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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伊莎贝尔,1

[db:作者] 2025-07-14 22:21 5hhhhh 8140 ℃

【忘羡】伊莎贝尔

01

莫玄羽是个远近闻名的废柴哨兵。

他十岁就觉醒,在什么都搞不清楚的年纪,被迫带着一团黑糊糊的、被自己D级向导母亲称为「精神体」的东西,硬是报名了当年帝国首都的哨兵暨向导学院入学考试,还大爆冷门地考过了,以低龄被破格录取,甚至登上《帝国时代报》头版,让首都凡是姓莫的人家都觉得与有荣焉。

可惜莫玄羽不懂得积极进取,个性懦弱又畏缩,自然被高年级的哨兵三天两头欺负,在学院的第一个学期就挂了三科。加上没有向导愿意帮这样软弱的哨兵疏导,第二个学期时莫玄羽就因为各种官能障碍以及涉及骚扰高年级向导的指控而被退学,精神图景濒临崩溃,连觉醒时那团黑乎乎的「精神体」都不见了。

按理说,一个学生被霸凌到精神体消失,帝国学院一定会作为重大事件处理,但这莫玄羽的身份暧昧,似乎导致学院高层插手、强行压下消息,反倒把这奄奄一息、疯疯癫癫的小少年赶回家去了。

这件事情学院做得极不光彩,据说那高层本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不知道这其实是给了仇家可趁之机。没多久,那名高层便被爆出曾单方面强行中断对某向导的标记,而该向导还是在学院就读的优秀女学生——莫玄羽就曾经是她的爱慕者;那女孩被同侪耻笑与已婚教授有染、又被教授指控是她主动诱惑;她为了继续求学而与另一名哨兵建立标记,但没多久便因精神触手虚弱、没有适当哨兵的信息素补充,最后神经衰弱自杀身亡。此事被揭露后,那名高层的所有不堪的过往都被拉出来清算了个遍──原来,曾经遭到他强行标记的向导不计其数,她们都还以为自己才是他的「白月光」──这个丑闻几乎让那高层的家族声望一落千丈,因此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学院,从此只能关起门来做人。

所以,莫玄羽暧昧的身份就算也在这丑闻中被揭发──作为这位高层的私生子──也早就没人在乎这形同废子的哨兵了。

没想到三年后,莫玄羽又像没事人一样地来帝国哨兵暨向导学院入学考试报到了!

没想到,即便他已经没有精神体、年龄也尚未达到十六岁的入学考资格限制,他还是被破格录取了!

他被录取的原因竟然是,入学考面试官是与他百分之百匹配的向导!

而那位向导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退役上校──含光君蓝忘机!

这消息肯定又能登上《帝国时代》头版了!一个连精神体都没有的废柴哨兵竟然能与一个3S级向导百分之百匹配,莫非是达尔文进化论的反例吗?

话说回来,莫玄羽其实有点后悔来考试,他甚至埋怨笔试题目为什么那么简单,让他闭着眼睛用左手写都能考过。

然而他不会承认,重生的那一刻,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去帝国学院会会旧人,然后再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办。于是他就顶着这副十四岁的壳子,准备替这倒霉孩子把未竟的志业完成。

在面试前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像他上辈子的向导一样,霜冷严寒、固执又古板,跟自己还互看不顺眼。因此他原是打算掉头就走的——虽说他来考试的原因有一半是想看看当初被强行中断标记的、自己的向导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在他闻到那明显不如以前强大却还是能把许多普通哨兵分分钟碾死的高级向导气息之后,莫玄羽当机立断要离这个人越远越好、老死不相往来。

转身就跑的那一刻,他却被一匹美丽至极也异常熟悉的淡金色纯种马挡住了去路──阿克哈塔克是世界上极为稀有的「汗血马」,通体香槟色的柔亮毛皮不带一丝杂斑、马鬃浓密又干净。此刻它垂下优雅的头颅,琥珀色的温驯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这个年轻哨兵,浑身上下涌动着高级向导的磅礡精神威压,这让没有精神体的莫玄羽动弹不得,只能被马头戳着背脊,四肢僵硬地走进了面试小厅。

莫玄羽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好久不见啊避尘」,眼底便倒映出那个人,琥珀色的冷凝双眸和他的强大精神体如出一辙。

当坐在会客长桌正中央的颀长男人站起身,眼波在莫玄羽身上流转时,莫玄羽下意识地撤掉了精神屏障,好让对方的精神触手接近──就像上辈子那样熟悉到不假思索。而当男人的气息渗进他久未疏导、如狂风过境般凌乱的意识云之时,两人竟都因为那强烈契合的匹配度,不约而同地愣住了。莫玄羽更是差点依从本能,想要冲上去标记那位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向导──这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感受,他从来没碰见过与他匹配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向导。

蓝忘机──那个男人也是一样,从没遇过如此高匹配度的哨兵──他俩上辈子的匹配度最高也只停留在百分之七十八左右。

半晌,待莫玄羽的意识云变得干净而平缓,蓝忘机才面无表情却又有些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精神触手从年轻哨兵的脑袋上「撕」了下来。

金色的阿克哈塔克不疾不徐地踱到蓝忘机身边,四只眼睛一齐看着莫玄羽,蓝忘机道:「你被录取了。」

那嗓音又低又磁,说不出的缱绻好听。

莫玄羽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只能马不停蹄地开始计划他的逃学之路──年轻时他最烦的就是学院里面各种军事化的严苛规定,等到去了前线才真正体会了一把浪到飞起的美好人生,故而现在压根儿就不想入学。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前向导目前过得还不错,也没有出现一般向导失去哨兵后精神图景崩坏的症状,就觉得自己牵挂已了。

憋了半天,他想出一个借口:「教授,我没有精神体,没办法入学。我以前还因为骚扰向导被退学过,您……您可是学院男神,我怕我忍不住。」

蓝忘机无视了他后面那句,只回答第一个问题:「无妨,不是每个哨兵都有精神体。」

莫玄羽一顿,有点讶异蓝忘机会提起上辈子的自己──当时他出了点意外,失去了精神体,却奇迹般地没有死,甚至在那之后变得更强大……最后还成了传说中神挡杀神的黑暗哨兵,不再接受疏导,所以在抛弃、伤害了他的向导之后狂化陨落。

莫玄羽连忙摇摇头,又开始胡扯:「教授,据我所知,没有精神体的哨兵会过度依赖向导,且会造成向导很大的负担,只是因为他无法对任何向导产生高匹配度,才不足为虑。可是你跟我的匹配度……」说着故意露出了娇羞的神情,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瞟向男人扣得一丝不苟的军装领口:「……我真的会忍不住!」

蓝忘机说:「你相信『终极标记无用论』。」

莫玄羽一脸理所当然:「书里都是这样说的,服役以及就学期间的哨兵和向导,匹配度必须介于百分之六十五到八十三之间才能进行标记,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四以上禁止终极标记,3S级以上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禁止任何标记。这是为了科学而合理地降低伤亡率。」否则在战场上动辄一伤两命,帝国可玩不起。

蓝忘机说:「你不愿入学。」

莫玄羽摊手:「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教授。」

蓝忘机沉默了很长一段,久到让莫玄羽以为对方确实被他说服了,蓝忘机才说:「那我只能把你带回蓝家了。」

莫玄羽:「……」

莫玄羽:「啊?」

最后,莫玄羽垂头丧气地被「避尘」驮上马背,跟在蓝忘机后头慢悠悠地出了面试厅,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穿越了帝国学院校园,毕竟帝国规定百分之百匹配的哨兵与向导必须登记,如果两人都不在服役状态,帝国户政三不五时就会寄信通知两人择日完婚。蓝忘机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完全匹配的哨兵,就算不婚也不会让他整天在外头乱跑。

走在校园中,蓝忘机示意如果进入一般嘈杂环境,莫玄羽可以戴上耳机听他自己的白噪音,莫玄羽从善如流以方便装聋作哑。蓝忘机问他白噪音的内容是什么,

莫玄羽一愣,老实说:「翻书,或在纸上写字的声音。」

蓝忘机点头,继续沉默,牵着避尘往前走,莫玄羽看不出他挺拔的背影是否透露出一丝失望,也不知道蓝忘机是否期待着不同的答案。

莫玄羽没告诉他,其实他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听的白噪音,已经不是煮汤时沸水烧开的咕噜声,而是听他偷偷在蓝忘机写报告或看战报时录下来的、有条不紊的沙沙声。

──直到现在。

02

由于白噪音不同、匹配度也不同,莫玄羽深信蓝忘机一定没认出他,否则早就把他扔出云深不知处了,不可能让他安然无恙地在云深不知处度过整个暑假。但也因此,莫玄羽发现蓝忘机的情况其实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好──恰恰相反,是哪里都不好。

事实上,每个出入云深不知处的蓝氏向导或哨兵都知道:含光君在十三年前,一次帝国抵抗外患的战役中,失去了他的哨兵,精神图景也因此遭到重创,不得已才从前线退下来,不仅失去了3S级向导的资格,进入长期修养,还必须使用抑制剂来熬过定期的结合热。

含光君并不常使用抑制剂,泽芜君不在时除外。而今年暑假,泽芜君恰好有要事出访与云深不知处一样具有「塔」资格的金鳞台,含光君因此特地去药师那里申请了一管抑制剂,施打之后还去冷泉里缓解结合热的症状。

结果恰好碰上了因为想偷溜出去、所以去冷泉碰碰运气,试图偷拿出入云深门禁卡的莫玄羽。

且不论他看见蓝忘机背上密密麻麻的鞭伤有多震惊,他竟然闻到了向导在发结合热时外溢的信息素以及抑制剂的味道──那是他上辈子留在官方记录上的信息素。

这不可能!

蓝忘机使用的抑制剂是必须经过药师批准核发,且在市面上弄不到的,只有被强行剥离终极标记的向导才能使用的版本!其中甚至混合了莫玄羽上辈子──也就是魏无羡本人的信息素!而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只能是他曾跟蓝忘机有过最终标记,但是后来被外力强迫剥离了。只有这样,蓝忘机才会在此时使用带有他信息素的抑制剂。

但他怎么可能全无印象?

魏无羡甚至不记得他是在成为黑暗哨兵之前还是之后标记蓝忘机的。更何况他们都是3S级,以蓝忘机那样从不逾矩的死板性格,怎么可能违反规定让他标记?

魏无羡近乎骇然地望着蓝忘机雪白而宽阔的后背──难道这些鞭伤的来由,是因为蓝忘机被他绑定了?

原以为牵挂已了的魏无羡,整颗心再次悬了起来,蓝忘机与他完全匹配的信息素让他有些热,他干脆心一横,脱了上衣跳下冷泉,探出一只手直接按在蓝忘机光裸的肩膀上。

两种完全契合的信息素一经相遇,体能的恢复与精神的完全舒展也就在七情与神魂共颠倒的一刹那而已,而清醒也只在一瞬间。

蓝忘机在结合热干扰之下一时不察,冷不防被人乱摸,震惊得把魏无羡直接掀到了岸上,水花四溅。后者在地上滚了一圈,抱住头瑟瑟发抖:「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偷看教授你洗澡的!」声音喊得震天响。

蓝忘机冷冷地说:「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

金色阿克哈塔克突然出现在泉水岸边,打了个响鼻,奔到魏无羡身边拱了拱他,叼起上衣扔在少年身上,还要亲昵地蹭蹭,魏无羡赶紧胡乱套上衣服抱头鼠窜,一边往外冲,一边大喊:「救命啊,我不是故意偷看含光君洗澡的!」

蓝忘机:「……」

魏无羡以为自己这副行径肯定要被蓝家哨兵暴打一顿扔出云深不知处了,不料才被几个年轻的蓝家哨兵捉住,蓝忘机就施施然出了冷泉,恢复了体力和惊人臂力的向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哨兵提了起来,摆手让门下哨兵都散了,不急不徐地把人搁在一边的马背上,驮回他的居所,静室。

光看那巨大的阿克哈塔克对他的友善,魏无羡就知道想惹人把自己丢出去的打算是没戏了──精神体的行为最直接地反应了主人的状态,而这匹骏马显然很喜欢魏无羡,这代表蓝忘机并未因他擅闯冷泉而动真怒,也绝对不讨厌他,更不会贸然将魏无羡丢出塔的。

蓝忘机的房间非常整洁,陈设也极简,木质的地板看来温润又舒服。

蓝忘机把魏无羡拎到窗边沙发上,自己坐在一旁,轻声说:「撤去精神屏障。」

可能是之前受了蓝忘机信息素的影响,魏无羡下意识照做,蓝忘机的精神触手再度抚上了他的意识云。

这是蓝忘机第二次为「莫玄羽」的壳子作精神疏导,这对魏无羡来说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从前他俩匹配度不高,精神疏导也只限于安抚意识云外围的感官紊乱,而蓝忘机过去使用的信息素补充剂份量也很轻,所以魏无羡从未想过当深层的意识云被那人柔和却不容抗拒地拨开,深深探进去安抚后,所留下的愉悦和放松感,竟能让人沉沦到只想紧抱住他不放、想和他交颈缠绵──甚至渴望把面前的向导抓在怀里,触碰他柔软的嘴唇,汲取他凛冽霜寒的信息素──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蓝忘机的手。

对方似乎细微地震颤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便着迷地去勾那人的手指,然后摸到了一圈森冷冰凉的金属硬环。

魏无羡一愣,那金属环套在左手无名指上,是婚戒。

强悍而缠绵的精神链接被哨兵陡然筑起的屏障中断了。

魏无羡低头看着蓝忘机白皙修长的手指——那上面有一圈素雅的银环,卷云纹样,只消轻碰,便会流转出一圈柔和的银辉。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谢谢教授。」

其实该说谢谢的不是他,蓝忘机会给他疏导,其实是因为魏无羡刚刚用信息素压下了蓝忘机的结合热。

蓝忘机收回了精神触手,说:「后天开学,你收拾好以后,跟我回帝国首都学院。」顿了顿,又说:「以后不可莽撞。」

魏无羡笑嘻嘻:「教授,我都说我会忍不住了。」

蓝忘机淡淡地说:「你说,你信奉『最终标记无用论』。」

魏无羡懒洋洋地说:「教授不信?」

蓝忘机不答,状似无奈地摇头,接着整个云深不知处都响起了报时的钟声。他说:「九点,休息。」转身走了。

魏无羡非常纳闷。

为什么蓝忘机不回答?他以前不是最遵守那些「不可以做这做那」的规则了吗?

还有那枚戒指──蓝忘机结婚了?那哨兵是谁?跟蓝忘机绑定的哨兵除了他魏无羡以外还有别人?又或者,蓝忘机的伴侣既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只是个普通人?

蓝忘机既然有了伴侣,那他以后还会帮自己这个完全匹配的哨兵疏导吗?

一连串的问题快要把魏无羡烦死,他脑袋里乱哄哄的,直到下半夜才勉强入睡。

翌日行程匆促异常,魏无羡才整理好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蓝忘机就收到了一封要他立即返回学院的电邮──学院一名曾在出任务时被强行剥离标记的向导突然死了。蓝忘机作为一个曾经的3S级向导,在全盛时期可以一人统领十名高级向导与一支哨兵军团,疏导与安抚能力即便现在也相当强悍。因此不只是哨兵,学院内许多还无法掌握精神触手的向导,也是由他来带领与安抚的——这个自杀身亡的向导就是其中之一。

蓝忘机把魏无羡带回学院后,便匆匆去处理那个向导的意外死亡了。

眼见自家前向导毫无顾忌地把他一个人丢在书房里,魏无羡光明正大地黑进了蓝忘机的电邮信箱,了解了一下状况──当然其他私密邮件他一封都没点开──发现这件事情跟之前在莫玄羽退学后不久自杀的女向导隐隐有点关连。

学院将哨兵与向导的能力由上而下分为S、A、B、C、D五等,而学院自杀身亡的向导在十年来以B级最多、全为女性。如此鲜明的共同点,却鲜少有人注意到──除了三年前到学院任教的蓝忘机。因为这些女向导并非都是在在校时期身亡,毕业之后死的、结婚后死的、有了孩子以后死的……不一而足,但都有三个共同点──都曾被剥离终极标记、都曾是院长金光善的学生、都在死前超量使用抑制剂。

曾经是金鳞台首席哨兵的金光善在担任学院院长期间、与多位女学生关系不清不处,这点是当初莫玄羽离开学院没多久后揭露的。金光善也因此辞去院长职位,一直在兰陵过他的退休生活──反正他名下产业完全能支持他奢侈的花销。什么产业?这个魏无羡上辈子略有耳闻──就是向导训练所。

所谓的向导训练所,其实是一家会员制的高级私人会所。在以哨兵为军事主力的帝国时代,可谓是千金难求一向导。因此,每位B级以上的向导都会受到哨兵团体的大力支持与栽培。为了能让优秀的向导领导自家哨兵团,各方势力甚至不惜破坏行之有年的「塔」制度,在暗中为平衡各方权力进行向导买卖。

金鳞台下这些会所,就是进行此类交易的地方。

这种交易听起来不干净,但其实在B、C级向导当中颇受欢迎,毕竟他们能力不上不下,既无法与S、A级向导一样统领整支哨兵军队或军团,又不会被官方要求必须如D级向导一样,直接与D级哨兵一起在前线进行战场清扫作业。这不免造成了B、C级向导普遍眼高手低的情况,而在加入向导训练所、有了介绍人以及特殊训练之后,往往能得到高级哨兵的注意。如果幸运,他们甚至能由介绍人从中牵线,与高级哨兵标记。

魏无羡又黑进了金鳞台名下几个主要的向导训练所,圈出几个介绍人,抽了张便条写下两个字──化名。顿了顿,又写到──入会年龄限制:十四到十六岁。

原来如此。

魏无羡捏捏鼻梁,又对着启动了护眼模式的屏幕挑了挑眉──蓝忘机这人骨子里就带着家风,既雅且正、嫉恶如仇、软硬不吃,一旦他发现这些命案与堪称权势滔天的金光善有关、而且是跟他目前化名开设的训练所有关,想必会主动揭发的。

但这很难。魏无羡也看出来了──当训练所介绍人本身就是高级哨兵之时,他很有可能透过职位之便与那些年轻的小向导标记,反正这些小向导最终还是会被卖给别的哨兵,不玩白不玩。这无耻行径令人发指,但要怎么证明这些小向导不是自愿的呢──她们加入训练所本就是想被高级哨兵标记,而当她们的介绍人本身就是个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强大哨兵时,在对方的刻意诱导之下,她们要怎么忍耐发结合热的本能、不去请求一个内心仰慕的哨兵标记呢。

等她们发现自己被欺骗、被强迫之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们无法否认自己曾在那样的糖衣炮弹下坠入谎言织成的情网、爱上自己的导师兼介绍人,不会有人相信她们是完全清白无辜的——就像莫玄羽那可怜的母亲。

……而被剥离最终标记的向导,无论那个哨兵是死是活,几乎都会发疯而死。

他想到了蓝忘机。

魏无羡绞尽脑汁思索:「我到底有没有强迫过蓝湛?」

毫无头绪,但无论强迫与否,如今魏无羡明知道蓝忘机的精神图景可能随时崩溃,自己作为与他完全匹配的哨兵非但不帮忙,还打算偷溜,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他愁眉苦脸地想:「我好像不该把他丢下。」

直到蓝忘机回来,魏无羡都还在烦恼怎么跟他提结合热的事情。然而蓝忘机甫一进门,魏无羡一抽鼻翼,对方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哨兵气息顿时就砸得魏无羡眼冒金星。他差点跳起来质问蓝忘机跑去跟谁不清不楚了,冲口而出的前一刻才警醒,以他俩的关系,这样问可就越界了。

但又实在憋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淡淡的不痛快,魏无羡几乎是捏着鼻子问:「教授您……那个新建的标记有些淡,信息素还是会出来,怎么没跟师娘再待一会?」眼睛偷偷瞟了一下蓝忘机的戒指。

蓝忘机一愣,才说:「还有事。」

见蓝忘机没否认,魏无羡更心塞,想帮他压制结合热的好意根本无从开口──他可不想破坏蓝忘机的家庭和谐。蓝忘机从小就讨厌他,再这样恐怕要直接用精神触手把他碎尸万段。于是魏无羡把脑筋动到了抑制剂上面,若无其事地旁敲侧击:「咦,师娘的味道怎么跟教授你用的抑制剂不一样?」

蓝忘机慢条斯理地脱下军装外套挂进衣橱,又解下领带,才转身望着魏无羡。

魏无羡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

他赶忙咳嗽了一声,企图补救:「我知道教授您……是因为结合热的关系,又想要保护师娘所以才没跟她最终标记、结合热也就无法由她压制。我是想说,反正按帝国规定我们不可能进行终极标记,但我的信息素又可以帮您缓解结合热,所以……」

蓝忘机望着他的目光近乎冷厉。

魏无羡硬着头皮说完:「教授您要不要试试看用我的信息素来做抑制剂?」

蓝忘机目光稍有缓和,语气却冰冷得不容置疑:「不用。」

说实在的,魏无羡很为蓝忘机惋惜,也知道比起窝在学校教书他更愿意去前线,忍不住继续说:「教授,您今天去处理的……那位学姐,不就是因为不堪结合热所以做了傻事。长此以往对您身体有害无益,您再这样我可要,唉,可要抑郁死了。」

听到他说抑郁,蓝忘机旋即来到书桌对面,垂头俯视他,轻声说:「撤去精神屏障。」

魏无羡趁机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能用精神触手碰我,你不肯让我帮你压制结合热,我会忍不住标记你,这样师娘的精神痕会被我盖过去的。我们的结合……甚至是违法的。」为了戏剧效果,魏无羡愈说愈伤心、声情并茂:「可是被你疏导过我还能接受谁的精神触手?你明明就应该是我向导的,但你又已经结婚了!好吧,既然大环境不允许,教授你还是别碰我了,我会害了你的……我们根本就不该相遇……」

蓝忘机:「……」

蓝忘机只好说:「戴上耳机。」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是要他用白噪音缓解官能刺激和狂躁,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在云深不知处的两个月,完全没有听过一次耳机里的白噪音。

──他每天都被蓝忘机拘在静室里、坐在他对面写暑假作业,蓝忘机的翻书声

和写字声自然而然萦绕耳际,他又何必戴耳机去听?

兀自神游的魏无羡一动不动,蓝忘机像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才说:「闭眼。」

魏无羡才回神,闭眼干嘛?孤哨兵寡向导共处一室、有一个在发结合热的情况下,一方要另一方闭眼的目的不言而喻,所以蓝忘机吃错药了?

蓝忘机的声音沉了下去:「闭眼。」

闭就闭,反正哨兵怎么样都不吃亏,重点是蓝忘机除非想不开才会非礼他。魏无羡还没嘀咕完,就感觉蓝忘机从笔架上拿了什么,微微越过桌面倾身过来,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湿润触感,让魏无羡整个人被柔和凛冽的寒香呼啸着拢过,仿佛瞬间置身广袤的无垠雪野。远处有巍峨雪山层峦叠嶂,更远则有陡峭的雪崖,不时崩落下巨大的雪块,落入深渊下静谧流淌的冰河。

──是蓝忘机的精神图景,美丽而危机四伏,却又平静纯粹得让人想长眠于此。

然后雪野中凭空出现了高大的金色阿克哈塔克,它优雅地在雪地里留下蹄印,行至魏无羡身前,琥珀色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

魏无羡睁眼,猛然攫住了自己差点伸出去抓人领口的右手,就见蓝忘机神色平静地转身,去浴室洗毛笔。

瞬间被疏导到通体舒畅四肢发软的魏无羡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半天才回神。他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心想:「他都干了什么?我怎么都没干什么?」哨兵五感敏锐至极,只凭声音和眼帘上的光影他都能想象(光影不能听),刚才蓝忘机是怎样地轻轻含了一下那柔软的狼毫笔尖,再点上自己的眉心──他怎么不干脆帮自己画眉呢!

望着那人的背影,魏无羡有些牙痒痒地想:「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的向导?不对,他不是一直都是我的向导吗?」

他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向导受结合热折磨而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魏无羡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他发誓绝对不干扰蓝忘机的家庭生活,但也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把结合热的事情解决了。就算蓝忘机现在不愿意,但来日方长,莫玄羽这壳子作为一个不满法定年龄的哨兵,在精神疏导方面还不能够自由挑选看对眼了的向导,他必须在师长或监护人的监管之下,由特定向导来疏导狂躁。这没了家人的小可怜,自然只能由学院监管,而蓝忘机作为与他匹配的学院教授,一定就是那个「指定」的向导。

换句话说,他跟蓝忘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精神疏导做久了,他总能说服蓝忘机拿他的信息素去做抑制剂──只是在这之前,他们必须有过……初级标记。不难,就是相互咬一口……然后用舌头甩一甩 对方嘴唇。

魏无羡烦恼极了。

这自然是因为对方不可能答应咬他、或是被他咬一口。

所以……他该怎么样出其不意地咬蓝忘机一口,事后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03

魏无羡第一次尝试让蓝忘机接触自己的信息素,是在某次精神疏导之后。

即使蓝忘机看似依旧强大——在学院收获粉丝不计其数、他本人在前线参与的每场战役也都被详实记录并作为学院实务教材,都不能掩盖他已经无法参与战斗的事实。精神体「避尘」的状态时好时坏,平常能化形跟在蓝忘机身边,但当他帮学生做精神疏导时,避尘就必须回到蓝忘机的意识内休息。同理,每一次蓝忘机把魏无羡抓来疏导,魏无羡都会在对方的精神图景中和那金色阿克哈塔克玩一会,退出来之后,看着蓝忘机因为过度深入他的意识云,导致连眼白都变成琥珀色的模样发愁。

再强悍的战士都经不起这样耗损。

那时蓝忘机把神清气爽的魏无羡留在沙发上,自己则因为冒了一层薄汗而去洗了把脸。魏无羡知道他稍后有课,转头瞥了眼研究室的办公桌,上头果然放着蓝忘机用惯了的马克杯──他总是泡好了茶水后带着去上课。

魏无羡轻手轻脚地摸到桌缘,端起杯子转了转,回忆了一下蓝忘机喝茶时的惯用手,找到大概位置,双唇在杯缘那处悄悄碰了碰。

后来听说蓝忘机那日上课时打翻了茶杯,目击者声称俊美的冰山教授神情惊愕,仿佛误喝毒药,裤子被茶水打湿了都没发现。而美丽的金色神骏凭空出现在讲堂内,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地踱来踱去,引得学生阵阵惊呼,争相与它合影。

魏无羡得知颇为满意,高兴得半夜翻出学院围墙买了一打啤酒,翻回来时被蓝忘机逮个正着,被拎回宿舍禁闭一天、罚抄校规一遍。

魏无羡把罚抄交给蓝忘机时,他冷冷地问:「你可知错。」

魏无羡腆着脸:「我知错,可是教授,你真的不打算用我的信息素……」

蓝忘机一口回绝:「不。」

魏无羡只好实话实说:「那你怎么有力气帮我精神疏导?」

蓝忘机面色微愠,示意魏无羡坐到研究室的沙发上,沉声说:「撤去精神屏障。」

魏无羡不为所动,只是摸了摸下巴:「教授,如果我不愿意,谁都进不了我的意识云。」话音方落,头颅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有巨大的压力袭来——是蓝忘机的精神触手想强行突破屏障。

蓝忘机严厉地望着他,琉璃色的眼瞳与眼白一齐化为夺目的淡金色。魏无羡不惧地回视──他们上辈子争吵也时常互不相让、戾气重了往往大打出手,这种程度的精神相抗已经驾轻就熟了。蓝忘机的精神触手愈分裂愈多、几乎要把魏无羡整个人包裹住,少年的眼睛也从漆黑慢慢化成了血红。

蓝忘机豁然站起,把人压制在沙发上,语气冷厉无比:「你是黑暗哨兵?」

魏无羡佯作惊喜:「我会变成黑暗哨兵吗?」

蓝忘机死死盯着他:「如果你继续封闭五感。」

魏无羡叹道:「我终于不用当废柴了,每一代黑暗哨兵都是帝国传说。」

但传说都会陨落。

蓝忘机一顿,收回了精神触手,脱口而出的語句和语气都毫无温度:「不可能。」

魏无羡不满:「为什么不可能?」

蓝忘机沉默,好一阵子才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镜片,面无表情地说:「你看过我的个人邮件。」

魏无羡:「……」

这种强行转移话题的操作他难以招架。

蓝忘机:「你知道金鳞台下的向导训练所都在做什么。」

被戳破他干的糟心事,魏无羡茫然:「不就是买卖向导、顺便标记顺眼的小向导吗?有时候玩脱了就只好强行剥离终极标记……但这不是很奇怪?剥离标记后双方都会很痛苦,哨兵因此狂化而死的都比向导多出一倍,除非他可以变成黑──」魏无羡一顿,电光石火间想通了什么,大呼岂有此理:「那些会所的目的是──让剥离标记的哨兵……转化成黑暗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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