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不行。」很快地回絕白蛇神的要求，酒吞童子像是散步一樣的慢慢走著，從下而上看到了酒吞童子的表情，白蛇神把面具從頭上拿下來抱在懷裡惹得他一陣輕笑，「那個鬼面具有比我好看嗎？」

「……超煩。」

瀨名泉握拳揍了朔間凜月的胸膛，再也不說話了。

—

白蛇神的食慾變得很差。

九尾妖狐被抓著尾巴，一口一口的將人類的食物送進白蛇神的口中，確認了他有好好吞下去才餵食下一口。

「等等。」阻止了九尾妖狐的手，白蛇神瞪向角落的酒吞童子，「小熊你為什麼這麼兇的瞪著遊君看，有什麼不滿就說阿。」

換酒吞童子哼白蛇神一聲，把手上的葫蘆放下準備吵架。

「小瀨你太快變心了吧！」

「哈？」白蛇神用莫名其妙的臉對向酒吞童子，放鬆了九尾妖狐的尾巴起身去揪起他的衣領額頭貼著額頭瞪著他看：「完全聽不懂你在講什麼！」

「就是說！」酒吞童子也抓住白蛇神單邊的衣服，指向一旁不知所措的九尾妖狐生氣的跟著大聲，但仔細想想後卻鬆開了手，偏頭思考後像是沒事人一樣的整理自己被抓皺的衣服，倒在角落不管這事了：「抱歉，你們繼續吧。」

白蛇神不爽的踢了酒吞童子一腳，氣還未消乾脆坐在他旁邊把腳跨在他身上，喚來了可憐的九尾妖狐直接抱著跟著睡覺。

「……」

「……」

「……泉……哥哥。」內心掙扎幾番，九尾妖狐最終還是妥協了這個稱呼，抱好白蛇神後將尾巴蓋在酒吞童子身上試圖安撫這兩個幼稚的傢伙：「你還好嗎？」

順順九尾妖狐的毛，白蛇神沒有看那張他認為得毫無瑕疵的臉，眼神漂移到誰都不存在的大殿空間內，昨晚的煙火爆炸在黑色的夜空中還歷歷在目，迴盪在山谷間的聲響短時間也忘卻不了。

「好熱。」

「好熱就不要妨礙我的睡眠，小瀨。」

「是你先找碴的，小熊，我記得讓你不要在神社裡喝酒。」

「這不是酒。」

「我聞起來是酒就是酒。」

「固執。」

「笨蛋。」

九尾妖狐快要受不了了，為什麼他這種時候還要夾在他們兩個中間當尷尬的路人聽他們吵架？

「怎樣都好吧？」

「才不好！」

白蛇神與酒吞童子異口同聲，嚇到了本就不擅長應對兩人的九尾妖狐。

好想快點回家啊……。

Chapter.12

白蛇神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了，就結果來說，各方面都正在惡化。

「以誰都沒有辦法阻止的速度流失了自己的靈力——搞不好白蛇的神明會提早逝去也不一定。」

「別講那種討厭的話。」

朔間凜月讓瀨名泉枕在自己肩上，平穩的呼吸聲音與輕微的嚅囁卻讓他不安，盛夏才過了一半，在他眼裡卻像是快要與這個世界別離的流沙一樣讓他緊抓不住任何東西，到頭來只是做了場令人感到悲傷的美夢而已。

「兄長，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朔間零將食指抵在他弟弟的唇上，想要搖頭告訴他『吾輩絕不允許這樣的事』，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他們所期望的回答，所以他收回手，點了點頭，「……汝明明就知道白蛇的神明不會同意。」

「我當然知道。」

是的，關於這一點，年輕的小鬼王早就了然於心，要是白蛇神當面拒絕的話，他也有自己的辦法可以說服就是。

「知道為何吾輩會答應汝無理的要求嗎？」

朔間凜月有些遲疑沒有回應，朔間零就這麼自然的說了下去：「要是吾輩親愛的弟弟在吾輩面前鬱鬱寡歡，才是吾輩不想見到的事，畢竟只要是為了凜月……除了吾輩那些可愛的孩子們以外，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捨棄掉。」

「那就是吾輩擁有的覺悟。」

—

瀨名泉難得在夜間醒來，皺起了鼻子用手摀住嘴，類似宿醉的狀況讓他有些想吐。

為什麼？最近明明沒有碰任何一滴酒。

空氣中的味道卻變得很重，明顯有點辛辣……這不是朔間凜月的味道。

「……我在想什麼。」居然依靠味道就能分辨那個混蛋的味道什麼的，真是……

「小瀨醒來了啊？」酒吞童子擦擦自己的嘴，舌頭舔掉了從嘴角溢出的酒液，沒有多控制的讓整個人變得有些茫然，「早安啊？」

原來是這個無視自己警告的混蛋。

白蛇神大翻白眼，頭變得比剛剛還沉重。

「超煩人，下次你要是又在神社裡把酒打開我就把你扔出去。」

捏住自己的鼻子，白蛇神嫌惡的把黏在自己身上的酒吞童子推開讓他躺在地板上，慢慢起身去供桌上找災蛇留下來給他吃的東西一口一口進食，一邊盯著酒吞童子因為醉酒而露出的醜態嘆了一口氣。

思緒亂糟糟的，尤其是當酒吞童子在場的時候，倒不是因為酒的關係，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整天像他一樣一點煩惱的樣子都沒有。

這是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他要承擔起把所有人的煩惱照單全收的後果，不管是他自己的、還是其他什麼人的，全部都是他選擇的，連逃避都不被允許。

「你好煩啊！不要咬我的尾巴，找死嗎！」白蛇神的尾巴甩不開抱住他想要降溫還把他當冰塊咬的傢伙，忍不住往酒吞童子頭上揍了一拳。

酒吞童子吃痛的摀住自己的頭頂，委屈的整個人縮成一團打滾：「禁止暴力！小瀨！」

——連人型都快維持不了了。朔間凜月咬住自己的唇，嘗到的味道卻是一點一點正在外洩的靈力，要不是瀨名泉從那之後就沒有出過他設下的結界之外的話，恐怕早就……

「別再把外洩的靈力當成零食吃掉了！笨熊！」

瀨名泉哼了聲，這種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晚秋還未到，他也還沒有準備好跟所有人道別。

……那你就別表現出這麼沒有防備的樣子阿。

朔間凜月硬是抱住白蛇尾巴，用濕熱的眼淚沾濕了伸過來的手，直接感受著白蛇神最放不下的情感。

「我都沒哭了。」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覺悟……。

Chapter.13

朔間凜月很難得在清晨時間造訪清冷的白蛇神社，在這種時候他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睡覺。

「小瀨……還在睡啊。」

幫白蛇神蓋好因為覺得熱而被甩到旁邊去的薄被後坐在他的身旁，看著外頭的太陽慢慢的往上升起，自己或許也感覺到些許睏意，就閉上雙眼，把之前去廟會買的面具戴在頭上，那至少可以替他遮去一些刺眼的光線。

好熱。

睜開雙眼，發現白蛇神臉頰開始泛紅，可是根本沒有醒過來，表情看上去稍微有些痛苦……啊，不如說他們離得太近了，自己不知不覺抱著對方睡覺的習慣已經改不過來，下意識就把冰涼的白蛇抱得有點緊了。

放開了手站起來伸了懶腰，向下看見白蛇神反而往前抓扒了兩下，發現什麼都抓不到之後放棄似的把手放下就沒了動靜。

「噗。」好蠢的樣子。

忍不住笑出聲音，酒吞童子蹲下去把滿身汗的白蛇神抱起來，穿越過神社後方的小徑，細心的一點一點把對方的衣著與繃帶拆解開放在一邊，慢慢的抱著白蛇神下水，這樣應該會稍微涼快一點吧？

「話說小瀨的身體，真的很漂亮呢……」手指慢慢撫過去那個白蛇神不願意在白日時讓他看的刻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泡著水的機會也不是太多，主要還是白蛇神一直拒絕讓自己看見那個刻印，覺得那是他身體上最不好看的地方。

但那又怎麼樣呢？淺淺的刻痕上流動的力量讓他感覺非常溫柔，搞不好是溫柔的人才適合擁有這種溫柔的力量也說不定。

昨夜今宵過後，世界彷彿完全變得不再相同。

瀨名泉在碰到水的那一刻就已經清醒了，只是他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靜。

他還記得昨晚這傢伙抱著他的尾巴哭成一隻可憐的小狗，把他的鼻涕跟眼淚都抹在自己的身上真是噁心死了。

明明泡在水裡，被他摸過的地方卻有點發熱，咬住唇忍耐不住的下場就是用尾巴拍開那雙稱得上是性騷擾的手，直接整個人往水裡一鑽游到另一邊遮住自己身體臉紅著瞪他。

「你要摸多久，變態！」

「欸……因為小瀨都不醒來，我還以為你被摸得很舒服嘛。」

「怎麼可能啊！你是笨蛋嗎？你是笨蛋對吧！大笨蛋！」

連續被罵了三次笨蛋。酒吞童子搔搔頭，吐出舌頭面無表情的游過去抓住白蛇神的手，低著頭蹭了蹭人。

「別離開我，好嗎？」

「突然的講什麼……」

「別看我。」不然他又會捨不得放開手的。

瀨名泉的手握緊又張開，任由這個一直在忍耐的傢伙抱著自己，咬住了肩膀留下新的痕跡。

「小熊，抬起頭來。」

沒有反應，瀨名泉感受到朔間凜月在害怕，牽動了他身上刻印的靈力，他在害怕。

「……凜月。」終於，瀨名泉還是喊了他的名字，回抱住顫抖的朔間凜月，將自己身上的力量溫柔的包覆住他們兩個，手掌心輕輕的左右撫過好看的柔順黑髮，讓人更貼近自己的心臟一些。

「遇見你之後我從來就沒有放棄，真的。」

「所以你……別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真是超煩人的……」

他們倆真摯的炎熱夏天已經快結束，而白蛇神心裡有數，他可能撐不到晚秋。

小瀨騙人。朔間凜月讀出了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小瀨大笨蛋……。」

「……嗯，小熊也是。」

從光影存在的瞬間，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楚。

哪怕只是一句謊言，哪怕那謊言已經快要變成真實的歷史。

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放開緊緊牽住的手，把笨拙的溫柔化為真心與你合而為一。

「小瀨，回去吧，我們一起。」

「……走吧，我們一起回去。」

不一起，就沒有意義了。

Chapter.14

白蛇神身上的刻印代表的是「神靈的轉生」，罕見的白化蛇成為了人類眼中的崇拜信仰。

瀨名泉也是這樣的。

對他來說，接受了力量後身上的刻印只為他帶來代表的身分地位，掌握住的靈力都分給了那些他覺得愚蠢的人類好讓過多的力量可以被消耗，越多人類信仰他就越好，這表示分散出去的東西能夠好好被運用著，用他的力量製作的神酒、與各種御守都是一樣的東西。

坐在神社後方讓他的式神幫忙淨化那一池他一直在守護的淨水，這塘水是那個人類陰陽師送給他的禮物，就算是他，一開始也沒辦法接受區區一個人類的小鬼在他的地盤上支使式神搞事，可時間一長，白蛇神忽然理解了這個人類不只是個笨蛋，還很蠢。

「你們別為我擔心。」憐惜的撫摸著纏在他身上的眷屬，即使他不用開口溝通，他們也能依靠碰觸來感應心情，他的眷屬們也有過極度混亂的時期，想要溫柔待他們的白蛇神離去好避免災厄的反噬，但同時也不想一直以來守護他們的神靈大人就這麼把他們扔下，「我不會有事。」

「哼？真的不會有事嗎？」朔間凜月悄悄地出現在瀨名泉的身後，連氣味都沒有洩漏出一點：「小瀨是不是想背著我做一些沒辦法對我說的事情？」

面對忽然出現的酒吞童子，白蛇的眷屬感覺到一陣低氣壓紛紛從白蛇神身上溜下回了森林，讓白蛇神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又嚇到他們了。」

這事他自己自然心裡有數，他還未笨到不懂一個小鬼王的心意，畢竟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一個傢伙肯為他哭泣了。

沒有應答，酒吞童子在那日回去之後讓他哥哥講了很長的一段故事，關於那個消失的人類陰陽師與這座神社的白蛇神是如何相遇、如何成為朋友、那個陰陽師又如何成為這個白蛇神在等待的人。

與其說是羨慕，不如說是忌妒，不理智的感情佔滿了他心房的一半，卻也沒辦法取代白蛇神在生命中那個位置比他還重要的人，畢竟人類的壽命在他們眼裡只一眨眼的瞬間就會像緊握在手心的流沙，除了名諱之外什麼也無法留下。

「……月永雷歐已經不在了。」他強調，卻不能動搖白蛇神一分一毫，因為他也知道白蛇神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越活越像是一個人類了。

點點頭，白蛇神把身體橫躺在坐在他旁邊的酒吞童子身上，下半身乾脆就不勉強維持成雙腳的樣子，尾巴順著繞上酒吞童子的腰際，讓自己更貼近這個改變他生活習慣的傢伙，要不是這個酒吞童子，恐怕他會帶著與人類陰陽師的約定就這麼成為這個世界的塵土消失吧。

「吶、小熊。」

「嗯？我在呢，小瀨。」

蹭著摸過來的手，那手心的溫度讓他覺得溫暖，安心。

「我需要新的約定，你能給我嗎？」

沒有笑，沒有特別的反應，單純作為一個「朔間凜月」的存在，背負的命運也不能帶走心愛的事物一分一毫，違抗了加在一族上的詛咒，作為「朔間凜月」，仔細想想也並沒有「瀨名泉」悽慘多少。

「嗯，和小瀨約定。」

「……真是太好了。」

閉上雙眼，在酒吞童子的懷裡，度過了千年來最安心的時刻。

「不會讓小瀨再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了。」

Chapter.15

災厄的破壞削去了神社周圍一半以上的結界，為此，酒吞童子的力量也必須比以往維持得還要更費力。

「小鳴，看著小瀨不要讓他淋到雨！」

「知道了，小凜月不要硬撐，小真、過來幫我的忙！」

整個白蛇神社亂成一團，看不見的力量反噬讓神社後方的森林樹木倒塌，雷電劈中了階梯旁的雕像，爆炸似的聲響讓現出獸型的九尾妖狐身軀一震，皺著眉頭把神社的主人護在自己龐大的身下讓他不受災厄的反噬侵擾。

——朔間凜月倒是很清楚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災厄的提前到來。

他早就知道的，他背負的「朔間」到底是什麼含意。

酒吞童子為鬼中之王，就算如此，從古至今已經產生了許多分支在日本各地統領著在他們之下的大小妖怪，其中又以名諱「朔間」的鬼王更為特別。他們被詛咒，擁有赤血的雙目讓所有妖怪都懼怕他們，在白晝之下被日陽減去一半以上的妖力，擁有朔間名諱的酒吞童子可說是夜晚的統治者。

這樣的名諱雖然強大卻也不得不隱身在檯面之下，過去的紛爭也不再踩踏無謂的渾水，只求安安份份的過著和平的日子。

但，令「朔間」害怕的，卻是詛咒的真正意義。

只要撐過去為期七天的災雨就好了，只要撐過去的話，白蛇神就可以安心的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哪怕失去神明的地位，哪怕他再也無法見到那張最想看到的溫柔笑臉。

別想了，現在還是白天。

朔間凜月集中精神抿了一口葫蘆酒，迅速的修補了被災厄融化的結界，可，災雨越降越急，修補的速度已經很明顯跟不上破壞的速度了。

「小瀨還沒醒嗎？」

白蛇神自從災禍到來的前一天就沒有睜開眼睛過，臉色也比以往都要蒼白，嚇得固定時間來訪的酒吞童子不知所措，衝進森林裡隨便抓了幾條白蛇讓他們把災蛇與九尾妖狐都找來。

這一蛇一狐，是來了。

「人家是沒問題，可是小凜月，你一個人可以撐得了七天嗎？」

「七天？鳴上，那個結界的話，我、我也可以幫忙！」

朔間凜月面無表情地看了遊木真一眼，老實講他真的不太喜歡這隻有九條尾巴的狐狸，不曉得前代九尾妖狐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才讓這傢伙繼承了這個位置，直接伸手往遊木真的腦袋往下敲：「我一個就可以了，你，好好保護小瀨就行。」

這七天，還是鳴上嵐帶給他們的情報。

「小凜月。」鳴上嵐不太在意那侵蝕性的災雨落在他的身上，他平常珍惜的那把紙傘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遮蔽這場暴雨的作用，但他還是撐開，並為朔間凜月遮雨，將手搭在平時並不喜歡被人碰觸的那肩上，吸收負面力量的能力讓一直承受著的人稍微好過了一點：「人家啊，其實很羨慕你喔。」

羨慕，似乎不太能用在他身上。朔間凜月深呼吸一口氣，他已經三天沒有闔過眼了，控制了修補結界的速度也順便借用了災蛇的力量讓自己維持清醒，其實他自己也很難受。

「你有一個很好的哥哥呢，喔、專心點，小凜月，你停止了維持的力量。」

什麼意思？為什麼提到他？他哥哥做了什麼？

「趁小真跟昏迷的小泉離我們有一段距離，人家就為了無聊的小凜月講個故事吧。」自顧自地說下去，也明白如果酒吞童子一說話分心就會停下前半段的吟唱咒語，這種時候更要集中精神讓力量集中，不然所做的一切都會白費掉。

「關於上次小災厄的時候，人家去見了誰的故事。」

Chapter.16

「關於上次小災厄的時候，人家去見了誰的故事。」

朔間凜月一邊聽，一邊調整自己的呼吸。

鳴上嵐稍微也顯露出一些疲態，可還是比他好很多，至少他消耗的能量並沒有這麼多，也不用負責幫忙支撐整個白蛇神社的結界。

「在雲層之上的地方，我見到了這次試煉的核心。」

——天祥院英智。

這個名字朔間凜月並不陌生，畢竟朔間家長期跟這個傢伙打交道，也是因為這個傢伙，朔間家也失去了以往的地位，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目前的朔間家並沒有不滿現在的處境，也沒有想要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踩天祥院家一腳。

比起月永雷歐的家族，天祥院的家族更能掌握現存妖族的各種情報以及資訊，就連神諭也是從天祥院家所獲取降臨，也因為如此，陰陽師的名門天祥院家現任家主天祥院英智體弱多病，要不是倚靠其他的家族支撐，可能離生命的盡頭也不遠了。

現在的狀況除了白蛇神直接死亡，不然其實不會更糟糕了。

『皇帝』所發出的神諭，並不是一般的妖怪可以阻止，雖然就目前看來，身為擁有神格的白蛇神也沒辦法抵禦真正的『神』所降下的試煉，鳴上嵐把自己的紙傘的傘面全部拿去遮擋了災雨，濕漉的蛇尾慢慢地纏繞朔間凜月把他圈在中間，他們這些『作弊者』能做到這樣就已經很多了。

再多，必定會引來天怒神怨。

「那個什麼白蛇神社是在這裡沒錯吧？這裡有阿凜的味道。」

「別跑太快，小狗，別隨意去觸碰那些結界，打壞了就救不回來了。」

朔間凜月眨眨眼睛，整個人靠在鳴上嵐的蛇身上閉上雙眼，再一點點就好了，再撐兩天、就可以把小瀨救回來……

「凜月，睡吧，哥哥……」

是誰？好像有什麼熟悉的聲音靠在他耳邊說話。

阿阿，不行了，世界離他好遙遠，好睏，好想睡覺。

「救……救小瀨……」

那不屬於災禍之蛇的傘下有什麼正在醞釀，與朔間凜月一樣的赤紅雙目從上往下俯視，抓住了那雙伸出的手把他往自己的肩上扛起。

所有抱怨都等到事情整個解決之後再說吧。鬼中之王摸了摸他身邊的兇狼，然後代替了他弟弟接手了修補結界的位置。

「哎呀，小凜月的哥哥終於來了。」災禍之蛇卻不意外，不如說，朔間零才是他講給朔間凜月聽的故事的那個主角。

「不來不行啊，因為某個本大爺疼愛的弟弟蠻橫胡來了這麼多天，他喜歡的那個白蛇神也不是跟朔間家沒有任何關係。」

銀色的兇狼身體一震，接收到了他的主人的力量覺醒，往天空咆嘯了一聲。

「吵死了，小狗，就賣個人情給小狐狸跟白蛇神吧。」

取出自己的葫蘆，朔間零拔開了瓶塞就把裏頭的東西全部灑在地上與災蛇的身上，下一秒像是力量被誰抽走一般雙腳跪地，跟他弟弟一樣失去了意識。

瞬間，整個白蛇神社安靜地彷彿無風無雨，連結界都無法被災雨消溶。

「你也很亂來，真是的。」

鳴上嵐卻鬆了一口氣，讓他的舊友兇狼幫忙把倒成一片的傢伙們都抬進還未倒塌的神社裡，提前結束了這提心吊膽、五天未闔眼的日子。

Chapter.17

現任鬼中之王總是帥不過幾秒。

大神晃牙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要不是他這傢伙非常愛護朔間凜月他才懶得管……沒，他大概也會自作主張去幫忙的吧，只是這件事只有他的力量還是遠遠不夠的，朔間家的血緣讓他們距離更遠、更清楚的理解他們背負著什麼。

這幾個把力量用光的傢伙們閉著雙眼躺在白蛇神社的大殿裡，外頭還是下著雨，可，並沒有之前那麼凶暴。

也因為結界無法被破壞了，神社的重建工作也進行得非常順利，不用額外消耗自己的妖力防禦災厄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最先清醒的是朔間零，他眨了眨眼將視線聚焦在眼前的灰色皮毛上，這是他所熟悉的少年的尾巴，經過這麼長久的時間他不會認錯的，比他還要高熱的體溫讓他感覺到安心。

「是這樣啊。」

「唔？你醒了？」大神晃牙用尾巴把人圈起來讓他更好的可以休息：「再睡一下對你的身體比較好，那條人妖蛇說的。」

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他的使魔，朔間零打了個哈欠呆呆的看高挑的著天花板，覺得這裡是不是比之前還要大上許多？

不用看也知道九尾妖狐也化為原型很好的保護了白蛇跟自己的弟弟，小狗雖然沒有比九尾妖狐還要大隻，體型卻也不小……

「大神……」

「啊？幹嘛？」

九尾妖狐把自己的尾巴全部都蓋在白蛇神跟小酒吞童子身上，有點膽怯的轉頭看著兇狼：「不……那個，你不覺得有點擠嗎？」

兇狼差點張嘴就要咬下去：「廢話！我們兩個變回原型就快把這間破爛神社塞爆了！不要再抱怨了外面還在下雨，除非你想出去淋雨，嗯？」

朔間零突然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趁兇狼還未對他咆嘯發難前拍了兩下他的身體，讓他變成人形的樣子把空間讓給還未清醒的傢伙們，起身去角落拾起了自己的紙傘甩了兩下殘留的雨水，哼哼的笑。

「酒鬼混蛋，你要回去了嗎？」

「是啊，再留於此有什麼好處呢，既然淨水借給了災蛇使用，吾輩自然也沒有什麼需要的代價可以向白蛇的神明索取。」

皺著鼻子，大神晃牙打了個噴嚏。

「至於凜月……」

「……兄長又要不跟我道別就離開了嗎？」

朔間凜月的聲音有點悶，他看見朔間零聽到他說話後蹲下撥開了九尾妖狐的尾巴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額頭，然後把一旁白蛇神的手放在他的心臟上：「吾輩還未這麼不識趣地打擾你們，找一天回家來吧，凜月，記得帶著白蛇的神明來。」

「……嗯。」

他的臉頰有些燒熱，隨便拍開了他哥哥的手重新抓住了九尾妖狐的尾巴擋住自己的臉，「快點回去休息……哥哥。」

大神晃牙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妙。

「喔喔！凜月終於肯叫吾輩一聲哥哥——小狗別扯吾輩的衣領吾輩會自己走——」

好吵。朔間凜月放開了尾巴，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白蛇神的手下跳得很快。

「喂，遊君。」

「……欸？叫我？」

「廢話，不然這裡還有誰叫遊君？」抓住了白蛇神的手，依舊冰涼得讓人覺得非常舒服：「……謝謝你。」

遊木真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個向自己道謝的酒吞童子。

該說謝謝的，應該是他才對。

他挺身保護了他的憧憬，他一直仰慕的『哥哥』。

而他，也是『哥哥』真正喜歡的對象。

「泉前……哥哥他，在沉睡之前曾經對我說過，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呢。」

現在他仍這樣認為。

朔間凜月握著白蛇神的手想起了，那條陪著他睡了一下午的漂亮小白蛇。

「嗯，遇到小瀨真是太好了。」

Chapter.タナバタの望みなら

朔間凜月今天的打扮，跟平常不太一樣。

瀨名泉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看著睡在樹上的酒吞童子，月光灑落下來照在他的身上，垂下的衣服下襬旁纏繞著一閃一閃的微弱光芒，明明已經踏入夜晚，卻閉上了雙眼試圖讓自己融入夜色裡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這是他最後一個七夕。瀨名泉用白蛇的姿態圍繞在朔間凜月的身上，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這樣的觸感，卻是第一次。

「我們明天還會再相見的，對吧？」

那單純是他的自言自語罷了。

月光很溫柔，那份皎潔純粹的裝飾了螢火蟲的飛舞，只有今天，他們用原本的姿態珍惜了還能夠溫存的小日子。

「小瀨，在我睡著之後也不准離開我喔。」

瀨名泉眨眨雙眼，用蛇信舔了一口朔間凜月的臉頰，蹭著對他來說略顯高溫的身體什麼也沒說。

在七夕的願望，總是那麼遙遠，又那麼令人惆悵。

Chapter.夏の記憶は

在成為神明之前，瀨名泉很早以前就在現在這座白蛇神社定居了，這個月，那個人類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像是出了遠門吧？還好這個地方後山有清澈的溪河還有比他年齡還要高出很多的大樹，否則他可要被太陽給曬死了。

「唔嗯……」

「好了，吾輩貪睡的弟弟，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在神社旁那棵樹下，好像有著不屬於這片森林的傢伙來了，瀨名泉在暗處扭動著潔白的蛇身，聞到了不祥的氣息，而這個氣息讓他覺得有點不舒服。

是鬼？還是純粹的詛咒？

他看不出來，只知道出現的這兩個傢伙，小的那個看起來非常困倦，牽著大的那個的手慢慢地跟著走，忽然，瀨名泉渾身都不安的顫動。

「兄長……」

「嗯？怎麼了？」

小的那個突然轉過身，擁有紅色雙眼的小鬼正看著他躲藏的位置對他揮揮手，在陽光之下露出了好看的笑臉。

「掰掰！」

他呆了一陣，再回過神後那兩個傢伙已經不見了。

「凜月。」

「唔？」

朔間零有點開心，這是朔間凜月第一次對那個人類以外的傢伙釋出他的善意，忍不住就牽緊了他的手輕輕搖晃：「汝喜歡那條小白蛇嗎？」

認真思考了下，朔間凜月點點頭，雖然睡醒後就看到了馬上躲起來的白蛇，可，真正睡著前他可是看見那條漂亮的蛇一直在樹上看著他、陪他睡覺。

這樣的傢伙，應該不是壞人才對。

「除了真緒以外，最喜歡了！」

「那哥哥呢？不喜歡嗎？」

「討厭哥哥，喜歡真緒跟白蛇。」

朔間零無奈的笑著，摸摸他弟弟的頭，在朔間凜月看不見的時候沉下的表情不知道在心中盤算著什麼。

「這樣啊。」

「希望未來的白蛇神別忘記吾輩的凜月才好呢。」

「兄長你說了什麼？」

搖搖頭，朔間零蹲下把朔間凜月背在自己背上讓他調整好位置，一步、一步平穩的踏上回家的路。

「吾輩什麼都沒說喔。」

「是嗎？」

瀨名泉靜靜地泡在水裡，試圖淨化那兩個傢伙帶來的不祥氣息。

夏天快結束了。

而天色，也已經暗下。

「下次他們再出現，我能不能用神明的身分……為他們淨化呢？」

Chapter.金魚すくい

如果你以為把金魚從水裡撈起來帶回家飼養就是在救他的話——那簡直錯得離譜。

瀨名泉離不開這座白蛇神社，也不離開，他認為就算將自己的住地從水裡改變成陸地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他等的人始終並沒有回到這裡，為了他刻劃的印記也逐漸變淡，身體上的刻痕隱隱作痛，像是在提醒他什麼似的令他覺得煩躁。

「小瀨，你在這裡多久了？」

夏季的夜晚難得的涼爽，一點也不悶熱，可朔間凜月還是喜歡抱著瀨名泉的蛇身替自己降溫，而瀨名泉雖然怕熱卻也沒有將他甩到一邊去，就這麼任由他蹭著自己，還把他整個人捲起來當成上半身的靠墊靠在他身上覺得昏昏欲睡。

「很久了，你知道這個沒有任何意義吧。」

相比人類的壽命，雖然他們沒有不會死亡，但如果沒有任何外力干擾的話是很難自然消滅的，渡過了漫長的年歲、也數過了每一個寒冷、炎熱的日子才有今天的修為，對他們來講，人類的一生其實也就那樣而已。

也因此妖異們各自安生，互不侵擾。

朔間凜月將下巴靠在瀨名泉的肩膀上用臉頰蹭他，耳朵被頭髮搔癢的感覺讓他嗚咽出聲，伸手打了兩下故意的傢伙才讓他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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