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兄長來這裡的時候，小瀨已經在這裡很久了。」

瀨名泉一聽就嘖了聲，他又想起他還不是蛇神時發生的事情了，那段既糟糕又想抹煞掉的回憶。

「那時候，雷……陰陽師大人他也經歷了第二次的輪迴吧？」對朔間凜月來講，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回憶起片段，但這些片段盡是不好的、令他討厭的，所以他再也不會在瀨名泉的面前提起那個名字，因為陰陽師的輪迴，也有他的一份責任。

「……嗯。」淡淡的回應，白蛇神終於閉上了雙眼讓自己在酒吞童子的身上將整個重量都壓了上去，放鬆安心的進入了睡眠。

不是不打算回應，而是現在才給當時的答案已經太遲了。

正是因為紙網太過於脆弱，所以才更需要小心的對待被網中的金魚，而沒有人在乎金魚的死活，也就沒有人有恆心可以照料被你「殺死」的生命。

也許天祥院英智是對的，他的家族也在最後代替了月永家成為陰陽師的頭，儘管用的手段並沒有那麼正當，但他們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贏家，真是不甘心。

白色的小蛇吐出藍色的蛇信在還未甦醒的人臉上，他居然在害怕，連握住他的手都在發抖。

輪迴前的月永雷歐比較像是個大孩子，他總是用他的笑臉來到海邊尋找住在海裡的白蛇，他覺得白蛇非常漂亮，在陽光的照射下可以閃閃發光的很好看。

『瀨名，我啊，其實不想討厭任何人。』

坐在海灘邊，月永雷歐把頭頂上的帽子拿下來戴在瀨名泉頭上，而瀨名泉的雙眼就像大海的顏色一樣清澈，眨巴著看著月永雷歐往後躺下左右翻滾。

『這樣你身上都是沙子，趕快起來。』

這時他的身高還不到月永雷歐的一半，只能拉扯他的衣袖小小的抗議這人沒辦法預測的行為卻沒有生氣。

『……哈哈。』笑了兩聲，月永雷歐乾脆的從地上彈了起來，抖掉身上的沙子後抱起白蛇往海裡扔，嚇得白蛇反應不過來差點嗆了水，在他生氣之前，自己也跳進了海裡，連衣服都沒有脫讓白蛇看傻了眼：『瀨名，我不會游泳，所以如果溺水了你要救我喔？』

『哈？你這傢伙、白痴人類白痴雷歐！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給我立刻離開海裡！』

『你不覺得，我很像金魚嗎？』

瀨名泉完全沒跟上月永雷歐的邏輯，只覺得這個白痴陰陽師把自己的地位拱手讓人後就變成這副德性，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要是你真的死掉的話，我就不管你了！

瀨名泉說不出口，於是他只能用力咬了月永雷歐一口然後把麻痺的人硬是拖上岸邊踹了一腳轉頭瞪了瞪以為可以分一杯羹的其他傢伙們就坐在旁邊生悶氣。

『搞什麼嘛，超煩的。』

毒液對月永雷歐並不能起到多少作用，只是他被咬的左手臂暫時沒辦法動了讓他很困擾，因為真的很痛，『又被瀨名救了，欸，你在生氣嗎？』

瀨名泉看著大海激起的浪花閉上雙眼，寧願不去看背後隱藏的危險也要保護的傢伙，原來他也擁有了這樣的人。

見對方沒有反應，月永雷歐用還可以活動的右手把小白蛇撈起來放在自己身上順著蛇鱗撫摸，卻被他拒絕了。

『……不要隨便碰我，笨蛋。』

沒有收回手，人類的陰陽師又被咬了一口，無奈的笑了兩聲，這下雙手都無法動彈，連擁抱別人都做不到了。

『吶，瀨名，要不要離開大海，成為神明大人？』

那時候月永雷歐的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他平常的樣子。

「……小瀨？」

朔間凜月察覺到瀨名泉已經醒來，捲住他的蛇身也稍微收緊，感覺像是在昭告他的不安，稍微順著蛇鱗撫摸就可以知道他在發抖，抱緊了他的上半身蹭了兩下，這樣就可以把自己的那份溫暖傳達給他了吧？

「熱死了。」只吐出三個字，瀨名泉並沒有拒絕那份能將他燒傷的溫暖，已經沒有冰冷的海水可以降溫，比起成為神明的代價，奪走他內心動盪的朔間凜月才是罪魁禍首。

「小熊，你覺得我是一隻正在等待誰拯救我的金魚嗎？」

朔間凜月長長的沉吟了聲，伸手遮住瀨名泉已經濕潤的雙眼發出笑聲。

「如果小瀨是金魚，那我就會用雙手把你撈起放在只有我能看見的魚缸裡觀賞，直到生命消失為止，我都會陪在小瀨身邊。」

「……笨蛋。」

捨棄了那張易碎殘破的紙網，讓溫暖的手心殺死任人宰割的小金魚，真是再溫柔不過的行為了。

Chapter.輪廻ノ呪い

朔間凜月親身經歷了應該消逝的人，在等待之後又重新回到他身邊的荒誕。

那是他還住在朔間本家的事。

然而回來的人，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熟悉，甚至需要幫助他們取回遺失的記憶，即使這些經過輪迴的人回到了他們身邊，可，他們的人生依然活在過去。

朔間零摸摸他垂得低低的腦袋，告訴他這是違背世界規則的結果，因為他們一時的偏差，害這些人變成如此。

「真緒他……兄長……我只不過是想要真緒待在我身邊……」他最喜歡的人類朋友，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眼淚滴滴答答的掉，朔間零把他弟弟圈在懷裡，靜靜的等他發洩完情緒，把哭累的人抱起，決定將降在朔間一族上的詛咒全部背負，他不允許他的弟弟受到更多餘的傷害。

後來，他發現朔間凜月沒這麼脆弱，他只是在害怕，害怕他被自己決定承受著的詛咒給反噬，然後再次遠離他而去。

而白蛇神也與詛咒有關。

瀨名泉從來都沒看過月永雷歐那種寂寞的表情，尤其是他問自己「要不要成為偉大的神明大人」的時候。

成為偉大的神明大人，就意味著孤獨，意味著他可能再也不能懷有自私的情感。

他的化身為白蛇，美麗的白色蛇鱗點綴了藍海的閃耀。

當時小小的手抓住了動彈不得的陰陽師，小白蛇坐在他身上往下看著他。

「要是我成為了神明，是不是就可以把你從輪迴裡解放出來……呢。」

月永雷歐恢復知覺的手舉起用手刀從他腦袋上敲下，然後用他最好看的微笑望著他。

「瀨名，別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要不是他，月永雷歐又怎會答應朔間這種事？因為他重生，又怎麼會痛苦的活在過去？他的手，他的才能……還有那些令他對這個世界失望的混帳……

「海的神明已經同意我將你帶走，瀨名，你怎麼說？」

「我——」

瀨名泉從夜晚驚醒，冷汗爬上整個背後，風鈴的叮噹聲音將他喚回現實，於是他看見朔間凜月抓住他的手擔心的看著他。

該死的過去，該死的等待，時間的流逝根本無法沖淡曾經的傷害。

朔間凜月伸手抹去瀨名泉臉上滑落的眼淚，那張好看的臉現在在他的眼前哭的樣子讓他感覺有些自責。

「對不……」

「你要是跟我道歉，我就絕對不會原諒你。」

也只有這個小鬼王能肆意大膽的窺視他的夢境，不知道在他冬眠時，這傢伙到底偷窺了他多少過去。

搔搔頭髮，白蛇神其實也不是在責備他。

「……小瀨，你也擅自看了我的過去。」

他得承認，朔間凜月的過去並不比他好上多少。

「那個人類現在還在嗎？」

「真緒已經失去了全部的記憶，也看不見我了。」說出口時，朔間凜月的聲音在顫抖，「這樣很好，這樣他就不必忍受異樣的眼光，不用再忍受我的任性。」

只是，已經轉生過數次的人類，這一世已經是最後了。

「小熊……」

「所以我不會再害怕，所以……小瀨，你也不要害怕。」

月永雷歐已經不在了。瀨名泉偶爾會做像今晚的夢，明明在夢裡還可以牢牢抓住他的手，然後醒來卻什麼都得不到。

「我不怕，只要有小熊在旁邊，我就不怕。」

—

「他們這麼說呢，小狗。」

「囉唆，本大爺不是狗，是孤高的狼。」

在神社屋頂上的大神晃牙差點把坐在他身上的朔間零給甩下去，他明白，朔間零對朔間凜月懷有的情感到底是如何的，「阿凜他真正害怕的是你身上的詛咒吧。」

撐著傘，朔間零透過他的鮮紅色雙眼看出去的世界其實是美麗的，至少他是這麼認為，「凜月對吾輩的感情吾輩怎會不清楚？汝也怎會不知曉吾輩的想法？」

大神晃牙用鼻子哼氣，呿了呿翻了白眼。

「我還沒見過這麼扭曲的兄弟感情！」

「那是小狗歷練還不足的證明啊，好了，趁黑夜還未破曉，回家吧？吾輩如果繼續待在白蛇神社，恐怕凜月又要不高興了。」

就你問題最多。

兇狼慢慢起身，隨著風的律動消失在白蛇森林的深處。

朔間零，再活，能幾年呢？

「總之不是現在。」

瀨名泉把他的手放在還跳動著的心臟之上，「只要小熊還活著，朔間他就不可能死去，當然，我也不會。」

朔間凜月抱住瀨名泉，搖搖頭。

「這是永遠的約定，小瀨。」

「嗯，永遠的約定。」

Chapter.おまけ

「假設小瀨冬天會冬眠好了，如果我沒有小瀨該怎麼辦」

「與我何干，你可以正常過自己的生活，我是去冬眠又不是死了」

「欸……不要啦……小瀨不要離開……」

「小熊只要乖乖等我睡醒就好了，到春天……」

「到春天之前都要一直禁慾嗎……」

「我要去睡了，再見」

「小瀨……」

「又怎麼了，你最近……欸，你身上很臭！走開不要靠近我」

「嘻嘻、呃……嗯……你要不要喝這個……」

「怎麼你居然喝醉了嗎，你到底喝了什……嗚嗚……！」

「嘿嘿，要好好喝下去喔！」

「……」

「小瀨？小瀨……怎麼沒反應了……」

「小熊……」

「好喝吧……欸……不要搶我的葫蘆！還給我……小瀨笨蛋……」

「你說誰是笨蛋！小熊才是超級大笨蛋！嗚呃……嗚……一點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就闖入我的生活裡還擅自住進來，你這個臭小鬼……」

「呃……不要哭啦……」

「我才沒有哭！嗚嗚……你那隻眼睛看到我哭了，蛇的眼淚可是很難得的！你這笨熊，都不知道人家有多喜歡你！」

「……人家？」

「少囉唆啦你！怎麼沒有酒了，爛東西……」

「我的葫蘆……」

「哈啊……嗯？小熊？為什麼壓在我身上睡覺啊……喂，下去！」

「嗯……小瀨早安……」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再讓我睡一下啦……昨天小瀨超煩的，害我現在好睏……」

「昨天？唔……想不起來昨天做什麼來著了……記憶一片空白……」

「哼……？小瀨昨天喝了我的酒然後還把我的葫蘆摔壞了，都忘記了嗎？」

「怎麼可……能啊…欸……？嗯嗯？腰……好痛……」

「所以為了處罰小瀨，就讓小瀨自己動了，可是小瀨好重喔……蛇都是這麼重的生物嗎……」

「你給我滾出去！蠢熊！笨蛋！帶著你的破葫蘆滾出去！」

「……為什麼反而是我被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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