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五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开始了。O.W.Ls.考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五年级学生间的空气也越发的紧张起来。就算是平时不爱学习的人，这会儿也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参考书目。理仁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始做各方面的准备，可是心里总有个疙瘩使他静不下心来。

　　实际上，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去年圣诞节前，他就总觉得心里似乎空落落的。不管是The Phantom的任务，还是自己的学业和人际，看上去似乎都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一抹异样感浮现在他心头，怎么也拂不去。

　　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看不出来。莫非自己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记不起来。这样的自问自答在心里重复了许许多多遍，却永远只是原地转圈子。

　　要说他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也没错。当年游乐园的事故，他至今记不起来。要是能记得起来，或许他就不需要和伙伴们那么大海捞针地调查狮童的事情了。可是这一回，他觉得也不是因为这一回事。

　　有时候，他甚至会因此感到烦躁不堪。要不是莫尔加纳盯着他，说不定哪天他就顺手摔烂些什么发泄了。

　　同时兼顾The Phantom的任务和学业，时间似乎也转眼就过去，冬天都还没留下什么印象，春天就快来了。心头有个疑虑，他也总是时不时就开小差了去，这会儿他也是好一会儿才发现龙司正在跟他说话。对方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神色看上去有些担心。

　　“喂，你神游什么呢。”

　　“啊……抱歉。你说什么？”

　　“你没事吧，怎么老是发呆。该不会是跟明智发生了什么事吧？”

　　“明智？”

　　理仁歪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龙司在说谁。六年级的级长明智吾郎，斯莱特林的级长。因为之前帮他在斯莱特林设立了留言本，有时候会对The Phantom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说是熟人也确实是熟人，除此之外，理仁似乎和他没什么多余的接触了。不明白龙司为什么会提起这样一个人，理仁抓了抓后脑勺：

　　“跟明智有什么关系？”

　　“哈？前阵子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吵架了？”

　　“吵架？没有啊。”

　　要说关系坏也不坏，可是也没有好到需要吵架的地步。理仁的回答让龙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明显他对明智和理仁的事情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叮嘱了一句：

　　“要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嗯……谢谢？”

　　“为什么是疑问句啊！”

　　就算说被做了什么，可是他和明智确实也只是点头之交，理仁纳闷不已。话题虽到此为止，但还是在理仁心里种下了疑问的种子。难道明智和自己心里的异样感有关系？

　　沉思了一会儿后理仁决定不要太钻牛角尖，以免凭臆想做出不合情理的判断。

　　说来也巧，几天之后，理仁便在走廊上与明智擦肩而过。明智看上去有些匆忙，只是对他点头示意，但理仁却一个没忍住便喊住了他。

　　“明智！”

　　“什么事？”

　　尽管如此，明智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颜。在理仁眼里就好像是慢动作，一拍一拍地放映着，就好像隔着荧幕一样遥远。

　　原本也是一时起意，理仁当然也没想好要说些什么。有些窘迫的张了张嘴，最后说出一句很没新意的问候。

　　“早上好。最近都没怎么遇见你呢。”

　　“确实。毕竟你也忙着考试，而且我们学院和年级不同，课室也对不到一起。”

　　口气柔和，满面笑容，但话语之间却总有种距离感。仔细想想，他和明智似乎一直也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

　　理仁使劲盯着明智的脸，来回地看了几遍，可是还是觉得没能想起些别的什么。只是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喊，他想看的不是这种公式化的笑脸，这样的明智对于他来说，和陌生人并没有区别，也毫无价值。

　　那你到底想看什么？搞不通自己的想法，也没注意到自己半晌没说话。明智有些苦恼地说道：

　　“哎呀，其实我现在正有点赶时间。你介意我先走一步吗？”

　　“啊，嗯。改天再聊。”

　　“嗯，随时可以找我。”

　　笑着挥挥手，明智又朝着原本的方向快步走去，留下心里乱糟糟的理仁杵在原地。

　　*

　　多亏了双叶，The Phantom的目标变得非常明确。寻找一色若叶的研究品虽然是个全新的出发点，但也充满了阻力。如果没有双叶惊人的探索能力莫尔加纳不动声色的实地勘察能力，恐怕他们很难找到线索。成绩顶尖的真为他们霍格沃茨的各式有效信息，喜多川也从一些在学校里待了很多年的鬼魂那儿听来了一些无人知晓的情报。虽然理仁是他们口中的Leader，可无时无刻，他都觉得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必定什么也办不到。

　　上个学期末，他们曾经有一次追踪到了那物品的线索，可却扑了个空。或许是有人察觉到了危险，也或者是这东西原本便是固定会被转移的，总之它的所在换了个地方。无奈之下他们又只好重新开始，等到再次找到的时候，五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已经开始有一阵子了。

　　若叶的研究或许就在黑湖底下。知道这一点时，比起兴奋，他们心里更多是紧张。偌大的湖底，要怎么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他们甚至连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要不引人注意又长时间地进入湖底，绝非一件易事。可只是慢慢等待，说不定目标又会被转移。有限的时间内他们必须做出决策。

　　着急也没办法，他们最终还是花了紧凑的一段时间去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仅仅靠泡头咒当然是不够的。将水域范围锁定到最小，再靠好几个人合力做出一个隔绝湖水的防罩。有人在陆地上接应，双叶负责搜寻，而龙司和喜多川负责击退试图攻击他们的水底生物。所幸，因为前期工作做得好，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靠近，便有人鱼围住了他们。她们凶狠地示意理仁他们退下，并要求他们报上名来。对着人鱼耍花招似乎不是什么好方法，理仁只好礼数端正地回答道：

　　“小鸦理仁。”

　　那人鱼摇了摇头。其他人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人鱼还是不为所动，一直到双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佐仓……双叶……”

　　领头的人鱼竟让开了一条路。一想到这样的屏障可能是由母亲亲自留下的，双叶不仅要去猜测其中的意味。恐怕人鱼们也会为惣次郎让路——不管东西落入谁的手里，最终也是只有她最信任的人才可以得到它。若是双叶和惣次郎都不在这世上了，那若叶也不需要它留存于世间了。

　　“做到了！我们终于做到了！”

　　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找了许久的东西。它被封在一个盒子里，只有双叶可以打开。但这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欣喜若狂了。为了预防意外，他们并没有立刻取走物品，只是将里面暗藏的文书资料用魔咒带走，并给盒子标上了可以再次找到它的标记。

　　所有人都止不住的兴奋。要解读里面的材料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丝毫不影响大家感到有所成就。理仁虽然平日就顶着一张扑克脸，可是内心也是激动不已。

　　很快他就能知道真相了。那时候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处于那场爆炸的中心，又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或许还不能一步到位，可是他也更接近了狮童的阴谋，就好像在那镜子里看见的景象一样，站到他面前——

　　镜子？

　　他停下了归途的脚步，脑海里浮现出一副镜子内自己诘问狮童的影像，可却记不起来缘何而来。“厄里斯魔镜。”他喃喃地念道，但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理仁？”

　　莫尔加纳停下来等他，其他同伴也发现了落在后头的理仁。

　　“你们听说过厄里斯魔镜吗？”

　　理仁纳闷地问了一句。有些人不解地歪了歪头，但杏和龙司却像是知道些什么。

　　“能知道自己心底愿望的镜子？之前听其他女生传过一些八卦，也和龙司去找过。”

　　“真的有吗？！”

　　理仁吃惊的追问把杏吓了一跳，她点了点头。

　　“有。那天龙司还在里面看见了一个小山的牛肉饭，因为太无语了我绝对不会忘的。”

　　“啰嗦！你干嘛说出来！”

　　爆料引得所有人一阵大笑，只有理仁陷入了沉思。

　　明智吾郎。厄里斯魔镜。这两个线索似乎是唯一能够解答自己内心烦闷的线索。终归是自己的事，尽力想要自己解决的理仁还是没有告诉他的伙伴们。有一天他正巧路过天文塔附近，见到明智的名字出现在活点地图上，心一横便扭头上了塔顶。

　　他很少有机会在白天来天文塔。这里往往是夜晚上课才会来的地方。就算少了星夜的照耀，天文塔的高度也决定了它拥有开阔的视野。早春的风扑在理仁面上，有些冷，天然的卷发也变得更加蓬乱了。

　　明智倚在栏杆边，背对着他，发丝在风里乱飘着。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在眺望些什么，心想这样突然打扰对方也不好，理仁还是打了招呼。

　　“下午好啊。”

　　闻声，明智才回过头来。见到突然出现的理仁，他似乎也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有些温和地笑道：

　　“这可真是巧。你怎么在这里？”

　　不能说出活点地图的事，理仁只好模糊地说道：

　　“我路过这边，见到你就过来看看。”

　　明智笑出了声音。

　　“就因为见到我？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明智的疑问似乎很有道理。原本他们便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如果是为了搭讪中意的女生爬上塔楼，或许听上去还有点合乎情理。稍作思考后，理仁觉得似乎没有必要隐藏自己内心的疑问，于是走到明智身边，实话实说地坦白道。

　　“我很在意你。”

　　超乎自己预想地说出了有些害臊的词，理仁自己也顿了顿嗓子。明智也发出了一声疑问，等着理仁把话说清楚。

　　“可能你会觉得奇怪……但是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情。而且，学校里好像有些关于我们的谣言。”后半句其实只是个缓冲话题的借口，不过理仁也并没有说谎，“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听见理仁提起坊间的谣言，明智露出苦恼的表情，发出一声闷哼。

　　“哎呀。那当然只是谣言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我也一直很纳闷。在我的记忆范围内应该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对……抱歉，也给你造成困扰了吧。”

　　提起的话题被干脆的否定，可理仁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什么谣言。不管当前的状况怎样，他还是非常在意明智。他心底的直觉一直在无声地呐喊着什么他听不见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和以前他拼命回想事故经过时异曲同工，有时候他甚至感觉一股怒气就要从他心底里爆发出来。理仁仔细地观察明智的反应，似乎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明智吾郎就像一个他院级长该有的样子，与理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对于那些谣言，他似乎也是真心感到困扰的样子。

　　难道线索就真的断在这里了？

　　理仁望了一眼塔楼外，壮阔的景色一览无余，可他却无心观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咬紧了嘴唇。明智与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校园话题，但他却几乎都没听进去。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心底的这份焦躁感消失。明智到底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真的与此无关？杏和龙司告诉他厄里斯魔镜可以照出人真正想要的事情，莫非自己想要知道答案，那镜子也能现出答案不成？

　　在无法从明智身上问出些什么的现在，他手里似乎也只有厄里斯魔镜这一个线索了。

　　当天晚上理仁就去拜访了放置厄里斯魔镜的那个房间。隐蔽的小黑房里果然没有人影，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立在原地。他咽了一口唾沫，走到镜子跟前。一步步站到镜子跟前，不仅看见了自己，还看见了他一直在意的那个人。

　　明智带着面具。而镜子里的自己走近去，要掀起那覆着面的东西来。他觉得这景象似曾相识，努力要去回想却头疼欲裂。要看见那人面具下的另一面，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祈愿过。

　　他抱着脑袋蹲下身，一些模糊的画面就像梦魇一样走过他的脑海。他见到天文台的月夜，见到熄灯时间后的楼道，见到破釜酒吧的房间，还见到许多他似乎见过又没有见过的地方，但无论是哪一处，都有明智的身影。那些画面有颜色、有声音，甚至有触觉和味觉，就好像是将回忆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真真切切地曾经发生过。但是那些画面又都残缺而破碎，他无法将它们连上线，就好像总差一步，就被关在了大门之外。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东西碰着了他的脑袋。抬起头来一看，发现是一封来自双叶的寻人信件。在学生之间他们经常会用这样简单的魔法与他人传话，实际上与麻瓜们在课堂上传纸条也没什么差别。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但还是赶紧打开了那纸片。

　　纸片上没有字，但是就在打开的那一刻，理仁脑里便响起了熟悉的女孩的声音。

　　“理仁！我把妈妈的资料大纲分析出来了！妈妈的研究果然是关于夺魂咒的。简单来说内容是一种抵御夺魂咒的魔法道具的制作方法，但是这种道具的风险很大，被恶用完全可能会反而增强恶咒的效力……具体的情况我等明天再召集大家一起说！”

　　双叶的声音让理仁取回了一些理智。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咀嚼刚才所听到的话。夺魂咒的研究，这他们一直都知道。如果说当年那场事故缘起于这项技术的恶用，那说不定当时他中了某种被增强过的夺魂咒——

　　不可饶恕咒。

　　这个词停留在他脑里。一个恶毒的声音在他记忆中回响。

　　“钻心剜骨！”

　　尽管只是脑中的记忆，可他却仿佛真的感到痛楚般地全身发冷，反射性地护住了自己的双臂。下一刻他记起了一个他本不会忘也不应该忘的面容——明智吾郎高举魔杖，明明身为加害者，却痛苦得宛如受伤害的是自己。

　　是他。是他对我施了遗忘咒。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那咒语的效力似乎便一下子松散开来。越来越多的真相变得清晰起来，他们不再是断片，而是一段完整的故事。他们曾经那样亲密，可却在一个咒语下便随即归零。

　　记起最后一刻明智眼神中的动摇，理仁宁愿去打赌，这个遗忘咒没有给自己造成永久性的记忆损伤，一定是因为施咒人自己内心也还有迷惘与牵绊。不管明智吾郎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接近他、利用他，可是他们的相处是真实的，而明智时不时透露出来的衷心也不可能是假的。

　　自从那次事故以后，他便受够了遗忘的滋味了。而明智却偏偏要选择让他遗忘的方法，选择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来欺骗他，欺骗自己。

　　回过神来后理仁感到的是愤怒。他终于明白自己心底的焦躁感到底是什么。他绝不会原谅那些胆敢让他遗忘的家伙。就算是以后互相接受、互相和解，在这件事上他也绝不会让步。

　　那怒火徐徐燃烧着，理仁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记仇的人。

　　*

　　他抹除了小鸦理仁关于自己的大部分记忆，特别是在那个吻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和理仁回到了原本半生不熟的关系，除了被发现得有点早之外，几个月过去，似乎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内。也正因如此，听到理仁对他说“我很在意你”时，明智吾郎内心才会如此动摇。

　　他竭尽全力将胸口的慌乱塞回心底，保证脸上神色自如不露出破绽。那双黑色的眼睛笔直地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如同昔日他所希望的那样。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抹去了面前的人的记忆，莫非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所幸，少年很快便给出了他解释。那些坊间的留言——心口还在激烈跳动的明智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慌张自露马脚。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他心口的悸动还是没有消失。为什么这个人哪怕消除了他的记忆，他还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给予小鸦理仁的全部是谎言，却不小心多祈求了一份情爱；那样的注视原本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将那些东西统统舍弃了。

　　为了他的复仇，这些都是必须也应该做的。施咒那一刻的短暂动摇根本是他的耻辱。而现在理仁却又以这样的态度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感觉自己更加悲惨。不管自己做多大决心、下多大的狠劲，对于这个人来说似乎都不痛不痒，甚至不能改变他的一分一毫。

　　看来还是要对他多加监视才行。就算是一刻间的心绪不定，他也不应该掉以轻心。可或许也正是这一刻间的犹豫，才让他在猜疑与烦恼间浪费了时间，松懈了防备，以至于现在小鸦理仁又一次地站在他面前，仿佛那一个夜晚又再次到临。既视感带来的晕眩让明智咬了咬嘴唇，这一回他有了确信：面前的黑发少年，真的已经记起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真实。

　　然而，他面前的景象又与上一次截然不同。自理仁踏进房间的那一刻起，或许是听取到了他内心强烈的怒气，有求必应屋内的风景在一瞬间翻了个样。那些在明智的希望下出现的书籍都凭空消失，就连桌面上的实验器具也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变得空荡荡起来，只剩下几张沙发椅子还留在原地。理仁本人虽然还是一张读不出想法的扑克脸，可是四周却像是随时会有黑色的火焰会炸裂开来。

　　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明智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凭借自尊心才制止了自己。就像他曾经躲在墙后、偷偷看到理仁和斑目对峙的那一刻似的——面前的少年的情绪几乎在空气中具现，刺得他的皮肤生疼。

　　明智在心中念咒，却发现不起作用。他知道这不是因为面前的少年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自己的心绪混乱，以至于无法集中精力地去让咒语发挥效力。理仁记起来了——他并不为此感到太吃惊。甚至，他可能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让他乱了阵脚的是，面对理仁已经想起来的事实，他的心底深处，竟掠过了一缕安心。这才是他决不能允许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可能。这家伙只是个用完就丢的棋子。就算是有过亲密无间的日子，那也只是自己的计谋。为了否定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只好掏出魔杖，试图用咒语去麻痹自己的思考。

　　“统统——”

　　这样有声的攻击在目前五感极度明晰的理仁面前，变得捉襟见肘。只见他快速地划动魔杖，一个极速不见踪影的攻击打中了明智的手，明智的魔杖随之落地，并在地上发出一声炸响折断了。

　　就算要去捡回那根还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场的魔杖，直朝他走来的理仁也让明智抽不出那个闲工夫。当他反应过来要闪开理仁，试图去抢夺理仁的魔杖时，一个直拳已经把他揍翻在地。

　　“呜！”

　　那一拳实在太狠，感到眼前一阵金星直冒的明智一屁股坐到地上。理仁揪起他的领子，以为会有下一拳，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只等来一句让他惊讶不已的话：

　　“你不就是想要干掉狮童吗？我来帮你啊。”

　　听进了字与字，却好一会儿都没能把意思组织起来。加上拳头的冲击，明智愣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皱起眉头。这家伙在说什么？

　　但是理仁神情严肃，手里的劲道也毫不松懈。明智的身后便是沙发，理仁将他抵到沙发脚，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

　　“我也要找狮童说个清楚。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回明智终于理解了理仁话中的意思，可却同时也触中了他心中的逆鳞。目的一样？开什么玩笑。就算狮童都是你我的仇人，但我和你怎么可能一样？就算替人背罪、受人指责，理仁也依然我行我素地享受着自己的学校生活。甚至做起了幕后英雄一样的分外活，过得有声有色。在他的身边，永远有一大群同伴。他们怎么可能一样？他只想将狮童正义碎尸万段，而理仁——

　　“呵呵……”

　　干涸的笑声落在空气中。碍事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还是止不住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理仁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他笑得越来越大声，最终笑声变为低声的嘶吼，满是不屑与蔑视。

　　“……你懂什么啊，臭小鬼。目的一样？怎么可能。”

　　理仁依然没有松开他的领子，但他也伸出手钳住了理仁的肩。力道之大让指甲都陷入对方的肉里，但理仁却依然眉头都不动一下。这让他更加烦躁，一股脑地将语言丢了出去。

　　“你知道不被父母需要的感觉吗？你知道当一个不被需要的人是什么感觉吗？明明是个替人背锅的垃圾，你却不懂吧……不管是我妈还是那个家伙，眼里都从来没有我。对于我妈来说我只是那个家伙留下来的念想，至于狮童，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儿子。所以、所以啊！我才要让他生不如死，让他记住我是谁——”

　　说着说着他的嗓音便发起颤来。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未曾和谁说过这样的话。理仁依旧面不改色地揪着他的领子，不说话，也不动作，似乎只是在等着他说完。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明智，不知道看见的是怎样的景色。而明智在那瞳孔里看见歇斯底里的自己，更加疯狂起来。

　　“你的目的？你的目的不就像你玩的过家家一样吗。将狮童的罪责公诸于世，让他承担自己的责任？傻啊你们，像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被小孩子轻易地扳倒。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样，我只要能亲手了结他就可以了！那样他就会知道，是他的儿子亲手断送了他，而我也再不是没人需要的孩子！”

　　“呵。”

　　半晌都没有动弹的理仁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仿佛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不明白他为什么笑的明智瞪着他，浑然不知理仁终于知道了明智面具底下藏的东西。一转眼，理仁又隐去了笑容，说道：

　　“是啊，我不明白你的感觉。但是你也没权利随便决定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压着明智，把自己的眼镜丢到了一边，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明智竟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动弹。

　　“狮童正义——我可是真想杀了他啊。就像我在镜子里见到的那样。不管他想辨明什么，我都会举起魔杖——”

　　理仁的声音变得低沉，眼神亦变得阴暗而混沌，一时间明智仿佛觉得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彻底的陌生人，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就像魔法似的，理仁的眼神里又恢复了光亮。

　　“但是我遇见了你，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明白突然说起这个的理仁是什么意思，明智扭曲着笑容蔑视道：

　　“愚蠢至——”

　　“因为我觉得你可真是个凄惨的家伙啊，明智。”

　　“你——”

　　明智正想发作，理仁却突然提起他的衣服用力晃了晃，大喝一声。

　　“你就是很凄惨，因为你是个连求助都不敢的家伙！”

　　从未见过这么大声说话的理仁，明智也惊呆了。这时候，理仁终于露出了一个苦笑——眉头紧皱，看上去很痛苦，却依然嘴角上提的笑容。

　　“就算被人陷害，就算身边的人都讨厌自己，就算老爸老妈都不要自己，这些都不足以让你这么凄惨。你之所以凄惨，是因为你看不起所有人、因为你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而我跟你不同，根本没有必要把我自己搞得像你这么凄惨。

　　“斯莱特林的人都不待见你，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了吗？没有。因为你根本不在意那些人。杀了狮童就能让他认同你？好笑，连我的认同你都不要，你还以为那种人渣的认同能满足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你以为你是谁——”

　　“人就算多无能、多惨多痛，都还有最后一种能力，那就是向别人求助。我大概确实是你嘴里说的傻子、垃圾，被狮童陷害的我就是个无能的弱者，但是我从不认为向他人求助会让我变得更无能。谁都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连你这样的家伙，也能告诉我杀了狮童的人的末路是什么。”

　　无视明智歇斯底里的拒绝，理仁也铁了心的要把话说到最后。

　　“你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最有力的武器——向人求助并不是一种耻辱。真的拉不下脸，那就当作是交易吧。付出你的所有，换取他人力量的等价交换。寂寞的话就先去宽慰他人，要人认同自己就先认同他人。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随便来几个狮童我都帮你干掉。”

　　就算是明智，听到这样的话也怔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理仁。他额头上滑下汗珠，也不知道是说话激动得，还是紧张的冷汗，但无论怎样，他也从未见过这么饶舌的理仁。比他小一岁的少年钳住他，像是随时都要咬上他一口。明智反射性地想要反驳，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底气。

　　“你说什么大话……”

　　可是理仁似乎完全不打算听明智说什么。

　　“我再说一遍。明智，狮童我会帮你打倒。但是作为条件——你必须亲口对我说，让我帮帮你。”

　　理仁的话里除了不可置疑的坚定，还有一丝焦躁与恳求。但同时，他的怒气丝毫未减。直面这样掺杂了种种的情绪，竟然让明智一时失去了判断力。他的大脑在说，这简直太蠢了，这样老套的台词，一点都不新鲜，与书里的无稽之谈根本没有区别。向人求助？这种话根本是有同伴的人、那些因为懦弱无能才聚集才一起的垃圾才会说的话。若是别人胆敢这样对他说话，他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吧。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理仁，一股想要哭的冲动竟然涌上他的胸口，塞得他难受。

　　可是他的眼里却是干的。他早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吵得难受，让他想要用嘴呼吸。

　　“让我帮你。我说到做到——”

　　此时，理仁松开了他的领子，抚过他刚才一拳揍过的面颊。

　　“然后加入我们，明智。我会一直看着你。”

　　那双黑瞳让明智无法呼吸。曾经他也是在这个房间里，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去捕捉那双眼睛。他恨不得那双眼睛能一直看着他、注视着他，一直到到他灵魂的最深处。为此他甚至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去触碰这个少年。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只映着他一人，仿佛要刺穿他的心脏。

　　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发出难听的吸气声。鼻子发酸，最后却落下的是笑。不，他不愿意被这个人见到这样的自己，他捂住脸，那几个字眼呼之欲出，却又被干笑掩饰。

　　“向垃圾求助……哈哈……哈哈……”

　　就像是已经说完了全部的话似的，理仁再次缄默。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明智呼吸急促地语无伦次，安静地等待着。

　　“像你这样的家伙——我——我……”

　　就好像是有一种诱惑，再让他变得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他作出口型，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可他心底却知道，比起复仇，他已经更渴求那双承诺一直注视他的瞳孔。

　　“帮……救……救我。然后……一直看……我啊……”

　　最终，那几个字还是透过了他过呼吸的气管，在安静的屋内落下。他不敢看理仁，死死地用手臂捂住自己的脸，却半晌没等到回应。最终，他忍不住瞄了一眼，却发现对方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柔和的神色。没有笑容，却像是安下了心。这种时候露出这样的神情，根本太狡猾。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理仁还是没有说话，正当明智感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将明智摔到了沙发上。

　　“你干什么！”

　　虽然疼得呲牙裂嘴，可明智还是紧张地爬起身，可是理仁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扭过头顶。

　　“我可是还在生气的。”

　　“？！”

　　“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给我施遗忘咒了。”

　　不是因为背叛，不是因为出乎意料，理仁生气的最大原因一直是因为明智采取了让他忘记的手段。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忘记那些重要的事情了。只是提起这个事情，理仁身上的气魄似乎都变得更有压力，让明智缩了缩身子。但他又不能允许自己示弱，只好低吼道：

　　“放开我！”

　　可是理仁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似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别人碰，所以一直都让着你。”

　　他拉下明智的绿色领带，结结实实地将明智的双手绑住。曾经让明智看得入神的、没有戴眼镜的素颜勾起嘴角，眼里却没有在笑。明明已经没有必要再抓住，可理仁却将掌心贴着明智动不得的掌心，摩挲着，最后指尖一勾，便灵巧地将那手套卸了下来。这是理仁宣誓的形式，他不再想要顾虑明智的怯懦，只是用这种方法告诉他，自己将会是第一个揭下他假面、给予他真实的人，现在是如此，以后也会是如此。

　　那手套在明智面前晃荡了一会儿，便被随便地扔掉了地上。

　　“把后辈放置几个月的责任，你可要好好承担起来。”

　　话音刚落，雨点般的吻便落了下来。眼睑、鼻梁、唇齿间。一开始还想努力挣脱的明智在尝到阔别许久的吸吮的味道后也终于被那触感捕捉，忍不住作出了回应。知道明智作出了妥协，理仁也更加不客气起来，舌尖抵住舌根，顺着出口的方向一舔，身下的人便打了个寒颤。唇瓣陷入口中的纠缠，几乎让人有种就要窒息的错觉。

　　发现理仁正在伸手解他的扣子，双手不能动的明智便开始踢动双脚，试图将理仁翻下身去，可理仁却干脆地将腿卡进明智双腿之间，另一只手掰开了明智的左腿。

　　“够了，我现在不想跟你——”

　　“就算拿块胶布把你的嘴巴给贴上，我今天也一定要上你。”

　　你的面具，我要一个不留地撕下来。这样说着，理仁敞开了明智的衣服，一边啃咬他的躯体，一边隔着衣物将他的要处裹在掌内，顺时针而有规律地揉动。之前他就觉得明智的皮肤偏白，因此这次他也觉得正好。留下痕迹正是他求之不得，就算用啃的又怎样。红色的点脆弱地挺立着，在他的唇齿间滚动，最终在拉扯下留下针扎似的痛楚。

　　“嗯……呜……”

　　同时被抓住两处弱点的明智似乎渐渐放弃了抵抗，但从刚才起便死死地咬着嘴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要坦率地享受理仁带来的爱抚似乎有点难，至少也不能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声音。而理仁也随他去，因为他知道就算明智再不坦诚，最后也是必须缴械投降的。

　　舔过明智的侧腹，自上而下地留下一颗颗红缨。尖锐的疼痛让明智不断地从鼻腔里发出闷哼。他在肚脐附近停留，划过湿润的痕迹，最后一把拉下了早已松开的裤子。

　　在持续地按压下，四角裤上已经变了一块颜色。理仁盯着那儿，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把那内裤扯下来，只是又伸出手在上面画起了圈圈。

　　“你……不做就滚，要就动作快点！”

　　“就不要。”

　　黑色刘海下的眉毛挑了起来，一个明智再熟悉不过的坏笑。他的手抚上那鼓囊，一圈一圈地轻按着。那力度不大，却又很有煽动性，起先只是顺着那撑起内裤的形状，接着再到下面的两侧，最后再隔着布料划过那未曾到达的地方。那污渍扩散开去，发出些粘腻的声音。

　　“开玩笑的吧……”

　　理解到理仁的意图，明智再一次抬起腿想把他踹下去，但是理仁一手仍没放过明智的私处，一手接住了明智的腿。

　　“我都说了，我要上你。”

　　明智觉得有些晕眩。老实说，要不是手被绑着，他恨不得直接把内裤脱了了事，但他对于角色的互换终究还是有些抵抗——只是事到如今，除非他能把理仁一脚踢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扭转的方法。

　　最糟糕的是，被煽动到这种地步，他竟然也有些期待相隔几个月的结合，哪怕换了个上下关系。他的下面涨得发痛，只想快点解决这酷刑。

　　庆幸的是，理仁似乎终于结束了方才的拷问，拉下了明智的内裤，让它和裤子一起滑落到地上。他将明智的双腿架到自己的肩上，啃咬大腿内侧的同时，也来回按摩那没人去过的私处。有求必应屋里总是什么都会出现，润滑剂也是水到渠成地出现在了他手边。掰开那细肉，一点点地探入去。明智发出了痛苦的抽气声——就算只是一点点，原本只用于排泄的器官被打开还是疼得让他发出呜咽。理仁只是默默地增加了润滑剂的量，一边自顾自地在明智的腿上留下痕迹。

　　“嗯、呃、呜……”

　　“抱歉，今天大概不能让你很好受了。”

　　抽插的手指发出湿润的水声，增加到三根时，或许是稍微适应了一些，明智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色彩。敏锐察觉到这变化的理仁也大胆地将手指探入，探寻着按压了一遍，最终找到了那个特殊的地方。

　　“哈嗯！”

　　明智的身体跳动了一下，同时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一样的喊声。见状，理仁握住明智的滚烫，堵住了他的去路，抽出手指，解开了自己的裤子。他的象征也已经蓄势待发，真不敢相信他刚才竟能一直面不改色地做完这么多的事情。

　　“等、等等，理仁——”

　　最后的弱小反抗也跟随身体被贯穿。正如理仁所宣言的那样，那动作并不是很温柔，但对于还怀着满腔怒气的理仁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忍让了。

　　他要见到明智吾郎的所有。他要他知道什么叫全身心地委托于他人。他要他知道当人想要换取他人的协助，那就要拿出同等的付出。就算现在不能，那也是今后最重要的第一步。

　　“明智……我好舒服。”

　　他动了起来。

　　“闭、嘴……我、嗯！一点都……不、呃……”

　　“你骗人。”

　　“哈啊、不要、啊……”

　　“不要什么？明明吸得那么紧。”

　　将滚烫退回出口，再一口气进入到深处。沙发发出吱呀的响声，于碰撞的水声合出绝妙的节奏。理仁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吻面前的人，将他的呻吟声都吞进肚子里。终于，他终于看到那镜子之后的答案了。怒气渐渐被喜悦替代，不管明智是怎么想的，他都已经决定了。

　　加速的抽插后，理仁在明智的体内释放。他不舍地松开手，明智也抽搐着迸射出早就乞求解放的浊液。断断续续地射出的白色液体打在理仁手心里，从指缝间滑落。短暂的大脑空白之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涨着潮红的面颊，呼出温热的气息。

　　“交易成立了呢，明智。”

　　直到听见这句话，明智才抬起头，却看见身上的人已经凑到他跟前，几乎额头相抵。理仁拨开他的刘海，继续道：

　　“你不是很想要我吗？所以，帮我的忙，也让我帮你吧。”

　　不想回忆起刚才丢人现眼的情形，明智好一会儿都不想应声。最后只能用嘲讽代替回答：

　　“你是笨蛋吧。你就不怕我趁你不注意，再把你给卖了。”

　　“哼。就凭连我的记忆都消不掉的你？”

　　理仁垂下眼笑了，可明智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察觉到了。他察觉到了自己记忆得以恢复的原因。明智在心中惨叫，可理仁却只是伸出没有弄脏的那只手，唤来了自己的魔杖。

　　“明智，我现在好开心啊。”

　　那双晶亮的黑眼睛里再次现出明智的身影，方才的压迫感终于远去，留下一个温和的笑容。少年挥动手里的魔杖，念道。

　　“呼神护卫。”

　　杖尖点亮光芒，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成形。那形体并不小，最终脱离了魔杖的牵引，在空气中形成固定的姿态，越过他们停在了房间的空地上。那是一只姿态优雅的黑豹，却被白色的光亮包围，就像是星辰洒下的光。

　　不管是面前的眼瞳，还是那咒语下的造物，都夺去了明智的目光。那是小鸦理仁第一次成功召唤出来的守护神。与明智的守护神不同，那豹子凛凛威风，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你愿意说出让我帮你，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紧接着，他终于被面前的人拥入怀中。不知怎地，他感到胸腔似乎也随之被填满了，让他放下了所有挣扎的力气。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祥和，仿佛身处摇篮之中。

　　很久以后他才记起，那时候有滚烫的泪划过他的面颊。至于是不是他自己的，他也不愿意去回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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