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银色的世界。

　　大多数的霍格沃茨学生都会在圣诞节返回家乡。如此重要的一个应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即便是The Phantom的小伙伴们也都各自有所安排。龙司自然是要回家陪他母亲的，他总是非常孝顺；杏与他的双亲去了国外度假；新岛冴小姐纵使再忙也会有几天圣诞假期，于是真便回家陪姐姐去了；出自名门的春也有回家的义务，还有众多的家族宴会等着她。剩下在学校的，便只有监护人也是教职员的双叶、无亲无故的喜多川、还有不愿回家的理仁和莫尔加纳了。

　　对于儿子的意愿，双亲也是尊重的。没有人强迫理仁回家，于是理仁也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学校。平时挤满了学生的霍格沃茨礼堂显得空荡荡的，仿佛时间也跟着一起放慢了脚步。

　　不过，理仁并不感到孤单。就像他放假前特意为他的朋友们挑选了礼物一样，他的朋友们也都纷纷给他寄来了各式各样的圣诞礼物。圣诞节当天，理仁的床脚便被礼物盒子淹没了。不仅有来自他双亲和同伴的，还来自他在霍格沃茨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莫尔加纳非常不自在地在礼物堆里选出一个落脚点，才从床上跳到地面上。

　　“怎么这么多啊！”

　　黑猫趾高气昂地扫了扫尾巴。

　　“也有莫纳的礼物哦。看，这是杏给你的。”

　　“真的吗？！”

　　发出软腻地猫叫声，黑猫兴奋地扒拉起了他的礼物，好一会儿才舍得跳上他的肩膀。理仁收拾好准备好的礼物，早早地便出发去串门，将它们送到了少数一些还留在学校的人手里。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在礼堂享用早餐，所以也是相当的有效率。理仁觉得心底还是暖暖的。虽然在学校里不能说过得很快活，但依然有那么一些人愿意听他说话，给他居所。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

　　很快，手里剩下最后几份礼物。理仁走出礼堂，那个他正要寻找的身影从地下一层走了上来。那是穿着斯莱特林绿色校服的明智，想必他是从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出来的。

　　“明智！”

　　理仁远远地叫住了他。明智停下脚步回头四顾了一番，才发现了朝他小跑而来的卷发男孩。

　　“圣诞快乐。你也没有回家吗？”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贯的柔和笑容。几天前理仁在留校名单上签名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理仁会找到他的原因。一边默默点头肯定了对方的问题，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礼物包，塞到了他怀里。

　　“这是？”

　　明智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接过了。、

　　“圣诞快乐。”

　　理仁又点了点头，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慢了好几拍，明智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糟糕，实在没想到你会给我送礼物，我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在意，我也是自己决定要送你的。”

　　没等明智说完，理仁便打断了他。

　　“嗯……”明智发出一声仿佛正在百般苦恼的闷哼后，点点头，“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

　　这时候，明智扫见了理仁手里提着的鼓鼓囊囊的袋子。那里头除了装了给双叶和喜多川的礼物，还塞满了一些被双叶所拜托的圣诞装饰。

　　“好沉的一袋子。你这是要去那里布置圣诞晚宴吗？”

　　理仁点了点头。

　　“那我还是不要占用你的时间了，这么多东西，看起来工程量也挺大的样子，一定会是一次很棒的圣诞聚餐吧。”

　　明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言语之间，“圣诞聚餐”这样一种谁都有机会参与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件跟他全然无关的事情似的。这使得有些想法不禁闪过了理仁的脑海。平日遭到其他斯莱特林的学生排斥的明智，又是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学校里？一些充其量只是猜测的想法在他心里串联起来，他决定赌一把。

　　“你要来吗？”

　　“咦？”

　　“圣诞晚会，如果你愿意来，我会很欢迎。”

　　立刻明白过来理仁在说什么的明智脸上露出了拒绝的神色。不是那种生硬的、感到厌恶的神情，但是柔和的变化之中，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封闭感。

　　“我都空手收了你的礼物了，这恐怕不太——”

　　明智不知道，他越是这样，理仁就越有一种想要铤而走险的冲动。平素理仁是很少直接插手他人的事务的，但正是明智这种看似坚不可摧却在哪里有些半吊子的拒绝，反而让他很乐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晚你只有一个人，对吧。”

　　明智张口想说什么，可是理仁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礼物的回礼。”

　　“哈？”

　　“如果你还介意没给我准备礼物这件事情的话，就过来帮我的忙吧。”

　　话说到了这份上，明智也彻底失去了推脱的机会。

　　理仁带着明智走出了霍格沃茨的城堡。踏着一步一个脚印，他们往禁林的方向走去。这明显让明智不甚理解：

　　“虽然我不想质疑你，不过我们为什么……”

　　“放心，我们不是要去禁林。”

　　就像是读出了明智心里的想法，理仁回答时只是微微侧过了脸。不一会儿，明智便懂得了理仁真正的目的地，他们在禁林前的小屋停了下来。

　　那是守林人佐仓的小屋。佐仓虽然也是学校的教职工，但却很少在学生面前露面，甚至有很多学生根本不记得他的相貌，以至于明智一时间几乎没有记起来。

　　小屋看上去有些破旧，想必里面也并不宽敞。隐约地，似乎飘来了一阵咖啡的味道。

　　明智扭头看看理仁：

　　“你和佐仓先生认识？”

　　“算是吧。”

　　理仁有些懒得跟明智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反正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抬了抬因为一路爬坡滑落到鼻尖的眼镜，理仁便推开了门。明智也只好跟上。

　　与门外的冰雪世界截然不同，暖洋洋的温度迎面而来。虽然灯光有些暗，但却一切都井然有序。陈旧却不失修整的桌椅，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橱柜，摆满了瓶瓶罐罐。桌子上陈列着一式的咖啡器具，正在魔法的指挥下自己煎煮着。虽然看不是很清楚，但屋子里头似乎还在熬制着什么，传来一股独特的香料味。

　　佐仓惣次郎并没有像学校里的老师一样一身黑袍，只是身着方便活动的衣物，在洗手台边忙碌着什么。他抬眼扫了理仁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理仁！你太慢了！”

　　佐仓双叶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双手叉腰地站到了理仁面前。

　　“狐狸他真是太麻烦了，装饰根本没法进行——咦？”

　　话说到一半，双叶注意到了理仁身后几步开外的身影。明智还站在小屋门口的台阶上，理仁闪开身子，他才从门口现出来。

　　见到有不熟悉的人，双叶下意识地退后到了理仁旁边。房间的另一头喜多川站起身来，手里还捏着一些大概是圣诞树装饰的东西。惣次郎终于说话：

　　“又带新客人来了？”

　　这已经不是理仁第一次带朋友过来了。最开始是龙司和杏，接着是真、喜多川……守林人的小屋几乎可以说是The Phantom的基地之一。与理仁的父母是旧识的惣次郎是理仁在学校里的监护人——这也是理仁可以得以继续上学的条件之一。在叮嘱理仁安分守己这件事上，他和新岛冴一样没少花心思。

　　理仁点了点头：

　　“看他一个人挺寂寞的就带过来了。”

　　这句话让明智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拉起了一个得心应手的笑容：

　　“初次见面。请问可以叨扰你们吗？也许小鸦君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是明智吾郎。”

　　“他过来帮我们布置。”理仁先是对同伴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扭头询问惣次郎：“晚饭也一起，可以吗？”

　　“不就是多一个小鬼头，能有什么问题。”惣次郎看上去有些冷淡，但是却熟练的递出了两杯咖啡和一份猫粮，“既然来了，那就要好好帮忙。”后半句是对明智说的。莫尔加纳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开动了起来。

　　双叶和喜多川交头接耳了几句后，似乎也接受了自家领队带来的这位不速之客。自我介绍过后，两人指着桌上那一堆杂乱的装饰品，说道：

　　“既然来齐了，让我们先把装饰弄好吧！”

　　完全没有要对明智客气的样子。

　　最初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装饰圣诞树。原本并不是件麻烦事，但是却意外的费了很长时间。原因是双叶和喜多川在挂在圣诞树上的礼物该怎么摆放上争论不休。对艺术美感特别有执着的喜多川坚持物件的摆设应该遵循他提出的配色原则，而双叶却总是非常随心所欲的把她想挂的东西挂上任意的一个枝头。

　　“我说了，我们应该把冷色和暖色分开来——”

　　“我觉得应该把最重要的东西挂在最中间——”

　　这样的争论来来回回发生了上十次之后，明智终于忍不住插入了他们的对话，息事宁人道：

　　“哎呀哎呀，倒是可以考虑用魔咒制作出因人而异的视觉效果。”

　　“不行！”

　　这时候他们倒是出奇地统一，让明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效果，那就没有一起做的意义了！”

　　双叶摇头晃脑的像明智阐述了他们的理念。结果，他们的作业还是只能一点一点地去完成。中途，惣次郎有好几次给他们拿过来一些蜂蜜公爵的零食，一边念叨着你们这些小鬼头可真是不好伺候。

　　“抱歉，他们总是这样子的。”

　　突然冒出这句话的理仁当时正在用漂浮咒将伯利恒之星摆正到圣诞树的最顶上，以至于正在负责最下方摆设的明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哈哈，你不必介意我，毕竟我才是客人呢。”

　　停了一拍后，理仁有些认真地看着明智说道：

　　“你也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挂在你喜欢的地方——毕竟是‘大家’的作品。”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有迎上理仁的视线，明智的回答里依然带着笑意。

　　除了圣诞树以外，室内的其他地方自然也需要装扮一番，彩灯、气球、蜡烛……双叶似乎卯足了劲，要把自己家的屋子打扮成全霍格沃茨最有圣诞气息的地方。而原本需要好几个人配合的工作，大部分也因为明智高明的魔法施展而节省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漂浮咒后是一个漂亮的复制咒，彩灯在天花板上齐齐亮起的时候，理仁他们都赞叹地鼓起了掌。

　　“哦，你还真点本事嘛，明智。”

　　莫尔加纳哼了哼鼻子，高傲地对明智进行了表扬。而对于这样的夸赞，明智虽然口气谦虚，但却也完全看不出要推托的样子。

　　“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哦。而且论才能的话，说不定等你们升上五年级的时候，他就会超过我了。”

　　明智示意性地看了看理仁，理仁摇摇头。

　　“你确实很擅长。我可使不出来守护神咒。”

　　“那也只是刚好有老师教过我而已。”

　　不管别人说什么，明智都只是用他擅长地笑容一一温和的带过。虽然理仁已经习惯了明智这样的待人方式，但有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要去想，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换一种表情。

　　“喂，你们几个，弄好了就可以来帮忙上晚饭了。”

　　在厨房里的惣次郎喊了一句，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夕阳西斜的时间。像所有的圣诞节该有的一样，烛光之下，他们有烤火鸡，有布丁和薄馅饼，有惣次郎为他们准备的他们各自爱吃的东西。除了惣次郎自己的红酒以外，他还为孩子们准备了黄油啤酒。所有人齐聚一堂，一边哼着圣诞的歌谣，一边拉开许愿的圣诞礼炮。那是一种里面藏有小礼物和纸皇冠的特殊礼炮，里面的东西是喜多川和双叶随机放进去的。

　　“抽到皇冠的人要说出自己的新年愿望哦！”

　　双叶这么说的时候，那张薄薄的金色纸皇冠正好从明智拉开的礼炮中落了出来。明智打开皇冠，稍作思考后流畅地说道：

　　“那……难得让理仁帮我传了话，我就希望明年The Phantom能帮我多处理点事情，减少我这个级长的工作吧。”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喜多川和双叶一时没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是为了给二人解围，还是真的只是想恶作剧，理仁拍了拍掌，做出祈祷的姿势：

　　“上帝啊，我的愿望是明年明智学长勤勤恳恳不要偷懒——”

　　“你根本没拿到皇冠，怎么还要这样为难我啊！”

　　明智夸张地表示了不满，却丝毫没有困扰的样子。就这样，他们享用丰盛的大餐，度过了一个不负期待的圣诞晚宴。虽然只有几个人，远远比不上霍格沃茨几百人共享盛宴的光景，但却十分有家的感觉。特别是喜多川和双叶疯起来无边无尽，气氛始终非常活跃。要不是有惣次郎在，恐怕他们要互相扔起食物来。一直到月亮完全爬上了夜空，吃得饱饱的他们才开始穿上斗篷，准备返回霍格沃茨的城堡。

　　冬季的夜空看上去幽暗而深邃，但是已经放晴，视野非常良好，甚至还可以看见一些宇宙中的星星点点。城堡的橙色灯光摇曳着，指引着他们的归处。

　　喜多川和双叶走在前面，一句接着一句似乎聊得很开心。因为冷风呼啸，理仁戴上了斗篷的帽子，莫尔加纳也藏在了斗篷里。

　　“今天的三文鱼，吾辈真是太满足了！”

　　黑猫发出了满意的呼噜声，理仁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啊，你把我的份也吃了一半。”

　　“吾辈平日那么照顾你，你就不要那么小气了。”

　　看着莫尔加纳用猫爪子拍了拍理仁的脸，走在一旁的明智哧哧地笑了起来。理仁向他投以疑惑的视线。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困扰的表情啊。你平时总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

　　“我也是人啊。当然会有困扰的时候。”

　　“哈哈，那也是……话说回来，我也该向你道谢呢。谢谢你邀请我来——呜哇！”

　　道谢的话还没说完，明智就发出了一声惨叫。从前方飞来一个雪球，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明智的脸。

　　“明智，都这个点了你还装什么优等生啊！”

　　始作俑者的双叶手里还端着另一个雪球，指着明智大声喊道。明智一边擦掉脸上的雪，一边苦恼地答道：

　　“就算你们这么说——呜噗！”

　　还没说完，又一个雪球砸中了他的脑袋。这回是喜多川。

　　“嗯？只要扔就行了对吧？”

　　看来喜多川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然而局面已经开始不能收拾了，在命中了两回明智之后，雪球也朝理仁飞来。幸好他眼疾手快，一蹲一闪躲过了双叶和喜多川的攻击。可怜莫尔加纳被晃得差点飞出去，哇哇大叫：

　　“喂你们！砸中吾辈怎么办！”

　　“说什么呢莫纳，你当然也是目标之一。”

　　“你们是欺负吾辈的爪子搓不了雪球吗！”

　　“你不是说你是阿尼玛格斯吗？变回人啊～”

　　混乱的对话。原本只是平静的归途，现在却演化成了打雪仗大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坐以待毙的理仁也加入了战争，低下身搓起了雪球。可是一个人对两个人实在有些划不来，他转身想看看明智缓过来了没，谁知道那个身影却忽地站直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说着明智便一边一个砸中了双叶和喜多川。他收起了平时温和的神情，看上去是非常较真的想要撂倒面前两个比自己小的学弟和学妹。而对面的双叶也做了个鬼脸：

　　“耶——明智生气了——看招！”

　　“哼，同样的招数怎么能让你得逞两次！给我站住！”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分成两队了吗？”

　　喜多川又一次提出疑问，而理仁却唯恐天下不乱的答道：

　　“祐介，砸得多就算赢。”

　　这惹得跳得远远的莫尔加纳大声吐槽了一句：

　　“喂！不是这个规则吧！”

　　四个人在雪地上混乱地互相丢起了雪球。一开始他们还分成了两组，先不论动作灵巧的理仁，没想到喜多川高高瘦瘦的，却有着非一般的投掷力度，被他砸中总有一种结实的痛感。而平常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明智一旦加入了战争，竟然也有了那么几分杀气。随着战局的迁移，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到最后他们只是互相不分敌我的扔雪罢了。

　　最后，大家累得直接坐到了地上。明明是大冷的天，他们却出了一身汗。莫尔加纳见战况逐渐稳定，这才敢跳过来吼吼他们“你们是笨蛋吗？”而明智更是累得躺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坐在他身边的理仁探过身去，捞起点雪粉洒在了明智脸上：

　　“将军。”

　　“喂喂，你也该玩够了吧……”

　　明智露出疲色，似乎有些懒得和理仁争了。理仁眨了眨眼，笑了。因为是低着头，那个笑容只有明智可以看得见，映在背后的是清亮的月光。

　　“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明智。”

　　理仁的发言让明智脑袋上冒出了好些个问号。

　　“什么表情？”

　　“笑脸以外的表情。”

　　理仁说着，朝明智伸出手。明智愣了愣，还是握住了。那一瞬间，理仁有些讶异地看了看明智的手，但没说什么，一使劲，便把他拉了起来。

　　那之后，明智便不怎么说话了。

　　闹过了，玩过了，就真的该回去了。在大厅告别了双叶和喜多川后，原本也想朝地下走去的明智却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喷嚏。

　　“着凉了？”

　　“啊哈哈，也许是刚才玩得太过火了。”

　　明智掏出手帕，却发现手帕也是湿的。

　　“要来格兰芬多的休息室烤烤火再走吗？比较近。”

　　明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理仁。

　　“你可真是不可思议。邀请我一个斯莱特林进你们休息室。”

　　“这么晚了，放假期间根本不会有人的。刚好我也有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

　　理仁推了推眼镜。

　　“那就是之后的乐趣了。所以，你来不来？”

　　能光明正大地进其他学院的休息室，这似乎让明智失去了拒绝的理由。而且，他对理仁说的“事情”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兴趣。

　　“那我就不客气了。”

　　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就像它校徽上的颜色一样。深红色的墙纸和沙发映照在橙色的火光下，显得热情而温暖。壁炉里的石炭劈里啪啦地响着，露出猩红色的火点。圣诞夜，这里果然没有别人，留下学生们装扮在墙壁上的槲寄生，彰显着所有的圣诞气息。莫尔加纳进了门后就径自离开，理仁留下明智在休息室，上楼为他取来了毛巾和毛毯。从旋梯上下来时，他见到明智站在壁炉前，盯着壁炉里的火光，一动不动。打完雪仗之后，明智似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而现在的他更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仿佛在凝视着某种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孤单。理仁在旋梯上站了一会儿，才决定上前打断。察觉到理仁的归来，明智又抬起了嘴角：

　　“真是让你费心了。我现在已经暖和很多了。”

　　理仁将毛巾和毛毯递给明智，朝着沙发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明智一边坐下，一边摇摇头。

　　“抱歉，我刚才一直在发呆。大概是因为做了不习惯的事吧。”

　　“你是说圣诞晚会，还是说打雪仗？”

　　明智苦笑。

　　“嗯……都是吧。我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所以我一直都在麻瓜亲戚的家里辗转。和巫师的同龄人一起过圣诞节也是第一次。”

　　“……”

　　明智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沉重身世，理仁顶着一张扑克脸，一时没有说话。等到他开口时，提出来的已经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我送你的礼物呢？”

　　“嗯？在这儿，怎么了？”

　　觉得唐突的明智从施了伸展咒的手袋里掏出了白天理仁给他的礼物袋子，递给了理仁。因为还没来得及开封，礼物还维持着原样。

　　“来，拆开。”

　　理仁把那袋子递到明智跟前。被送礼人要求拆开礼物，这样的怪事明智也是头一次见。但礼物是理仁送的，他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道理，只好狐疑地拆开了包装。

　　拿出来一看，礼物是一双羊毛手套。和明智平时带的黑色手套不同，那是一双混合着好几种花色、非常有羊毛制品特点的手套。因为是厚羊毛，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

　　见明智已经把东西拿了出来，理仁又朝明智伸出了手掌。不是很确定理仁要干什么，明智只好把手套递给了他。谁知道理仁又伸出另一只手，简洁地说道：

　　“手。”

　　“手？”

　　“对，手，伸出来。”

　　明智满脸莫名其妙，但还是伸出了手。理仁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用力之猛让明智差点把额头撞到理仁面上去。

　　“哇、这是干什——”

　　“果然湿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明智的话就被理仁打断了。

　　“刚才打雪仗的时候就湿透了吧，这样不冷才怪了。换上新的吧。”

　　“等、等等……”

　　不等各种没反应过来的明智拒绝，理仁就把明智被雪濡湿的手套摘下来，强行将羊毛手套套了上去。套完一边抓起另一边，摘掉，套上，完成任务。

　　绿色的羊毛手套让明智的手看上去肿了一圈，看上去一点都不灵活。也不管当事人是否满意，理仁便点点头称赞道：

　　“嗯，这样就不冷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适合羊毛手套啊。”

　　“明知道不合适你还送吗？”明智脱了力似的垂下了肩膀，“手套这么小件的衣物，用个咒语很快就可以干了。”

　　“虽然不合适，可是暖和啊。”

　　“话是这么说……你今天好像特别喜欢作弄我啊？”

　　“啊，被发现了？”

　　明智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会被男生抓着手戴手套……感觉很奇怪啊。”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还被人抓着手凑得那么近，看看满墙壁的槲寄生，明智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但是理仁却按着他的手：

　　“回到宿舍前都别摘下来。”

　　“你有时候还真是有点强硬啊……好好，我不会摘的。……谢谢你的圣诞礼物。”

　　理仁点点头。

　　“不用谢。还有，要是你想多习惯习惯聚会的话，我随时可以叫你。”

　　跑题了那么久后，话题又突然跳回了最开始。明智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笑道：

　　“真的吗？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你可一定要记得叫上我。”

　　他把毛巾和毯子递回给理仁，拿起自己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

　　理仁点点头，并没有多挽留。只是旋开门，送走了明智。目送明智的背影消失后，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大概还是有点太心急了。”

　　咔嗒、咔嗒。明智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霍格沃茨地下寂静的楼道上。他忍不住越走越快，那脚步声也急急地追在他后头，赶着他跑了起来。

　　他逃也似的跑进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喊口令时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和格兰芬多一样，这个时候的斯莱特林休息室也是空无一人。但与方才温暖的房间完全不同的是，这里只有绿白色的灯光清冷的闪烁着，像是黑夜的光芒。

　　跑了一路的明智站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的气。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摔在斯莱特林黑色的沙发上。但随后他的目光又像是被那手套缝死了似的，紧盯着无法移开。

　　那是明智今年收到的唯一一个、或许也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收到的圣诞礼物。他看着那估计还残留着他的余温的手套，发出几声干瘪的冷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丑死了。”

　　他粗暴地捡起那手套，走上了宿舍。

　　自己今天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了。他只是在按计划行事。这些都是必须的，必须的，必须的。他愣愣地坐在床上，反复在心里默念着，这时候，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鸟叫——是乌鸦的叫声。

　　明智回过神来，确认四周没有别人后，打开窗。漆黑的鸟站在窗台上，朝他伸出腿。明智摘下鸟腿上的纸片，那鸟便飞走了。

　　他展开那纸，扫了一眼。

　　“呵，圣诞节还催促啊，真是好一个圣诞礼物。”

　　他冷笑一声，念了个咒将那纸片烧掉了。

　　“……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白天的情景与藏在心里多年的情绪在明智心里涡旋着，一切都似乎显得不真实起来。那天晚上，他坐在窗台上，无言地望着窗外，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而他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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