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被刻下的痕迹（下）

从外面采购回来的时候，刚刚赶上了午饭的时间。

同“昨天”一样，用过午饭回房间的路上依次遇到了举着水枪打水仗的孩子们，逗猫的大俱利伽罗，捡拾蝉蜕的左文字一家，然后是拉开纸门后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而有些不知所措地，正在专心收拾房间的他的弟弟……以及”昨天“并没有遇到的，刚从他们房间里闹腾着跑出去的几把短刀。

“马儿们的话，比起我似乎更喜欢养马丸啊。”随意感叹着，髭切拉上门坐到了弟弟对面。

“兄长在说什么……”他的弟弟此时正一丝不苟地折叠好手里的衣物，发现兄长的到来便转身想去拿茶炉上的茶壶替对方倒茶，却被他的兄长先一步拿了过去，他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还有，我的名字是膝丸。不管兄长怎么想，好歹好好记对一次我的名字……真的不行吗？”

轻车熟路地为自己和弟弟各倒了一杯茶，髭切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看了一眼那些短刀们离开的方向，问：“刚刚好热闹，来的是谁呀？”

“啊，刚才吗？是粟田口家的孩子们，送了这个过来。”膝丸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是一个刚做好的晴天娃娃，“据说是为了好玩所以到处派送……不过兄长也知道的吧，这个本丸入梅的惯例。”

这一点跟前两日的记忆有些不同，然而既然已经在今天里做出了不少不同于往日的改变，发生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无妨，髭切这么想着，望向了廊外。

“晴天娃娃的话，门前不是有一个了吗？弟弟画的那个。”

提到那个，他的弟弟苦笑了一下：”请别取笑我了啊，兄长。而且这个是短刀们的好意，总不好拒绝吧……”

“和大家关系那么要好，哥哥我也就放心了呢。”

“什么和什么……”他的弟弟困惑地皱起了眉，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将视线转向了髭切，“啊说起来，兄长今天回来的好早！”

“因为有件事要问。”

“是什么呢？”他的弟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知道今剑和岩融去远征的地方吗？”

“是相当接近江户城的地方吧，大概。”

“知道去了哪里就好办多了，不过他们可真是辛苦啊。那么，我不在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哪怕并不是很明白今天自己的兄长怎么会对周围的琐事如此上心，膝丸还是坐正了认真思考几秒，然后回答：”好像看见了一期一振神情严肃地走回去了，不久前经过中庭的时候。“

“这样啊，真巧，我也遇到他了，我猜大概是我们的主上和他说了什么严峻的话题吧。”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髭切向自己的杯中添了些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但是嘴上说着的话题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跳转开去了，“有时候我总觉得，即使是本丸里挂满了这种玩偶，弟弟也有在期待梅雨的到来的吧——你早上就是那么说的。”

“虽然持续闷热的天气能被雨水所缓解是一件好事，但是之后总是阴雨连绵不就变得跟白金台一样了吗？上一回去那里就是雨下个不停……唯独这种极端情况竭力想要避免！”

“所以说，我的弟弟真是爱操心啊……”正这么笑叹着，手边却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件，也就是小短刀们送来的晴天娃娃。一把将它抓到手中端详的时候，髭切发出了一声惊讶的感叹，“啊啦，那中间有个粗心的孩子——你看你看，这个还没有画上脸。”

凑过来的弟弟也表示赞同，帮着备至好了墨汁和笔:“确实没有画上脸，要补上吗？”

髭切摇了摇头:“弟弟别那么急嘛。”

接着，像是心血来潮一般，对弟弟宣布了“这次由我来画”之后，髭切在他的弟弟跑过来阻止他之前，拿起桌上吸收了厚厚的墨汁的笔落在了晴天娃娃一片空白的脸上。

“画歪了呢。”

出声的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看了一眼已经成为了失败作的娃娃，又用一种“我真的试着阻止过你了”的眼神看向了他，最后将那个失败品抢回手里，举起来来回打量：“都说了哥哥蘸了太多墨汁了……这看上去也太随意了啊！”

作为一个用于“祈愿”的物件，却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在廊下吊死的怨灵，从任何一个角度说这都不是什么说接受就能坦然接受的状况。

“什么嘛，被弟弟丸嘲笑了。”髭切伸手一捞又将娃娃抢了回来，佯装很受打击地说道，“我可是第一次做这个，不能宽容一点吗？”

“都说了名字是膝丸吧？！”

不过就算弟弟再怎么较真地强调，现在这件事也确实不能成为重点了。

“哥哥已经决定咯，要挂这个。”

膝丸最崇敬的兄长，此刻做了个不得了的决定。

几乎是瞬间，为了免自己房间的廊下不被挂上惊悚的失败作品，膝丸从桌边移动过来竭力想要把娃娃抢回来。弟弟的动作确实非常敏捷，只不过髭切熟知他的一举一动，会向哪里出手会采取什么行动，都被清清楚楚地看透了。打闹了两个回合之后，最终以髭切迅速解开廊下原本那只晴天娃娃，并不由分说地替换成自己画的那只而告终。

“弟弟好厉害啊，”他夸赞着，拨弄着刚挂上去的晴天娃娃，“可惜还是我赢了。源氏万岁！”

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黄昏黯淡的橙色光辉笼罩着的本丸，在廊下投落的阴翳就像是错综扭曲的根须，爬满了整座墙。

过了很久也没有出现来喊弟弟去见主上的同田贯正国，髭切这才想起来正是自己跟主上进言让他去接替歌仙的清扫工作，这会儿忙个不停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被主上遣来传信的。

他的弟弟坐在房间里，他坐在廊下，蝉鸣的声音随着阳光的褪色而逐渐衰弱，他跟他的弟弟两个人就这么缄默地待在一起，平平静静得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样。

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走廊的尽头就传来了原本正挨家挨户派送玩偶的小短刀们落荒而逃的声音，他们嘶嘶地倒抽着气，犹如遭遇了什么恐怖之物似的在走廊上呼喊着”长谷部！警报！“”手合练习偷懒的事情被发现了吗？！““快跑快跑！”之类乱七八糟的内容四散奔跑，紧跟着传来的就是他们的近侍大人“说了多少次不准在走廊上乱跑”的警告。

长谷部？这时候来做什么？

站起身来，髭切就看见了一边试图抓住淘气的小短刀们一边向这里走来的压切长谷部，四目相对的瞬间，长谷部像是终于发现了目标一般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你弟弟在哪里？”

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

“原来在啊，太好了！”他们的近侍大人直接无视了髭切转向了屋里，叫住了坐在房间里的膝丸，“膝丸阁下，主上有要事要找你商议。”

突如其来的心悸在胸腔里震动。

来了。

整个下午不寻常的安宁平和，和弟弟同平日一样的打打闹闹，这一切所衍生出的侥幸令髭切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忽视了他们的主上对于这次出阵的执着，早也好晚也好，迟早会有一个人来传达这则消息，上一次的同田贯这一次被支开了，那么这一次就轮到深的主上信任的近侍了。

跟报丧的乌鸦一样令人厌烦。

“是来传达让弟弟出阵的命令的吧，近侍大人？”没等他的弟弟有所回应，髭切一面开口一面走过去坐到了他弟弟的身边。

髭切的反应令长谷部怔了一下，紧接着阴沉下了表情就仿佛是盯着一个叛徒一样盯着他：”这件事你从哪里知道的？“

”原来如此，主上真的做了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我还以为他只是假正经而已呢。“髭切没有回答长谷部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江户城那里集结了相当麻烦的家伙，所以性急的主上迫不及待想组织一次奇袭，没错吧？”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但是这样没错。”长谷部沉默了几秒，回答道。

“还说了敌情险恶这一次是要抱着赴死的决心去，因为可能遭遇到极具威胁的敌人，一有不慎那么就会被伏击导致任务失败，对吗？”

“你究竟……”再一次被说中了的长谷部的表情开始扭曲了，“是偷听了主上和宾客们的谈话吗，还是有谁将这件事泄露给你的？”

“都没有，从刚开始我就和肘丸……”话刚说了一半背后传来了弟弟轻咳一声和关于名字的小小提示，于是髭切笑了笑改口道，“是是是，我和膝丸从刚开始就一直在房间里，即便妄图偷听也不可能。近侍大人若是要追问到底的话，从万屋回来的路上我碰见了从主上那里归来的一期一振，所以从他口中得知了那些本不能透露给我的秘密。可是我告诉他，我好歹也是做哥哥的人……作为那么多孩子的长兄，一期也是相当不容易啊，最后他就把主上对他说的话都讲给我听了。本来以为那是个一板一眼的人，现在想想我们果然还是能互相理解的……近侍大人是要追究他的罪责吗？”

“一期一振那家伙……不、不是这个问题。你有把那些话泄露给别人吗？”

“还没来得及跟弟弟说。”他的弟弟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髭切抬手制止了。髭切继续回答，“无论是可能会有人因此丧命，还是主上敲定了这个名单不打算更改，都没有说。”

“我都不知道有这种事……”髭切话音刚落，一直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膝丸得以抓住了出声的空隙，“兄长是早就知道了吗？”

“嗯，弟弟会死的。”髭切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假如没有回溯时间的奇迹，你就已然折断了。

这下，他的弟弟的声音终于因为难以置信而开始动摇了:“既然知道有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的弟弟在“今天”没有因为出阵的消息而雀跃，某种程度上姑且可以算为一种改变成功的征兆吧？

毕竟长谷部和审神者下达的命令分量有别，若是主上亲自前来下令他的弟弟就算心存疑虑也不得不前去。

“请容我打断一下，”被晾在一边的长谷部咳嗽了一下作为提醒，在稍稍组织了下语言之后继续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每一次作战计划主上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管怎么说，要事当前还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主上大人还真是挂心我的弟弟啊……回绝的余地，哪怕一丁点都没有吗？”髭切问。

“出阵人员空缺就会有人被补上，更何况是这样重要的一次出战，你这家伙不会不知道吧？其实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不过终究做决定的还是应该膝丸阁下本人才对。”

“请别说多余的话。”

“那我告辞了。”

长谷部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居然还真就这么走了……

注视着对方的背影髭切在心里感叹着，而转身回屋时对上的正是他弟弟直直投来的问询的视线。

“长谷部说的是真的吗？”膝丸问道。

也是，先前无论是他还是长谷部都是语气不善的模样，这会儿他的弟弟该担心得要死了吧？

“别管他了！”耐心俨然所剩不多的髭切想要这么堵回弟弟的疑问，就在此刻远远地从玄关传来了非常热闹的声音。

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的他的弟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欣喜地跑出了房间，远远地望向本丸门口的方向：“是岩融和今剑回来了吧？”

“啊，从江户那边回来了啊。”

“既然你知道，也没必要瞒着你了。他们是去远征的不假，也同时被委派去调查江户城周围的时间溯行军的数量，是出阵江户城下前的最后一次确认。”刚刚离开的长谷部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警惕地看了髭切一眼，插嘴道。

作为回应，髭切地抬起头，略带挖苦地笑道：“你不是刚走了吗？”

他们的近侍大人皱紧眉尽力将其无视的模样令髭切有点忍俊不禁，但他的口吻却平静得有些吓人：“只是有点忠告想要说。主上很重视这一次的出击，主上也好我也好都是奉命行事，至此我把能传达的都传达到了。”

“可怕……这样的眼神是害怕我做什么吗，”氛围一本正经，髭切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我才不会为这种事情斩掉谁呢，不会的不会的啦……”

只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同他玩笑的心情，暗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是真的转身走远了。

“‘奉命行事’啊，会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模样也在所难免。“在长谷部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中后，髭切自言自语道。

黄昏赤红的光就仿佛是被血染透了一般，透过翻滚的黑云，就如同新添上了炭火的炉子，令整个本丸此刻都浸融在其中，连同拥裹着暑气的风和低垂的树木。没有风的间歇总是令胸口积攒起压抑和沉闷，而远处迎接远征归来的躁动还没有完全褪去。

“去迎接一下怎么样？”他的弟弟试探地向他建议。

可他摇了摇头拒绝：“突然不是很想去啊……”

他们两个人短暂地沉默了，谁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髭切觉得他的弟弟说不定会就此呆在屋里不再离开的时候，他的弟弟突然开口问他：“真的是那样吗？”

髭切晓得他的弟弟指的并不是在问迎接远征归来的刀的事而是长谷部口中所说之事，怎么看都像是被自己的主上欺骗了一样的那件事。之所以会这样说并非是畏惧死亡，他们存活了千年的刀从未畏惧过那种的命运，但这跟眼下主上的命令是一码归一码。

“你是连我的话也不相信了吗？”他对上了他弟弟的视线，而对方飞快地躲开了。

“怎么会……兄长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人做了什么约定？被威胁了？”他的弟弟像是逃避着他压迫的目光一般低着头，一边猜测着可能性一边又转眼否决掉，“不可能，我的兄长怎么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说这种话的吧？”

“我的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不听了啊，真叫我吃惊。”

“兄长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他的弟弟急切地辩解道，”但这是主上的命令，指名了是我吧？本来作为刀剑，就有在战场上折断的风险……”

“有这回事吗？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变得看得这么开了？别傻了，你想做为了其他人随随便便牺牲自己扮演英雄吗？”

他的弟弟发出了一声苦笑，尽管髭切在心里拼命地抗拒着这样的展开，但他还是听到他弟弟说出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到的话：“……我们是刀剑，刀剑违背主命是大罪没错吧？”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不惜违背我也没关系吗？

“不要岔开话题。”

髭切加重了语气，只是他一向听话的弟弟在这一次即使意识到了兄长在生气也依旧固执地选择了继续同他争辩下去。

“拒绝这次命令，被牵扯进来的兄长就会因此遭受连累。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而……”

“我都说了不准去……”

“既然如此的危险，其实谁去都是一样的。“膝丸打断了他的兄长的话，在小小的停顿之后，说道，”本丸的别人我并不打算考虑，唯独这件事，要是牵连到兄长你的话，不行。”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不同于平时面对他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一次的口吻可以说就像是彻底抱定了所有觉悟，谈话也就此终止。

耳边传来了纸门被拉开的声音，接着又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弟弟远去的脚步声预示了这是第三次难看的落败，髭切沉沉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奇迹从来都不是免费的……是，没错，这种如同闹剧一般的事假若被赞誉为”奇迹“，那就真的太好笑太廉价了。

真是的，真是的。也稍微考虑一下做哥哥的心情吧……

欢欢喜喜的晚宴照常进行，从刀剑们的居所那里看过去，主殿前灯火通明，鼓乐的鸣响隔着远远的距离而变得朦朦胧胧。

然而，这一次就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轮回的时间线组成了庞然大物似的迷宫，髭切算不准这种事还会再来多少次——那不是重点。按理说就算来上万次，出口也总归只有那么一个。

既然如此，找到突破的诀窍就行了。

可惜话是这么说，想在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本丸里面找出有哪里称得上异常……除了现在还活着、能与他说话的弟弟，再没有别的了。子夜的钟声很快就要敲响，今天也很快就会过去，最后所有做过的一切都会在第二天变成一场只存在于他一个人记忆中的一场梦。

凉凉的月色透过天窗洒落下来，独自站立在手合场中央的髭切，试着从自己所能记得的所有片段中搜刮着足够成为线索的细节，然而除了日常还是日常。

“日常”说到底就是些零零碎碎的，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记得的事情。

所谓“意义”有时候没有任何意义，繁杂琐事所能产生的推力过于绵薄，徒劳于挖掘“日常”所能带来的改变，究竟和浇灌朽木有何区别呢？日复一日地困顿下去，反复的回溯将日期感稀释得渐渐淡泊，到那个时候，遍寻不到出路的自己怕是会逐步把瞬息的变动也当作这一天尽力而为过了的安慰吧。

与“久晴必雨”的道理一样，全新的“明天”也一定会来临——以常识去考虑，理所应当。

可对于在这几天里不知不觉变得和“常识”格格不入的髭切来讲，“明天”早和海市蜃楼没什么分别了。

去过本丸里所有的地方，除了被结界包裹的审神者的住所他进不去之外，都没有任何异常，但即便如此髭切始终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遗漏了一个相当关键的地方……

被薄薄的汗水洇湿而贴在脊背上的衣物加剧了烦躁感，髭切漫无目的地思索着，解开被临时束起的发尾，这时背后传来了手合场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没去和大家一起玩吗，弟弟？”没有回头，也依然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莺丸说你可能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自从下午因为出阵令的事情起了争执之后，他们俩就没再说过几句话，眼下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们的主上也会来参加这次宴会，这是主上大人亲口说的……“

“是吗……已经和主上谈过话了啊。”

“嗯，已经谈过了。兄长跟长谷部说的不错，确实是那样。兄长是从哪里得知命令的内容的呢？”

“亲眼见到了。所有人都狼狈兮兮的，然后你死了……说是梦里看见的你不会相信的吧？”

“现在相信了。”他的弟弟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眼睛，却又迅速侧开了视线，声音里带着些愧疚和自责，远没有了早先不容置疑的坚决，“对不起，我又让兄长失望了。”

“并不是失望的问题。”那不是我想听的……髭切闻言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要是能促使你改变主意的话……”

“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了吧。”

无法反驳。

髭切也从来没想过要是真的能阻止弟弟参与这场与送死无异的战斗，后续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当然更不打算去关心。原本这不过就如同被卷入了神隐之中或者着了妖鬼的把戏，现世中的时间只会不断绵延前进，从不回溯，因为那不合理也不可能，然而现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他们是斩杀过妖怪的刀，自然明白想要破解妖怪的咒术只要将妖怪本身斩杀就行了，无论是桥姬还是土蜘蛛，将他们杀死那么一切就将恢复原样。

应用在如今这出事件上，若是揪出了幕后的那只鬼，那么无限循环的时间流将复原，发生在这个境界之内的所有记忆都将会被清空，连同……

髭切没能继续想下去，他的弟弟因为他神色陷入了恍惚而担忧地靠了过来触碰他的手腕，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兄长？你在想什么？“

“你来找我只是来告别的吗？”

“也不是！完全没想到久违的出阵令是以这种形式来的，尽管为主上的信任感到荣幸可现在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不过，一想到这样的命运不会落到兄长身上，不知为什么就觉得真是太好了……假如兄长说的是真的，一想到这一次我们又要分开了，总感到很不甘心。”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髭切在心里喊着，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象征今天结束的钟声还未响起，只要等到那个响起来就又能开启新的轮回，无论多少次……

等等，钟？

“还没完呢。”

毫无征兆地，髭切出声打断了他的弟弟，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便扔开了手里的木剑，拨开他的弟弟向门口走去。

是了，钟阁，那里也是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一来是位置偏远，二来是总是只能听到钟声却很少见到钟，久而久之就忽略了本丸里钟阁的存在。

得以捕捉到电弧般一闪而过的念头，对背后弟弟焦急的呼叫声置若罔闻的髭切一把推开门就直奔钟阁的位置而去。

穿过了形同虚设的结界，击晕了负责在固定时间内敲钟的式神，双手握上敲击大钟的木槌的一瞬间，脑海里的声音质问道：

“再这么做下去，即便是不惜将这些安稳的‘日常’崩塌粉碎掉，也在所不惜吗？”

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种问题了……

暂且不管在子夜之前使用钟阁的钟是否有效，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髭切尽力推动了沉重的木槌撞向那口巨大的钟。

洪亮的钟声震响了静滞的空气，周围景色犹如颠倒的万花筒一般以可见的速度溶化并旋转起来。在扭曲的漩涡彻底覆盖视野的最后一秒，视野里捕捉到的是一路追随他而来的弟弟向他拼命伸手的身影。

结束了，这一天。

意识再度陷入一片无垠无底的混沌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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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篇写了一半，开始跟同好讨论起了零红蝶neta的髭膝应该是怎么样的……

我还是自我督促赶紧把这个写完再写新的比较好……

因为“时间轮回”的题材最近复习了一遍石头门……这样的主题还是科幻设定写起来会更带感

怎么说呢，对于哥哥这个人，我的感觉还是这是一个“不刻意”的人，无论他表现出什么都是基于“他想要这么做”，会不会给其他同伴添麻烦啊，会不会在之后造成什么翻天覆地的后果啊，应该都是懒得去考虑的那种，毕竟还有个非常能干的弟弟啊【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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