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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万里如彀(下部)◤营苟◢,12

[db:作者] 2025-07-09 10:17 5hhhhh 6790 ℃

◤长空万里如彀◢  营苟•Ⅻ

  一个人的坏习惯往往是全家福套餐,装一送十,济济一堂。

  拎出抽烟这事来,傲长空肯定会狡辩道,他本意不是为抽烟而抽烟。之所以学着抽,是因为风万里刚失踪那阵子他闹失眠,军营里的床铺都快给每天辗转反侧的傲长空掘出个坑。他的性格,又是那种既然睡不着,索性就不睡,渐渐的日夜颠倒,白天萎靡不振,夜里上蹿下跳,整个左军高层被生物钟突变且经常性狂躁的主帅折腾得苦不堪言。

  长夜漫漫,解散哈欠连天的部下后,余额还不少,处于亢奋状态的傲长空自然要做点事打发空虚寂寞,白天浑身不得劲的时候,他更是乐得嘴里咂吧点什么提提神。但傲长空自认为没有什么烟瘾,就算是抽,也不过就近到贩售机上信手刷两包,视情况抽一口到一根不等,离洪水猛兽般的大烟枪还远得很。

  他就这么对自己放了心,丝毫没有发现在风万里借他的浴室清洗的功夫里,巴掌大的烟灰缸底部已经铺着 层温热的灰烬。空气调节设备自动跳转最大档,把混合数千种有害物质的烟雾置换出室外,一刻不敢停。

  风万里一拉开浴室的门,视野就被那个吞云吐雾的背影完全占据。傲长空军靴都没换,一双长腿随意叠在写字台,听到身后的响动,他微微侧脸,但没有交流的意思。风万里在浴室门口干站了会儿,默默把手头那条毛巾展开来,搓揉湿漉漉的发梢,吸干到不再滴水,回身替傲长空整整齐齐挂在浴室里。水汽退散大半的镜前,那双碧眼中愧色隐现,他抿抿唇,强行给自己打一打气,扭头慢慢蹲下来,提起地面那件上衣,有些吃力地拧干。

  傲长空叫那阵有气无力的水声惹得心烦,扭过头,恰好和有些不知所措的风万里四目相对,他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望向风万里手里那件粗糙的囚衣,很快明白它应该是被风万里暂且充作了浴室的防滑垫。可,换作身体处于巅峰状态、步伐稳健的风万里,防滑垫其实可有可无,就算铺设在浴室内,都不过是他周全的考虑使然。然而眼下风万里重伤未愈,脚步虚浮,竟连关起门来简单冲个澡,都需要小心翼翼。

  就这副模样,他居然还收拾了浴室,收拾得干净整洁,洗漱台上不见泡沫,用过的拖鞋并排斜靠在墙根瓷砖砌起的台阶上,沥着水。

  “浴室不需要你收拾,反正天璇这间宿舍,我基本不会来住。”

  风万里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傲长空说起谎草稿都懒得打,一屋子的设备,远的不说,至少最近三天内,基本都是运作着的,不过他能明显感到傲长空借狠命灭那半根烟的动作表达出的不悦,所以没去戳穿。他也知道,傲长空但凡心里不痛快,总要找个渠道发泄出去,而今晚对方在第五军区那般克制,没有当场发作、动手伤人,已经大大出乎风万里的意料了。

  离开廉贞后,傲长空没有取道最近的喻影悬浮梯,而是很自然地抱着他腾空而起,径直在自己位于天璇的宿舍前降落,临门一脚,直把来不及匀速缩回壁内的移动门踹得尖声报警。至于一路上傲长空手腕的通讯器自动打回过多少条禁飞警告,被隔着披风传来的震动持续困扰的风万里根本数不清。

  真正让他忐忑不安的,是傲长空的沉默。

  尽管傲长空的照顾周到细致,风万里在高空寒风中表现出任何一丝不适,青年都会立即一言不发将他搂得更紧,但却拒绝开口,态度异常强硬。现在,恶狠狠抛出那句话后,更是气鼓隆咚地扭过头,差点要把烟往鼻子里插。

  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傲长空,风万里完全无计可施,只得轻叹口气,在茶几边预留给他的位置上坐下,不再刻意藏匿疲态。他垂下眸子,漫无目的地打量四周,他此前也介入过傲长空的私人空间,然而这一个多月来,到底不曾有这么个生活气息浓郁的地方,任他仔细品味。

  进门后他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先叫自己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腥味汗臭弄得窘迫不堪,于是挣脱傲长空,撂下个仓促的背影就往浴室里去。备受冷落的傲长空丝毫没有计较,不消片刻,他敲开浴室的门,隔了一臂远的距离,递给正一筹莫展发愣的风万里一只透明防水包,里面是还没拆封的毛巾、内裤和换洗的衣物。

  皮肤残留着水和沐浴液的味道,被干燥舒适的——傲长空的衣物覆盖。那个人的肩背本就比他宽厚,加上风万里如今消瘦不少,裤子倒还好,仅拖着一截,要撑起衬衣却暂时困难,穿出来大了一号似的松松垮垮,不成样子。风万里的掌半拢在袖管里,手指摩挲着那平整精细的针脚,恍若沉眠千万年后重新恢复感官的人,指尖、眼里、心头,全是温柔细腻的感触。

  或许,所谓劫后余生,不过如此。曾经微不足道的细节变得新奇生动,而阔别已久的人……风万里的表情,随着观察慢慢、慢慢松懈下来,眼神异常柔和,他忽然有了直面傲长空的勇气,不如说是,不舍得再去逃避这场重逢。

  一直背对他的傲长空似有所感地站起身,面无表情走到风万里的视野边缘,风万里这才注意到刚刚响起的提示音。

  傲长空在料理机边鼓捣一阵,很快走回来,把一只保温杯放在茶几上,直推到风万里面前,自己则到写字桌边坐定。他将火器和烟一并掏在桌上,远远用目光丈量风万里消瘦的双肩,细窄的腰腹,棱角分明的膝盖……倒没像一直以来自责的那么禽兽,对平台上完全敞开的身体产生什么欲念,傲长空只是不解,只是气愤,只是疼惜:怎么会瘦成这样,衣服穿齐全居然还是不能改善他的瘦。

  至于,整个抱在怀里的感觉……是很微妙,当时傲长空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突然忆起那本损友闲来无事便翻两页的小集子,里面收录了岳纪哲流散各处的同胞们的创作,诗歌和散文居多。庸医有时抓起压感笔打着节拍,自得其乐地清唱,还挺像游吟诗人那么回事,可兴致也去得快,一言不合就念念有词,自称是rap。

  这么个神奇的作品集,傲长空作怪抢过一次,坐在鉴定室的窗台上左躲右闪间草草浏览了两篇,立即索然无味地丢回去,坦言不是很懂你们外乡人。

  “65页那篇,在我看来完全是无病呻吟!”青年刻薄地摊开双手:“没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忘记预约附近的招待站,内置导航也不更新,导致半夜在陌生城池的街道绕圈子,被治安队呵斥,这都能怪到能源之城头上?她那口气,好像我们多不近人情似的,哼,幸好他们不是本城居民,不然早中个廉贞七天乐。”

  “是啊。”

  散文的情节不曲折,岳纪哲又一早把故乡的馈赠背个滚瓜烂熟,可他用压感笔敲着唇,沉吟许久,才撇了撇嘴:“毕竟,你从未离家远行。”

  「父亲冲我发火,恶狠狠地吼出我的全名后,我缩进后座紧靠车门的角落,不敢再向他提出任何建议,甚至避免出现在后视镜里。白天被我们用欢声笑语载回的那些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堆在另一个角落,我觉得,它们是那么面目可憎。」

  「一路上,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注视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偶尔穿过他的肩,去望繁华的街景,但我分神的时间并不长,导航内五百到五十米后“请调转”的提示,每次都把我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所处的这个狭小空间里来。」

  「“——这不是属于我们的城池”,我的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告诉我。」那位作者如此写道:「那一刻我想,我应该永远不会再爱上这里。」

  “那一刻”,傲长空抱着风万里,依次掠过廉贞、天权、天玑——“第五,第四,第三”,他默数着,俯视身下千千万万无动于衷的灯火,突然觉得它们其实如此疏离。“那一刻”他竟能一字不差地复述那个异族少女的文字,她说,意识到这一点后,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对这座著名城池的向往,接近和融入的渴望,一切再清楚不过,可又再不像从前那般,强烈到足以造成失落。

  「我有种错觉,今晚父亲和我,仅有我们两个人,会就这样一直把这辆车开下去,找下去,一直。」

  「这样,或许不坏。」

  「后来,在我更大些的时候,终于找到这些话语去形容那种想法——」

  「我的生命,至少是那一夜的一整个我,哪里都不是,就蜗居在那个动荡、狭窄,却安全的场所之内。」

  在高空把微微蜷缩的风万里抱得更紧的傲长空,不知何去何从最后回到天璇而非天枢的傲长空,锁起门,再强迫自己确认一遍又一遍,藏起最珍视之物般的傲长空……从未,被塞进那种只需一个人的背影,就感到安心的漂泊不定中。

  他静静守候在写字桌旁青黑的阴影里,仿如无月无星的夜晚盘踞战场的硝烟,却怕得像个孩子。

  风万里不知道这个大男孩在害怕。

  触手可及的那只保温杯上方,热气袅袅翻滚,隐约有股淡淡的甜香。风万里捧起它来,右手食指搭在杯沿,慢慢擦拭出金属的本色,米白色的内容物很好分辨:牛奶,甜味的来源是蜂蜜,大概出于补充热量的考虑,量放得很足,却没有调得发腻,香气则主要是煮到绵软的燕麦片散发的。

  被用这么个孩子气的口味招待,他脸有些发红:“……谢谢。”

  ——我要谢谢你,不仅是这口,从舌尖暖到心的香甜。

  谢谢你,这一个月以来,为我耗费的心力。

  谢谢你,袒护我的副官,让意图加害他的人不能轻易得手。

  谢谢你,到如今,依然尊我信我,一如当初。

  谢谢你,最后,最后的最后……

  成全我那自私的期待。

  生得偿愿,死……有何怨。

  ——他不知道他在害怕。

  就好像他永远不会知道,年幼的傲长空死死攥紧他的手指,大声喊”师哥”,是因为惊疑着天枢的金碧辉煌。

  傲长空的沉默,风万里以为,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对于风万里的致谢,傲长空没有什么表示,那寥寥两字,在凝固的暗金色死水中激起波澜,宛如纤细的发,系住那人命悬一线的理智。傲长空的目光锁着他,诞生于不安和无力中的、这个人全部的疯狂,坍缩在漆黑的瞳孔深处,在那里酿造起毁灭。

  他在等风万里的下文,等紧跟在谢意后的话锋陡转,等成堆的大道理和奉劝在这位永远顾全大局的师哥口中滔滔不绝,像审判席上的死刑犯,静候判决。但那居然真的只是谢意,单纯的、柔软的感激,那样的温存,让傲长空一片死寂的心中,响起针尖落地般轻吟的希望。

  他开了口,微微颤抖的声线中,是只有自己才知晓的哀求:“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胆大包天,穷凶极恶,我却毫无察觉,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你身在能源之城,只要是我坐这城主之位,只要凭人去传,我如何黑白不分、枉顾法度地保过你,情况和那个时候……一定会不同。

  所以,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究竟是什么人,你所倚仗的身份、权力和我这个最大的拥趸——我满以为足够保护你不受伤害的这一切,在他们眼里通通不值一哂?

  “——告诉我。”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师父,然后是你,我甚至已经不能让你像师父一般保全名誉,求的不过是你在最后的日子里,不要受太多的刁难侮辱。我做不到闭目塞听,我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么,师哥……风万里,告诉我,这份恐惧,我要怎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叫他们感同身受。

  “……”风万里把保温杯从唇边移开,放在桌上,微微垂眸。

  傲长空突然有些怨恨,自己如何能有如此的目力,隔着幽暗的客厅,准确捕捉到碧眼里的闪烁其辞。这个本性残酷的人本想夺路而逃,但是,但是,他的眼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地挖掘风万里可能的话语,一眨不眨。

  风万里打算说什么?

  他死命钻着牛角尖,“你听了多久”,抑或“你听到多少”……哪个,会是哪一个?如果都有,谁在前,谁在后?傲长空应该回答吗,傲长空应该配合着他,清楚自己手上掌握的情报到底有多么寥寥,好使风万里接下来的谎,圆得完美而漂亮?

  皆大欢喜,呵……皆大欢喜!

  碑石丛林中心侵袭傲长空的那种冷,他现在终于意识到它跟定了他。傲长空甚至能够想象它鬼鬼祟祟地灌进四方的悬浮梯,在将领们头顶鬼魅般踱着步,刺探他的住处,早早进驻天璇,守株待兔。他还知道它真正的温度,那么恐怖的冷,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液氮汽化能够与其一较高下。

  “这件事上,我原本存着私心,连师父都没有告知详情。”

  风万里抬起头,微微苦笑,那种形势所迫、不得不将他不为人知的黑历史向最信赖仰慕他的至亲和盘托出的犹豫,实在能够以假乱真:“我当年初任右军统帅,年少气盛,同不少人发生过摩擦,其中就包括曙暮辉。后来我以为,我和他的矛盾已经得到妥善解决,就没有把这次事件放在心上,不想,他竟始终耿耿于怀。

  我有什么行动,但凡涉及他的职权范围,他明里暗里,总要从中作梗,几次三番下来,我便动了对付他的心思。恰好他也不是什么恪尽职守之人,我暗地里调查过一段时间,抓到他不少把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被他得知。”

  不愉快的经历确有其事,并非风万里的凭空捏造,他记忆力和应变能力过人,当时果断拎曙暮辉出来,亦有这么层考虑:如果对方不是那么健忘,他的调查不过是公报私仇就又多了个佐证。他眼下交待这次事件给傲长空,故意将描述得非常激烈,意指双方闹到水火不容,其中避重就轻的成分自然也有——毕竟真实情况还远不至于结仇——但傲长空如今去查,极有可能碰到添油加醋的正义人士,风万里被拆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才他在通讯里也承认,唯恐我死到临头心犹不甘,执意拉他垫背,”风万里一边谨慎地检查逻辑是否有疏漏,一边续道,“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将罪证讨要回去。”

  “……”傲长空并未置评,甚至在听的表示也没有。

  风万里虽然觉得对方的反应未免过于平静,但只道自己这么个睚眦必报的形象,行事磊落的傲长空或许不太能接受,因而不知如何回应——或者从此鄙夷了他。联想到这种可能,风万里莫名有些后悔,可他实在管不了那么许多:“你今天能来,我……我很感激,谢谢你。”他勾起僵硬的唇角,努力忽略那个衣着光鲜,却远远坐在黑暗里的大男孩的落寞,明明“天诺”校立图书馆走廊里紧张备考的傲长空,是那样神采飞扬:“能源之城日后就……交给你了,傲长空,你会成为一个好城主的。”

  ——你值得那些最好的东西。

  “呵!”

  好城主?傲长空只捕捉到风万里良好祝愿的尾巴,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问:“你如何敢肯定,能源之城得城主如我,是件幸事?”他刻薄地冷笑起来:“如果我没记错,不出这周,你风万里就会因叛族罪,被处以极刑。”

  傲长空足足慢了一拍,才从杀得他措手不及的违和感里缓过神来,意识到风万里根本什么都没有问,而是给他直接编出一段私怨——好一个私怨!行事嚣张跋扈,好死不死得罪小肚鸡肠的小人,惹得一身骚不算,还叫对方趁你病要你命……全他妈是套路。可套路也分落在谁身上,他风万里做得出这种事?好笑,傲长空就是手把手教,恐怕都教不会他。

  原来……原来,傲长空听到过什么、看到过什么,风万里完全可以弃之不顾。

  可傲长空竟然还能笑,他居然还在笑,笑自己感激涕零的那些馈赠,不过是眼前朝夕相处的陌生人,为自己假想的师弟献上的祭品。否则怎么解释,如果他是风万里对话的那个傲长空,应该要被这席话骗过去不是吗,难道那么聪明的人煞费苦心编织出谎言,不是希望瞒骗对方,而是想被对方拆穿?可为什么他会知道那是谎言,为什么他不信,为什么这个音容笑貌和他的记忆重合的人,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

  究竟是,这执手并肩的一百几十年,及至此刻他们才得以初识,还是说,寄托着傲长空的温情、欲望和悔恨的那个风万里,早就死在他这双眼所无法望见的地方?傲长空本来不能想象,一个人生生熬过触目惊心的折辱心智犹存,一个人坠入熔浆依然不死,一个人身陷恶牢还能等到自己来接他回家——他常年投身最惨烈的厮杀,那些顷刻间灰飞烟灭的生命何曾强韧至此,更何况,他这么个把叛徒之名轻易扣在最敬爱的兄长头上的人,何德何能,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守到那样单薄的生命完完整整回到他身边,供他赎罪?!

  风万里,明明已经死了。

  如此一来,触手可及的一切,才能够说得通。

  那这个人,他是谁?

  因着他的出言不逊,露出尴尬劝慰神色的,是谁?祈愿傲长空的能源之城城祚绵长的,是谁?廉贞区内师徒名分被剥夺后面无人色的,是谁?火龙山谷之下摇摇欲坠的,是谁?还有那夜军帐之前,一再欺瞒他的——他们是谁?

  他们在什么时候,假扮成风万里的模样,一次次给他终究会破灭的希望?

  “我知道,”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鬼魅嫌他还未崩溃,犹在出声蛊惑,“我相信你。”

  “‘知道’……你的意思是,在你殒命刑场后,有途径知晓人世。”

傲长空点一点头,站起身向风万里走来,声如夜岚:“我和他的师父云太息,一个月前已经过世了。”

  “……傲长空?”没头没脑的话和陌生的眼神,让风万里脑中警铃大作,他猛地站起,却由于动作不及傲长空迅速,被对方擒住双肩。

  青年暗金色的瞳,在黑暗中毫无光泽:“我的话还没问完。”

  “好,你先放开我……傲长空,唔……”

  “我师哥有个很好用的部下,从蓝魔蝎的大营里,给我带回一批光盘——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对吗,那就好。我看了很多遍,很多遍,很多、很多遍,”他机械地重复着,“从风万里在画面里第一次……那个样子地出现,到屏幕黑下来,我的手一直在抖,完全克制不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冲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无声地微笑:“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你既然可以‘知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师哥受困蓝魔蝎大本营,被那个畜生干得日夜不分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在哪儿?”

  那般大逆不道的调笑深处,是仿佛滴着血的恨意:“依你看,云太息他,就在那里,由着自己爱徒遭人践踏!”

  “傲长空!”风万里嘶声低吼:“你在胡说什——放开我!”

  “我胡说?是你根本解释不了吧,风万里,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相信我‘会是个好城主’。”

  傲长空咀嚼着这句话,被他推倒在沙发内那个挣扎不休、胡乱踢蹬的身体,正在飞速消耗他的耐心:“‘能源之城日后就交给你了’?呵呵,你以为这是多么感人的临终托付?”他仅用一只手按住风万里的胸膛,腾出右手来,贴着那具温热的躯体向下滑动,试图控制它动作的幅度。荒诞的梦境在他那灼烧一切的怒火中悄然降临,强势的压制不知不觉变成紧搂住那副劲窄有力的腰身的怀抱,无限拉近彼此的距离:“可惜我不这么认为,风万里,我不这么认为。只要现在,有另一个具备同样资格的人出现,你绝不会希望接受委托的对象……是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全距离的界限被彻底打破,意外抵在风万里腿侧的某个部位逐渐膨胀坚硬,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本能地停止任何可能进一步刺激傲长空的动作,收紧肌肉,竭力避免更大面积的亲密接触:“除了你以外,没有……”

  ——怎么会有人,在我心目中,比你更优秀。

  “不是……哈哈哈哈!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越狱?”

  傲长空住处这组沙发配备的坐垫较硬,风万里拼尽全力拉开和他关键部位的距离,却收效甚微,只好一只手下意识攥紧裤链和衬衫下摆,用另一只的小臂挡在胸前:“什……什么,为什么……”他愣愣望着傲长空狂乱的双眼,如此紧迫的形势下,风万里已经无暇回答傲长空的突击提问:“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傲长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完全可以坐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可以……你冷静一下,这样我听不清你在问什么。”

  “……做我的副手,难道不行吗?”

  傲长空放开风万里的肩,和他胸膛贴着胸膛,两颗战栗的心狂跳在一起,那句埋在耳际近乎哽咽的质问,风万里听得分明,而傲长空话里潜藏的难以置信的可能,一时间竟让他动弹不得。

  仿佛哭累的孩子般低哑的嗓音,在不时流过幽蓝光芒的天花板下,把那个狂人的愿景敲进风万里的灵魂。

  傲长空原本的打算居然是,拼了做伪证都要洗脱他的死罪。

  他在他耳边说,只要你不死,只要你还活着,那些非议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会用你,我一定要用你。

  他怕风万里不相信似的念叨着,师哥,我决不允许你被埋没,他们要说副城主史无前例,我就去开这个先河。

  只要你想,右军也好,闪电令牌也罢,我都给你,一切还是可以和过去一样。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惜一切代价,宁肯赴死都要拒绝我。

  “难道位居我之下会让你觉得丢脸,比现在这副模样还要难看?”

  ——风万里,我的想法,我的考虑,我的愿望,在你那里一钱不值。

  你不信我,你从来没有信过我,既然如此,你凭什么来说,我会是个好城主。

  ……不。

  风万里仰面躺在傲长空身下,问题把他的神智整个吞没,他已经连思考的力气都快要丧失。横亘在两人身体间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酸麻脱力,软绵绵搭在胸腹,进行聊胜于无的推拒。死守在最后防线前的手只一下,就被制服,一起成为傲长空手掌的俘虏。他茫然望着,表情在极度亢奋中扭曲的傲长空抽出领带,把他的手腕举过头顶,立即露出恐慌的神情。

  “不……”他喃喃道。

  风万里的意识和身体发生了严重的断裂,后者现在正由本能托管,紧张地进行性事前的准备工作,因恐惧而抵抗,因期待而兴奋,混杂成无与伦比的战栗。可他在意的只有傲长空的问题,他拼命想告诉傲长空,没有机会辅佐他,不能和他一起,把能源之城变得更加强盛,只会是自己一生的遗憾。

  一刹那的失语,风万里已经错失解释的机会。

  傲长空弓起背,像某种大型肉食动物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空洞的碧眼,然后俯下身,猛力吸嗅风万里唇心的味道,确信什么了似的冷冷:“是你,害死了我的师父。”

  那双眼因为这一句指责,兀地泛起泪光:“傲长空……呃!”

  傲长空毫无怜悯地抓捏他的裤裆,用一条腿压平风万里本能曲起的膝盖,然后解开长裤顶部的金属扣,将拉链慢慢拉到底:“本来师父走的时候,我身边还有兄弟,我唯一的兄弟,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风万里已经死了,他是被你害死的!

  你有什么脸称自己是风万里,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名字!”

  ——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师父一直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你就这么报答我们,风万里,你就这么对我?

  “我有时候也恨,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又想啊,不能这么便宜了你。这几天多少人向我献计献策,为的就是让你死得更痛苦些,可我偏不,你不是一直都想死吗?我凭什么成全你这个卑鄙小人,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顶着我师哥的脸,在能源之城的中心广场被处死,还记录下那副低贱的样子?”

  长裤连同内裤一起,被傲长空一把扯到大腿中部,突如其来的冷意和私处被暴露的羞耻感惊醒恍如梦中的风万里。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刚愎自用,不明白他如何错得这样离谱,致使傲长空恨他如斯。风万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不能,放任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他们之间如果终至失控,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种判断甚至无需依靠理智,仅仅,是种预感。

  风万里猛然发力,从傲长空的掌控中抽出右手来,照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不设防的脸挥出,被反应敏锐的傲长空中途截住,堪堪停在鼻梁前。双手再次被制,天诺教授的那套格斗术依然奏效,风万里趁此空档,冷不丁抬腿准确袭向傲长空胯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收势,撞在傲长空大腿内侧。

  被偷袭得逞,还有疼痛的刺激让压在他身上志在必得的傲长空恼羞成怒,他一把将风万里掀翻在地上,膝盖制住他的腰,然后反扭过他的双手,以领带绑住。他用脚分开风万里的双腿,趴伏在他后背,一脚将质地稍硬的长裤蹬到脚踝,托起他的腰,迫使那个不停扭动挣扎的人跪在地上,肩膀抵在地面,骂骂咧咧地解开裤链。

  ——师哥……师哥……

  风万里,你不知道我……

  “你……你不能这样……”

  内裤被他整个撕走,蓄势待发的分身顶部叫液体濡湿,正在禁地入口进行试探性戳弄,难以接受的现实之下,风万里的呼喊近乎失声:“傲长空,你疯了吗……啊——!”

  傲长空的嘴角有点抽,未经前戏扩张的穴口异常紧涩,径直插入本来就能让人痛得发狂,风万里变了调的惨叫又震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风万里的情况比他糟糕得多,整个人都疼得阵阵颤抖,埋头倒抽着冷气,暂时说不出一句话。

  一股血腥味自两人粗暴交合的地方窜出,似乎那里受伤不轻。

  “呵!不能……我为什么不能?”

  傲长空把那根莽撞的凶器抽出来,用拇指强行撑开因剧痛收缩的褶皱,借着未干的血勉强把它变得潮湿:“我不杀你,更不会叫你快活,我高兴的时候,心烦的时候……只要欲望来了我就会找你,像这样狠狠干你,反正,对待叛徒怎么样都不过分,你也只配做我的泄欲物。”

  “呜——”

  “给我听清楚了,你没资格喊我的名字。以后,我所有的话都只说一遍,如果你还记不住,我就亲自来教育你的身体,让它替你记得违抗命令的下场!”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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