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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万里如彀(下部)◤营苟◢,8

[db:作者] 2025-07-09 10:17 5hhhhh 2510 ℃

◤长空万里如彀◢  营苟·Ⅷ

  

  要是时间,难得慷慨些,把最后的二十四小时还给他。

  恰好能从八重山的死亡上,倒退回这天的凌晨。

  潮水涨起,将汇成四海的河流归还,无数水的尸骸悄无声息地漫过堤坝,浸渍途径之处万顷懵懂无知的土地,于其间染做浊流,旦夕退走,沉淀成永眠。

  他仅要来一个凝视,望尽这方寸光阴中的点滴。

  而在逆流的时间尽头,一束目光穿透长廊间摇曳的万千魅影,饶有兴致地戏谑道——

  你经历过绝望吗?

  何其幼稚天真的发问!可那双眼浑然未觉,兀自分享战栗着的初飨的狂喜:不,你一定不曾有过,没关系……由于瞳孔收缩到极致,而无限扩张的暗金色瞳仁,竟渗出孩童才有的举重若轻。它在宽慰他,死神的温柔亦不过如此,可那种一无所知下的兴奋、好奇和期待,比死神更残忍。仿佛,它的主人终于夺还了难以计数的岁月,得以捕一只蜻蜓凑在眼前,举过头顶,用稚嫩的双手将那个生命仔细撕碎,把这渺如尘埃的死亡映在清澈见底的眼中。

  「没关系,我也一样,不过是嗅到近在咫尺的一丝甘美,未尝其味,不解其意……」分明大权在握,万人之上,男人那双暗金色的眼,却这么笨拙地,茫然地——狂热到语无伦次地抓紧他,「所以给我。」

  ——交出来,取悦我。

  不是了无生趣的麻木呆滞,而是摇摇欲坠的希望,是不顾一切、尊严尽丧地祈求苟活,为此,所有可笑可悲的哀告,所有发誓赌咒的厉烈,所有劫后余生的狂喜……直到把那种东西通通骗到手,再笑着踏碎全部虚伪的施舍,推翻一切敷衍的允诺,玩弄所有愚蠢的乞怜,从极致的绝望里敲骨吸髓,尝尽暴虐酿成的醇美。

  八重山几乎要放声大笑。

  如何回应这份扭曲欲望的教条,早像他的骨,他的血,他的痉挛般嵌进他的生命。他原本就是个狩猎者,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一个不得其法的机车族来教授他如何烹饪杀戮,引导他调味自己的恐惧和绝望。

  ……什么乱七八糟的,告别?

  傲长空似乎是听清了他的条件,转而打量一眼囚室里那个双目喷火的大个子的瞬间,就感到索然无味。这个兽族清楚求生也是枉然,他身受重伤,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肯定活不过今晚,就算傲长空当场应允下来,根本不需要再有什么后续动作,只要事后不加过问,廉贞就会将他灭口。

  对方把形势读得这么透,连狱友都不打算保,执意纠缠就是自讨没趣。

  至于他的说辞,傲长空则一百个不信,没理由狱警尚无头绪的事,一个兽族反而知根知底,还肯和盘托出,只为跟一起蹲班房的人告别。

  装出来的那么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真是叫人作呕。与其在这么个无聊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别的办法,尽快找到风万里。

  傲长空拂袖而去。

  “私自带走他的人,是锢囚锋。”

  ——不够尽兴,是吗?不过……不过啊,傲长空,你以为仅此而已吗,仅仅是这种程度,离你感到侥幸还早着呢!是,现在你是大权在握,而权力这种东西要摧毁什么,轻而易举。可就因为,你——你们,如此信任它的力量,会比任何人都绝望得更加彻底。

  傲长空那凛冽的杀意一撤销,八重山的回光返照便彻底失效,他向后重重靠在墙上,微低着头道:“这、这个监区……符合条件的地方,我倒是知道那么几处。”

  视野正在急剧缩小,头沉得没法转动,他无力也无意关注那个男人闻言是否有停下来,只自说自话地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报出几个地名,在噤若寒蝉的兽族囚犯们的注视下,罔顾一切地挑衅:“信,或不信,随你。”

  八重山提及的全是不引人注目的监控死角。偌大的监狱,刺儿头总有那么几个,心情不好拉出来整治是家常便饭,值班的狱警要查,也是从这些地方入手。然而八重山自有他的优势,只有他能够锁定锢囚锋,并根据对方所持有的权限和大致去向,将搜索范围极大缩小。

  他以前干的爱的就是这一行,日子顺遂后没多久就忍不住重操旧业,正所谓“职业病”嘛,治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事实上,傲长空不太可能调动对监狱内部不熟悉的军队,把事态无限扩大,只剩下组织狱警一条路可走。可是靠这么种赶鸭子上架的做法,一时很难查出名堂。

  之所以得知九死一生的风万里没能沉冤昭雪,而是再次身陷囹圄,且就关押在隔壁时,八重山第一反应那么惊讶,进而认定这是傲长空的刻意安排,就是因为利用他所在的这个监区集中管理无足轻重的兽族俘虏,是廉贞区众多不成文的规矩之一。这个监区级别较低,分区门禁对所有虹膜成像未被登记的擅闯者格杀勿论,一律不给予缓冲时间,加之服刑人员普遍战力有限,更替频率极高,监控设施便形同虚设,权限层级在锢囚锋之下的都可以对记录进行修改。

  以八重山过去接触锢囚锋的印象来看,此人行事大胆,但算不上莽撞,最基本的反侦察措施肯定不会忽略。

  要不是锢囚锋不想惹额外的麻烦,要不是留守牢笼的恰好是八重山,要不是他还需要八重山查房时给予掩护,最根本的是,要不是锢囚锋根本无从知晓,原来八重山早就识破了他偷偷摸摸押走的那个青年真正的身份,唯一的目击者,今早就该化为火湖里的一捧飞灰。

  狱警各有各的算盘,傲长空又做不到盯死每个人,目标一旦无法提前锁定,变成地毯式的搜索,刻意略过或者应付牵动自己利益区域的搜查,就变得不可避免。会导致什么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一切最终都在掌控之中?

  尽管那么坚信去吧,我之所以帮你,不过是不愿你错过哪怕一秒钟的好戏,不过是我也很好奇,到那时,你会是怎样一副表情——绝望?恐惧?愤怒?相信我,傲长空,你会学到它们,你会学得很好、很好……你会是最好的学生。

  在傲长空鉴赏八重山的死亡时,曾经的猎手何尝不是在品味他的恐惧?

  八重山握紧那根从伤处拔出来的铁条,手臂从墙上借力,朝自己的囚室翻过身。腹部的致命伤抵在门禁,他得以空出只满是鲜血的手摸索磁卡——还好,傲长空没把它捅碎。八重山欣慰地抬起头,隔着透明的有机玻璃朝里面那个焦急万分的智障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卡拍在识别区,隐约听到拐角处传来的傲长空的声音:“那个兽族……暂且随他去,不必管他。”

  “呵……”

  不然怎么说,机车族就是机车族。

  但愿……吧。

  八重山倒在傻大个的胸膛上,肠子立即“噗咕”一声钻出一大截。他疼得脸白如纸,冷汗淋漓,还嘿嘿地干笑两声,却轻得只像叹息。

  ——但愿这次,你那位“导师”,依然能撑到你赶去。

  兽族的血很快浸透男人的囚服,智商天生欠费停机的大个子傻不拉几地保持着投降的姿势,丝毫不敢碰一碰这个抖个不停的青年。

  八重山送他好东西的时候也抖,可是哪里抖得这么骇人。

  今天份的“要完”,这就到账了。

  剧痛慢慢折叠八重山,把他的头颅拖离男人的胸膛,向下沉没。感到腹腔内容物漏个没完,下意识把滑腻的肠子努力塞回去的八重山一边抱怨着迟迟没有动作的傻大个,一边暗暗叫苦:机战王在上,这家伙天生已经是个傻子,已经够蠢,现在给这出吓坏了,要怎么更傻。

  他的萎缩到底惊醒了魂飞天外的傻子,男人猛地伸出手,握紧八重山的手,把他的缺口堵得严严实实,然后才一把抄起他来,提只死鸡似的拉直。右手攥着血淋林的铁条,被他看似粗暴实则轻柔的动作端起来,八重山竭力舒展拧成一团的五官,扭曲的眉眼轻松得意地,在咫尺间笑。

  笑啊,笑啊,笑个不停。

  “我……”手指在逐渐凝固的血里蠕动,八重山仰起脸,嗓音也是笑着的,柔声说明:“这个,我的死。”

  死亡经不起惦记,这是真的。

  傻大个儿那双瞬间震怖不已的赤瞳中倒映的笑容,晕染成恍惚之色:“不去。”

  ——我哪儿也去不了了,所以,这就是我的答复。

  八重山在那个仿佛被按下电源钮关停的男人怀里挣动,铁条明晃晃的尖端鬼火般浮沉,他的眼睛已经不大能看清,只能大致将难得的凶器抵在男人侧颈,亲昵地摩擦,以找准动脉。

  锋利的不规则断口剐开途径之处的皮肉,血很快细细地流出来。

  随着生命的流逝,他的力量已经不多,而距离对于八重山而言还是……太远了,八重山不依不饶地凑近去,额头砸在男人胸膛上,听到那颗封存在密闭腔室内的心脏骤然停止。“八……”男人只喊了一声,强壮有力的胳膊摸索到八重山后腰,捂住位于那里的贯穿伤,把青年轻轻揽进怀里。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下来,沿着后颈淌进背部。

  八重山听着他低沉的哭泣,漠然执着铁条,在确定的位置上敲了敲,而后高高抬起,全力刺下。

  ——如果,不是你实在是傻,我其实有个故事,一直想讲给你听。

  生养八重山的地方很小、很偏僻。城池?不,怎么可能称得上,他们只是世代生活在那里,在那里生,所以,在那里死。八重山想讲给傻大个听的,就是死后的事。傻大个这么傻,但都一定不能想象,就在八重山小的时候,他干过一种更傻的事情。

  八重山和亲族们,会定期去扫墓。

  他们用一种很传统的纪年法匹配这个习俗,那份年历大部分时候和通行的错开,规定不少名字很美的节气。在其中一些到来的时候,所有人就约好一起去墓碑林立的墓地。他们把某种可以燃烧的矿石提前染成紫水晶的颜色,放进修筑墓碑时留好的坑里,虔诚而又认真地守着它在死去的名字下烧完。

  记忆里扫墓的日子,奔跑穿行在那些墓碑之间,到处都是这种冷色调的火焰。

  小小的八重山偶尔会听到些对话,无非是玄而又玄的梦境。他们信誓旦旦地说,都怪自家那个做事不让人放心的小鬼,没有守着矿石烧完,害得亲人揣了颗残缺不全的紫水晶,在梦里兴师问罪,说是押在牌桌上,牌友都不肯收。他喜欢听这样的对话,驻足在不远处,瞧着成年人们郑重其事地模仿逝者被交际圈唾弃嘲讽的戚戚,显得妙趣横生,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后来,他追随蓝魔蝎,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几乎遇见大陆上所有族群,没有哪个城池会放弃纪念。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生者的居所即便再拥挤,都要开辟一块土地,立起坟冢,他们抚碑而叹,他们深情款款,他们笃信泉下有知,他们坚持报应不爽。所以被他杀死的人,抓紧时间不遗余力地诅咒他,很难想象那么多恶毒的愿望落在他身上,他却没有立死。

  不,并不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不再敬畏天道,而是年幼的他,还听到过轮回,那些生离死别的尾声,生者抓着濒死之人的双手,许诺来生得飨果报,祈愿再世能续前缘。

  一边是煞有介事的供奉,相信死者犹在此地,能够影响现世。

  一边是斤斤计较的轮回,认定他们已然永诀,奔赴福地。

  那么,夹在截然相反的去留间的死者,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无法并存,便两个都不是。

  他冷眼旁观,不以为然地戳破死的迷魅。

  死,不过是死。

  所以你明白吗,你明白我真正的恐惧,明白我残忍的本性,明白我无情的欲望,仅仅是因为,这双贪婪的手一旦垂落,我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这些因为我而诞生的愿望,这颗因为我而加速的心,这个因为我而哭泣的人……属于我的,这一切的一切,就让我在最后——

  其实你没有自保的能力,对吧?你放过风回来,欣喜若狂地告诉我你的新发现,说是自从我来,你突然拥有了不死之身,放风时,全监区的人联合起来围殴你,阵仗比你输得最惨的战斗还要大,可你就是能安然回来,哪怕次次揍得牙落骨折,却从不会死。

  你以为是靠着谁?你以为我怎么对付玩过火的人?你以为,没有我……

  没有我,你不会树敌众多。

  铁条陷进肉里,温热的血流了他满手,八重山没有抬头,也知道铁条不过插在男人肩头,深入不到一寸,离颈动脉还远得很。他惨笑一声,不然怎么说,人一旦死了,一点用都没有呢,八重山这不还没死,就手滑,连个故意不设防的人都杀不了。

  ——该怎么同你说,我其实很怕,怕很多东西。

  怕活着,被无望的未来逼疯。

  怕死去,连疯狂都不能拥有。

  还有疼痛,以及,恐惧本身。

  八重山想抬起头,想拔出那根铁条,想推开男人,以免咽气前一秒,还要听到他杀猪般的嚎叫。然而力量急剧流失,身体已经不听他的指挥,他只能被男人静静抱着,在对方强有利的心跳中细细筛着自己的生命。

  他一个傻子,被自己强迫住在一起,自己对他也不是特别优待,况且“那种事情”不是被一般人看作莫大的耻辱吗,他们攻击他的初衷,不就是朝八重山么,那等自己一死,是不是……

  呵,有朝一日兽族真能懂得不要伤及无辜,他大可以在地狱找人凑一桌麻将。

  八重山闭上眼,不再一厢情愿地追加贤者设定,死确实是不得好死,不过就这么死在傻子怀里,倒也不坏。

  傻子会抱上多久呢?

  总不该是等臭了、烂了,还不撒手那么久吧?

  临死,八重山操起欠了一辈子的心,要不是傻大个默不作声地握了他的手,他保不齐得像某些玄乎的传说里一样变成鬼怪。他感到傻大个的胸膛在下沉,凝望那片逐渐占据视野的模糊的白,先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扑哧笑了,震得肠子又是阵剧痛。

  眉尾每个纱布眼都透着敷衍的包扎是八重山的手笔,倒不是他技术不佳,而是刻意胡来。

  傻大个注视着八重山涣散的瞳孔,他的脸在青年空洞的双眼里,仅是团不断放大的黑影。他一直在下降,降到自己的双眼远在八重山的眼之下,然后从那里,以一个卑微而又虔诚的姿势,缓缓吻住八重山的双唇。

  “唔……”

  八重山低吟一声,无意识地回应男人没有一丝情欲的探访。那只可以完全包裹他手掌的手,引着他的胳膊和铁条向上移动,比八重山更精准地找到脖颈上跳动的血管。

  一个人颈动脉的血,到底有多热?

  在那股熔浆把八重山的视野化为一片血海前,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颅骨,共同听到傻大个那句轻不可闻的断言。

  他说,八重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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