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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万里如彀(下部)◤营苟◢,2

[db:作者] 2025-07-09 10:17 5hhhhh 6990 ℃

◤长空万里如彀◢  营苟·Ⅱ

  风万里名头很响,如雷贯耳。

  可是,突然发现隔壁搬进来几天、从没露面的新邻居,其实是个牛逼哄哄的人,应该对进行到一半的性生活项目造成什么冲击吗?摆事实讲道理,一码归一码,隔墙是有耳,然而墙厚得什么都听不到不谈,风万里就算杀敌形同砍瓜切菜,大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也是挺早前在战场上流传过,结果终结在他前上司手上的传说。眼下,大家说不上沆瀣一气吧,好歹同是天涯沦落人,况且风万里沦落得比他还早还彻底,显然谁也碍不着谁。

  再说他风万里能碍着谁。

  结果,八重山还真被风万里碍着了。

  风万里,那个隐忍刚强的男人竟在这种地方——可是,这事有那么耸人听闻,以致于要拿“竟”以示震惊,还是说他真的感到惊讶?

  没有,并没有。

  一切反而极好理解。

  据他所知,早在兽族发起总攻前,傲长空就同时持有闪电和风雪两枚令牌——当然由于情报的疏漏,机车族自以为掌握的“真相”,和事实间不可避免地存在偏差。比如对于八重山而言,“令牌曾经脱离所有人的掌控”这件事是毫无争议的,毕竟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战绩,一个每个细节都能随时复述,思路清晰,绘声绘色,哪怕喝得烂醉如泥也能装成功的逼:是他,率领小队一连几天潜伏在能源之城右军大营附近,餐风露宿,不眠不休;是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眨不眨地睁着酸涩的眼;所以只能是他,捕捉到第一缕晨光中那道转瞬即逝的身影,凭借极强悍的目力沿着它运动的轨迹,判断它的出处。

  风万里趁了部下换防的间隙,却逃不过敌方的眼睛。

  然后,有了那场半路截击,有了风万里掷令于火,有了他们的扼腕叹息。

  有这一切,令牌自然是丢了的,不过八重山可没有那个必要去辟谣,过程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有结果——没有什么号召比这个更能叫一个兽族推崇,更能引起他的共鸣的了。那么你看,这就是结果,八重山想,掌控两枚令牌,事实上成为能源之城主人的傲长空,会怎么做呢?

  莫说是一个有力竞争者,便是云太息此刻死而复生,要他交出权力,都不值一哂,可他照样会感到威胁,应该感到威胁。毕竟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毕竟“拥有”是件那么奇妙的事,你拿得起,你拿起来了——

  放得下吗?

  瞧自己在说什么,傲长空这不是就放下了吗,他从九重天阙抛下来的东西,不正活生生地镇着八重山的隔壁,永无出头之日?

  那么,八重山现在是在为风万里打抱不平吗,开什么玩笑,他应该欣喜若狂,应该纵声长笑!八重山可是知道对风万里,蓝魔蝎羞辱折磨得多肆无忌惮,就防范戒备得多慎重小心的。这么样的一个人,这么一个披靡的战士,一个出众的统帅,视他为未来心腹大患的兽族们之间,谁会希望他活着,重返能源之城,被给予信任,甚至只是将功折罪的机会,再度成为兽族的威胁?

  啊对,他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原本没那个能力,更没那分雅兴操心兽族的宏图霸业。自身难保的他是时候抛开立场,静待能源之城自断臂膀,再来同人弹冠相庆,有什么不好?反正他瞧不起风万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天纵英才,不过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愣头青。就算当时蓝魔蝎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八重山心里照样犯嘀咕,不看好老大所谓的铤而走险,阵前易质的猫腻都多着呢,何况“我退兵,你就放人”这种笑掉牙的君子协定,风万里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同意——嘿,结果风万里还真敢履约。

  要不是后来,风万里落到他们手心,表现出的悲愤那般掺不得假,八重山恐怕要一直坚信这对师徒背地里有仇。

  他……没有怜悯过风万里。

  八重山在心底喃喃:没有钦佩,没有欣赏,是这样没错吧?八重山,单只是为那个人的行为感到可笑,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能想象竟有他那样的人,天真、幼稚、固执,蠢得不可救药。难道不是吗,难道应该有人不自量力地维护一个不肯给予他无上权柄的死人,一座对他见死不救的城池,一帮子虚乌有的部下,哦还有,他的军装,他的将星?

  为什么蓝魔蝎元帅从没想过扒开这人的脑子,好好研究下里面到底怎么长的。

  这个明明可以,任凭敌方用尽最残忍无情的手段摧残他的身体,践踏他的人格,屡屡将他折磨到失去意识犹不发声的人,却总是替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做出激烈的抗诉——此刻,他的名字飘浮在八重山面前,兽族的眼神恍惚了。

  任人唯贤的将领,视死如归的战士,万众一心的军队……这些令人神往的元素机缘巧合地汇集在一起,去建立一番垂名青史的功绩,开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到这里,那些传说仍要续写,曾经万众瞩目的英雄成长为足智多谋的执政官:他深谋远虑,在天下未定前便着手培养治世的人才;他用人不疑,授予功臣足够的权力和信任;他公正无私,坦然拾起那些埋在尘埃里的明珠;他雷厉风行,虽不惧功高震主,亦不许居功自傲——这是八重山读过的故事,没有屏蔽,没有删节,没有掩码,泰然自若地悬挂在公共数据库的检索结果里,访问量可观。

  震惊吧,讶异吧,然后去嘲讽吧。

  为什么他们不应该懂得忠诚、正义、信任和公平,不,不仅如此,八重山还知道不少兽族热衷古典音乐、现代艺术,所以当满手鲜血的拷问官以面目全非的俘虏做背景,在阴暗血腥的牢狱里投影一本哲学,全神贯注阅读的时候,无怪那个机车族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机车族不相信,生性残暴的敌人会关注古往今来一切知识中的精粹,兽族不应该染指它,不应该懂得它,他们所谓的造诣,所谓的珍爱,所谓的如饥似渴……

  不过,沐猴而冠。

  这是文明和野蛮原则上的泾渭分明,两族的本质,必须不同。

  八重山模模糊糊地想,或许吧,或许那些故事,从未真正进入他的心,或许他就像机车族所认为的,根本就没有心。可是堵的感觉,累的感觉,无力的感觉,愈来愈清晰。八重山终于记起埋葬在记忆深处的这阵钝痛,它来势汹汹,穿梭在全身的骨骼之中。痛楚把他拽回那个腥风盘旋的山坡,他在背风处抖着手,笨拙地抽完仅剩的半包烟,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记起。

  现在八重山知道,那时的他在给自己讲故事。他把故事变成连续闪现的幻灯片,太快,太快了,他头痛欲裂。

  接近狂野之城大营的时候,传说散尽,狂热的思维一再重复着那些金爪神散播在世间的“不问出身”的传言。他真的是在发烧,烧得理智断裂,烧得稀里糊涂——但愿如此。

  八重山仰起脸:但愿,却并非如此。

  银铁牙假作亲切的微笑,其实相当拙劣。

  进帐详谈以防窃听的理由,不能自圆其说。

  调遣部下的手势,没有藏得很好。

  那么多的破绽,和风万里的身影一样没有逃过八重山锐利的双眼,银铁牙为混淆的射出第一颗子弹的枪充能时的轰鸣,而故意提高声音的小动作,他也觉察到了。八重山可以躲过那一枪,他本来应该去躲,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他钝了。

  撕裂神经的剧痛只不过彻底震碎了他虚妄的希冀,它就像一钱不值的泪水——是啊,泪水,那么多难以置信的东西,居然都被他撞破,其中就包括一个兽族的泪。

  究竟要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能逼出狂厉如斯的嚎哭咆哮,一声紧咬一声,直至低哑,直至失声,十指还抠挖着军装,将衣襟胡乱扯成褴褛,在胸前野兽似的抓挠。整座军营在那个兽族的宣泄中沉默,而后是稀疏到密集的笑声,不以为然的,莫名其妙的,讪讪地粉饰太平。

  “不过是轮到他取水的时候,设备恰好坏了而已,多大的事,至于么。”

  “平时可没听说有这么号见不得事的人,他哪个部分的?”

  “不知道,新兵蛋子吧。”

  “啧,闹心,我可不想和这种奶都没断的家伙一起行动。”

  卷刃只是一个瞬间的事吗,崩溃不过因为……喝不到一口水吗?

  明明早已不做惟愿不醒的梦,不要那一切触不可及的东西,却原来不信一切认了一切,终于心冷如铁的人……这么容易绝望?

  这种人,他是清楚地记得的啊。

  年幼的八重山曾窝在营帐的一角,默默将故事拾进眼里,告诉自己,忠诚是不存在的。

  成年的八重山前呼后拥地在营地中穿行,路过主帅帐后的水井。那里竖起一根立柱,仅焊一枚钢环,风万里被反剪着双手,肩膀向后打开,跪在柱下,只披了件湿透的衬衣。项圈和钢环间的铁链不过三节,青年只得仰着憔悴苍白的脸,深秋的阳光下,匆匆一瞥间,他周身袅袅上升的白气宛如脆弱的誓言。

  无人可见的坚守,愚不可及。

  逃亡的八重山,是个用尽任何能想到的方式以求活命的叛徒,和忠诚再也无缘。

  他欺骗,说自己胆小如鼠,一无是处,受了胁迫不得已来到战场,见了那么多血,怕得裤子也湿了,几乎要晕过去,叫看不过眼的同伴群起而攻之,杀人更是别提;他讨好,爬过去舔他们的军靴,叫人飞起一脚踢得满嘴是血,抬起头还那么谄媚地咧着,笑称军爷好身手;他背叛,不失时机献上掌握的军事情报,指认企图隐瞒身份的兽族将领。

  他毫不犹豫,他从无愧疚,他麻木不仁,彻彻底底的一具行尸走肉。可他要活,他还要活,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疯狂地——去活。

  这种人……

  八重山把自己钉在垂直的钢板和墙面里,神色如常,嘴角甚至泛起一丝笑意:怎么会有心,又怎么会有资格同风万里,物伤其类呢?

  风万里?风万里那个蠢蛋又如何,且看看吧,八重山,忠诚是存在的,他因它做下如此蠢笨的事情,而它回报给他什么了吗,是不遗余力的解救,沉冤昭雪的接纳,抑或仅仅是……千千万万的兽族最隐秘的渴求,是渺小到极点的、落在遗体上的一声长恸,一滴泪,一个凝视?

  不,不,那些人们为之展颜的“希望”,连这些报偿都吝啬。

  ——看着这些,然后大笑吧。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把机车族彻底否定,它冷成和兽族一样的温度,偏生要一副大义凛然,而它的天真就在你的隔壁,很快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这样的敌人,拿什么跟你们斗,所以笑吧,兽族霸业必成。

  这种绝望……

  有什么意义,没有什么意义,是啊,没有什么意义,没有。

  傻大个不知道八重山正神游天外,那么复杂的表情加心理活动怎么能要求个白痴懂,八重山不开口,他就傻不愣登地维持那个画儿似的字迹。

  凝聚游离的能量显形是种低级的把戏,这种技能通常有两个特点,其一是说难不难,仅做到不需要多高水准的操控力,难的倒是份闲来无事,调弄能量的创意;其二说易不易,开发初衷所讲究的单就是时效性,即阅即消。所以,无论是移动一定距离,穿过具有相当密度的物质,还是在看似平静实则流转不息的空气中依然原形不散,反成了没个大师级金刚钻揽不得的瓷器活儿——八重山都还没从这层里回过味来呢,傻大个就更指望不上,不多时精力高速消耗的疲累袭上来,他微微眯起眼,显得昏昏欲睡。

  这边傻大个一松懈,那边,映在八重山双眼中的名字便信号不佳似的扭曲失真,但不过刹那,就连同傻大个一起抖擞两下,重新变得撇是撇捺是捺。八重山这回倒如愿把男人坑得浑身乏力,好在傻大个根本不懂得同八重山计较,他只是睁着眼。红得发黑的瞳和清澈透亮一类形容词毫不沾边,可称得上是纯粹,懒洋洋地转悠,他一会儿钦佩向往地瞅瞅八重山,这么辛苦这么难的事八重山居然知道,还不肯藏私地教给他,简直好到没边;一会儿倚在墙上打量那行字迹,这画画得真好看,简直厉害到没边,难怪八重山好像认识那人的样子,哎哎,不认识不是很奇怪?

  八重山站起身,膝盖凌空捣碎那行字迹,落在男人右颈,将他踹翻在地。傻大个被八重山踹得一阵耳鸣,愣愣望着他,“八重山。”他柔顺乖巧地唤起八重山的名字,八重山伸手按住他的模样让他有些蠢蠢欲动,只可惜他什么都看不清。

  “你,”八重山咬一咬牙,“要他做什么?”

  喜剧常是这样开场的,舞台上有两个人,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标准配置,无需多言,观众先就笑了。

  “……”不高兴枕着自己的胳膊,仰躺在仅剩的钢板上翘着二郎腿,闭眼皱着眉,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额头隐隐浮起几根青筋,凑近去还能听到他咯吱咯吱地磨着牙,嘴里念念有词。

  ——混蛋,神经病,妈的智障。

  珍藏的脏话小磁带读完A面翻B面,八重山一叠声儿地骂,依然安抚不了那颗吓得噗通个不停的心脏——啊呸,它噗通个什么劲儿,莫非脑残真的会传染?

  生无可恋的不高兴先生把自己也给翻了个面,冲一墙之隔的罪魁祸首风万里丢去个嫌弃的背影,也不在意对方根本看不见。

  八重山确实受惊不小,尽管问话前他一再告诫自己,那是个真傻子,甭管答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千万不要置气,万一气坏了自己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活该你折寿。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傻大个说他要越狱。

  他原话没使用“越狱”这种高级词汇,然而意思到了:“你,我——我们,”傻大个得意洋洋地笑,“出去。”

  何等直白质朴的宣言,简直五雷轰顶,但八重山很爷们儿地挺住了。他大着舌头,哆哆嗦嗦地把话问全:“……去哪儿?”

  机战王在上!八重山把最高级的传说搬出来,三跪九叩拜了又拜:您老人家显显灵,赶紧让他许愿我和他一起去放风区,他敢许愿我就敢同意,大不了我陪他去放风就是了,千万千万别是……

  “唔,八重山说。”傻大个邀功似地凑上来,他一直觉得八重山很傻,怎么就是记不住现在这间号子的老大已经换人,而重要的事情只有老大拍板才算数呢。

  中间隔着道相互理解鸿沟的两人被男人的摇头晃脑拉近,八重山忙着消化夺眶而出的眼泪,被他得逞推倒,紧接着又是一番拱拱蹭蹭。

  后续的盘问,在当事人之一的智商欠费和当事人之二的心惊肉跳中进行,八重山总算赶在放风真正开始、野兽们出笼前,掰扯完一个傻子的脑回路,堪称艰苦卓绝。

  在此之前,八重山和他同吃同住,从没想过傻子会有耿耿于怀的事情,死牢里还谈什么追求,这不是笑话吗,可……八重山睁开眼,若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把这种笑话当真。

  就在刚才,没头脑把下巴搁在不高兴的颈窝,咕哝起自己伟大的计划。宏图壮志的诞生不像故事里那么曲折,起因只不过是,八重山不高兴。自己这位轻易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室友,一多半的时间在阴沉和狂躁间来回切换,傻大个不明白为什么,他唯一记住的就是八重山喜欢反复地说起死,语气狂热,目光灼灼。

  傻子也是知道死的,甚至他懂得,死不是个好东西,死的时候会很痛,死后就是冷冰冰的。那八重山大概很是害怕吧,如果八重山不怕的话,为什么送他“好东西”的时候要说,拒绝他带自己出去放风的提议时要说。他的死,八重山的死,其他人的死——“死”充斥这个所在的每一个角落,把它变成深不见底的沼泽,那个刚进来连面都没见到的人,八重山已经气呼呼地把对方摁进死里。

  是“死”让八重山不开心的吧,死在这里到处都是,那么出去,走得比放风的小广场更远,去哪儿也由八重山来定,八重山一定知道哪里没有死的,他知道那么多事情,还肯教给他呢。

  “他,厉害。”

  遭那么重的罚,戴那么沉的镣,画那么美的符号,不许任何人窥见面目关押进来的人,很厉害,应该去认识,叫来搭把手。

  对如何打消他这个念头,八重山感到一筹莫展。他还有种古怪的感觉,说不上哪里古怪,所以八重山只是挂着那种怪异的笑容一脚踹开男人。“去——”他撇了撇嘴,吞下到嘴边那个和他的阴郁挂钩的字眼,大剌剌坐在床上,笑得懒散:“试试吧,其实我也好奇,他那种人的极限。”

  风万里忍耐的极限,和突破临界值后采取的行动,以他的堕落为目标的蓝魔蝎,或许会翘首以盼。可八重山不很关心,毕竟他只是讽刺风万里的蠢,而且不指望年轻将军能变得更机灵点。他左思右想,最终放弃去拦傻子,难得这么个好玩的人,单纯为他高兴不高兴绞尽本来就不多的脑汁,在旁瞧瞧有趣得很。反正,掐着放风前给傻大个留那么点不太好看的印记,宣告所有权,顺便再给强悍的他设置些难言的弱点,摆明告诉他自己就是害他倒霉要他难堪,而后一个人窝在小黑屋里想象他怎么孤立无援,本质不都一样。

  得到手的东西,便时时把玩撩拨,绝不束之高阁,小心供奉。

  不惜用伤害刻画独有的印记,好让对方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和存在于那座营帐里,同样的纠缠,同样的欲望,同样的疯狂……八重山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熟悉的恐惧,和陌生的兴奋,让他习惯性地痉挛。

  原来……

  八重山微微一愣。

  “嗒——嗒——”

  响彻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携带了大量的信息,相对封闭的空间则降低了解码它们的难度。作为业务能力相当强的侦察兵,八重山第一时间从中判断出来人的数量,甚至还有其中一人的身份,毕竟他印象中,腿脚有疾、行动不便的狱警仅有一人。

  三个人,标准的提审配置。

  八重山闭上眼,使起潜伏时那套控制呼吸的办法,将吐息变得缓慢而悠长,同时受到约束的还有他的战斗能量。以他的能量水平,加之对方的目标不是他,要引人注目其实并非易事,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极放松地躺在钢板上,一动不动,无论气息还是能量,都消弭无踪,八重山这个人,已经和这座牢城融为一体。

  若换做平时,惯于谄媚的他早一个箭步来到门前,天花乱坠地恭维一番,可此刻情况未明,贸然献殷勤无异于找死。

  狱警们径直穿过八重山门前,待到隔壁牢门开启,明光乍泄,他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进入下一个更平稳的周期,同时不放过隔壁的动静。

  在强光的运用上,廉贞区监狱臻于完美,就是那个五感迟钝的傻子,呆过禁闭室后也显得心有余悸,一提表情都发苦。牢门打开后,脚步声仍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想是风万里曝露在无处可避的强光中,不得不退居墙角,好歹还能浅眠片刻,抵近他身侧后进行的对话……八重山抬抬锁骨,权当耸肩:严格来说,没发生什么对话。“烦请将军跟我们走一趟”,这么句带点奚落意味的说明后,风万里没有什么口头上的表示,隔壁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八重山在心里想象,青年从双膝间抬起那双洞悉一切的碧眼,静静打量来人的模样。那实在是一双……一双难以形容的眼睛,瞳色很浅,没有一丝杂质,不被羞愤、厌恶和鄙夷充满的时候,便如寒塘般沉静,算不上宁和,亦不尖锐,毫无那种急于剖析和宣扬所知的神色,而是望进很深很深的地方,停留在那里不言不语。

  违背规定的羁押,避人耳目的提审,蓝魔蝎都忌惮的这双眼睛,想必不会看不穿其中的猫腻。

  兽族数着减速的心跳,全神贯注地捕捉走廊里的任何响动。打破沉默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金属敲击声,像是堆放在一起的链条被托住其中一节,缓缓提起。随后几声稍显尖锐密集的响动,大概风万里起身时踉跄了两步,才勉力站稳。紧接着一番详情不明的处理,连续不断的霹雳声反复向空荡的牢笼证明刑具的重量,可自始至终,无人再发一言。

  八重山抿紧唇,心头萦绕的强烈不安感让他该死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伸出手,死死擒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试图要它屈服在压力之下。

  刻意不透露信息,分明是清楚隔墙有耳——他被发现了,而且没有在一开始就点破,那么现在,自作聪明的隐藏气息,他要如何自圆其说?

  一行人终于准备停当,拘束在脚镣内的步伐,明显有种摸索前行的犹疑,还有那腿疾狱警的足音,混杂在一起,向着八重山袭来,没和室友同行的恼恨扯得他腹部隐隐作痛。跛足之人一马当先穿行而过,漫长得仿佛有一个世纪,八重山的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在后的两人倒是不慢,只不过那无规律的敲击声,扰得他心绪拂乱。

  八重山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他已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限。

  “……”

  狱警突然停步,八重山浑身巨震。

  那人的笑声让他如坠冰窖:“八重山。”

  八重山在肚子里骂了好几声娘,把心一横猛地弹起,佯作心惊胆裂以致失态地跌下床,连滚带爬窜到门边,抬手左右开弓连甩自己几个耳光,点头哈腰:“小的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他勾起渗血的嘴角:“不知小的是否有幸,能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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