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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章十六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5260 ℃

【章十六】

冷。

几乎令人窒息的寒冷。

广阔的深蓝充斥着整个空间,四周的介质近乎黏稠,使得“前进”变得无比艰难。有白色的丝状冰晶凭空凝结,它们浮游着扭曲伸展,无声而密致地缠绕上来,宛如新结的蛛网一般粘住了这缕正在侵入的陌生意识。

肉体的五感已被封闭,然而深寒的感觉直接作用于魂魄,逼人的寒气深入骨髓,仿佛只要精神稍有松懈,便会被冻结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深蓝里。

没有边际。

不知道是自己的移动太缓慢,还是这片森寒的领域太广阔,他应该已经“走”了很久,然而四周的“景物”却没有丝毫变化。这种一成不变的冰冷让精神滋生出恍惚的恐惧,周边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凝固的,没有边界,也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这里分明是生命之力的源头,却只有广漠无极的虚无。

他并不放弃,继续“前行”。

意识空前集中,却捕捉不到一丝想要寻找的讯号。也许是很深入了,周围的介质开始变得沉重,那片深蓝也浓厚起来,不知何时已被全然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吞没。寒冷褪去,血色涌上,灼热的白烟将层层堆积的冰晶瞬间汽化,无数火星不断地在前方爆裂,难以承受的热量将一切无可抗拒地焚为灰烬。

意识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缓慢地向后退去。

他回到寒域,不断地寻找,不断地走向深处,在深及炽热的猩红血色时停止,然后返回,又再次开始,循环往复。

徒劳的尝试不知已经重复过多少次,直到最后一丝灵力也被耗尽,不得不无可奈何地退出。

面色苍白的初七扶着矩木坐了下来,这一次的探测依旧和前两日如出一辙,一丝一毫的魔气都未能捕获。

他知道这件事只是枉费力气,此前沈夜早已试过多次,如果没有神血,如何深入矩木都注定毫无所收获。但他仍然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做,每一天的探测都像一次新的机会,那个东西就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此处,如何可能寻找不到——但日复一日,不变的结果永远冷漠地否定他一厢情愿的希冀。

又日落了。

初七沉默地望着那轮逐渐西沉的太阳,距离沈夜下一次神血发作的时间又近了一天。

沈夜答应他安心养病,也果然遵守承诺,这几天一直留在寝殿,一切事情都放心地交给他做,连巡视矩木也不多加过问。然而初七明白这件事不可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反噬的伤势会好,魔气定要清除,他可以不同意沈夜的办法,但不能只会一味说“不”,否定他人的计划却拿不出另一个可行的方案。

……那么,他能想到吗?一个不用伤害沈夜、也能消灭魔气的办法?

许久的枯坐之后,初七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那些多余的挫败情绪。他站起来,走到寂静之间的台阶边缘,向下看去。

离这里最近的,是下方的神殿区,目及之处一片皑皑白雪,在昏黄的夕阳之中,雪地反射着柔和的橘色。中心处有一盏淡薄的灯火,那是他将要归去的方向。

初七安静地看了一会,念及那个他所有牵挂所系的人,心上一点点的晦暗渐渐被更多的温柔和欣悦所替代。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气息,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离开了寂静之间。

已值深冬,日落后天色暗得极快,片刻便已黑透了。

沈夜方才掌了灯,那道熟悉的气息很快出现在了寝殿门口。他不紧不慢地用剪子剪去多余的半截芯线,回头便见初七已经坐在床沿边上看他。

沈夜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今天回来晚了。”

“嗯。”初七应了一声。

沈夜耳聪目明,自然知道这一天多半又毫无进展,只是这人脾气也倔得很,与其劝他不要白费功夫,倒不如让他尽力一试,自己想通便是了。

砺罂一事目前还在掌握,他也自然愿意顺从初七心意,只是这样待在寝殿,连生灭厅与寂静之间也不去,着实无趣了些。

初七也注意到了沈夜的心不在焉,“要不要去喝酒”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未及出口又纠结地咽下了。自己酒量太差,再被沈夜灌倒,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笑话,还是想不起来的笑话……虽说要给沈夜解闷,用这办法好像也牺牲过大了。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却见身旁的人自顾自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本绿色的小册子。

“这是……?”

“小曦的日记,”沈夜轻声笑了笑,“左右无事,打发打发时间。”

初七对小曦的日记没有什么兴趣,天气愈发冷了,他才回来,染着一身寒气故而也不与沈夜靠得过近。看着沈夜一页页慢慢地翻着,发了会呆之后,忽然问道,“主人以前也会写日记吗?”

沈夜瞥了他一眼,初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改口重问,“你以前也写日记吗?”

“小时候写过,”沈夜翻过一页,“后来就不写了。”

“那你的日记还在吗,我想看看。”

沈夜顿了一下,合上了小曦的日记本,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在是在。只是……凡事皆有代价,你若想看,总得拿点什么来交换。”

沈夜的脾气初七再了解不过,这种对话的套路早熟记于心,回答起来亦是滴水不漏,“属下的一切已然皆为主人所有。”

“说的也是。”沈夜点点头, “那只能是一样新的东西了。本座向来公平,你可以现在写一篇你的日记来交换。”

“……”初七的表情有些僵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会。”

“这有什么难的,”沈夜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索性下床走到桌案前去替初七研墨,“嗯……既然是换我以前的日记,你也写一篇以前的吧。回忆自己日常生活的某一天,如实记录就可以。”

沈夜磨完了墨,原本是打算坐在旁边等初七写完,然而这个人冥思苦想了已经快要半个时辰,仍然半个字也没落笔。思来想去,或许是自己坐在旁边影响了初七的发挥——被人看着做事大约是有点不自在的,沈夜配合地站起来,离开桌案回到床上继续看小曦的日记,看着初七在又一刻钟的深思熟虑之后,表情凝重地写下了第一个字。

沈夜支着下巴看两页日记,就忍不住又用余光瞥一眼初七,等了好半天终于见初七攥着一张纸挪了过来,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沈夜很轻易地觉察到了他的紧张。

沈夜心里暗自笑了笑,从初七手上接过了那张纸。

……内容详尽,描写生动,唯一的问题是——满纸都是“沈夜”,还有两块明显的涂改痕迹——把“主人”涂得几乎认不出来,初七这一篇日记,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沈夜一天的生活。晨起更衣,朝会议事,居然连出席的祭司名单都整整齐齐地写了出来,午后小憩了半刻,日落后陪伴小曦,讲了故事,这儿初七又涂掉了半行,墨迹太重沈夜也分辨不出究竟写了什么,整篇日记没有出现过的“主角”终于在结尾短暂地露了个脸——“沈夜就寝后,我也睡了。”

沈夜扫了初七一眼,“这就是你的日记?”

初七点点头,“其实每天都差不多,有些小细节不记得了,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这样可以吗?”

这一脸认真的表情实在让沈夜说不出“这也能叫日记”,只能默默闭上嘴,思考怎样说才不至于太过打击初七。可这沉默在初七看来,却是日记已经过关的信号,悬空半天的心脏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地,询问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兴奋,“那我可以看你的日记了吗?”

沈夜想了一会,指挥初七去把笔拿来,初七虽然一脸迷惑不解却还是照做了,然后便看到这人接过之后,在手上的“日记”上刷刷落下几笔。

“给你。”

——被塞回来的那张纸上,所有的“沈夜”都改成了“我”,最后半句里的“我”变成了“初七”。

…………一瞬的错愕之后初七的内心爆发了好一阵吐槽,尽管在沈夜看来他仍然瘫着一张脸毫无表情的变化。

半晌无语之后,看着初七默默把日记折了起来,然后去桌边整理笔墨,沈夜又不禁有些心软,尤其是想到方才他那么认真地回忆从前的事……犹豫了半天,他还是轻咳了一声,没说话,却往外室去了。

初七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跟了过去。

两人在柜子里找了半天,日记是自矩木那日之后开始不写的,沈夜也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了一本,哪怕锁在柜子里,封面上都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灰,初七如获至宝地接过来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三月初九

我一定是天生不适合学法术,一定是。

连比我小了五岁的太阴祭司的小儿子都已经学会小火球术了,今天父亲说起的时候谁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失望了,华月都吓得不敢跟我说话。这又有什么,反正早就习惯了。

算了,不写了,再去练一会吧。

三月初十

似乎有一点起色了,午后成功过一次,只不过到晚上都没有再成功过了。沧溟又喊我明天一起逃课,其实还想问问老师小火球术的事,可是这个理由一定会被她笑的!

真烦啊,如果有一天我能学会所有的法术就好了,爹爹不会骂我,还可以变给小曦看,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喜欢会法术的人,沧溟来抱她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一个劲地喊“唧唧”,这么小的孩子都学会拍马屁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学会的,早晚。

三月十一

初七正要往下翻的时候,忽然被沈夜按住了手,都没注意他怎么动作的日记便被抽了过去。

“有这么好笑吗?”

初七这才发现自己嘴角的弧度已弯到了难易忽略的程度,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没、没有。”

沈夜丝毫不理会这声底气不足的辩解,动作干脆地日记卷了起来,初七急忙拦下,“我还只看了一页……”

“一篇换一页,要和我讨价还价么?”沈夜把卷好的日记塞回柜子的小角落里,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走,睡觉了。”

初七恋恋不舍地跟着沈夜回了内室,就那么三五步路还回了两次头。沈夜可顾不上去注意初七的心情,他早忘了自己小时候写过什么,才会一时心软纵容,没想到这内容……未免也太……

上床以后沈夜立刻闭眼睡觉,但初七显然未能领会,辗转反侧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旁,小声问了一句,“一篇有字数要求吗?”

身边的人闭着眼睛,呼吸平静而绵长。初七无奈地轻叹一声,翻过身吹熄了床头的烛火。

灯火灭去的一瞬间,那个已经“睡着”的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每日反复不懈地尝试,日子过得也快,初七暂时没有在寂静之间取得进展,沈夜一直在寝殿休养,伤势慢慢痊愈,气色也越来越好。

然而这天清晨,初七却是被烫醒的。

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滚烫,初七即刻睁开眼睛,外面天色暗沉,室内光线昏暗,朦胧之中只看到沈夜闭着眼靠在他身上。

也不知昨夜怎么睡的,竟然两个人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一起,初七翻身扶住沈夜,略显冰冷的手贴在沈夜的脸颊上,“怎么会这样?”

沈夜的气息也不稳,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神血……”

初七愣了愣,神血发作并不稳定,但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在短时间内连续发作,他略有不安地揽住沈夜的身体,打算送些灵力进去,却被沈夜握住了手腕。

“没事,神血发作起来就是这样,忍一会就好了。”

初七沉默了一会,挣开沈夜的手,把人抱到怀里。他抱得很紧,皮肤相触,略低的体温令沈夜多少缓解了一些,沈夜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低低的有些含糊,“嗯……这样靠一会就好。”

这一次神血灼烧来得突然,退得也快,沈夜的体温慢慢降下来,看到初七又是一脸凝重,沈夜也有些无奈。

“从前偶尔也会连续发作,无妨。”

但这一句并没有让初七安心,实际的原由他们心知肚明,与其说是发作,不如说是迟隔已久的反噬症状。那一次刻意催动,大大提高了神血的活性,这是伤势,也是机会。

各自安静了一会,沈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并不像以前那样独自坐起来,仍然靠在初七身上,仿佛一种安抚,“答应过你,伤好之前,我不会去做那件事。”

初七的手摸过沈夜的脸颊,那儿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次的灼烧时间很短,比起以往的严重发作要轻松很多了,只是两句话的时间,沈夜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神态也很放松,病症确实是结束了,并不是为了让他放心而逞强假装。

沈夜觉得无甚大碍,忍过之后一切如常,便问初七是不是起床,继续去寂静之间。

原本有这一段插曲,初七不太想离开沈夜,但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寝殿。

他必须尽快找出办法了。

浓密的阴云在天穹积聚,连寂静之间的风声都带了几分喧嚣。

一向冷静的面容上,开始浮现出焦躁。

初七不再像之前那样封闭自己的五感进入矩木探索,沈夜苍白的脸颊,矩木内部的寒冷与炽热,一切难题的根源,所有困境的起点,都源于——神血。他没有神血,那些无用的探测,多余的尝试,再做多少次,都是徒劳。

神血、神血……只有神血才可以找到与之相斥的魔气……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雨云越压越低,天色晦暗不明。矩木的枝条将天空割成无数碎片,连带着那些光线一并消散于繁盛的枝叶之中,远处已经传来了隐约的雷声。

雨势已近了。

一道惊雷在遥远的天际炸开,瓢泼的大雨瞬间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珠落在青石地面上四处飞溅,砸出剧烈的声响,而原本充斥在寂静之间的烦躁踱步,不知何时早已停止。

初七沉默地站在雨中,纹丝不动的身体犹如一尊沉默的雕像。衣衫已全部湿透,沉重地贴在身体上,他却只是这样站着,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周遭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这个世界的嘈杂都在远去。时间倏然被放慢数倍,眼前的一颗雨珠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坠落地面,仿佛叩开了某个至关重要的关窍。反复咀嚼的字眼在闪电撕裂苍穹的瞬间,揭开了被所有人忽视的盲点——

黑色的雾气从鲜红的魔纹上逸出,贴着肌肤一点点扩散,阴冷潮湿的气息推开了落在身体上的雨珠,将伫立的身影与世界隔离出诡异的界限。

这具身体里未曾为任何人、甚至未曾为傀儡自身所知的那一部分,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汹涌放大。

初七闭起眼睛,苍白的皮肤开始缓缓开裂,白色的残骨,爬动的蛊虫,隐匿在表皮下的死亡标志在这场大雨里以最赤裸的方式暴露了出来。他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然而爬满他浑身血肉的蛊虫强行夺回了属于冥府的战利品,来不及流出的鲜血混杂着雨水被这些丑陋的小虫强行缝合进身体,斑驳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被一一修复,又在修复之后无可避免地再次回归毁坏的残像。

皮肉碎开、蛊虫缝补,愈合凝结、再次撕裂……触目惊心的动态变化在裸露的皮肤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姿态,仿佛无数条赤红的游蛇,在他身躯上的每个地方不断地冰冷游动,爬过之后留下鲜血与死亡的证明。黑色的雾气纠缠在那些流动的创口之上,仿佛嗜血的恶虫舔舐着傀儡身上最后几丝活人的滋味。

阴冷而黏稠的气息中,一种可怕的力量正从四肢百骸中涌现。

风势开始扭曲,混杂着雨水慢慢地形成了一个以寂静之间为核心的巨大漩涡,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那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瞳仁透出一层极淡的紫色,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缓缓落在了矩木上。

萦绕周身的黑雾阻绝了风的流动,连雨丝都无声无息地全数消弭。糜烂而黑暗气息盘踞在漩涡的中心,仿佛窃笑的魔鬼一般吞没了他,这具身体中最后一点点属于“人”的部分,在翻滚的黑色雾气之中……

彻底消失。

大雨下到傍晚才停。

寂静之间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除了雨水从枝叶滴落的声响,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立于矩木旁的那具身体,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恢复了知觉的左手按在矩木粗糙的表面上,这一次,在那片森寒的深蓝之中,他找到了一抹熟悉而惹人厌恶的黑色。

终于……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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