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诱惑之红

光线交错乱人心神，眼前又是一望无际的山丘，起伏的黄土在变幻的光芒下闪动着轻浮的色彩，让人看了有些心浮气躁。

烛龙之地。

上一世来的时候，随着探宝之人，程钧也不过是捡些小便宜。上一次来的时候，自己还不过是刚刚结成精丹，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时间去细细探究这个地方。

原本以为待得自己从蓬莱回来这里也早就面目全非，没想到自己的转世重来也让许多细节发生了变化，就好比天台早开了，也好比这烛龙之地的“老龙头飞升”并未发生。

因为没有飞升，这天外洞天自然没有暴露于人前，知道的人不多，会来探究的人更少。要说起来，也只有上清宫里头那几个和张七张九有关系的老家伙，才会比程钧更清楚这块地方。但是要论这里头的好处，只怕他们也比不过在上一世就参与过趁火打劫的程钧了。

将张清麓送入自己的悬空岛之后，程钧原本可以破开空间直接回去，他却偏偏想起了一个东西，正巧在这烛龙之地里头。上一世轮不到他出手已经被人拿了去了，这一世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左右他如今的修为，也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这一块原本不曾探索的地方，如今倒也真的能好好挖掘一番了。

一路走来，这烛龙之地到底有多大，程钧也不是特别清楚。以他的经验来说，小洞天的大小、灵气甚至天道是否完整，既取决于洞天主人的实力，也受到小洞天本身构成物质的影响。就好比他的悬空岛，有灵气有生物但是无法形成天道法则，说白了是个可以躲避天劫的洞天福地，却不能真正形成一个独立的天地。或许等修为上去了，也会有变化，但就如今的烛龙之地来看，只怕路还远着。

或许是修为上去了的缘故，如今的程钧可以非常明确的感受到这里的灵气变化，这看起来令人炫目的光线具是灵气的实体化表现，而这里，也没有天道法则的存在。作为上古留存的小洞天，这么漫长的过程中依旧无法形成独立的天道法则，只怕在如今的天地之间，是难以形成独立的天地了。

程钧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倒也不是特别重要，他只是想从这遗留的飞升之地来了解一下可能对未来有用的信息，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成功，倒也不抱希望，毕竟他的目的还不是这个洞天本身，而是这里面的一些东西。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这玩意当初并不被看好，却不想落入一个魔修手中，成了一个极具威胁力的法宝，在之后引发了许多腥风血雨，最后是若干大能围剿之下才灭了对方，至于那法宝最后的下场，程钧也是不知道了。

如今他想要的，正是这制作法宝的原材料。

虽说这里灵气有些紊乱，但程钧如今是地仙修为，受到的影响甚小，他的神念从一开始进入此处就一直覆盖在方圆百里之内，并不是不能更大，而是他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用神念去探索这个小洞天的大小的话，只怕会是一场无用功。另一方面，烛龙之地到底有没有真正的主人，依旧存疑，毕竟飞升之事不是空穴来风，程钧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

“铛铛铛铛……”

一串锣鼓声由远及近的在耳边响起，程钧不用细究这烛龙之地缘何会有凡人间的敲锣打鼓，心中已经明了，自己已经到了要找的东西附近了。只是自己尚未感受到任何灵气波动却已经陷入幻境，显然，这东西比自己所了解的力量更强。

“正好试试你这幻境到底够不够格。”

程钧心中暗道，面上已经是起了些微的笑意。他的道心经历两世，更是在和隐老对决的最后关头突破了壁障，成就了陆地神仙的修为。照道理他是没有心障的，但修为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倒不如干脆在现在引出来，也好有办法解决。

只不过，这幻境似乎还是不够格。大约因为他人生的分支点在那一锅热油之上，所以每一次的心魔幻境都从戏班子开始。程钧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慢慢的看着自己一身单薄的走在雪地里，然后推开了那破旧的戏园子的后门，一身脏乱的戏服穿在身上被拖着去见那公子哥。

他甚至还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是马公子，另一边果然是那个情圣附体般的张公子，程钧站了站，就看到自己微微弯起的嘴角，心中便已经明了，是这一世的记忆。和当初水阁管师兄的幻境不同，这里倒是从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开始了。

果然就看到自己手中符箓一闪，已经是火海滔天。程钧闭了闭眼，这面前的幻想就变得浅薄起来，他脚步不停，却再也看不下什么内容了。

程钧这一世实在没什么可以成为心结的东西。九雁山的覆灭大概可以算一个，上清宫里面的逃命可以算一个，蓬莱界的流浪日子如今看来居然还有几分有趣，乃至于最后出现了天台之战，才让程钧微微沉吟起来，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这天台之争一开始基本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但是到了玄府之后才逐渐出现了他计划外的变化，当时看着都觉得无妨。如今旁观起来，倒真的有几分玄妙。尤其是最后和隐老的对决，就算是现在看起来也是毫无还手余地。这种修为上的差距乃是压倒性的，若非自己最后的选择带来的巨大因果福报，只怕也不可能突破境界壁障，成就地仙境界了。

程钧看着那环境中的自己躲入悬空岛，眼前景色一转已经是和空灯器灵在对话了。大约是因为影响太深，这旁观的身份竟然和眼前幻境里的自己慢慢重叠。程钧手中微微用力，就看到自己直接将那器灵粉碎，收了空灯，身上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强大起来。随后便是那九九雷劫，巨大的银白色的雷柱贯穿天地，程钧身在其中，却突然觉得也不是很可怕。若是如今的自己面对这劫雷，倒也是有三五种方法可以一试。

大约是这心态已经和之前不同，如今重看一遍天台之争的程钧，反倒觉得自己的心境在这最后的幻境里变得更稳定了。联想到他要找的这东西的作用，果然是颇有几分独特，若是能炼制成专门磨练心境的法宝，那之后的心魔劫和道心境界的提升，都不是问题了。

眼前的雷光已经进入了尾声，那隐老的身姿也早就消失殆尽。程钧现在想起来，只怕这隐老当时陆地神仙的修为只是法力境界，道心境界毕竟还差了一截，所以才会在法力消耗的情况下挡不住那九九天劫。

机缘也好，气运也罢，自己到底是跨过了那道门槛，真正步入地仙境界了。

程钧微微一笑，继续抬步向前走去，如今幻境到了尽头，只怕那宝贝也离得不远了。

却不想几步之后又出现了“铛铛铛铛”的锣鼓声，那戏班子的场景再一次在眼前展开。

“原来是反复出现的吗？”

这倒也不奇怪，程钧心道，毕竟是未曾锻炼过的灵物，形成一个幻境自然是一个人所能经历的一切，这一世的程钧经历干净，自然容易通过，如今再来一次也是寻常。

程钧这一次连停留都不曾有，继续向着前方灵气越发浓郁的地方走去，却不想眼前景色兀然一变，那个年少的自己已经梗着脖子硬生生喝下了那锅滚油。

程钧的脚步硬生生的顿住了，眼神也冷了下来，这幻境居然是层层叠加的。或许是猝不及防，那滚油穿过喉咙，烧穿了肺腑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如同烈火从心中烧起，又仿佛坠入冰川深渊。程钧身上近乎不可查的略略抖了一下，这才平复了心中猛然烧起的憎恶之情。

果然，就算是两世为人，也永远忘不了这一个场景。若非这般冲击直视，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想起来当时那种绝望。不过也正是绝望到了极限，自己才会有了另一个开始的人生，才会有了修仙之路上的程钧，而不是戏班子台柱的九老板。

“倒是有点意思。”

程钧自言自语了一句，脚步已经重新向前。若是早个百年，这个场景确实会让他心火怒烧堕入心障，不过如今心境早已超越，这一世对他的影响越发明显，前一世的事情就好像隔岸观火，纵然牵动情绪却入不了道心。

不过，因为有了这一下的刺激，程钧倒是重新小心起来，这幻境显然并不简单，不仅能重现这一世还能重现上一世，可见对人心和记忆的影响极大。当然，再大的影响，若是有了准备便也再难影响到程钧。

就好比那学了一身武艺杀了马公子全家的自己，又好比因为机缘巧合找到了修仙的入门之书的自己，还有那落入玄府看到道藏的自己……

程钧到底是停留了片刻，毕竟得到道藏乃是他最大的气运，虽说之后的用法稍有偏差导致了最后的失败，但不得不说若是没有道藏，便不会有现在的程钧。但这一切也不过是让他稍有怀念罢了，就仿佛看着遥远的故人，虽然熟悉但也不会过于激动。而且，程钧还隐隐有些期待，照这个幻境的发展来看，与其说是杀局不如说是问心，或许还能让自己看到一些令人怀念的故人。

果然，很快程钧就看到了被大龙虎心魔劫折磨的近乎入魔的自己，这感觉过于真实，让看着自己挣扎痛苦的程钧似乎又感受到那日日被心魔所折磨的疯狂。

程钧略一闭眼，极小声的念出一个已经沉睡了几百年的名字：“子若。”

要说这一场炼心幻境能让他有所期待的，也不过是再见子若一眼而已。当初在五少的山庄，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子若年轻时候的面容了，不知道这幻境之中是不是能让自己再看一眼那个善良又温柔的女子。

果然，再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在照顾自己，程钧不由自主的嘴角微微弯起。这是他上一世最困难也是最温暖的时候，纵然现在看起来，都非常值得怀念。

是的，也就只是怀念。

这一世他连找子若的念头都没了，甚至连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都不在关心，对于他而言，子若是上一世的救赎，如今的程钧看来，也只是看着怀念一下而已。

眼前的场景又是一换，月色朦胧，红烛高照，乃是大喜之日。算不得舒适的住所如今看起来颇有几分住家的味道，这是子若收拾的结果。红盖头下面那个安着的身影，隔着纱帐似乎都能看到那阴影里的笑意。

程钧看着那个一样穿着红色喜服的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扑在子若的膝头不停的念叨些什么，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当时的自己简直幼稚的可怕，为了博取子若的同情和爱意，简直把自己的过往描述的凄惨无比。

接下来就该是洞房花烛了，程钧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自己的上一世，却偏偏带有几分旁观者的眼光，自然就看这些亲昵的事情有些面上红。

幻境里的程钧正要伸手去揭那红盖头，幻境外头的那个眼神游移中从子若身上落在了自己身上。说来也是奇怪，当时的自己应该是中年人的样貌，但如今这洞房中的自己却看起来和现在差不多，大约是前世的自己的样子已经有些记不得了，所以幻境也无法体现吧。如此说来，只怕子若的容貌也是做不得数了，或许还是和之前那样，带着几分陆师姐的模样。

程钧心中想着，忍不住好奇还是看了过去，却顿时僵立在当下，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红盖头下面哪里是女子的容貌，分明是张清麓的脸。

“清麓……”

下意识的叫出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程钧心中有一种模糊的了然，难怪之前只是觉得背影熟悉，却一直不曾看到正面；难怪这记忆中的自己依旧是现在的容貌……

程钧知道自己可以挣脱这个不算特别强大的幻境，但眼睛却停留在张清麓身上无法挪移。那笑着去解开他衣服的人似乎已经是自己……不……必须是自己……程钧的心里有个声音，就算是幻象也不行，这种时候只能是自己。

仿佛是回应他这个念头一样，他在幻境中的视角顿时一变，已经是坐在张清麓身前，就仿佛被操纵着的傀儡，看着自己的双手将对方的喜服慢慢解开，嘴上说着调戏对方的话，自己却听不清是什么内容。只看到张清麓原本的面色上浮上红润，在烛火的映衬下倒真的有几分媚感。

明知道这不是真的张清麓，但程钧偏偏就有几分无可自拔的沉迷。洞房的程序就在他这犹豫间按照剧本走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将张清麓推倒，解开那刺目的红衣，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就仿佛罂粟果实的汁液一样，令人迷醉而无可自救。

程钧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幻境中的视角，不再是冷眼旁观而是涉身其中，此时此刻他几乎全部被眼前的人所吸引。

看着清麓因为自己抚摸的动作而微微颤抖，因为热切的亲吻而泛红的双颊，还有因为情动而泛起的薄汗……

程钧无法克制的探向他身后的地方，那个自己已经迷恋许久占有过许多次的地方依旧是紧紧的闭合着，拒绝外界一切侵入。手指在那穴口慢慢捻动的时候能感受到隔着皮肤传来的热度和肌肉的颤动，突然让他有一种想要狠狠侵犯对方的冲动。

或许是幻境让这种欲念无限放大，程钧无法克制的将自己的手指用力刺入那处未曾好好扩张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张清麓的面孔因为痛苦皱起眉头，心中顿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用近乎粗暴的动作强行扩张了对方的后穴，在张清麓来不及反抗的时候，用自己早就按耐不住的分身猛地插入。

“唔……”

耳边的呻吟如同火上浇油，让程钧原本就有些不清晰的理智变得更为模糊，身下的动作粗暴而果决，每一次进入都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的凶猛。耳边是张清麓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喘息，身下是柔软炙热又顺从配合的身躯，包裹着自己分身的地方如同抹了热油一般令他无比舒适。

程钧恨不得时间一直停留在此，永远的停留在这个时刻，又听到耳边传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小…程……”

程钧被情欲充斥的大脑顿时冷了一分，自然身体的动作也随之而停顿。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就听到张清麓的声音又唤了他一声：“……小程……”

程钧低下头，看到那个被自己占有的人满面绯红，眼波含春的看着自己，微微咬着唇，带着几分羞涩，低声说道：“……快一点……”

感受到张清麓抬着腰用身体微微蹭着自己，程钧脑海中那根弦“崩”的一声断了，迷失的理智在此时又回来了，他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张清麓，眼神中带着复杂和些许的神伤。忍不住又亲吻了一下已经被自己咬得肿起来的唇，呢喃道：“你……根本不是……清麓呢……”

还不等幻象中的张清麓开口说话，程钧的手已经挪到他的脖子上，猛地一用力，眼前的幻境已经变化，自己又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那红烛高照的婚房化作碎片慢慢消融在空间里。

程钧闭上眼，心中暗自嘲笑，原来自己的自制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所谓幻境磨练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睁开眼果然已经是回到了烛龙之地，眼前种种幻象在程钧刻意保持道心宁静的前提下恢复成一片荒芜的丘陵，而他正站在两个山丘形成的小小的峡谷里头，面前的山壁上微微的折射着光芒，程钧手中法力释放，在那石壁上微微一砸，顿时露出一个凹陷的空洞来。

他伸手一探，摸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那珠子表面看起来灰蒙蒙的，但是在灵气凝结的光线照射下，隐约泛出银灰色的光泽。这边是此处幻境力量的源头——烛龙之瞳。

传说中烛龙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其双目能窥看天地，蕴含天地万象之谜。而这烛龙之瞳乃是传说中那烛龙的眼珠精华所凝结，具有形成幻象甚至虚构幻境天地的作用。

当然后面这个说法并未有人证实，但这幻境之力，程钧已经切实感受到了，而且，方才那一幕经历恰好说明这幻境有直指道心的特殊性，乃是不可多得的灵材。

想到这里，程钧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确实，若非这特殊的问心之力，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希望看到一个近乎依恋自己的张清麓。

若非那一声“小程”让程钧猛然清醒过来，只怕他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对张清麓的欲念远比自己所想的出现的更早。

真是一叶障目，虽说早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张清麓离开，却不曾如此清晰的看到过自己的内心的想法，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心结，程钧不敢肯定，但张清麓的态度和想法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丝障碍，若不能确定，只怕之后会落到两人均不得好处的境地。

仿佛回应他心中所想，这空荡荡的烛龙之地的深处又有轻轻的叹息传来，程钧心中一凛，也不耽搁，寻了最近的一个出口，先离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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