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争吵

“老猫前辈”，摩岛深处的洞府之中，今日来了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在洞府门口站立了许久，这才等来了里头的动静：“秦越有事相询。”

忘机岛上怪石嶙峋，生机鲜见，以至于秦越的品位也被众人诟病了许久，如今他看着摩岛总觉得和自己的忘机岛也差不多去。大约一个是妖一个是魔，对于住所并不太重视，以至于摩岛表面看起来也并无什么精致的风景，倒是这地脉灵气深厚凝而不散，颇有几分意思，大概也是老魔看中的缘故。

适合炼器啊……

说起来尹云生似乎也在这里弄了个洞府，虽说人最后还是被程钰拉去了梨岛，但时不时的还是会出现在这里。一般秦越来摩岛去找她的概率还大些，不过今日之事，只怕问穿了她都不知道。

老魔的洞府许久都没有动静，秦越也不着急，一边等着一边打量着周围顺便考虑眼下蓬莱的情况，照道理他应当去找程钧，只不过金鳌岛如今也是进不去了，倒也奇怪。想来想去，也只有老魔这个合道帝君大约能知道些事情。

只是这位前辈说好听些是性情中人，说难听些也是古怪，炼器的时候拒不见人，见人的时候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个中原因么……秦越扇子晃悠晃悠，想到那个猞猁道体也是忍俊不禁。

只不过他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恰好落入走出来的老魔的眼中，隐藏在暗处的猫眼闪着一丝微光，颇有几分不愉快，人还躲在洞府门口的阴影里呢，就开口问道：“什么事情找到我这里来了？”

大概是口气比较冲，秦越微微一挑眉，立刻躬身道：“打扰前辈炼器了？”

见老魔没有回答的意思，也不觉尴尬，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小子这里有件事情要请教前辈。”

“什么事情？”

老魔想问的是什么事情能问到我这里来，但想到最近岛上那两个家伙的别扭劲，心里有几分明白。

果然那边秦越问道：“今日里岛上那传送阵不能用了，想问问前辈是否那些机枢出了问题？”

老魔心道果然就是这档子事，一边回了个白眼：“传送阵的事情难道不该去问程钧那小子吗？”

秦越苦笑：“金鳌岛封闭了。”

“呵……”老魔嘀咕一声：“好大的手笔。”

“前辈？”

“你小子该不是想去灵山吧？”

秦越点头道：“正是，那边还有些和我们相关的人尚未安顿完毕，多少有些事情需要走一趟。”

“那别指望传送阵了，往灵山的传送阵都封死了。”

老魔言之凿凿倒是让秦越心中一惊，他原本就有个猜测，现在果然中了，自然是要继续问一个为什么：“前辈可知道是为何？难不成灵山那头出了事？”

“灵山那头怎么了我是不知道，至于传送阵么”，老魔故作玄虚：“你自己去问程钧那小子吧。”

秦越甩开扇子摇了几下才收了起来问道：“金鳌岛也是封闭了，莫非两者还有些关系？”

“有事没事问这么多作甚，想出去就找程钧去。”老魔如今身高不及他，连翻了两个白眼都被斗篷遮掉没让人看清楚。

“这……”秦越还想问什么，就看到老魔背后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白色长发的男子赤着脚走到他跟前，面色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绪，只是打断了他的问话：“金鳌岛没有封禁，只是开了守山大阵，你有传讯符，程钧能听见的。”

这是赶人的节奏呢？

知道和老魔还能绕绕弯子，但是云渊的话，他若是不想说，只怕自己是片刻都不能多待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微妙的敌意对着自己。

或许是动物的本能？

秦越摸摸鼻子，想起来自己曾经被众人无数次嫌弃的扇子的香味，老老实实的一拱手算是告退了。

那金鳌岛上的阵法到底如何秦越也不是看不出来，他来摩岛与其说是问传送阵的还不如说是来打探程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不过他这些手段在别人跟前混混还成，在这里一个是几千年的老魔头一个是本能胜过谋略的妖王，自然是打探不出什么结果。

他转身往外走，另一边老魔则推着云渊往里头赶：“去去！你怎么跑出来了。”

白发人一边跟着他往洞府内走去，一边说道：“他目的不单纯。”

“废话么，不就是想问问程钧为什么把人关起来还把岛锁了。”老魔摇摇头：“说起来程钧那小子下手还挺狠的，张清麓也不过是说要回上清宫一段日子，他就直接把人关起来了。”

云渊在一旁沉默了片刻，老魔还以为他在担心，正想让他不要多操心，就听到冷不丁一句：“张清麓会回来的。”

老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嘿，你倒是看得清楚，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会回来的，都说了是去帮自己老爹一段日子，程钧把人家上清宫都搬空了，怎么都该让张七去收拾一下吧。所谓上阵父子兵，他倒好，活生生把人家儿子扣下了。”

“张清麓没事。”

“是没事，只不过走不了而已。”老魔已经习惯了云渊说话的方式，也懒得纠正他，“他也不过是不让人走而已。也真是奇怪了，平日里也没觉得他多把人放心上啊，再说又不是不回来，哪能这么就直接扣押人了呢？要不是张七先回去了，大概早就把金鳌岛都砸了。”

按下这两人的嘀嘀咕咕不说，秦越这头问不出消息，自然是转回到了金鳌岛外头。以他的修为和眼力自然是看的出来这外头的阵法只是守山大阵，但程钧一个陆地神仙，如今蓬莱、昆仑、灵山三界明面上可谓修为最高的一人，居然会在自己的洞府之外开启守山大阵，岂不是令人生疑？

若非蓬莱结界完好无损证明他自己也活的好好的，只怕早有许多帝君明里暗里跑来打探了。莫非还真如自己所猜测的……？

一道法力打入手中的传讯符中，隔了许久才有程钧的声音穿了出来。他如今修为远高于众人，前一次秦越到了外头就已经知晓，只不过心有所系懒得理他。此时见他去而又返晓得不能轻易打发，神念直接笼罩，问道：“秦师兄有何事？”

“我要去灵山一次，你知道那边还有不少事情没有解决。”

果然，灵山两字一出，程钧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隔了一会儿，一道符箓隔空从金鳌岛内飞出落在他手上，随之程钧的声音也淡淡的传来：“用你精血激活之后可容你一人进出传送阵一次。”

这年头进出传送阵都要验证精血了？！还只能来回一次？！你当老子的精血是白菜可以随意浪费的？！

秦越差点破口大骂，想了想要问的事情，又忍住了，对他而言有时候满足一下好奇心似乎比修为更重要：“张清麓可是在你这头？”

“张师兄的事情为何问到我金鳌岛来？你应当去赤练岛。”

果然在啊……

秦越摇摇扇子，收起那符箓，心想是不是要下个猛药逼问一下，又想到若是真让自己问出个底细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承担得起。毕竟这两人一个如今是陆地神仙，一个背后是全新的上清宫。

自己带着人打劫上清宫救出九雁山的故人这一茬，到底能给上清宫带来多大损伤，秦越就算看不透全局也是能明白几分的，那些损伤说到底都是留给泊夜的，张七早就在自己来之前该清理的都清理过了，他的人当时是一点都不曾留下。若非如此，光凭自己带着这些神君跑去赶场子，就算修为差不多也是一场苦战，哪有那么轻松的？

也正因如此，现在的上清宫到底恢复了几成也是难说，是不是有能力和蓬莱分庭抗礼也很难说……

秦越托着下巴掂量着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考虑要不要再寻些手段给自己增加点胜算，却听到程钧的声音有些不耐：“秦师兄还有何事？”

秦越正想说不如让张清麓一起去灵山，反正他人面熟也好办事，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一阵法力从金鳌岛的阵法上泛起，程钧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一般直接将人推了出去：“若是紧急便赶紧，我这里便不耽误秦师兄了。”

好吧，两头被赶，自己果然就是个跑腿的……

秦越暗自摇摇头，决定这些帝君的事情还是少插手省的多事，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其实正如他所猜测的，也正如老魔他们所预料的，张清麓此时并不在赤练岛上，而是在程钧的洞府之中，那守山大阵不为别的，便是为他所张开。金鳌岛上的守山阵法乃是程钧亲自布下，每一处都有伏笔，只要在阵中，任何人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掌控，而此时这耗费甚大的阵法却只是为了防止张清麓从自己这里溜走。

“秦越起疑了。”

看到程钧转过身来，张清麓淡淡说道。

“他早知道的，”程钧也不否认，只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但是他知道了也不会说更不会做什么。”

“嗯。”张清麓点点头，见程钧凑近了看他，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这般小心，反倒让他确定了猜测。”

“他不敢做什么，不表示你不会用他做什么。”

程钧摇摇头，他和张清麓彼此之间都太过了解，早就知道对方的后手会有哪些：“我多防一份总归是好的。”

他这话一出口，张清麓心中微微一刺，说到底，程钧依旧是不信他，无论自己如何说他都不曾相信。原以为两人之间近百年的了解，谈不上知根知底也好歹是心意相通，谁知道到头来依旧是难以取信于他。

心头苦涩化作舌尖艰难，张清麓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程钧，就算我回去也并不表示上清宫要和蓬莱对立，灵山道统也不会再做那固步自封的事情。我只是去帮爹爹打理一番，用不了多久的……”

“清麓怎么不明白，” 程钧打断他，“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张清麓心中叹了口气，无论他什么意思，程钧都不想让自己走而已。其实也不难理解，爹爹那头若是算上自己，明面上两个帝君还有那背后的实力，确实足以让程钧稍有忌惮了。毕竟，程钧的志向应当是那天台之上，而他若是走了，这蓬莱只怕是没有多少实力能与自己爹爹掌管下的上清宫抗衡了。

只是这话若真要说出口，岂不是更令人伤神？

把暗地里的算计摆到明面上来谈判，又不是生死仇家，何必如此难堪？

“清麓，”程钧在一旁看着他许久，这金鳌岛已经封闭了三天，若是将人关起来就能留下的话，程钧早就把他丢到悬空岛里去了。如今这蓬莱封禁其实并不能留下张清麓，这两人之间，也不过是彼此留下最后的脸面而已，而如今只怕也是到了差不多该决断的时候了：“你当真要去上清宫？”

确实，自己最初答应张清麓的时候也不过是到天台之战为止，之后的选择在他不在自己。只不过自己原以为这么多年以来，早就养成了默契不会再分开，却没想到会杀出一个张七，让张清麓的选择多了一份变数。

程钧此问乃是最后的选择，张清麓也很明白程钧的意思。张清麓抬头看了他许久，程钧的眼神里果然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他便晓得自己已经是输了一筹，缓缓的点头道：“也罢，我便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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