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无法理解。

这种自作主张的地方，明明一点也不帅气。

一声不知地就离开了，擅自认为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为什么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因为他觉得你不会同意吧，”压切长谷部这么说着，“开除学生跟开除老师，至少也要选择其中一个。”

大俱利伽罗只是默默地听着，盯着手机上那个无法拨通的号码。

“如果是你，肯定会不想他辞职而答应退学吧。他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比你快了一步。”

没错。

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他失去工作，大俱利伽罗更愿意选择退学。

“但是、也没必要……”

没必要消失不见吧？

多少可以明白他的心情，但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讨厌。

明明可以注意到的、却在不经意间让他从指间溜走了，抓了个空。

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一开始就是他主动粘过来，现在又是他擅自离开。

“笨蛋。”

没有了烛台切光忠在的日子，就像是缺少了重要的东西一般。已经形成了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总是以为他在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却发现那里谁也不在。

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每当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回到家，看到那小小的猫咪后，便又会充分地意识到现实就是日此的。

烛台切光忠的主动辞职，让校方也将之前的那件事的问题全都挂在了烛台切光忠的名下。

疏于职守、猥亵学生、不良教师——

一开始在学生们口中很温和绅士的老师，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人渣，往大俱利伽罗这边关注也渐变得少了起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但大俱利伽罗却一点也不开心。每次听到有人从口中说出那些侮辱烛台切光忠的话，大俱利伽罗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冲动。如果不是有御手杵他们拦着，自己可能早就被停课了。

很想给那个家伙一拳，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将自己心中积累下来的阴郁与气愤全都说给他听。然而就连压切长谷部都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想见他。

大俱利伽罗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显露出来的暴躁让大俱利伽罗觉得，自己开始不像自己了。

但是那又怎样？

就算暴躁到突然会去踹桌子腿，也只不过是让上面的东西掉在地上而已，最后化作心底的失落与空虚感，变成深深的疲惫。

大俱利伽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时间流逝，逐渐习惯没有他的日子。而天气也像自己的心情一样，逐渐开始转凉。

面前除了字典就是习题，大俱利伽罗摆弄着手中的自动铅笔，扭头看了看窗外。黄色的秋叶从眼前飘过，最后落到地上，堆积成一片。

想着一会儿要去小卖部抢什么牌子的面包，大俱利伽罗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手中的习题。

“喂喂、快看这个。”

教室里不是所有人都在复习，有些人也凑在一起聊着天或者讨论着困难的题目。而此时，离大俱利伽罗不远处的几个男女，似乎就在聊着跟学习无关的东西。

“啊、什么什么？不会又是什么恶心的图片吧，我才不要看~”

“不是、这是我一个表姐前段时间过来玩时给我看的。她说她非常喜欢的一个同人画家突然不出刊了，连都没有任何动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算不想听，那些声音还是传到了大俱利伽罗的耳朵里。不管怎么说，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太大了些，特别是那个举着手机的男生，一副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一样，放开了嗓子说着话。

“表姐她之前偷偷拍了那个作家的照片，我一看，把我也吓了一跳啊~你们看看，这是谁？”

“唔诶~我看看……诶？真的假的？！”

“呜哇！没想到……”

“桌子上的那些，是H本吧，好多宅男、好恶心……”

总觉得这些话语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大俱利伽罗抬起头向那几人看过去。

“这、不是烛台切老师嘛~？”

“诶呀，他都已经辞职了，不能叫他老师啦。”

“明明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竟然在画这种恶心的东西么，看来内在早就烂掉了吧——”

很久没有听到的名字被这几人用那种口气说出来，让大俱利伽罗寒毛卓立。扔掉手中的笔，大俱利伽罗猛地站起来向那几人走过去，一把抢过那个男生手中的手机。

可以看得出拍这张照片的人很用心，就算是偷拍也能很清晰地看清烛台切光忠的面容，还有他摊位上在贩卖的刊物。

“哦呀，是你啊。”男生注意到了大俱利伽罗，自然也记得前段时间的那件事，“你应该知道这人在画这种东西吧，表姐是去买女性刊物的、说不定那些东西画的就是你们两个啊。各种玩法都试过了？”

“喂、等等……”有的女孩子似乎听不下去，伸手拽了拽男生的袖子，但却被男生直接挥开。

“喂、说话啊。难道默认了？哈哈哈~”见大俱利伽罗一声不吭，男生伸手从他手中抢回了手机，“别想把这个删掉哦，我已经传给很多人了，就算你把这个删掉了，很快也会在学校里传开的。有什么关系~这种笑话当然是要用来让大家一起开心的啊——”

这人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大俱利伽罗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

恶心。

不知廉耻。

只有这些词很清晰地刺到脑海里，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

“你这——！”清醒的一瞬，大俱利伽罗抬起了手，结结实实地揍在了男生的脸上。看着他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大俱利伽罗跨出一步压了过去，揪住对方的领子，抬手又是一拳。

“你这样的家伙、懂什么——”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收回你的那些话！”

就算他不在了，也要恶意地中伤他。

“呀！！老师！！！”

有女孩尖叫着跑了出去，学生们上来拽住大俱利伽罗将两个人分开。就算如此，地上的那名男学生也已经眼前发黑、鼻青脸肿了。

打架并不能解决问题，回到教室来的御手杵几人及时阻止了大俱利伽罗，但就算如此，学校还是下达了警告。

照片在校内疯传起来，本来快要平息的事情再次成为学生们的闲谈。就算大俱利伽罗想要阻止，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天听着那些言论，直到学生们觉得腻了、无趣了，找到新的话题后才平息下来。

不想再听到那些话了……

大俱利伽罗变得更加沉默，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以此转移心中逐渐累积起来的想念。

某天午夜。

压切长谷部坐在电脑前抽着烟，屏幕上的数据看得人眼花缭乱，但却被压切长谷部一个个分好了类别，归纳起来。

手机响起，压切长谷部接起了电话，“喂。”

“长谷部君、最近还好么？”电话那边，烛台切光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中是厚厚的速写本。随着手上的动作，前方玩着皮球的金发小女孩的身影在画纸上逐渐清晰起来。

“我说，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压切长谷部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日本的话…午夜吧。”苦笑一下，烛台切光忠放下了速写本。反而拿出了一个面包，在手中捏碎后洒在了地面上，“但是你明显也没睡嘛。”

“有点东西要整理而已。”

“是么……”烛台切光忠垂目看着地上聚集过来的鸽子，不断将手中的面包捏碎，“他还好么？”

“最近看起来是已经平静了，只不过前段时间……”压切长谷部想起之前学校打来的电话就感到头疼，但也无可奈何，“好像俱利伽罗动手打人了。原因的话……有个学生弄到了你在同人展卖本子的照片，在学校里传播，俱利伽罗受不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就打了那个学生一顿。”

“……”烛台切光忠没有出声，但用肩膀夹住的手机却滑了下来落在大腿上。拍掉手上的面包屑，烛台切光忠重新拿起电话，“……他没受伤吧？”

“啊啊、倒是那个学生，被揍的不轻。……就算你走了，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不打算回来么？”虽然大俱利伽罗看起来很平静，但压切长谷部还是看得出他的悲伤，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我……”电话那边没了声，但是能听到烛台切光忠的呼吸声。

压切长谷部就这样等待着，静静地等着……

“我本来，认为……也许这样让俱利伽罗回归正常的生活，更好一些……”

“你问过俱利伽罗的感受么。”压切长谷部听着那边的声音，不去在意那声线的颤抖。

“…………”

“俱利伽罗的性格，你应该也很清楚。也许你觉得是对他好，但那也只是‘你觉得’罢了。”压切长谷部虽然有些恼怒自己的友人拐走了自己的侄子，但他们想在的样子，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我还等着看呢，你被俱利伽罗揍的趴在地上的怂样。”

说完了这句话，电话就被压切长谷部那边挂断了。烛台切光忠看着传来忙音的手机许久，最后重新拿起了速写本。

纸张上随着烛台切光忠的动作，一位目光锐利的少年的脸在上面逐渐清晰起来。烛台切光忠一边回忆着那张面容，一边露出沉醉的神色，但最后却化为了深深的忧伤。

终归是自己太懦弱了……

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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