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夜了，艾伦抱着双臂，坐在地牢的铁窗下。他仰着头，注视着窗外的夜空。跳动的星辰就像仙女魔杖下的余晖一般，闪着既明亮又柔和的光。艾伦全神贯注地盯着牢笼外的世界，全然不知此刻的牢房之外正站着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利威尔手里提着提灯，伫立在铁牢门外。夜晚的湿气让他曾经受伤的左腿一阵阵地抽痛，就像在提醒他所犯下的罪行一样。他叹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面前的牢门。

面色苍白的少年缩着身子侧卧在冰冷的角落里，原本可以垫在身下的草席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一团团从口腔里呼出的雾气像是在证明眼前这个微弱的生命还活着一样。

利威尔放下手中的提灯，将搭在另一只手臂上的毛毯展开，打算盖在少年身上。艾伦感受到了身边的异动，抖了抖浓密的睫毛，睁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少年毫无感情的目光让利威尔的心颤了一下，手里的毛毯也跟着掉了下来。利威尔眼神闪烁地别过头，仿佛在躲避少年的注视。他站起身，拿起身边的提灯，来到潮湿的壁炉前。这个地下室的壁炉已经废弃很久了，引火物上堆满了厚厚的灰尘。艾伦依然没有动，他只是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壁炉前忙活的男人，像在观赏一部无声电影那样，专注而认真。

比气温更清冷的月光透过铁窗洒在男人弓起的脊背上，艾伦出神地望着他，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他们在雪山上的木屋里共度的那一晚。

那天，他也是这样，坐在角落里看着男人艰难地将营火引燃。当火光燃起的一刹那，男人并不高大的背影突然被跳动的火苗映衬得无比伟岸。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依赖感。仿佛只要跟他呆在一起，无论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他们总能化险为夷。

壁炉里传来了松木燃烧的噼啪声，艾伦回过神，收回一直在男人身上徘徊的目光。见壁炉已经引燃，利威尔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壁炉里所剩的木炭不多，他不确定它们能烧到什么时候。利威尔脱下身上的大衣，重新回到少年身边，找了一处还算干净地方坐下。微弱的炉火终于让这个冰冷的囚室有了些活人的温度。第一次来到这个地下室时，他几乎无法忍受这里的寒冷和寂静，它就像一口棺材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

艾伦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闭上双眼不去看他。坐了良久，利威尔突然觉得躺在自己面前的好一具尸体，让他局促不安。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他动了动嘴唇，却依然选择了沉默。

壁炉的火苗驱走了寒湿的气息，看着面前的少年，恐惧、慌乱、忐忑、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情感将他翻搅得无比烦躁。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又是究竟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囚室，强迫自己面对这个他背叛过的少年。他伸出手，用掌心摩挲着少年湿冷的脸颊。艾伦被男人的举措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毫不掩饰地瞪视对方。

利威尔像是没感受到艾伦的敌意一样，固执地提起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几个月来的囚禁，让艾伦的身体意外地孱弱。他动了动身体，却无法挣脱男人的禁锢。他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新的刑罚，只好再次闭上眼睛祈祷这一切能尽早结束。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利威尔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将下巴搭在艾伦的肩膀上，用力地呼吸着他气味。

壁炉里的松木，啪地一声断裂了。身体里的火焰似乎正跟着壁炉的温度越升越高，利威尔感到一阵难言的燥热，他抓着艾伦的肩膀，稍微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汇集到男人的下颌上，艾伦眯着眼睛观察男人沾满炉灰的脸。他能感受到从男人掌心传来的热度，似乎让时间回到一年前的人，并不只有他自己。

木屋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根本无法降低交缠在篝火旁的两人之间的热度。艾伦搂住男人的脖子，用力地抬起被汗水浸湿的腰肢，迎合越来越凶猛的撞击。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叫了些什么，但是男人那足以融化他身体的温度却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艾伦……”就像一年前那样，利威尔再次将艾伦揽在怀里，狂乱地亲吻和吮吸他的颈部的皮肤。

一样的寒冷，一样的炉火，不一样的是，这次的绝望只属于艾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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