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8.

　　脑子里就好像有一团火，沉甸甸地烧着。

　　他梦见已经离开一年的那个家，那儿的一切都是那么温暖。忽地，那个家不见了，变成了看不到边的华美庄园。阳光下，蔷薇花瓣上闪着露珠，而他却无暇顾及，一心只想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很快，他便看见那个人在走廊的尽头。他想喊住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临阵退缩。一股无形的畏惧压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让他动弹不得；身体就像被灌了铅似的，被缝死在了原地。

　　梦境很快变得模糊，但他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皮。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昏暗的光线和细微的人声。

　　“……他……注……烧……”

　　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但他认得那个声音——那个他最想听见，此刻又最害怕听见的声音。

　　里恩努力撑开眼皮，看见克洛站在床边，背对着他和佣人说着什么。

　　克洛。

　　他张开嘴，却只念出了口型，发不出声音。白发的青年转过身来，凑到他跟前，抚了抚他的刘海：

　　“睡吧。”

　　那就像是句咒语，让里恩再次沉沉睡去。

　　那一夜之后，里恩因为发烧在床上躺了三天。看病和打理似乎都是由克洛帮忙处理的，因此没有人发觉里恩生病的真正原因。浑浑噩噩地睡了三天后，身体才算是恢复了过来。之后的几天，里恩也被允许不用上课，只需要在房间内静养。

　　而那之后，克洛再也没有在里恩面前露过面。就连神志不清时见到的那次也变得有些像是梦境了。

　　“里恩，你又在发呆了。”

　　尤西斯的声音打断了里恩的思绪。回过神来，里恩朝尤西斯笑笑：

　　“抱歉，我只是睡得有点晕了。”

　　尤西斯看着里恩，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担忧。晨间骑马回来，尤西斯便顺道来陪里恩说说话，但里恩的思绪却总是游移在外。

　　“你有把心事堆在心里的坏毛病。若是平时，我会建议你赶紧把话跟他说个清楚——”尤西斯见到里恩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只好叹了口气：“别忘了，我也可以随时奉陪。”

　　“谢谢你，尤西斯……我没事的，真的只是睡晕了而已。”

　　“……那你先休息吧。我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忙。”

　　“嗯，回头见，尤西斯。”

　　目送尤西斯掩上房门，里恩舒了一大口气。他并不是有意欺瞒，但事情实在让他难以启齿。在那之后，他对那天的事情守口如瓶；而在搞清楚克洛的想法之前，他也不打算把事情告诉其他人。

　　他仍旧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至少让他做最后的一点挣扎。他需要和克洛好好谈谈，弄清楚来龙去脉。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那一夜之后，克洛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再在里恩面前出现，与上一次的性质截然不同，尽管天天在家，可里恩依旧抓不住他的踪迹。五天过去，里恩的身体总算大体恢复，他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场合跟克洛谈话，可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

　　同时，虽然做出如此决定，但里恩内心仍然存有顾虑。与克洛独处无疑是伴随着风险的——但他必须做出选择。

　　最后，里恩咬咬牙，在第五天的夜晚敲响了克洛卧室的房门。

　　“克洛，你在吗。”

　　叩叩，两声敲门声后，门后并没有回应。里恩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镇定的口气再次说道：

　　“克洛……我知道你在的。”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就在里恩垂下头，转身打算离去时，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抓住里恩的手臂，把他扯了进去。他被里面的人挡在墙边，只听那人发出一声苦笑，口气意外的轻松：

　　“喂喂，发生过那种事情后还大半夜跑到别人房间，你也是够厉害的。”

　　“要是我不这么做，克洛你根本不肯见我。”

　　里恩迎上克洛的眼神，额间渗起汗珠。克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开他坐回了桌边的椅子上，同时也示意里恩坐下。

　　“所以，来见我做什么？”

　　克洛看上去游刃有余，就好像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答案。里恩内心既紧张又恼火，但他也只能老实交代自己的来意。而他心里想问的事情又太多，一时竟不知要从何说起。

　　“克洛，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里恩咬紧嘴唇，停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后半句话：“而且，我们可是兄弟，那样的事情——”

　　克洛叹了口气，打断了里恩的话头。他没有立刻作答，抵住下巴望了望窗外，似乎总算丢开了些顾虑。

　　“里恩，我再说一次，我不属于这个家。”

　　“克洛——”

　　“我不是你的‘哥哥’，包括卢法斯和尤西斯——他们也不是。”

　　里恩的声音卡在喉咙口，呛得直抽一口冷气。一时间，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字与字、音节与音节之间无法串联起来，让他明白克洛到底在说什么。不顾愣住的里恩，克洛继续说道：

　　“这是只有我们当事人才知道的秘密。就算我现在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我们都与吉利亚斯没有血缘关系——除了你。”

　　“……”

　　里恩哑然。尽管他来到这座庄园只有短短的一年，可依然觉得好不容易建立的认识瞬间轰然倒地。

　　“我是在你出世的那年被接进这个家的。而在那之前，我家——我原本的那个家的所有财产，都被奥斯本家买下了。这其中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老实说这样的手段我这几年也没少看过，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家的确被吉利亚斯摆了一道。那么这一道也只有我自己来摆回去——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克洛的口气风轻云淡，但里恩直觉，那背后必定不止是这样的分量。他只能喃喃地念道：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们什么时候知道过那个老疯子在想什么了？而事实就是——只有你才是他的嫡子，里恩。你最好忘记那些你是私生子的蠢话。”

　　里恩低下头。一年前他突然地被告知生父是谁，而现在他似乎又知道了他生母的线索。可是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太过不切实际。是奥斯本家的继承人又怎样？跟吉利亚斯的血缘关系又怎样？不管他是不是这个家真正的成员，他都已经开始尝试去接纳这个家庭。事情总是眼花缭乱地变化着，不等他抓住其中的本质，情况就已经弃他而去。而他真正想要珍视的人和事，就在这期间偷偷溜走。

　　他曾经讨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而正是克洛让他脱离了那般境地。而现在，克洛的话又让他变成另外一种格格不入的东西。

　　里恩感到内心拧成一团。他握紧拳头——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回答没有听到。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还是兄弟啊……克洛你到底，一直以来都是……”

　　一直以来都是怎么看这个家的。

　　一直以来都是怎么面对吉利亚斯的。

　　一直以来，都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仇人的儿子的。

　　他绞尽脑汁，只能归总出这么一点想法。他想要克洛把他的过去说个清楚，想要克洛告诉他对自己的真实的想法，想要这一切从未发生过。难道这一切就真的只有谎言？

　　克洛再次露出了苦笑。事到如今跟他谈兄弟之情，他也很难有什么想法。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面具，而面具下的情感，他最清楚不过。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是你四处去打探我的消息，头疼的可是我。”

　　他是不能让里恩心存疑虑的。他不怕里恩走露风声，可若里恩四处去打听自己的事情，那就有可能被卢法斯等人察觉。与其躲躲藏藏，还不如用事实来绑住他。毕竟他的复仇已经不能停止，他不允许再节外生枝。他也料想到事情可能会败露给里恩，也因此从未小看过这个少年。只是，他还太天真。

　　为了他的计划，他必须让里恩闭嘴，又不能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这只是公事公办，他手里新的一张面具。只要他不把这张面具掉地上，那就没有问题。

　　克洛走到里恩面前，拍拍他的脸：

　　“这样的计划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你不需要心里有负担。只不过，还得让你再陪我演演这场戏了。”

　　他还不能放手——在事情结束之前，他还不能放开里恩。

　　“难道我们度过的时间就只有虚假吗？！”

　　里恩突然抬起头，大声喊道。这样情绪激烈的里恩克洛还是第一次见，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

　　“……是啊。”

　　没有否定的理由。里恩重重地抖了抖，就在他怔住的时候，克洛掰起他的脸，给了他一个深长的吻。这唤起了里恩身底的记忆，那混杂着恐惧、无助还有喜悦，令他作呕。

　　“不，克洛，我不要这样……”

　　没有激烈的反抗，他知道自己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承受这样的关系。他的身体因为惧怕而在拒绝，却始终无法磨灭那隐约的快感。不知不觉中，他总是追求着克洛的身影，哪怕这番醒悟几乎无情。

　　“我说过了……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不可能没有心理准备吧？”

　　克洛将里恩推倒在床上。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将里恩收于掌中的做法，哪怕这做法可怕得甚至会将他自己反噬。当里恩的下肢暴露在空气中时，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下的少年打了个哆嗦。他的目的并不是让里恩感到痛苦——这坚强的少年又如何会对痛苦低头？那么，他只能用少年所说的“虚假”来打败他。

　　那样的甜蜜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惧怕。

　　“看在你今天大病初愈，我会温柔一点的。”

　　克洛俯下身，掰开里恩的大腿，含住了他的阴茎。里恩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伸出手想要推开他的脑袋，却被他抓住。克洛尝试着从几个角度进攻，让里恩狼狈地发出几声闷哼。于是克洛将动作进行到最深，时不时用舌尖撩拨一下铃口。

　　“嗯！呼、克洛、啊……！”

　　水声有规律地响起。随着里恩的呼吸变得粗重，口中的体积也在变大。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里恩在自己口中轻细地抽动着，心里升腾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这一刻，他把握的毫无疑问是里恩的真实。他甚至开始有种酩酊感，只想狠狠地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加快了速度，用牙齿轻啃嘴里的肿胀。里恩畏缩地缩了缩身子，却只能任由克洛摆布，最后他捂住嘴巴，才忍住没在释放时喊出声。

　　克洛吞下那精液，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腹感。

　　里恩瘫在床上，像缺氧一样呼气吐气，好不容易才让气息平复下来。克洛倒也不急，等着他缓过劲儿来。过了好一会儿，里恩抿着嘴唇，低低地吼道：

　　“告诉我……复仇完了之后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方才的色彩，但却痛苦不堪。

　　克洛抹了抹嘴。

　　“没有什么了。我会离开这里。”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克洛的回答里透着一股看不见未来的虚无，重重地打在里恩的心头。在思考之前，里恩就先把话说出了口。尽管克洛已经又抚上了他的腰肢，让他的话语打颤。

　　“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克洛。”

　　“……哈。”

　　克洛抽了抽嘴角，但很快便没有了表情，就像是图画突然没有了色彩一般。他机械性地说道：

　　“那接下来的觉悟，你也都该做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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