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早晨醒来时，窗外下了雪。

绿间的眼镜不见了。他眯着眼看了一会，昨晚没拉上的窗帘通明的透着光，天地间一片昏黄，分不清时间，没什么风，唯有静雪大片大片地落下。雪在他们的城市算是稀罕物，今年倒是一开场就下了个痛快。

高尾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口齿不清地问他：“几点了？”

绿间将手表举到眼前来，皱着眉认真端详的样子让高尾又在偷偷微笑了：“七点一刻。”

“今天…有事？”

“没有。”

“起床？”

“随便。”

“小真…”

“怎么？”

高尾翻了身枕着手臂仰躺着，抿着一个笑容，注视着他摇摇头：“不~没什么，我又不想说了。”

绿间挑眉，作势狠狠扑过去，接着歪过头堵住了高尾的笑声。他在漫长的唇舌交缠里忽然察觉了高尾想说却未说的话，只好继续皱着眉头止住汹涌的泪意，同时听到了自己凶狠的吸气声，他想高尾也察觉到了。这酸涩的眼眶到底不是为别的。

昨晚的眼泪并不为他，也为自己，为命运。为这该死的命运。

今天他却想，高尾不该如此沉默。他该唱歌，边唱边望着他，那他会懂；他该念诗，念着却不看他，那他也会懂；或者他该写信，写了信却又不交给他，他偷偷看了，懂；又或者，他忽然就想跟他说，欲言又止，他看着他的眼睛，什么都懂。现在他却只能沉默，笑笑又沉默。那绿间想他只能尽力将他眼里的爱意吞噬而尽，掠夺一空。

“说。”

“不说。”

绿间喘着气看了他半晌，伸手去呵他的痒，高尾扭来扭去躲他的手，笑出了眼泪。

“哈…等等…小真？！又不是小鬼了…别…住手哈哈…好痒…唔…真…嗯……”

到最后声音渐渐变了调，成了淫色的喘息呻吟。

“说…”

“不——说——”

“……高尾。”

“嗯？”

“下雪了。”

“…啊，真的。”

他只想狠狠地爱他。狠狠进入他，抓住他的肩头，俯下身迎接他张开的双臂，碾碎所有语言，泛红的眼角是毒药，颤抖的光滑肌肤是邪物，收缩着包裹他的洞穴是大敌，他要用一切力量攻城略地。直到温热的黏膜和舌头讨好又迷茫地摩擦着他的手臂，绿间才惊觉这场不知不觉间打响的战争里从一开始他就赢了，他皱起眉头端详高尾开始朦胧的眼神，认真地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他是想要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确认他的存在，又怕没尝出什么滋味就结束了，只好将粗暴投入水中加糖稀释，搅成一杯温柔，慢慢饮下，留足够的余地反刍。

“等等…小真？嗯…”高尾的脸颊上反常地一片潮红，伸手推着绿间的肩膀。后者锲而不舍地舔吻着他的身体，用舌尖反复卷起每一小块肌肤，仿佛要榨取其中液汁一般。

“别以为这就算了…直到你说出来为止我不会停的。”

“唔…好呀，我奉陪到底。

……话是这么说…不过小真太温柔了感觉好恶心，哈哈…”

高尾敞开身体，咬着一节手指看着他笑。绿间将他撩拨得浑身都软了，下身颤颤巍巍地立着，顶端渗出一点透明的体液，绿间开始吻咬他大腿内侧的嫩肉，就是不碰那些能带来直接刺激的地方。

高尾简直觉得自己要被绿间弄疯了，口中虽然说着游刃有余的话，可意识全都沉在溺死人的温柔的浑浊的情欲里。

这样也好，慢慢来，有多久就做多久，一直到地老天荒，到世界毁灭，囚禁他的笼子只有一张床。他仿佛灵魂出窍般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看到绿间，看到他们漫长的媾和。花一小时接吻，花一小时爱抚对方的身体，花一小时进入与被进入，花掉一天一夜缠绵。

“绿间…？进来吧……够了，呜，来上我吧…昨天…后面没怎么被满足…唔，嗯……小真？”

“嗯，没什么。”绿间低低地应了，随后又强硬地补上一句：“闭嘴。”

“噗哈，那算什么，真差劲。”高尾咧嘴笑了一半又被吮吸舔弄着乳首的舌尖逗弄得发出变了调的呻吟。

可他越想要，绿间就故意不给他。这种时候高尾也无心去计较对方的恶劣行径，伸出去踢他的小腿被捉住了脚腕，挣也挣不脱。绿间从他的脚踝骨开始吻起，沿着腿内侧一直吻上去，最后薄薄的舌头灵巧地卷住他的阴茎时他就几乎忍不住要射了。绿间用舌尖堵住了那个颤抖的小孔，并且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他说不清是疼是爽地打了个激灵，失神的眼睛努力集中焦点，伸脚拨动对方同样硬挺至流水的阳具。绿间抓住他的腿弯一下子将他翻了个，喘着气凝视他的眼睛，高尾小声说：“我也想要…舔…小真的。”

绿间挑起眉，一边思考着一边揉了揉他正摊在小腹上的东西，低头伸舌舔了一口，又将它扶正，手指捏着饱胀的囊袋，慢吞吞地回话：“还是算了，现在我比较想吃你。”

宫地拖着由于宿醉而嘎吱作响的身体踏上回家的路的时候，雪刚好停了，微微起了点风，地面上未来得及融化的银白色雪屑被风卷入半空，亮晶晶的，却只是晃得他的眼睛也花了，头更痛了。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态的话，大概会更有心情观赏今年的初雪，他迟钝地慢慢想着，一边打开了门。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态的话，他大概也会及时听到屋里的动静而一边骂着不会看时机场合就滚作一团的后辈们一边踢门离开——自从察觉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之后，宫地发现自己并不再对性觉得无所谓。不管怎么样，插进一场游戏里和一场货真价实的性爱里面的感觉大不相同，这点自觉他还是有的。

可今天他只能小声骂了一句，尽量保持常态地走过去。

“啊，宫地前辈……欢迎回来……”

“大白天就这么精神啊你们。还有绿间你小子，说走就走真潇洒是吧？托你的福昨晚睡了黄濑家的沙发，现在还在……呃…”

回他话的不是绿间，高尾在他经过时扯住了他的袖子，涨红着脸连话也说不全。

“宫地…前辈……嗯，一起？”

他去看绿间的反应，后者并不看他，挺着腰令高尾松了抓住他袖子的手指，溺水人一般急切地抓住绿间的手臂，一边发出断断续续高高低低的软声呻吟，那声音撩拨得他心下火起，干脆一扭身坐到高尾身后，掰过他的下巴小心地在唇角亲了亲，高尾反手搂住他的脖子，舒服地仰起头，仿佛在索求更多爱抚。高尾身体的重量与绿间动作时一下下沉稳的力道都压在身上，如同海浪，宫地觉得他仿佛成了一块礁石，头痛也远了一点似的。

手下的皮肤滚热柔软，早被情欲与快感烧得皮酥骨脆。他身上还有雪的寒意，也许是凉得很舒服，高尾又向他身上蹭了蹭。他用手指轻巧地搔弄涨红的乳头，接着又溜下去摸他瘦削的腰际。

“身上这么软…做了多久了？”

“嗯……哈啊，从早晨…开始…？”

“…射了几次？”

“一…一次。”

“就一次？”

“嗯，嗯…要去的话，就想点别的…嗯…转移注意力…之类的…”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在想明白之前绿间便凑了过去，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上唇，满满的都是属于男性的征服欲与占有欲，令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话太多。”绿间在极近的距离眯着眼看清了宫地的脸，后者有点尴尬地躲了一下。

“要接吻吗？”

两人中间夹着高尾，绿间的动作因此停顿了很久，他也没催他，搂着他的背静静地喘气，仿佛等待潮汐好趁机返回海洋的一只搁浅的鲸。宫地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答案不是明摆着吗，他喜欢高尾，高尾大概也喜欢他，那他自己夹在中间算是什么呢？他当然也喜欢着这两个人，作为朋友的喜欢。镜头前的交媾是工作，私下里的嘴唇接触又是什么呢。他以为他们并不是连吻都可以轻易献出的娼妓，他们是什么呢。

绿间等了一会，宫地的眼神仍然在躲他，他就轻轻地在他唇角上蹭了一下，缩了回去。

在身上若有所思地不断逡巡着的手指带着凉意，高尾无声地张嘴，仰起脖子咽下一口呻吟。最终的高潮犹如层叠的树林灌木掩映的湿润洞穴，而这些手指正在确切无疑地拨开它们，寻找洞口。他习惯了应对丛林里的凶兽，对这陌生的凉意倒是无可奈何。

绿间被他绞得皱起了眉，不消一会他就知道在漫长的交合过程中被他们不断掩盖叠加的高潮就要喷发了，便不再忍耐。粘着湿润的气氛改变了，所有人都对它心生期待。宫地揽着他的腿弯使他的双腿张得更开，膝盖几乎紧贴着胸口，膝盖骨冰凉的，蹭着他滚烫的嘴唇。

高尾有点想哭，想大声叫又没有力气，不再被压抑的快感沿着脊柱上升，那是至冷的，是至热的，是冰的，是火的，是铁的味道是果实的香气，是一棵树生长，最终腐烂的甜熟的死亡气息。

一片幽暗里他看清绿间的眼神，不禁伸出手去摸他的眉眼。

“小真…现在能看清我吗？”

“我的近视还没那么严重。”绿间停了一会，弯腰胡乱地亲了亲他，低低叫了他的名字。

“高尾……”

“嗯。”

最后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高尾没法形容这几乎是这辈子最强烈而持久的高潮，只记得后来还是因为刺激而流了眼泪，接着便是漫长的吻。嘴唇密不透风地遮住了天地，炽烈仿佛永无止息。他心想如果可以一直沉溺其中，多好。

直到绿间的手机嗡嗡作响，高尾才回过神来。绿间没有去接电话的意思，他只好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嘴唇交接时模模糊糊地说你的电话响了。绿间咬着他的嘴唇回答说不用管它。电话依然没有挂断，高尾又推他的肩膀，绿间这才喘着气离开他一点，眼神却仍旧凶狠地在他的眼睛和嘴唇之间上下移动着，看起来像极了正欲择人而噬的野兽。高尾被那目光定住一样看了一会，轻轻喘息着低下头避开那些热气。

绿间接了那通响个不停的电话，高尾就蜷起身体，刚觉得有点冷的时候，身后搂着他一直没动的宫地给他盖了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他顺势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温柔地抚摸汗湿的黑发，同时庆幸着坏脾气的前辈此时什么也没说。之前拍片时的疼痛和长时间的性爱累加的疲劳此刻如数奉还，睡意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大脑，可高尾仍然有点惦记着那个大约是还没有结束的吻，有点想要继续，或者重新开始。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再见。”

他抬起头看绿间，发现他光裸的背脊无法掩饰地颤抖着。想说什么，也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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