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为何偏要坚持把恶魔都杀光？”

御堂筋正在打磨他手里的长枪，已经很锋利了，却依旧没有停下抓着尖刀的手。

“因为是恶魔。”

“并不是所有的恶魔都爱杀人啊？”石垣翻过一页书，“譬如我，只会复活人类。”

“嘴上说得好听，那些人都成了你的傀儡罢！”

“那是他们甘愿屈服于欲望的。况且我不叫的时候，他们都和常人无异的。”

阳光对石垣来说还是刺眼了，他歪过头，立刻出现一个身影，正是上次被御堂筋误杀的女人，在一旁替他撑起伞。

“你看，现在才算。”

懒得理他，御堂筋只专注于眼前磨砺武器的任务。

“你明明有锋利的刀，却用它去打磨木棍，再用木棍去当武器。”

石垣陈述着一件事实，好像他并不好奇，只是在陈述这件事。

既然不是问句，就不必回答，刮下最后一层木屑，御堂筋把尖刀折回去，提着木枪走回房间。留下石垣一个人继续躲在太阳的阴影底下看书。

“石垣哥哥！”

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孩，双手托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脚步很快，手臂却小心翼翼地一动不动。这样的姿势很容易摔跤的，绊倒地上的石子，手如果不能随意地挥动，很难保持平衡。

“小心些。”离自己还有几步距离，上述的情况就突然发生了，石垣扶住对方，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你要给我兔子？”

“兔子好像生病了。”低头看着没有起伏的毛团，“石垣哥哥有办法治疗吗？就像之前治好我的朋友一样。”

“让我试试。”

石垣把手掌盖在兔子身上，侧头等了一会。

“真可惜。”手掌从下方放开，拍拍孩子的头，“兔子恐怕是寿终正寝的，我挽回不了。”

孩子抓着兔子的手收紧了些，几点水渍滴落在白色的毛上，石垣顿了顿，又把手掌抵在他的头上。

不是出于意外消逝的，或是没有强烈活下来意愿的对象，自己都无法复活。

虽然是象征生命的力量，却无论如何，都还带有魔鬼的味道。

与那些简单通过交换各取所需的恶魔相比，自己还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想要金钱，想要变美，想要恋爱，这些都是弹指一挥就能变出来的东西，而世人对其的想法，无穷无尽。但要碰巧找到一个刚因为意外死掉，或者自然死亡但有非要活下去不可的理由的生物，就难多了。

不是没想过自己来制造点意外，但好像和交易的初衷不太相符，最后还是没上手。

“会有的，为了什么一定要活下去这个想法，总会遇到的，我就不必了。”

石垣甩甩头，望着孩子慢慢走开的背影，朝后挥了一下手，撑着伞的女人就凭空消失在空气里。

御堂筋的气息减弱了，恐怕已经不在房间里，可能跑去什么地方追捕恶魔罢。石垣思考了一下，决定追去看看。

说不定，他又误杀什么人也说不定。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感觉到身上浓浓的血腥气。不是斩杀恶魔足够多积攒下的气质，而是真正的杀戮产生的结果。作为神职人员，实在是个例外，尤其是自己刚刚出现，就不由分说地刺过来那一下。正常人碰到伪装的自己都会先想一想，而这犹豫的一瞬间，已经足够计划好如何瞒过对方。毕竟自己的力量那么特殊，平日里根本察觉不到端倪，所到之处的死亡率大大减低，怎么也不会想到和恶魔扯上关系吧。

如此直截了当，还是第一次遇见。

因为异常所以移不开视线，何况和他在一起，基本不必担心灵魂的收集数量。

人类真是奇妙的存在。

这次的恶魔似乎是个战斗型的，之前那个杂碎根本不能和他比，不过有战斗力和选择使用又是两码事了。说他是战斗型，是因为直截了当通过杀来获得灵魂的方式，不多见，但也不算没有。

通常这种恶魔，虽然难对付了点，但发现过程要简单得多。

不过对御堂筋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就是。

恶魔所到之处还没有停下，利长指甲划过人的脖子，涌出温热鲜血，含在嘴里的慢慢腥味，让他的表情越来越亢奋。御堂筋追着他跑，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经过之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遍地的尸体，恶魔乱杀一通，有的似乎还幸运得带有气息。御堂筋却只当没看见，皮鞋踏在地上，血珠溅在黑色的表面不太显眼，便能够视若无睹。

“一下这么多。”

被同样是恶魔的存在夺去灵魂也一样复活不了，不过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倒可以等断气了再作商议，石垣平时一贯是那身白袍，太容易沾到血渍，他还是平举了胳膊，把那些过于血腥的画面恢复到正常等级。

御堂筋一点一点远离的气息突然停下来了，大概在不远处正在开战。

那就选择这一带的几个灵魂好了。

石垣探头张望了几下，走到一具身体前边。

御堂筋其实不大擅长远距离追击，所以认定的对象都是二话不说一击截杀，但这并不代表在需要长跑的情况下，他会停下脚步。

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不过所幸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恶魔不再专注于杀人，才注意到了御堂筋。

这个灵魂，好像和刚刚撒网式吃到的不一样，有点兴趣。

恶魔这么想着，就张开手掌朝对方袭击过去。

肩膀被穿过也毫不在意，不如说正中下怀，在收回手臂进行下一击的一瞬，把长枪丢到另一只手，对准了捅过去。

没有受过伤的这只手是不会松开的，把握好那个时机，刺到就能结束。

尖头没入手掌，再用一用力，却被对方翻转手腕，最锐利也最细的部分断裂了。

反应很迅速地后退几步，断了头的长枪已经不能使用，却还依旧被抓在手里，空闲的手从口袋掏出小刀，哪怕是动动手指，肩头的伤口也被撕裂般剧痛。御堂筋跳起来，凭借半空中停留的时间将刀尖抵在牙齿位置，刀刃划过嘴唇，带起一串血珠，跟着那条痕迹手气刀落，刺进他的头颅。

换来的却只是一声嘶吼，因为痛疼反而更加发怒地恶魔大叫了几声，两只手一并向御堂筋伸去。

横举起木枪到面前，挡住袭击过来的双手，肩膀在发疼，好像随时都会脱力。

逐渐支持不住，张开嘴连呼吸也变得沉重的时候。

对面的力量似乎变小了，再抬头，已经看不到那个巨大的身躯。

石垣从上空降下来，手里抓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你可以等我被杀再出手，还多划算一笔。”

“被同类杀掉的，我救不了。”

石垣摇摇头。

“哈？”御堂筋只觉好笑，“你是在救我？谁要你救我？”

如法炮制地让那颗心脏消失，再顺便用已经变成真正木棍的武器敲向石垣的手掌，多少还有点作用，受伤也好吃痛也好，都符合御堂筋的希望。

“开玩笑，你可是恶魔啊！”

手掌反过来推开御堂筋的攻击。

“你想活着。”

石垣依旧是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避开。

“想活着的欲望，我最清楚，不在乎别人……也就罢了，你想活着，却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谁都帮不了你。”

手指指着被捅穿的肩，御堂筋再去看，已经完全好了。

“恶心。”

不痛了，再捡起小刀，对准了折断的位置削起来，怎么动胳膊，都不再痛了。

小说相关章节：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