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如果不想她出事的话就给我停下来！”

虎口紧扼脖颈位置，对方挣扎间愈加微弱的喘息，听不见，痛苦的表情，看不到。

木质的巨型直枪被磨得极利，远远的距离用看不清的速度袭来，准确无误地挑出两颗心脏。

“不是幻觉啊……”

御堂筋眯起眼睛，手往里一丢，长枪借着惯性缩进去一节，头部到了可以碰及的位置。他咧开嘴，丝毫看不出误杀一个人类的愧疚感，舌头探到上唇和牙齿的缝隙中，舌尖盖住虎牙一会，才吐出来，对着靠外的心脏划了一个圈。

原本还淌着浓稠血液正一胀一缩的物体，在一瞬里似是时间凝固，再眨眨眼，已化灰飞去。

还剩一颗从出现时候就已经垂垂亡已的心脏，将枪头对准地面甩弄两下，就轻易地滑落下去。

凭空出现一只手掌，把心脏拖住。

“还有时间，无需浪费。”

蜷起的右手在其上绕了几下，地上星星点点的红，漂浮上来，凝聚于心脏上空，石垣打了个响指，那坨红就倾泻下来，浇在已经失去生机的心脏，鲜艳的颜色，还在跳动。

这种行为太过令人作呕，再留下来也没有必要，手垂于两侧，一步步踏远。

“等等。”

石垣伸手去抓，御堂筋抬起胳膊，却没能避开他。

被施加过咒语的物件，不能轻易让他人触碰，捉住枪头的手，正从指缝里冒出雾气。

“还差一点。”虽然有些颤抖，还是更用力地握紧一下，再放开到原先位置，长枪上的斑驳血迹也已消失不见，“好了。”

手腕旋转一番，相错的手掌叠在一起又松开，除了右手掌肌留有烧伤的疤痕之外，空无一物。

“疯子。”

撂下这个词，御堂筋再不回头。

石垣脸上的深深笑意消失不见，变作浅浅，蹲下去看那个已无气息的躯体。

“你，是否想活？”

右手盖住胸口的空洞，他那一枪快准狠，没有多余的血渍，遮住那一处，躯体看起来就毫无瑕疵。石垣嘴里的咒语复杂又冗长，低沉的嗓音带出一串听不懂的句，和念经没有区别。掌心感受到些微的起伏，嘴角又忍不住弯一弯，手再离开，面前的身体已和常时无异。

缓缓睁开的双眼，看到一抹稍纵即逝的红光，当作幻觉。

“你是屈服于，活下去的欲望。”从未听过的声音，却好像早已沉淀在脑中，从心底绽放的想法，不会去拒绝，“你可尽管屈服于欲望。”

“是。”

从地面坐起身，她喃喃自语。

“我屈服。”

御堂筋回到教堂，石垣却早已在那里，整齐的白色长袍，没沾染丝毫泥尘。

他捧着一本看不清标题的硬封皮书，正静静读着，感觉到御堂筋来了，才将书合上，面朝他转过去。站在落地窗的位置，彩绘玻璃繁乱的花样，映衬得他整体略显单调。

“真难看，恶心。”

装作没有听见御堂筋对自己品味的抨击，石垣表现出有点不高兴的神态。

“我认为，你先前的行为，不太正确。”石垣推起单边镜片，“那种情况，应该先确保人质的安危才是。如果我不替你……”

“恶魔就得赶尽杀绝。”御堂筋快步走向前方，打断了石垣的说教，“阻止这一目标的即是障碍，障碍就要统统清除。”

石垣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御堂筋只觉好笑，翘起食指顶住他的眉心。

“背负着那些无趣教义的话只会带着累赘无法前进，毫无意义呐！”

“我知道了。”头点下去，擦过还嵌在肉里的指尖，蹭出短短一道划痕，鲜红得像随时都会沁出血珠，“不过是提醒你一下罢了。”

“我清楚我做的事。”

御堂筋把手放下来，面无表情，连一贯悠哉的笑脸都不摆。

“不用你来提，你这个伪善的……”

“恶魔。”

话音刚落，扬起黑色的羽毛，在一片黑中最显眼的，是那双深红的瞳孔。

“你想这么说，是吧。”

摆在额头的手滑落下来，中指抹过鼻梁，眉间的伤痕已然消失不见。

这身黑色被背后的彩色光线衬得愈加暗，御堂筋却眯起眼睛。

这可比那件白色长袍合适多了。

“你是恶魔。”

一眼就认出面前对象的本体，御堂筋有些欣喜地露出笑容，虎牙上的十字印记格外显眼。

“恶魔的话，就该被我杀掉啦——！”

兴奋时候故意提高提细的声线，一样尖锐的长枪朝着石垣的心脏刺去。

撞到的一瞬间感觉失力，石垣只是抬起手，枪头抵在胸前的硬封皮书上，再往前，无法更进一寸。

“你说我是恶魔就是了吗？没有证据的话，万一我不是，你可就杀了一个人了。”

石垣这话说得稀奇，御堂筋又嚣张地笑起来。

“那又怎样？我就要全部的恶魔都被杀光，什么道义，什么犹豫，都早已丢弃了。”

“我知道了。”

看不清石垣挪动脚步的动作，却已经站到御堂筋跟前了。

“你这个神父，好像不太够格。”

拇指沿着御堂筋虎牙上的标记小幅滑动，指腹有灼烧着的热意。

“彼此彼此，”手掌盖在脸颊，逐渐发黑的嘴唇，开始变红的瞳孔，以及头上缓慢生长的尖角，“恶魔不怕十字架？”

被细长舌尖触及到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烫，石垣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停在那里。

“你的，我不怕。”

“你的十字架不能对恶魔造成多大伤害。”石垣指向御堂筋的心脏，“恶魔害怕纯洁灵魂的神圣之力，而非十字本身。你这个印痕恐怕是有他人留下的力量，才能对普通的恶魔产生丁点效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作用也会逐渐消失的，我是在提醒你这件事。”

“哈？你是在说我缺少纯洁的灵魂吗？”

御堂筋遗憾地摊摊手。

“我自是有我的罪。”

夸张地转过身，倒弯着腰指着石垣。

“不过你可别忘了——装扮成人类还是不会改变你恶魔的本体，总有一天我可以的时候，也自会降下归你的罚。”

“那我便期待，那一日的到来即好。”

啪地一声合上书，白色长袍的衣角擦过地板，不留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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