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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御堂筋带回去，完全是鬼使神差。

“你要去什么地方吗？”

石垣这么问他，他也只是沉默。再问关于家人的问题，他又只是抬起头，望着很远很远不知在那里的地方。但总归是拉起了手，实在没办法放着不管，他提及要不要先跟自己回家的时候，御堂筋没有拒绝。

至少先给他换好合身的衣服再说。

“怎么了？”

御堂筋拉扯着下摆，脑袋硬从衣领处钻出来，却看到石垣一边望着他，一边有些苦恼的神情。

“不，我在想怎么向父亲说明……”石垣帮御堂筋举起袖子，方便他的胳膊找到位置，“现在这个情况，首先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去了海边，可你又是怎么和我遇见，还被我带回来的呢？”

“噗噗，所以要编撰谎言吗。”

从衣袖里探出半截手指，就开始捂着嘴发笑。

“没说要骗人！只是不告诉他们而已。”石垣撇撇嘴，“虽然我完全不记得那个事件，他们总坚持我遇上过海上风暴，认为我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失去记忆，所以总不希望我去海边，怕我想起来什么。”

“哦。”御堂筋对这件事显得有些兴趣索然，不过还是迎合了石垣的阐述，“那结果呢？你去那里，想起什么没有。”

石垣摇摇头。

“没有。”他捂着嘴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

“哦。”

整只手掌都从衣袖里探出来，御堂筋低头，把衣摆拍平。

“不过我很喜欢，虽然是第一次去，却很喜欢海，大海让人觉得舒服又安心，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危险之处。”

“海是很危险的。”穿好合身的衣服，御堂筋盯着镜子看自己，“尤其是没下过水的人，石垣君，一定会淹死吧，噗噗。”

“哪有这么可怕，游泳我还是会的。”石垣走到窗户边往下看，“这里就有游泳池，我或许是很中意水吧，总能和它扯上关系。”

“水……”

御堂筋也走去窗边，越过玻璃顶棚注视着游泳池晃动的水面。

“你也喜欢吗？水。”

御堂筋竖起脖子，看了石垣一眼。

“之前待的地方，到处都是。”

“这么说，你之前也住在海边？我都差点忘了问你。”石垣不好意思地挠着鼻子，“不是在调查背景之类的，不过你似乎并不是十分自然地出现在岸上。”

“如果我说是为了见你，你相信吗？”

“啊？”

御堂筋长久没有回话，石垣心似乎跳得有些快，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在揭露什么。

“噗噗，这么紧张，还真的相信了呀！”御堂筋拇指顶在胸口，作出忍不住发笑的样子，“你都不认识我。”

“那你……？”

“我坐的船遭遇了事故，如此而已。”

御堂筋的表情又忽然变得严肃，似是不愿再提及所谓的事件，石垣也识趣地不再问。根据推测来判断，他或许是住在周围岛屿的居民，或是家庭负责经商，因为海难的缘故，暂时只得知自己幸存，还不想过分回忆这件事，暂时也没有去处。

“我这么解释可以吧。”石垣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是在外面的街道上相遇，你没有穿衣躲在偏僻的小道里正好被我注意，无法放着不管，就先把你带回来了。”

“怎样都好，反正都是在瞎编。”

御堂筋说话的时候，一直盯向下方的泳池，手扶在胸口位置，他的表情从自己刚见到到现在，一直都不怎么高兴，而现在看着，似乎竟有些难过。

石垣拉下了窗帘。

“除了相遇方式避免麻烦稍作修改，不能放着你不管可是真心话。”他站到御堂筋跟前，替换了他视线里窗户的位置，又努力冲他笑了，“你饿不饿？虽然离开饭还早，不过可以先让厨师准备些食物，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放了糖的不要，其他都没所谓。”

“好！”糖可能是身体原因，石垣也不打算太探问，“那我去去就来，你在房间等我。”

门啪地一声关上，御堂筋才靠到墙壁边。刚刚一直扶在胸口的手，此时也并未松开，他的眉头紧皱，试着深重地呼吸了几下。

果真是这样。

真话或假话，心脏都一样难受。突突的刺痛，或是压抑的沉闷。

差点说出真相的反作用，导致御堂筋后期说话的时间根本没空余去好好思考，石垣说的话不大放心上，关于食物的话题也只注意了最关键的一件事。不过就如今的立场而言，他确实也没有资格向石垣提什么要求，不过在他端着托盘进来，打开盖显出一盘蛤蜊豆腐的时候，还是相当诧异的。

“这个……”

“你不爱吃？”

“不。”吐舌一刮，蛤蜊肉便停到舌尖上，摇晃着快落下去之前，快速地卷到嘴里，“以为你会拿更加现成的过来。”

石垣并不准备说一回来就先叫厨房准备食物的事情，扶着他走路的时候，就觉得他份外轻，不仅手腕捏起来摸不着肉，扶着腰也都是皮包骨头的感觉。要么天生如此体型，要么由于事故饥饿了很久，正常判断该是后者，毕竟走路似乎都不太稳，虽然如今看起来气色尚好，还是忍不住需要补充营养。

“我想不到该给你做什么，我们家厨师似乎特别钟情这道菜，每次一说随便，经常就能看到这个，幸好你爱吃。”

“我只是不挑食而已。”御堂筋又丢了块豆腐进嘴里，“这样不行那样不要，早就饿死了。”

石垣一边笑，一边顶出舌尖抹了嘴唇，刚要开口，响起了敲门声。

“老师！”石垣打开门先是惊讶了一下，却还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明天就要出发了不是么？来看看你的心理状态如何。”安忍不住朝房里张望，“在挡什么？难道在和情人告别吗，呼呼。”

“诶！并没……”

安朝里走两步，石垣也下意识地后退。

御堂筋一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便正好和安四目相对。

“这样啊。”安听了石垣的解释，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并不是不赞同你出手助人的行为，只是，你得稍微有些高位者的自觉吧。至少拿这套说辞给你父亲听，他是不会让你把人留在这里的，就算他点头了，你马上就要离开，谁知道等你回来，御堂筋君又会在哪里。”

安的分析其实很有道理，石垣听完就始终沉默着，偶尔眼睛瞥向御堂筋那边，御堂筋是从他进来以后便再没动过，两手撑在椅面上，低头盯着面前的盆子，酱汁因为刚才的动作溅出一些到边缘，他抖着手指，却也没有抬起胳膊将那条痕迹擦掉。

“嘛！我是愿意相信你的判断力的，如果他留不了这里你也不愿丢下他，把他一起带去战场也是一个办法，我想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唉，这不是把他往更危险的境地推吗？”

石垣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我无所谓。”御堂筋抬起脸，对准石垣视线，“比战争更可怕的也见识过，不用战战兢兢的。”

“你看，本人都这么说了。”

“不管如何，我先和父亲说明一下。”

“嗯。”安看了看时间，“我也该回去准备了，总之如果需要，明天一早过来就可以了。”

御堂筋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背靠上桌沿，抬着下巴，刚好能撞上石垣盯着自己十分苦恼的眼神。

先前石垣让他留在门外，只是根据进去出来间隔的时间，以及表情判断，最终石垣和他父亲的会谈，应该和安的猜测所差无几，态度客客气气的，却也明确透露了不信任的意思。石垣都没来得及再辩解，就以公务为由让他回去了。

再不明白人类的情感方式，非积极的情绪还是能够理解，作为不明来路的自己，带回来还好好照顾甚至准备留下来的石垣才是不正常的那类反应。

只是太曾相似的方式，简直都要习惯过来。

而事实则是。

石垣忘了自己，忘了那个夏天，忘了那片海岸。

如果选择的是变成彻彻底底的人类，假如成为人，一点意义都没有，又假如遇到了危险，作为一个普通人，自己真的是什么都做不到。能够回头的机会，或许是自己拥有的唯一一样东西。

幸好他还喜欢着海，还会时常吃着那道菜。

“好啊，我也去打仗。”御堂筋站起来，虽然是瘦弱的躯体，还是比石垣高了一个头，“这样是最优的选择，我也讨厌无所事事。”

“可是，战场是很危险的。”

“你这种自作主张的关心尽管省省，我可是很有能力的。”御堂筋歪过脖子，月光恰好从窗帘缝隙照上脸，惨白惨白的颜色，“还是说，你担心我太厉害，威胁你的地位？唔噗，虽说有些杞人忧天了，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哟。”

“我哪里……”

石垣的表情为难，但踟蹰了一会，还是握拳摆在御堂筋胸口。

“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了，还是和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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