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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人鱼吧？”

“所以呢？”

“我想你老家应该没有能单独辟出来只有我和你的空间？人鱼可是很珍稀的物种，难保没有想拿来做实验素材的家伙，太危险了。”

御堂筋嘴上分析利害关系头头是道，鱼尾却不经意地在底下摆动着。

“可那样的话，我再见你要过一个夏天。”石垣捏紧了浴缸的边，“太寂寞了。”

“寂寞？”

御堂筋看着像没听懂。

“你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意思？”

“不……我或许明白。”御堂筋垂了脑袋思考一会，“我和你回去，但不陪你到家里。”

“咦？”

“哪里都有海的，我还是要呆在自己的领地更安全些。不过，你想见我的时候就去岸上叫我。”御堂筋望着他一会，石垣忽暗忽明的眼神，变化得十分有趣，“我会来的。”

抓得住夏季的尾巴，海风还是相当怡人，就算是太阳落山后的晚上，也不会觉得太冷。

石垣靠在船沿，手臂从栏杆处放下去，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掉在外面，低头仔细借着月光辨别水底的颜色。

“淹死了不管救你。”

“啊！”

石垣注意到溅起的水花，看得很高兴，泼到手臂上的水滴，海风吹过降低了温度，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他往后放下一截身体，却又探出去伸胳膊，御堂筋把腰部以上的部分露出水面，手臂上抬，和石垣的指尖接触到一起。

“差点以为你没跟上来。”

石垣用拇指和食指揉着御堂筋的指腹，他的指节软软的，很容易就揉得弯起来。御堂筋把脸别过去，看着倒映在海面的月亮。

“你也太小看我的速度了，这船开得一点都不快，弱爆了。”

“这样啊。”石垣扯扯御堂筋的手指，叫他的脸转回来，“那我明天让船再开快点。”

“跟不上我就回去了。”

御堂筋收回了手臂，身体平躺着仰泳起来。

“呀，我开个玩笑！”

御堂筋两眼直勾勾望着前方，现在也就是天空的方向，好一会才转向石垣那边。

“石垣君。”

御堂筋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知识，称呼人总是加了个君字，其实石垣也算不上他的前辈，尤其是现在这种互通心意的状态下，似乎更不合适。

“你该叫我石垣，或是光太郎，我更高兴。”

“唔……石垣。”御堂筋试着停顿了声音，“不过人类互相之间，似乎都会加一个后缀。”

“那是对于陌生人，或是关系不怎么亲密的而言，我们已经突破这层了……”石垣手抓着护栏，向外探出一点，“是吧？”

御堂筋盯着石垣很长一段时间，刚有一个挪动头部的趋势，不知怎地又忽然降到水底下去。

石垣有些紧张又焦急，再把身子往外伸，想要找到他的身影。

“光少爷。”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请小心，身体探出去太多的话，很容易跌出去。”

对方似乎刚从门的内侧出来，大概只来得及看到自己扶着栏杆向下看的动作，一下悬浮的心又放下来，石垣放下踮起的脚，手也离开了护栏。

“月光倒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地很漂亮，忍不住看得出神了。”

“确实是很美的景色，不过月亮已经到了能够直射海面的高度，即代表了半夜时刻，为了身体考虑，还是及早入睡更好。”

“我知道了。”

石垣应和着，往房间走去，一边沿着栏杆一边又用眼角去瞄着水面，始终没有鳞片反光的轮廓，或是波纹忽然加剧的痕迹。

“有其他人在的场合，当然不能露面了，只要存在被看到的可能性，就都不行。”

御堂筋好像很喜欢躺平了舒展开身体的姿势，大概是狭窄的浴缸住得久了，突然换回无边无际的容器，虽然面部不带表情，时不时摇摆的鱼尾，倒显得十分欢快。

石垣尽可能地保持正常站立的姿势，这样即使又被别人看到，也会以为在眺望海景而已。

“那你怎么在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如此轻易就显出原样来。”

御堂筋又沉默起来，他遇到无法回答或是不愿回答的事情，就会这样安静。石垣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他，在他想到答案，或是找到其他话题之前，盯着他漂亮的鱼鳞，光的反射下，从不同的角度，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从人鱼对人类这个角度看，信任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他似乎想到了答案，却又很快挑起一个新的问题，“因为存在太多的危险性，我必须保护自己。”

石垣眼睛睁大了显得惊喜，御堂筋却没有察觉到，还对着天空发表得头头是道。

“但是石垣对我说的话，我都认真听着学着，并不是因为我急亟模仿出人类的生活模式，而是我觉得你说的都是真话。起码对我们而言，信任是最难做到的事情，你知道这代表的意思吗？”

“从初次相遇到现在，或是到未来，我都只会对你说真心话。”

御堂筋听的时候没有游动，跟着水流缓缓地动，总比船只要慢上一些，视野里的景色随着时间一并移动，渐渐送入石垣正对着自己的脸的画面。

他开始游起来，让自己的视线一直正对着上方的眼睛，今天的天气不如昨天，月亮被云层给挡住，连几颗星星也黯淡下去，就算是背光的角度，又是极暗的夜晚，石垣的眼睛都好像在发光一样，他觉得耀眼，却移不开焦点。

“船明天一早就能登岸了，”

石垣大概是想找个新的话题出来，而实际上，御堂筋正在前一件事上踟蹰着，没有听进去他这一句。

“其实，人鱼要提防人类不仅仅是因为物种珍惜，我们身上的各个部位……”

御堂筋刚准备继续说下去。

石垣的脸突然凑得极近。

这不是单纯从栏杆上探出身体可以到达的距离，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以及自己将要说的话，完全没注意到在不远处悄悄闪烁的光。石垣的脸又忽然一下飘得远，才听到轰隆一下的炸雷，震得水面波澜，漂进发痛的耳朵里。

海上的风暴说来就来，室内正在睡梦中的人尚未来得及察觉，睁开眼就发现视野调了个奇怪的角度，大概等到完全反应过来，再想逃到甲板上，也来不及了。毕竟就算是已经在甲板上的石垣，也只能死死抓着栏杆贴着船沿，即便如此，船的颠簸太严重，他也很快被甩出去。

手快要从栏杆脱离的那一段时间，他一直低头寻找着，无奈海面卷起的浪潮太繁复，又是那么黑的夜晚，偶尔几道雷，还闪得眼睁不开。也不知道如今大声叫喊出来，会不会被海浪声和雷声掩盖，无论如何，石垣还是本能地叫了出来。

“御堂筋——！快游到足够深的水底下去！”

海水的咸腥味重，鼻腔胸腔都满是刺痛内膜的气息，石垣抬起胳膊扑腾几下，也只是徒劳无功，很快一个海浪没过他头顶，再不能于水面看到他的身影。

事件都反应在眨眼的瞬间，没有屏息就沉到水底下，坚持了几秒就立刻不自觉地试图吸入空气，进到鼻腔的全是海水，呛得难受，连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吐出来。水下的环境还是十分清澈，能看到吐出的一阵阵气泡迅速地飘到上方，和粼粼波光同化作顶罩，石垣抬起胳膊却再够不着，视线控制不了地放在手掌上，逐渐模糊了其他。

最后连手掌的轮廓都好像不清晰，风暴引起的海水乱流也感觉不出来，大概是沉到很深的地方去了，眼前再看不见光，一片漆黑。

身体似乎被什么拖着，有隐隐约约的香味送过来，遮不掉海水的味道，却总有一丝丝，明知存在，却难以分辨。

那抹香味很快就飘散，石垣不想让它离开。

他急急忙忙，坐起了身。

“天哪！光少爷终于醒了！”

“快叫陛下来！”

石垣有些不明就里，这些人为何都那么紧张，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然后醒了过来罢了。

“都怎么了？”

“你不知道光少爷……”对方显得夸张的高兴，眼角都挤出泪来，“自从听说船出了事故，直到在海滩找到您本人，再到等您恢复，”

话尚未说完，便被石垣打断了。

他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又好像十分焦虑。

“什么船？什么海？”

人鱼身上的每一处都是宝物，头发撒在破损过的物件上可以令其恢复原貌，鱼鳞可以制成刀枪不入的防具，血可以让植物以成倍速度生长……诸如此类。

然后，人鱼的唾液是能够治疗百病的伤药，如果是直接从本体递送过去的话，甚至可能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只是任何魔法都需要代价，这也是人鱼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被唾液接触过的人类，会忘记有关人鱼的一切记忆，包括那段时间里的事情，也会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这是御堂筋从不愿和石垣亲吻的原因，可是他在自己面前似乎停止了呼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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