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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地势奇特，分布也无甚规律，拨开面前竖得没过头顶的草堆，可能是一片平地，可能是悬崖，也可能是潺潺的小溪。水流得通畅，但从上从下，都看不到路径，要么沿着岸走，边上的石子因为常年被水打磨，变得滑腻，要小心翼翼地踏足。]

御堂筋确实是御堂筋，名字没有问题，身份也没有问题，除了在性别这件事上隐瞒了石垣，其实也隐瞒了所有人。除此以外，他在性别这件事上也没有撒谎，只是从未透露而已。

这方面的缘由，石垣隐约猜到了，只是许多方面尚未得到证实，他并不打算去问。

虽然总觉得如果开口问，他也不会对自己刻意瞒着。

“你怎么还不走？”

石垣诧异于御堂筋在衣柜的里层还储有几件男装，虽然裤子的长度不是最合适，他提了提裤腰，又将裤脚管卷起来一些，才不至于踏到。他原先系着腰带的尺寸反倒有些紧。

“我话都没说完，就急着赶人吗？”

“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御堂筋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蹬掉，原先的赤足在地面来回蹭，“今晚可没预约接待你，我是要休息了。”

“有预定的话就会认真听我说话吗？”

石垣似乎有些不明就里的气愤。

“那如果我把你之后的时间都预约下来，你是不是从今往后只面对我一人呢？”

这条街道原本就是到了夜晚才灯火通明起来的，越是夜深，路边的灯笼、包括楼里的灯火便烧得越旺盛。御堂筋的方向朝向着街道的外侧，那样喧嚣的环境其实体会不到几分。虽是夜晚，月光还是明亮的，照到窗外景色，和在起居室里的角度不一样。从上往下看，本就还算不上含苞的桃花，加模糊的光，更不明显了。

想来也是，才过了半天，哪会有什么变化。

“没错。”外边没什么可看的，御堂筋也不转头回来，“本来就该如此，在为客为侍的身份之下。”

这番话说得石垣无法反驳，他能指望什么，御堂筋对自己也给出真心？这又不是昭和时代的恋爱故事，在月光下定下不可打破的约定之类。御堂筋是个男的，就算是女子，也绝然不是幻想着这样梦幻童话的性格。

那对于彼此双方的关系，石垣欲求进一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迈。

御堂筋见石垣畏畏缩缩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明白了吗？明白的话就赶紧走吧。”他转了圈眼珠，又嘻嘻笑起来，“你若是因为刚才那事觉得爽，我倒不介意多踩你两脚，付了钱的话。”

石垣还是没有动静，御堂筋干脆扯了他的胳膊往门口走。

“无论如何，现在就给我走吧！”

他伸手去开门。

石垣说不准，或许今晚离开了，明天再来，就真的只是待客的交往关系，永远都是。

“等一下！”

于是不等头脑反应出答案，他已经伸手去挡御堂筋拉门的手臂。

“放手。”

石垣的阻挡方式，是用右手牢牢抓住了御堂筋的腕部，和先前扑倒的姿态不同，这一回御堂筋是使了劲要去摆脱的。但憋得气不喘，竟也纹丝不动，连石垣都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痛。”

因为御堂筋的手腕很细，石垣去抓，怎样都不觉得握满，便不自觉越勒越紧。

“啊……对不起。”

他忙不迭地松开手掌，还停留在那个位置，确认般地又空握几下，御堂筋早已挣脱出去。

“诶，等等。”

见御堂筋要走，石垣又伸手去拉他，袖子在虎口滑过，只见到对方蹬蹬蹬拖着衣尾跑开的背影。

而石垣似乎对面前的这种状况，好像又多了份疑惑，那抹惹眼的红晃着晃着变小了，消失了，他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经过昨天的事情，其实御堂筋根本没指望石垣还要过来。

昨晚自己也不算冷静，那样的事情做好，确实是会气血上头，那过了一晚上沉静下来好好思考，正常人都该望而却步了吧。

石垣就不是个正常人。

御堂筋看着他撑着脸对自己笑。

“恶心。”

“其实你开口说话，我更容易懂你。”

一晚上，才过了一晚上。

“我又不需要你来明白我。”

他皱眉毛，决定不再说话，就和前天以及再往前的日子一样态度。

“御堂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他是预备讲故事吗？御堂筋根本没兴趣听，故意打了个哈欠，摆出这幅嫌弃的态度，好像都忘了今天石垣是客人的身份。

“我以前从事的某个职业，怎么说？对身体的机动性，心理素质，各个方面都有很高的要求。”

石垣是个退役军人。

这样子说也不恰当，毕竟没有哪个士兵会在这种年纪退役，哪怕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也是转去处理文职一类的工作。

石垣是个间谍。

入了伍，因为条件优秀，被选去做特殊的任务，潜入敌方数年之久，终于到了转正回本部的时候，心理转变却没来得及跟上。都说欺骗他人首先要欺骗自己，石垣也是自内心使自己相信自己属于另一方，回来以后自然从这个假身份中跳出来，但保有的人脉关系，他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但祖国终归是祖国，在面对所谓的好友和国家安危的时刻，他很快做出了权衡，食指扣下扳机毫不犹豫，而他的枪法也一向很准。

泊泊的血迹，令他一时没缓过劲，才发现友人已经失去了气息。

是的，最终下手完，才愿意承认辻是友人。

从此以后，大概是心理作用，他拿枪都不太稳。

“因为觉得是心理作用，时间久了自然会好的。”石垣看着自己的右手，“我是在战场上把他杀掉的，那里很吵，到后来声音一杂，我连东西都握大不住。”

那是因为你屈服于自己的软弱之下，要杀人，当然不该有杂念，友情之类的最不需要，最应抛弃。

但御堂筋决心了，今天不说话。

“我昨天，拉住了你，用的是这只手。”

御堂筋已经决心了，以后也不要同石垣说话。

于是他蠕动着嘴唇，只在心里默念着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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