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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乱志】加肉全本(字数多,网速慢者慎入!) - 2,25

[db:作者] 2025-07-02 12:04 5hhhhh 8350 ℃

  章兴见魏庆去了,向金营中又望了望,见金兵虽大多向中军聚拢,但所遗下小股兵马,亦将那百余伏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忽一刀劈在墙上,癫狂道:「十二随同安公子求援,目下定是在那被围军中。我当日贪功,害死王堂主,铸成大错。今日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十二丧命!」言罢,扯了根绳子便欲下墙。墙上余下二十余青壮,皆是昔日经历了夺旗之战的。此刻见章兴如此,勾起心中悔愧,纷纷效仿,欲随行出砦。赵破急止众人道:「万万不可去!砦中守御人手本就不足,你等送羊入虎口,奈砦子安危何?」

  章兴嘿然道:「赵堂主,章兴说句实心话!照此情形,我等纵然在砦中,金人再来时,便可抵敌的住么?只是多拖延几刻罢了!既是难逃一死,章兴便要死的问心无愧!」言罢,离砦而去。

  赵破无言,眼睁睁看着一干青壮缘绳下墙,坠着金人队尾呐喊冲杀。左思右想,将心一横,遣了几名老者回中坪,带领躲避的妇孺于中坪石阶口设防,又将余下不到百人的老弱残兵分列在二百余尺长的砦墙之上。待一切安排就绪,看了看闭目运功的折翎,又回头看了看被细雨衬托的飘渺若仙境的上坪,不由眉头紧蹙。

  安鸿在完颜宗弼亲卫营中倏进忽退,以一剑入万军,每出剑必有人带伤,单人便有纵横捭阖之意。饶是金人亲卫个个如狼似虎,却只落个挨着死擦着伤的下场,说什么也困他不住,个个胆寒。古里甲恐完颜宗弼有失,硬拖着他向西退却。安鸿如影逐形,依旧保持对中军将旗的强大威压,不迫近亦不去远,只死死坠着不放。完颜宗弼见前后七营兵马皆回,猜度而知安鸿心意,扬声传令众军莫回,继续攻砦,可身周人声扰攘,交战处惨叫不绝,又哪里传的出令去。

  安鸿在外围与众亲卫厮杀,来去如意,收放自如,剑光灵动,远远望去,恰似在细细雨丝中携壶醉舞。剑刺时断雨而去,抖水如泉;剑收时携血而出,震浆似雾。身旁三尺内水血交杂,作淡红雨色漫天,如纱般笼在身上。众亲卫虽仍追击拼杀,但心内皆起了寒意。此消彼长之下,又被安鸿收去十数条性命。安鸿斜眼见前后皆有兵马围拢,又见砦墙处攻砦人马纷纷回军,仰天畅快一笑,人剑合一,全力往亲卫营紧紧护着的将旗处杀去。

  安鸿直入众军中,剑势互变,改灵巧为古拙,化飘逸为朴实,只求以最少消耗击杀金兵。数息之后,完颜宗弼惊讶面容已清晰印在眼中,忽有一队使长兵军士在前列阵攒刺,动作整齐划一,显是习练已久。安鸿贯真气入剑,逼出重重剑芒,大喝声「断」,使扫字诀在身前画了三个圆弧。一画尖断,二画杆折,三画人伤,竟是一刻不停,继续突进,疾疾如风。看看完颜宗弼与自身只隔了一名正将狼牙棒横扫过来的金将,遂拼着左肩不要,剑指完颜宗弼,一往无前。狼牙棒临己身,肩骨尽碎;手中剑入敌胸,深方盈寸。恰此时,一股凛冽无匹的掌风自侧而来,正拍在安鸿右肋空当之上,打得他骨断腑伤,喷血飘飞,撞翻了数名金兵,摔在不远处的地上。完颜宗弼亦被安鸿剑气刺伤肺腑,闷哼一声,倒地不省人事。

  孟门大长老探手查了查完颜宗弼脉象,知他伤势无性命之忧,放下心来。信步来在安鸿面前,冷冷道:「我低估了你武功造诣,又不想你出剑如此决绝。」顿了顿又道:「我敬你亦是个英雄!便让你死的痛快些个!」言罢,一掌拍出。

  安鸿强忍疼痛,勉力举右臂格挡。大长老冷哼一声,又加了三分掌力。掌在半空,忽闻耳边呼啸,余光一扫,见一柄长枪破空而至。急闪身躲开时,一名衣着不整、低压帽檐的金兵手使两根铁锥分心刺来。

  大长老喝了声「好胆」,翻身与魏庆战在一处。魏庆知技不如人,见一击不中,便多用闪转躲避与之缠斗,怎奈身在围中,腾挪之地有限,不多时即被大长老掌风扫中右臂,铁锥脱手飞出。

  安鸿委顿在地,欲上前相助却是有心无力。伤势未复、千里驱驰,又为了避四溢的山洪在山中足足转了三日,再历了方才一场恶战,此时已是伤重难起,内力枯竭。幸得此前杀人余威尚在,金兵不敢近逼,得以静坐围中,暗暗提聚内力。

  此时,魏庆又被大长老一掌拍在胸口,口吐鲜血,倒飞出围。大长老见他顺势而遁,心下生疑,待认出他去的方向正是完颜宗弼倒地之处,不由大惊失色,忙出声示警。语方出喉,便闻四周众军哗然,心中一凛,未及回身,左胸已被一利器刺了个对穿。低头去看,见鲜血淋漓中一枝翠绿宛然,讶异欲言,开口却只剩咿呀,数息之后,倒地气绝。

  魏庆借力,在空中越过团团护卫,不顾地上长枪如林,挺锥直刺瘫在古里甲怀中的完颜宗弼。古里甲大吼发令,众护卫举枪向空中攒刺。魏庆不闪不避,脱手将铁锥掷出,身子被数十支枪刺穿身体各处,挑在空中。其中一枪恰好刺中咽喉,眼见不活。古里甲一拳将铁锥打飞,尚未收臂,便瞥见一翠绿暗器破空而来,拦恐不及,遂毫不犹疑地用身子将完颜宗弼挡住。碧玉簪直没入胸,将其刺死,却因力道不佳未能穿身而过。

  长枪兵士见安鸿随簪而至,忙收枪再刺。安鸿所余内力,皆已做掷簪之用,人在空中直直跌进枪林。鲜血和着雨水,如小溪般沿着百余支长枪汩汩而下。安鸿眼望古里甲背后仅剩了个圆点的簪尾,仿似重见伊人音貌,心中涌起一阵喜乐。恍惚间,似乎听到空中传来折翎呼喊二弟之声,喃喃道:「大哥,安鸿依约归来。」言罢,微笑而逝。

  折翎在墙上,冲了数次穴道皆是无功。闻远处喊杀声渐稀,心急如焚,又冲了几次,依然如故。此时安鸿所喝「断」字传入耳中,恐他有失,遂拼了身受内伤,逆行真气,将穴道冲开。正盯着他看的赵破见他呕血,骇了一跳,赶忙上前搀问。折翎将沸腾难抑的血气强行压制,抓着赵破急切道:「如何了?」问完不待赵破回答,扶着砦墙起身去看。放眼见三根高竿处,章兴只剩独个,身子被羽箭射的刺猬一般,犹在挥刀砍伐吊着陆大安尸身的木杆。再向远望,恰好看见安鸿落入直立的枪林之中,登时心胆俱碎,大吼道:「二弟!」待金兵将安鸿尸首摔落地上,自己也觉立足不稳,晃了几晃向后栽倒。

  赵破眼疾手快,将他接在怀中,轻轻唤了几声。折翎醒神,示意无事,扶墙而立,默然不语。赵破在后,亦沉默片刻,接着将适才自己种种安排与折翎说了一遍,望见金营中士卒纷乱,又道:「那百余军兵虽是皆丧,但安公子与魏兄弟定是将完颜宗弼刺伤了!」抬眼瞄了瞄折翎,见他面色无虞,又续道:「金兵群龙无首,再想攻来怕是要过上许久。我等刚好趁此机会加固砦墙,整饬防御。」

  折翎远眺,缓缓摇头道:「金营中军将旗未倒,亲卫一营不动如山,完颜宗弼纵伤亦是不重。金人性子狠,睚眦必报。此番吃了如此大亏,定会立时挟怨报复。」

  赵破闻言一惊,问道:「既然如此,我等据守砦墙,与金人决一死战便是!」

  折翎左右看了看墙上执兵列队的老军幼卒,叹口气坚定道:「不妥,如今之计,唯有弃守一途!」

                第四章  砦破方得援兵至 此间生死谁人知

     赵破大惊道:「弃守?」

  折翎道:「正是!砦墙残破,弓弦不彀,难挡金人再攻。不如弃守此处,凭借赵兄适才安排下的中坪守御,依山势节节抵抗,定可大减伤损。数月滚木御敌,虽已将下坪大木消耗殆尽,中坪上坪却依旧木桩处处,经简单改动,便是鹿角一类防具。敌众于其间行走,定然颇为不便,我等再隐于暗处攻击,必教他步步惊心。」

  赵破振奋道:「将军好计!赵破惭愧,那时只是想着留条后路,却……」话未说完,金营中号角声起。二人远眺,见天空渐亮,雨歇云收。完颜宗弼前胸缠着白布,布上一片血红,正歪坐在中军将旗之下,命身边亲兵使令旗整饬军马。折翎见状忙道:「赵兄,速去中坪安排。我在此处阻敌,希望可以拖延些许。」手拍砦墙,又叹道:「雨水湿木,可惜,实在可惜!」

  赵破知他心恨不能火焚砦墙、阻断金兵,亦是一叹,抱拳尊令,默默离去。折翎在城头点检军士,本想选二十相较略为青壮之人随同留守,不料一众须发皆白的老卒忽跪倒拜伏,为首一人抱拳道:「折将军,我等老迈,活到如今,已是够了。请将军带墙上年少之人退去中坪守御,我等愿据城死战,与墙偕亡。只要尚有一人在,定不教金人越过此处!」

  折翎摇手,诚挚道:「万万不可!守砦之事,乃是因我而起。此时紧要,我怎可临阵退缩?折翎与诸位前辈同守此墙,余下人等,自去寻赵堂主便是!」折翎话音刚落,金营中号角声停,战鼓声起。为首老者起身向墙外金营一望,见金兵整军已毕,前营已呐喊着往斜坡上杀来,不由心中焦急,拔刀往自己颈中一架,对折翎喊道:「折将军,我等心意已决!将军速速带人退去,不然,眼前便是血溅当场!」

  此言一出,一众老卒纷纷以刀加颈、出言附和、不住声地迫折翎离去。折翎无奈,只得与余众一道,对着老卒重重叩首,洒泪下墙。方转上中坪石阶,便闻身后喊杀声震天,知老卒定然命丧,心中更是凄然。

  赵破闻杀声正酣,却见众人已回,忙讶异询问,得知老卒壮烈,亦是半敬半悲。重重一叹,将心中难过化作愤怒,恨恨道:「金狗!今日定要让你知道我孟门厉害!」言罢,抱拳对折翎道:「将军,适才有砦中老人提醒于我。昔日老门主尚在时,西贼入寇宋境,纵入甚深。老门主曾拒西贼合作伐宋之议,恐其趁机来攻,故此在砦中各紧要之处埋下火药。适才我令人去各处检视,回报称大多依旧完好。待金人来时,我等便沿路且战且退,往埋火药处去,引金人入蛊,炸他个尸骨无存!」

  折翎心中亦是悲愤交加,闻赵破言赞道:「好!便是如此主意!再将众人遣散,去桩密难行处埋伏,节节抵挡。」赵破颔首,先使妇孺自行至上坪躲避,再分派人手自去埋伏,又选了几个精细人先去藏火药处下引信,只留了二十余人在身边诱敌。安排方定,砦墙处杀声已息,赵破流泪道:「将军,随我来!」

  折翎叹息抱拳道:「有劳赵兄带路!此后皆听赵兄号令!」

  赵破亦不谦让,重重颔首,转身便走,带了折翎等人来在中坪石阶口备好的守御之处,严阵以待。过了盏茶工夫,一队金兵缘阶攻至,个个面目狰狞,耀武扬威。众人将备好的木石丢下,登时将金兵砸的人仰马翻,退避不迭。如是几番,未得存进。不久,完颜宗弼乘着亲兵抬的软榻来在砦中,见金兵畏死不前,勃然大怒,阵斩了几名先退的谋克,又将自己亲卫分出一队,当先冲杀。金兵见此,一改前状,悍勇冲锋。折翎见新近来攻金兵个个武勇,猜是完颜宗弼帐前精兵,遂带了数人,居高临下,持短兵沿石阶冲杀。虽又成功杀退金兵数轮攻势,却难耐金兵源源不绝,砦人多有伤损,只得弃守退却。

  折翎使赵破在前引路,自带了几人断后,在中坪层台中兜兜转转,去寻砦人埋伏之处。金兵大队相随,紧紧坠后,不肯暂离。每至一埋伏处,便是一场混战,虽是金兵横尸数目比砦人多出十倍,但金兵不绝、砦中人少,难耐消耗,只得且战且退。个半时辰后,最后一处埋伏也被金兵破去,折翎见金兵迫得急,遂带着断后几人停步阻敌。不过片刻,便被金兵杀剩了孤身。逆行气脉之伤尚在,不敢恋战,洒下一圈刀光,掠出战团。远处赵破已在第一个埋火药处准备停当,见折翎突围,忙大声呼唤,待折翎至近,吩咐下引信砦人道:「点火!」

  砦人依令将引信点燃,众人恐遭池鱼之殃,回身狂奔。金兵中有眼尖的,望见引信燃烧,使胡语大喊大叫。其余金兵闻声,亦回身往相反方向避逃。双方皆奔至一箭之地外等待,久候却不见任何动静。有大胆的金将试探向前,看看无事,挥军再赶。赵破见状,顿足道:「多年前的火药,又遭了连日大雨,定是防水油布有损,潮湿不燃,如之奈何!」

  折翎见金兵追来,忙道:「无事!赵兄速速带路去下一处,我来断后!」语罢,独自抄刀向金兵杀去。几名年幼砦人亦起了血性,一同随折翎杀返。一场激战,折翎又只剩了孤身,带着数处伤口追上赵破。赵破再点引信,火药依旧无功。如此几番,砦人已被金兵杀尽,只剩折赵二人带伤冲出。

  折翎赵破一路奔逃,看看来在去上坪石阶的一个紧窄处。预先来此的砦人手执火折,眼望赵破。赵破看折翎,折翎颔首道:「点火!」砦人将引信点燃,三人也不管火药如何,便回身往上坪奔去。才行数十步,听身后轰然巨响,惨叫连连。回首望烟雾弥漫,泥土木石飞溅,不由大喜。回奔几步,见上坪石阶数十级被炸的粉碎,地上尽是躺倒金兵。断臂残肢者虽少,但漆黑满面、衣物灼烧、惨叫不止、难以动弹的确足有百余。

  金兵以为引信是虚设,因此一心追击,丝毫不停。不料此处忽而成真,故毫无戒心,损伤惨重。为首金将胆寒,不敢轻进,一面遣人救治伤者,一面遣人飞报完颜宗弼。完颜宗弼闻报大惊,亲自来看。见兵卒多损、阶不得攀,折赵不时自坡上跃下,骚扰救治之人,心中愤怒,命亲兵调弓箭手,欲将二人射杀。

  折翎杀的兴起,忽望见完颜宗弼来在不远,心念金营中安鸿之丧,怒起心头,不顾安危,径直向他杀去。赵破恐他有失,只得紧随其后,也好互相护持。完颜宗弼见折翎势猛,如出柙猛虎般扑入人群,手下无一合之将,激起了胸中狠性,忍痛起身,将兜鍪摘下,重重抛在地上,露出头上两处秃辫,大叫道:「不杀此子,我心难安!」语出,便挣扎着向前,欲亲自与折翎交手。一众亲卫哪里肯让,在他身前排了道肉墙,将他阻住。接战兵将见主帅如此,觉面上无光,个个奋勇,将折赵二人困在围中。

  盏茶工夫后,折翎伤势加重,渐呈不敌之态,赵破武功多逊,更是早已气力不加。此时,金兵弓箭手赶到,张弓搭箭,却恐射中同袍,故持而不发。完颜宗弼命撤围放箭,却被折赵二人趁机突破重围。折赵虽尽力急退,却躲不过箭如飞蝗,身上腿上各中了七八箭,踉跄逃走。完颜宗弼欲追,又恐前路再有火药,只得遣人在前细细探查,亲率众军自后跟随。

  仅余那名砦人扶着二人来在上坪最上层台,议事厅前妇孺见只得三人回来,又见二人如此,个个惊恐。晓月分人群扑来,见折翎受创百余,心中疼痛,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滑落下来。折翎强笑示意无事,转头问赵破道:「赵兄,议事厅内可埋有火药么?」

  赵破后心中了支箭,入肉颇深、疼痛难当、气息不畅,闻听折翎询问,知他心意,点头断续道:「厅左石锁旁墙上,右数第三块砖后,便是安好的引信。不能使我孟门历代门主灵位及长公主尸身落在金人之手!」言罢,瞑目昏昏。

  折翎拍了拍晓月手背,嘱咐道:「去点燃引信,毁了议事厅。」顿了顿又道:「我在此处等你,待你回来,一同上路!」晓月闻言,心中喜悦竟大过悲苦难过,带着满脸泪珠,展颜一笑,也不顾众人在场,在折翎面颊上亲了一口,转身向议事厅跑去。

  场间一众妇孺闻听折赵二人说话,知死期将近,流泪不止,悲声大作。未久,只听一声巨响,议事厅轰然倒塌。余音尚在,大队金兵已上了层台。阵列两分,让出一乘软榻,榻上人秃辫稠髯,正是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环视场间,哈哈大笑,牵动肺腑伤势亦丝毫不顾,咳了几声又笑,神情欢愉之极。片刻笑收,平复了喘息,戟指折翎道:「我这便要入蜀,看你还如何阻我!此处妇人,恰好补做我军中奴仆。待杀了你后,先使我女真儿郎欢愉一夜!」言罢,又是一阵大笑。

  场间妇人闻完颜宗弼之语,心内恐惧,纷纷号哭。折翎忿怒,挣扎欲起,却终是伤势太重,力不能支。完颜宗弼一直紧盯折翎,见他无能为,不屑一哂,下令道:「砦中男丁,不论长幼,尽数屠戮!将妇人捆缚,待夜间取乐!」

  金兵闻令大喜,正要上前,忽有一卒急匆匆奔上层台,口中大声叫嚷。金兵闻声,人人色变,俱向完颜宗弼望去。完颜宗弼闻报,凝眉怒目,大吼道:「休得慌乱!先屠尽砦人!不论男女,一概诛戮!」

  完颜宗弼吼声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声似龙吟,清亮悠长。在场众人,无论金宋,皆愕然望去。只见有一人正在中坪上腾挪飞跃、斩杀金兵。只十数息,已近在咫尺。来人见金兵在望,拥围中有一金将坐在软榻之上,料想定是金人首领,遂一面飞掠一面扬声道:「京兆王中孚在此,兀那金狗,纳命来!」

  亲卫金兵再也顾不得场间砦众,纷纷转身,举刀兵相对。弓箭手箭才上弦,王三已来在切近,手中剑劈刺挑格,直杀得金兵人仰马翻。完颜宗弼适才听了兵卒报来消息,本就有些心神不定,又加一日之内三次受刺,一时心惊胆战,急令道:「撤军,出山!」众军闻令,心中皆是一轻,遮护着完颜宗弼,一步步往坪下退去。

  王三急赶了百余里山路,又自众军中杀来,已余力不多。此刻见金兵退却,也不拦阻,横剑当胸让在一边。待金兵退尽,来在折赵二人面前,先点了二人穴道稍为止血,才抱拳问道:「敢问哪位是折翎折大哥!」

  折翎见他退金兵救了众人,又见他年纪轻轻武功便如此高强,心中敬佩,忙忍痛勉强还礼道:「在下便是折翎,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王三闻折翎答话喜动颜色,蹲踞执折翎手道:「折大哥,我是安鸿师弟王三。奉吴玠吴经略之命,与杨政将军一道,来援助诸葛砦的。此刻杨将军带兵在玉垒关大路截断了金人粮道,我与数百精兵一同先行赶来。」说到此处,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我师兄现在何处?莫非还没回来么?」

  王三言一出口,折翎心中便是一阵纠痛,悲切道:「二弟为救砦子,入万军刺杀完颜宗弼,功败垂成,被……被乱枪刺死了!」

  王三闻言惊愕,继而怒火填膺,起身问道:「那完颜宗弼现在何处?」

  折翎道:「适才软榻上那胡须络腮的金人便是!王三兄弟,金兵势众,不可……」话未说完,王三已痛悔捶胸道:「我竟将他放走!折大哥在此稍待,我去取了那厮狗头便来!」言罢,飞掠而去。

  折翎刚看过他厮杀,知他武功非凡,但恐他寡不敌众,心中暗自担忧,转念又思及安鸿大仇许是可报,不由又生了些欢喜。晓月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不安,捏了捏他大手,含情而视。折翎醒过神来,对晓月一笑,正欲安慰她几句,一旁一直昏昏不动的赵破忽问道:「将军,金兵可退去了么?」

  折翎示意晓月搀扶,挪到赵破身旁,答道:「赵兄放心吧!金兵已然退去了!」

  赵破缓缓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停了片刻,又道:「将军,我心中有一事,如今该是对你讲知的时候了。」

  折翎疑惑地嗯了一声,道:「赵兄请讲。」

  赵破喘息片刻,看了看晓月,答道:「此言涉及二公主,不可有他人再知,还请将军附耳过来。」

  折翎闻是巧云之事,忙屏退晓月,俯身侧耳。只听赵破道:「二公主死前,曾让我告知将军……」声音渐小,弱不可闻。折翎再将身子压低探近,忽觉心口一凉,继而滚烫疼痛。低头看去,只见赵破手中握了把匕首,已深深刺入自己胸中。再抬头看赵破,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何?」

  赵破哈哈一笑,切齿道:「为二公主殉,即你死所!」语罢,气绝。

  折翎闻赵破言一怔,继而亦笑。遥望议事厅废墟,影影绰绰间竟似见穿着月白色褙子的巧云俏立,微微笑着向自己招手。水气缭绕,忽聚复散,巧云面容被雾气一蒸,又转与晓月有几分相像。遂痴痴笑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语罢头垂,撒手人寰。

  晓月被折翎屏退,立在折翎身后远处,脉脉以视,直至折翎垂首倒地,才见他胸口中刀。大惊之下爬滚过去,发现折翎气息已绝,登时眼前一黑。转瞬,又悠悠醒转。怀抱折翎,轻轻摇了摇,见他面容安宁,犹如沉睡未醒,俯身在他唇上印了个唇印,再摇了摇,略顿了顿,又死命摇晃起来。一砦中女子见她癫狂,心中不忍,上前欲将她扶起解劝。晓月一把将她推倒,拔出折翎胸中匕首,一个虎扑,向着赵破尸身狠狠刺下。不知刺了多少刀,赵破胸腹间已是一片稀烂,忽觉一股柔和之力缠住自己手腕,难以运刀再刺,手一松,匕首落地,又愣怔片刻,才扑倒在折翎身上,嘤嘤哭泣。

  王三追敌未果,本欲回来救治折翎,却不料生了此变。记起折翎传谱之恩及代传的安鸿,心头沉重非常,默然伫立。顿饭工夫,一员宋将带了数百精兵上得坪来,轻声问王三道:「王兄弟,砦中人皆在此处了么?」

  王三神情不属,木然颔首道:「应是如此吧!」

  宋将闻言,拍了拍王三肩头,在怀中取出一面令牌,举在空中扬声道:「奉杨将军令!屠砦!不留一个活口!」

  王三一下子被惊醒,急止道:「你疯了么?此间皆是抗金英烈的遗孀遗孤!」

  宋将以目视王三,断喝道:「杨将军是奉了张枢密密令!谁敢阻拦?屠砦!」待身后兵士如狼似虎,杀奔前去,又低声道:「王兄弟,张枢密明言,历砦中战者不能活一人。内中隐情、缘故,我不知晓,身在军中,只知奉令而行。王兄弟若还想随军抗金,便莫要生事!」

  王三微怔,闻惨声四起,痛心回望。见晓月抱着折翎尸身,与他面面相贴,对身边屠戮无动于衷。一宋军士卒砍死一名老妇,回身看到呆坐的晓月,不假思索,举刀疾劈。刀光森冷,漠然无情。

                  第五章  罪卒复命憾七笔 死水微澜月长天

     数月后,大散关外。

  朔风卷着雪片于林中呼啸,山野间素裹银装,一片苍茫。和尚原战事方停,金兵残部与宋军追击兵马犹在四处拼杀。一队军士护送着两辆马车,正在山间路上艰难行进。

  前面那辆马车内坐着两个女子,一个浓妆艳抹、丰乳纤腰、衣着裎露,风尘味颇重;另一个不施脂粉、淡扫蛾眉、天生丽质、清柔若水。风尘女拨了几下手中的琵琶,对清柔女道:「三公主,队伍已经出关,再行不远便是和尚原了。」见清柔女不语,又怜惜道:「天寒地冻,公主又何必同我们一起上路,吃这般苦楚呢?」

  清柔女子正是柒柒,闻风尘女之言,笑而不语。那日离了安鸿,没多久便撞见追兵。她以死相胁,追兵只得返城复命。张浚见了她,不怒不急,换了批使女,依旧将她软禁在院中。只是小刀已丧,再也无人相助,真的失了自由。柒柒感敬小刀,更是思念安鸿,日日临窗呆坐,不觉雨季已过、秋去寒来。十几日前,张浚忽至,破天荒地让她远出,率四名先得月女子赏赐吴玠,为孟门安下眼线。柒柒虽是心疑,但想到此去可向吴玠打听安鸿消息,甚或与安鸿双宿双飞,喜不自胜,应承下来。此时知和尚原将近,一颗心早已飞到原上。

  风尘女见她不答,以为她顾忌自己左使亲信的身份,遂不再问,独自转轴拨弦,和唱道:「烟杳渺,路弥漫,朔风垂地雪云散……」才唱了几句,行伍忽停,马车急止时柒柒毫无防备,险些跌倒。风尘女将她扶起,掀起车帘,不悦道:「什么事?险些跌了三公主,可是想吃板子了么?」她说话声音悦耳,虽然愠怒,却让军卒闻之魂销。

  护送兵士虽做宋军装束,但俱为孟门中人。为首那人闻责惶恐,跑到车前拱手道:「三公主可安好?只因前方见了一片战场,不知是否安全。故此属下止住队伍,令人先去探查,却不想惊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风尘女还欲抢白几句,柒柒摇手止住,道:「不妨事,去吧。」又对风尘女道:「萌萌姐姐,我没事的。适才你唱的曲子颇为动听,是什么名字?」萌萌闻柒柒口中称呼颇为亲近,眉心微蹙,谦让了几句刚要回答,忽闻车外探查士卒回报道:「大哥,场中遍地死尸,狼藉不堪,只剩了一个活的,是宋人,不过也熬不得多久了!」

  柒柒知安鸿赶回,便是要与金人厮杀,爱屋及乌之下,心内同情之心大起,起身揭帘道:「快赶过去看看,若是尚可救治,便救他一救。」为首人见公主有命,行礼应诺,带队向前。

  队伍来在场间,柒柒在为首人陪同下穿过一片赤红的雪地,在垒叠尸堆旁见到一人。那人身上面上新伤旧创数不胜数,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又加肚肠流在体外,只让人觉得恐怖无比。柒柒见之大骇,惊叫出声。那人本已奄奄一息,此时被柒柒喊声一惊,回光返照,又清醒过来。抬眼见一宋军装束之人在身边不远,喜道:「兄弟,我怀中有一面令牌,可否烦劳你代我交给吴玠吴经略?」为首人不答,转头望柒柒,待她颔首,这才上前在那人怀中摸索。片刻,寻出一块木板,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无数刀痕,已看不出令牌本来模样。那人喘息几口道:「见了吴经略,就说小安力竭。牌上犹差七命,来生再还。」呻吟了几声,又道:「若是兄弟能见到安鸿安公子,请代为……代为……」一语未尽,气绝而逝。

  柒柒本是吓得心儿乱跳,抬手遮住了双眼在旁静听,忽闻安鸿名讳,顾不得害怕,几步来在陆小安身前,急切道:「你说的安鸿,现下可是在和尚原上么?」语出,见他已死,只得长叹一声,将那块令牌取过,回车催队速行。在车上手抚牌上刻痕,闻着上面难以掩盖的血腥气,暗暗自忖:「也不知此人与安郎是何关系?他既相托,说不得安郎就在和尚原上,也省却我四处寻他。」思及就要见到心上情郎,一时竟有些痴了。萌萌见她情状,知她心思,默默摇首喟叹。

  车队行了大半天,终于赶在入夜之前上了原。吴玠听闻张浚特使到了,忙迎出帐外。见军士在后,五名女子在前,心底纳闷,却是不敢怠慢,将五女请进帐中。萌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吴玠. 吴玠看罢,面上阴晴不定,沉默了足有顿饭工夫,方如梦初醒般一拍大腿,将信投入火中烧了,抱拳对众女道:「吴玠一介武夫,能得枢密青眼,待以至亲至厚,实是三生休来的福德。」顿了顿,又问道:「不知哪位姑娘愿与吴玠携手白头?」

  一纤瘦女子起身,也不出声,对着吴玠盈盈一拜。吴玠呵呵一笑,尚未及言语,柒柒已诧异道:「为何只选一人?」语出,见萌萌暗暗摇手,恐涉及门内秘辛,只得行了一礼转问道:「吴经略,不知安鸿公子是否在原上?」

  吴玠摇摇头,盯住柒柒,不答反问道:「姑娘寻他有何事?」

  柒柒暗自思量了一番,终于还是瞒下实情、取出袖中令牌道:「今日途中,队伍撞见一将死的士卒。那士卒托我将此令牌转交吴经略,称牌上犹差七命,待来生再还。又言,若是见到安公子,请代为……致谢。故此,见到吴经略,便有此一问。」

  吴玠接过令牌,长长一叹道:「仍不失为一条好汉!」将眼瞥了瞥萌萌,又道:「安公子不在原上,我也有几月未听到他的消息了。若见了他,我代姑娘转达此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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