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Ansy】乌托邦【Ansy】乌托邦(三),第3小节

小说:【Ansy】乌托邦 2025-12-27 12:54 5hhhhh 9040 ℃

远远地隔着玻璃,爱音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有些眼熟的背影。

“……简?!”

被狱警带到简面前时爱音还处于震惊状态,倒是简率先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爱音,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结束短暂的拥抱后,爱音坐下询问道。

“绘里求我办事,我总有权利搞清楚全部的事情吧。我们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在期末舞会上?”

那是一次尴尬不已的舞会,爱音知道简喜欢自己,但她并没有那个意思,所以面对简鼓起勇气的表白,她选择了在婉拒后短时间内避而不见。当然,紧接而来的千早家族变故让她直接结束了留学读研的日子,再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事,孤注一掷来到监狱更是没有知会任何人。

之前为营救爽世,她紧急打了一个电话给绘里,要求她在绕开家族长老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支取一笔巨款,现在她知道绘里是如何办到的了。

“谢谢你,简,事已经处理好了,你看到了,我很平安。”

简秀丽的眉宇瞬间皱紧,她的手指用力摁住了膝盖上的公文包,开门见山地说:“我并不觉得长崎爽世是什么值得投资的好对象,爱音。”

抢在爱音想要说点什么之前,她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资料,资料使用的是千早家族特有的加密方式,爱音阅读起来并没有障碍。

“这是绘里之后搜集到的资料,今天由我带过来。”干练的金发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上面写的都是事实。”

爱音默默看完,阖上了纸页:“我知道,我充分信任你们。”

这句话让简面色稍稍好看一些:“那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但我不觉得爽世是你们认为的那种人。”

如果说刚才爱音的信任让她心情稍霁,这句话无疑又是将她从天堂扔回地狱。

“白纸黑字你还看不明白!”简拼命克制着压低声音,“需要我提醒你吗?原本的计划是由你买通司机,再准备好快艇,然后家族在公海上接引。但是现在国际安全部的人捷足先登,那辆食物运输车上所有的轮班司机部都被他们换掉了。”

“爽世当时在医务室。”

“她就没有和外界联络过?没有告知过她的组织你们的行动方案?你压根不知道长崎爽世是怎样和国际安全部交换信息的。”

她的确不知道,但爽世也同样不知道她是如何运作千早家族的。

见爱音沉默,简抿了抿嘴:“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和更合适的对象。”

“我不会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

“你就是在混为一谈,爱音。你从禁闭室辛辛苦苦将她捞出来,她回报你的是什么?她指摘你是仇人的女儿的时候,可能心里早就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凶手。长崎爽世是个连真相都不敢面对的骗子。”

“别这么说她。”

“长崎爽世不可能不知道国际安全部是杀害她母亲的另一个凶手。更何况,根据追查的最新线索,你父母的死很可能和国际安全部的过河拆桥脱不开干系,要说的话你不同样是受害者吗?”

“……我会和她谈谈的。”

简垂下头。

“我的头脑很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我知道在你们眼里爽世表里不一又满口谎言,但她是一个宁可伤害自己都没有对我下手的女人。我是说……她远比看起来要更温柔善良,我愿意相信她。”

“你是在监狱里,和我讨论一个特工,值得你付出的信任?”

她强调了“监狱”与“特工”两个词汇。爱音忽然有些无言以对,的确,如果位置调换她大概也会觉得简失心疯了,但她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

简没有再说什么,她提着公文包站在爱音对面,身体绷得紧紧的:“那希望我未来的领导不要后悔。”

“嗯。”

“司机需要我们处理掉吗?”

“不用,避免打草惊蛇。真有需要,我和爽世会解决掉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说话……”简话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

简忽然攀住了阿尔法的后颈,用力搂住了她。

周围人的意见从理智上说是对的,但是爱音知道她不会听从。持续存在的烦躁感一直弥漫在脑海中,爱音沉默地往回走着,她并不担心简,她相信简应该不会在过去的感情中困扰很久。她担心的是绘里托简带来的情报,国际安全部换掉司机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逃亡道路上让合作方掌握全部主动权并不合理。

但关于国际安全部参与谋害长崎和自己父母的这件事……她必须和爽世谈一谈了。

她们对禁闭室的事情避而不谈足够久,因为那涉及到隐秘的过去与看似虚无缥缈的未来。她知道让爽世接受千早家不太可能,只是现在看起来国际安全部也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

今天的爽世格外沉默。为掩盖第二性征,自禁闭室出来后她们就尽量待在一起,最初的几天爽世的确有些无所适从,却也从未沉默过这么久,一直熬到熄灯,爱音才找到合适的时机。

“爽世,出去后你有什么打算?”

下铺传来轻轻的翻身声。

“我以为我们俩不会探讨到这个问题。”

“国际安全部换掉了所有食品运输车的司机。”

阿尔法顿了顿,最终决定开门见山。如果可以爱音绝对不想如此唐突,她想给爽世更多的时间来接纳自己,但现实的情况远比她设想的要严峻。

“……你说什么?”

“是意外发现,原本我们商定由我的人来安排境内的逃脱,我的下属在着手的时候却发现食品运输站已经被国际安全部抢先控制。考虑到那可能是你的组织,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不怀疑我?”

“不,我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如果你想抛下我独自带走Dr. Ayana有很多方法,更何况按照我们的协议,人最终也是你的。”

爽世的心脏被揪紧了一下,立刻从下铺坐了起来。

“我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爱音斟酌着,决定和盘托出:“你知道……长崎的过世其实是我父母和国际安全部一同密谋的结果么?”

“……什么?”

如果说刚才的议题对爽世来说是一个不得不容忍的“越权”行为,那么现在这句话对她来讲究不亚于在脑中投放了一个核弹,她顿时僵在床铺上,四肢冰凉。

黑暗中只能听见管道的滴水声与爱音略显紧张的呼吸。

过了许久,爽世才从咽喉中挤出下一句:“……你说什么?!”

爱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沉默了一下才再度开口:“我是说,在你和我说过那件事后我有找人求证,但后来我却发现长崎的死其实是……”

“不!”爽世打断了她的话,胸口剧烈起伏。“不可能,不可能……”

“冷静些,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告诉我!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特工不知何时站在了床边,雾霭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带着水汽的光晕。

爱音有些于心不忍,却不得不吐露实情:“这是今天探视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当年我父母受国际安全部委托,将一些武器提供给Kidani所在国的反政府武装,这笔秘密交易代号‘Mahogany’。长崎追查到这件事,试图阻止,但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黑幕,她单纯将矛头对准了千早家族。”

“……然后呢?”

“她自然成为了阻碍这笔交易的眼中钉肉中刺,国际安全部决定将她清除,但公职人员不好下手,所以决定借我父母之手雇凶杀人。先买通政府污蔑你的母亲是贪污渎职,再委派杀手,让她的死亡看起来像是一场畏罪自杀。”

“然而长崎死后,国际安全部很可能出卖了我父母,配合制造了空难意外,随后的事你都知道了,Kidani成功引起内战,最终导致政权覆灭并借机上位……”

爽世站在黑暗之中,赤脚踩着初秋冰凉的水泥地,却觉得身上比地面更加冰冷。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母亲的尸体脚下是自己的低音提琴;为什么长崎的葬礼没有任何一个人参加;也知道了为什么一个高级警督的死亡会被轻易就盖上畏罪自杀的标签草草结案。

一切早有预谋。爱音想要安慰她,然而不等伸手碰到,就听特工沙哑着嗓音嘶吼。

“所以我算什么?新的利用对象?黑警察的女儿本来就应该和杀手同归于尽,为什么还要吸纳我进国际安全部?”

“或许国际安全部不认为你能发现真相。”

特工的喉咙翻滚着,她对爱音的呼唤置若罔闻,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她倒吸一口凉气,倏地往后退去。

也许国际安全部派她来执行任务,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当年在搜罗少年犯的时候,国际安全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自己对千早夫妇空难事故调查的深入,注定顺藤摸瓜发现此事背后的端倪,她想起确实曾经搜索凶手的名字能关联到代号“Mahogany”的绝密档案,虽然以她的权限无法查阅,但侧面证明爱音的说辞并非空穴来风。这就是为什么组织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不明朗,派她来“独立执行”跨国任务:知道太多的自己俨然变成了一枚弃子。

一个欧米伽深入满是阿尔法与强悍贝塔的监狱。或许完成任务后,将她清除在那辆食品运输车内,又或者枪杀在临海的悬崖边,才是完整的计划。

一个没有国界的特工,死在哪儿都会是悄无声息。她是一个没有国籍的孤鬼,却为杀害她母亲的帮凶卖命了许多年……爽世一直向后退,直到贴上坚硬而又冰冷的墙面。

爱音急得跳下床,爽世看着面前的阿尔法,她必须承认自己的内心是有过动摇的,但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

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告诉自己真相?这个人在监狱外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

离开这个闭塞的要塞,千早爱音拥有她所没有的生活,学业、事业、家族与未来。而她真的了解爱音么?初见时阳光自信的爱音,失意时依赖她撒娇的爱音,在禁闭室时温柔坚定对她伸出援手的爱音,还有在探视室里和金发女子抱在一起的爱音……

是的,她看到了。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这完全有可能是爱音在发现自己联络过国际安全部后,为了阻止组织和自己太过紧密,才特意挑选这个时机告知自己真相。

她是愿意相信她的,愿意相信她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仅仅是希望自己不要再被继续蒙蔽,不要有一天一无所知的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之下。

但她并不了解她。除了监狱里的一切,她对她一无所知。今天那位爱音口中递送情报的“下属”,那位漂亮的金发女人,真是下属,还是女友?亦或是未婚妻?

爽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了逃避爱音突如其来的感情,她试图躲进国际安全部施舍的壳内,而为了摆脱组织的枷锁,她又向往着千早爱音。

但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

一声破音的“来人啊!”突然响起,在整个黑暗的囚区中显得格外凄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牢外。

狱警闻声而来,按开了一层的几盏灯。

“报告,是Ayana,她突然倒下了!”有囚犯大声叫嚷。

狱警闻言很快通知同事推来了担架车,借着昏黄的灯光,一个爱音和爽世都很熟悉的矮胖身影很快被放在担架床上推向狱区大门,间或还能听到狱警对着对讲机说话的声音:“东区有囚犯突发急病,已送往医务室。”

爱音与爽世对视一眼。爽世立刻拉开了牢房中唯一一张桌子的抽屉,掏出了一封信。

“你这是……”

“我得去看看。”特工飞快地说,“我现在就得去医务室。”

“怎么去?”

“用这个。”她打开信封的同时解释道,“我之前确实联系了国际安全部,我必须上报定好的行动计划,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把食品车内的轮班司机换掉。上级的指令要求我事后清除你,但我没打算当回事,因为只要跑到公海上,我想应该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对你下手的。”

“爽世你不用解释,我从来没有……”爽世没有理她,她的左手仍挂着绷带,只能手口并用咬开信纸,又将信纸撕开。眼见着她奇怪的举动,爱音不得不问:“这是什么?”

“催吐毒药。不致命,但会确保我能吐进医务室。我们逃跑的当天需要有人从医务室打开通往西区的门,这本来是为那个时候准备的。”

“爽世!”爱音加重的声音,欧米伽的每一句解释都像是割在她心口上的刀刃,她分明没有怀疑过她。

爽世忽然抬起头,一双闪烁着的淡蓝在黑暗中认真地望向阿尔法,“我……是今天去拿的信。”

她说完这句,就用力将揉好的纸团塞进口中。爱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特工的身上,紧张地看着她吞下纸团。药效发挥得极快,没过几分钟,爽世便闷哼一声腰软了下去,层层叠叠的冷汗自额头上渗出。

但爱音不能太快叫来警卫,与Dr. Ayana间隔过近会惹人怀疑。

特工一直苦苦煎熬着,几乎是抓住爱音的手臂用力克制才没有呻吟出声。爱音轻轻拍抚她的后背,直到爽世猛地推开她扶住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她吐得厉害,间歇之中呼吸都带着颤音,捂住小腹拼命压抑住痛苦的呻吟。

阿尔法攥紧拳头,又忍了一会儿才站起身高声去喊狱警。狱警对一晚上有两个急诊病患非常不满,几乎是拉住欧米伽手臂上的绷带就将人粗暴地扯了出去,爽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被人搡得脚下踉跄。

爱音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阻拦的手,她明白,必须有人去医务室查看情况。与十几天前相似的场景,她只能祈祷不会再像之前禁闭室时那样凶险。而仓惶之间她倏然想明白,爽世为什么要和她说她是今天取的信——通讯室就在探视室的走廊尽头,要拿到信,一定会经过探视室的门口。

爽世全都看见了,她和简的那个拥抱。

值班医生草草处理过两个急诊囚犯后便打着哈欠离开了,诊疗室的大门完全落锁,唯有警报器还在尽职尽责的监视着一切。

只等医生一走,爽世就扯下手背上的点滴,她没去管伤口上渗出的血珠,借着床铺间白色帘幕的掩护很快来到Dr. Ayana床前。

“你还好吗?”

Dr. Ayana之前就听到另有一名囚犯紧随她后面需要急诊,却没有想到是栗发的特工。博士刚刚从一次强烈的哮喘与心悸中舒缓过来,脸色青白。

“还好,不用担心……”

博士虚弱地简单解释了自己的情况,爽世舒了口气。原来是夜间突发哮喘,加上心脏、血压等问题,才会伴随剧烈呛咳与心律失常等,缓解过来后不会有大碍,想必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医务室。

特工点点头,毒药还在她的胃部翻腾,既然没事她就想一个人待上一会儿。

“等等!我有件事情没告诉医生。”

Dr. Ayana畏缩了一下,用眼神示意爽世往帘子里面躲一点。而直到她趴在床上用手捞起后背的衣物,爽世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只见Dr. Ayana后腰靠近屁股的地方,有一片半个巴掌大小的红疹子。

“湿疹?”

夏秋换季,囚室又没有窗户,常年阴湿之下身上长点这个十分寻常。但爽世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只是湿疹,Dr. Ayana犯不着这么担忧。

矮胖的博士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不是湿疹,是一种外表看起来很近似的皮疹,几年前我在做实验时一不小心感染上的。”

“你说什么?”

“就是基因变异的产物。”Dr. Ayana趴在床上艰难地回过头,“被感染后会造成这样类似湿疹和皮疹的红疹子,很顽固,每几年就会复发一次,而且具有传染性。正是因为发现它复发,我才会紧张到哮喘发作。”

“……被传染上会怎么样?”

“不,你没有懂我的意思,它的危害并不严重,被传染最多也就痒上一两周、伴随一定程度的发热。但如果让这里的医生发现我是个传染病菌携带者……”

如果让这里的医生发现Dr. Ayana是个传染病菌携带者,她就会被立刻带出监狱进行隔离治疗。监狱不会将这样的高传染源放在人口密集的区域,大面积传染除了难以控制外,也会引起囚犯们的恐慌,继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无论是博士、爱音还是自己,都不希望面临这样的局面。Dr. Ayana感染的真菌是实验室变异的产物,普通医院无法根治,花费的时间也将是未知数。一旦她被强制“外出治疗”,很可能会影响到她们的越狱计划。

谁知道外部就医时Dr. Ayana会不会被其他人在中途劫走?挖开的墙面长时间搁置又会不会被人发现?

再退一步来说,国际安全部本就无意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一旦失去主目标,自己将彻底的失去利用价值,届时监狱将变得危机四伏,甚至连爱音也在劫难逃——为了出逃计划的顺利,她必须向组织汇报爱音的存在,所以抹杀命令如果下达,势必会牵扯爱音。

不,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爽世很快收回心神:“那么你应该有应对的办法?”

博士拽下衣服,垂头丧气地爬起身:“根据我的经验,这些疹子会在三天后扩大一倍,传染性也将在那以后爆发。所以如果我们能在三天内离开这里……”

爽世咬住嘴唇。突如其来的难题,但不是完全不可能,墙面是很好挖掘的,她和爱音一天之内就可以将那面非承重墙挖开,如果明天她能进入废弃死囚区探查状况,爱音也能顺利调度到快艇与接应者,她们三天后应该可以离开这里,只是一切都比预想的要早半个多月。

这个决定太大了。

她和爱音还好说,外面的一切安排却涉及到国际安全部与千早家族双方的势力,三天是否能来得及?然而就算来不及,她们也不可能真冒着Dr. Ayana外出就医的风险。

“容我想想。”

博士惶恐地点着头,能看的出她心中也十分忐忑不安,不断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向特工。

“先休息吧,明天我会给你答复的。”

特工的心里乱糟糟的。她吞下催吐药是为了躲避囚室内紧张的气氛和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却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一枚定时炸弹。

Dr. Ayana的三日之限。

踏着清晨的寒露,她返回囚室,不成想爱音还醒着,听见声音立刻跳下床,毫不避讳狱警阴沉的目光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给了爽世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此“盛大”的欢迎让别扭的特工有点不适,僵硬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起手在阿尔法的背上拍了拍。

阿尔法一反常态没有立刻松开,反而越抱越紧,手掌隔着衣服熨帖上爽世的胃,柔软的鬓发刺在欧米伽颈项上,蹭得心脏莫名一软。

“好点了么?”

“我不是已经回来了?”

“我是问药效过去没有。”

阿尔法没有被糊弄过去,她很清楚国际安全部这样的组织为达到目的根本不会在乎特工的身体状况。

爽世一时语塞,正是这种关心再次令她无所适从。她们不是朋友、不是情人,只能勉强算是狱中拥有共同目标的伙伴,这样会让她误会。

不,这不是重点,她想。

“别这么多愁善感,虎徹。”特工用姓氏隔开彼此的距离,“比起胃疼我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你。”

爱音没有多说,她松开了怀抱,却仍旧固执地抓着爽世的手。特工没能挣扎开,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维持这样的姿势坐下,将Dr. Ayana传染性皮疹复发的事情如实告诉阿尔法。

“所以说,如果不想她的情况被医生发现,继而让博士被转出监狱隔离治疗,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对。”

“你答复她了么?”

“还没有,我担心你那边没有办法及时调度。”

“可以,千早家族随时待命,只需要一个电话一天之内她们就会安排好所有的事。”爱音给出肯定的答复:“国际安全部那头呢?”

“我没问题。至少直到有你的人接应为止,我都会配合组织让他们暂时不要起疑。”看出了阿尔法眼中的担忧,欧米伽自嘲地笑了:“我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国际安全部的内幕我会亲自核实。放心吧,这么多年我并非完全没起疑心,更何况……那个地方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家。”

爱音的喉咙滚动了下,忽然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跟我走?”

牢房中安静下来。阿尔法问得很坦率,自然而又干脆,仿佛这个问句已经在她脑中徘徊过千遍万遍,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刚刚我在想,如果以后你再做什么决定一定要提前和我商量,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差那几句话的时间。比如昨天你吞下那片信纸,我担心了整整一夜。”

爽世一时间愣住,怔怔地盯着爱音。

“但是我想可能没有什么‘以后’了。你肯定会在出狱后就要和我分道扬镳,说我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深吸一口气,示意爽世给她一个将话说完的机会,局促地道:“我尊重你,所以如果你不想涉及过去与看似遥远的未来,我都会闭口不谈。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经历什么?”爽世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

“昨天你被带走的时候,我很担心,唯恐禁闭室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爽世,我真的很担心你。”

特工的耳根慢慢地红了起来。

“我和简没有什么的,她在学校那会就一直喜欢我,所以得知我对你的想法后反应比较强烈,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出于礼貌我才没有推开……”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想和你一起试着找到快乐和幸福,所以就算你说不需要我,我也会继续坚持。”阿尔法忽然极为认真地说道,她清楚自己唐突,但这并不妨碍她言语中的坚定,“别误会我,不是要在监狱里向你求婚,那样太不郑重。我是说出去以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试着交往,甚至一起组建一个家庭。”

家庭?那是幸福、甜蜜与温暖的代名词,更是压抑在爽世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不,我没想过和人交往,更别提组建家庭。”

特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爽世承认爱音的解释多少让她释怀,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国际安全部的背叛和三天后她们就将要面对的外面的世界。

生活对她来说永远是一个个牢笼,她打开一扇囚笼的门,却又有另一个陷阱在等着她。她清楚这次或许是一个转机,但是当转机突如其来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知道。又或者说潜意识中爽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不幸之人,和她契定太过亲密的关系,总是会以悲剧作为终局。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先想想三天后能不能顺利出去吧。”

特工站起身,冷淡又机械地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投入了紧锣密鼓的计划中。时间紧张,爱音与爽世再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彼此之间的情感问题。

爽世没有和国际安全部再次取得联络,如果只有食品箱货车内的特工,她完全可以推脱事急从权,万一发生变故,对付两个“司机”的胜算也远远大过整个组织,突然行动更不会让国际安全部有机会设下埋伏。

爱音则是和家族保持联系,安排好悬崖下的冲锋舟与在公海上接应的船只。

监狱位于小岛东岸的一座陡峭悬崖上,地势偏远,唯一能够进出的只有一条盘山路。这种情况下,乘坐冷冻厢货车直接逃离监狱,目标太过巨大。所以她们计划从厨房突入废弃的死囚区,再从死囚区乘车抵达海拔较低的崖边,利用攀岩绳索下到崖底,最后通过事先准备好的冲锋舟出海。

这岛国并没有专属的海洋经济区,按照国际法,从悬崖向外十二海里即为公海,只要能乘坐冲锋舟逃出十二海里,岛国政府将对她们束手无策。

也许是上天眷顾,厨房内的非承重墙被她们顺利挖开,趁着准备晚饭的功夫,爽世在爱音的掩护下钻入废弃的死囚区内。

阴冷,是爽世最强烈的感觉。

凝固的空气与满墙的蜘蛛网让年久失修的死囚区更添恐怖,走廊尽头或许有窗户破了洞,冷风钻进来在空旷的走廊上贯出呼呼的咆哮声。

爽世定定神,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没有发现监视器,她推进得十分顺利,最后在既定目标——死囚区东南角的那间牢房面前停下来。根据地图,这间囚室的窗户外面便是外部车辆停车场,只需要撬开这个牢门、卸掉铁窗的栏杆,就可以闻见自由的味道。

特工将手电筒咬在嘴里,摸出自制的开锁工具。

爱音还在外面放风,她的时间并不多。然而不等她用肩膀顶住牢门撬上几下,只听“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这间东南角囚室的牢门就轻易打开了。年久失修此处的锁头早就老化,一个成年人依靠其上的重量足可以使岌岌可危的门锁断裂,沉重的锁头哐地掉在水泥地上,发出生铁顿地的闷响。

那种冰冷无机质的声音,饶是爽世也打了个寒颤。夜风恰巧吹过,老旧的牢门进一步撞开,锈迹斑驳的门缝瞬间发出一阵鸡皮暴起的酸响,就像是死囚的哀嚎,撕扯着活人的灵魂。

爽世吐出一口浊气。这里很难不让她想起十八岁时的经历,那时她被投入监狱的死囚区,距离死刑执行时间仅剩一个月的时间。

说不害怕是假的。

母亲的突然故去让她看不到任何生的可能与意义。她不想死,但也不知道如何活着。她希望那柄拿在别人手中的屠刀可以快点替她做个了结,绝望却时刻如影随形。那些幽暗处的絮语,禁闭的囚室铁门,一到夜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些东西将她束缚起来,像是拖在足踝上的脚铐,拽着她无力逃离深渊。

她走进这间走廊末端的死囚室。

为了侦查,爽世不得不用手电查看囚室的每一处,自然也就无法忽略那些残存在囚室墙壁上的抓痕、刻痕与血迹,她还看到了好几个名字,应该是那些在这里待过的死囚犯们,残存的气息与绝望的痕迹险些拉着她陷下去——面对死亡,没有多少人是真正淡定的。

爽世忙将自己从异样的情绪中脱拔出来,她在心中默念着:你已经不是死囚了,甚至不能再算是国际安全部的特工。你……是一个自由的人。

自由。

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很陌生,自由意味着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

她可以吗?

她本不是什么有生活意志的人,而被国际安全部背叛,照理来说她更不该再抱有求生欲望,国际安全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最后的避风港,担任特工更是背负死囚身份的爽世唯一“成为好人”的可能。

但是,她居然为了两日后没准能得到的“自由”而感到高兴。

是因为某人?那个愚蠢的阿尔法,问她要不要一起组建家庭的傻子。

爽世心中一梗,忙将注意力集中回怎样打开囚室尽头的铁窗上,她想太多了,两天后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好在和牢门一样,窗户上的铁栏同样锈迹斑斑,特工先伸手试了下,跟着很快脱下囚服外套,用准备好的水瓶将衣服浇透,再将湿衣服穿过两根铁栏,利用拉力不断拧绞着,五分钟后,原本就不再牢靠的铁栏杆应声而断。爽世用手一拽,极为轻松地就将断折的栏杆从窗框上拽了下来。

她仔细地敲敲玻璃窗,确认玻璃的厚度是可以被打破的,才终于松下一口气,从这里离开的道路算是基本打通,只要逃跑当天打破最后一层玻璃就可以了。

窗外没有漫天的星辰,没有高高挂起的月亮,夜晚黑得像是乌鸦的羽毛,云层厚重得如同灌了铅,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上,来到这里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计划远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却也发生了许多她难以预料的事,而两天后……

死囚区内仍旧呼啸着灌进来的寒风,她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爽世藏好断折的铁栏、掩好囚室,迅速返回厨房。

回去的路并没有来时那样难熬。可能是透过碎裂的砖石,一直隐隐可以看见厨房漏出的光线,暖色的光晕与背后的黑暗像是将世界割裂成了两块。

走到死囚区与厨房的交界处,爽世挪开砖石,钻入那个狭小的洞内。

一只手适时扶住了她。

“你还好么?”爱音果然等在墙后,没有着急询问死囚区的探查情况,好像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爽世更重要。

“……我没事,一切顺利。”

“那就好。”爱音笑起来,接过特工手中的湿衣服,又伸手搓了搓她被夜风冻得有些发凉的肩膀,脸上傻傻的笑容和爽世最开始给的评价一模一样,有这个女人在的地方,哪里都不再像是监牢。

小说相关章节:【Ansy】乌托邦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