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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法罗斯的无终奇语博识尊的第四时刻——来自第83位天才与湛蓝星凡人的爱恋,第2小节

小说:翁法罗斯的无终奇语 2025-12-26 17:06 5hhhhh 3970 ℃

终端的屏幕在闪烁了几次后,终于显示出了一个古老的文件管理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按照时间和地点分类,标注着各种编号和标签。螺丝钴姆走上前来,他的义眼扫描着这些目录,运算核心以惊人的速度筛选着可能包含关键信息的条目。

"这里。"他指向一个标注为"助手行为观察记录-日常交互"的文件夹,"从瑞德入职开始,黑塔女士似乎对他的行为模式进行了系统性的监控。这很符合她的风格——即使是一个'工具',也要确保其运行参数在可控范围内。"

阮·梅点击打开,文件夹里躺着数百个音频和视频片段,每一个都只有几分钟到十几分钟不等。它们被机械地按照日期排列,最早的一条,日期显示为瑞德入职后的第七天。

螺丝钴姆选中了第一个文件,播放键被按下。

音频里首先传来的,是黑塔人偶那熟悉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音频记录 - 主控层办公室 - 入职第七日 - 时间戳:14:37】

首先传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在金属地板上轻微滚动的声响。接着,是瑞德那带着些许紧张和局促的声音:

"黑、黑塔女士,您要的……那个,定分枪,我给您送来了。"

"放桌上。"黑塔人偶的声音简短而冷淡,显然正在忙着别的什么事情,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

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应该是瑞德小心翼翼地将奇物放在桌面上。然后,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按理说,任务完成,他应该立刻离开才对。但监控数据显示,他的生命信号还停留在原地,而且心率有些微的加快。

大约过了十几秒,传来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像是金属部件启动的"嗡"声。

"……诶?"

瑞德压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惊讶于什么。接着又是"嗡"的一声,这次更清晰了。

"18……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分数?不对啊……"

又是连续几次"嗡嗡"声,每一次之间间隔不到五秒。背景里,黑塔人偶翻阅全息文件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低沉。

"啊!没、没什么!我就是……"瑞德的声音瞬间拔高,然后又努力压了回去,带着明显的心虚,"我就是好奇这个定分枪是怎么回事,就……就试了一下。"

"试了一下?"

"对,我打了自己一下,是18分。然后我想,是不是我操作错了?就又……又打了几个路过的研究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

"你打了几个?"黑塔人偶的语气已经从"冷淡"升级到了"寒冰地狱"。

"三、三个?哦不对,四个……他们分数都是三四十分,我就觉得奇怪,这分数到底是按什么标准打的?"

又是一阵沉默。监控画面虽然没有传输过来,但从音频中能听出,黑塔人偶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她的人偶躯体并不需要呼吸——这显然是她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的表现。

"你知道那几个被你'打'了的研究员,现在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

"他们现在正围在休息区的角落里,抱着头质疑人生。尤其是那个拿了42分的家伙,他已经开始在日志里写'我是不是其实是个废物'这种话了。"

"啊?"瑞德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可、可是42分很高啊!比我18分高多了!"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定分枪的原理?"

"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怎么还会放在那……"瑞德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黑塔人偶发出了一声极其复杂的叹息,那声音里混杂着无奈、疲惫,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好笑?

"行了,赶紧给我滚出去反省。别再乱碰不认识的东西,你这蠢货。"

"是、是!对不起!"

脚步声匆匆离去,门自动闭合的气压声响起。

然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但这一次,监控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皮革与金属摩擦的声音——黑塔人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脚步声走向桌边,然后是那把定分枪被拿起的轻响。

"嗡——"一次。

"嗡——"又一次。

长长的沉默。

然后,是黑塔人偶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困惑的思索:"……为什么这个家伙的分数会这么低?"

停顿。

"定分枪的原理……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打出的分数越低,代表着这个个体在现有参数下,未来能造成的'影响变量'就越高。也就是说……"

她的声音渐渐压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验证某个危险的假设:"分数越低的人,越有可能成为改变既定轨迹的'异常点'。我自己被打出来的分数也很低……所以这个看起来蠢得要死、连最基本的奇物都不认识的助手……"

音频在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是黑塔人偶手动关闭了房间内的记录装置。

———

全息投影的光芒黯淡下去。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螺丝钴姆的机械义眼闪烁了几次,那是他的运算核心在高速处理刚刚获取的信息。他转向阮·梅,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震撼的确定性:

"找到了,这就是起点。"

阮·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本日记的封面,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仿佛透过这些冰冷的数据,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因为好奇心而闯祸、却无意中成为了"异常点"的年轻人。

"一个18分的'蠢货'。"她轻声重复着黑塔曾经的评价,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却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大的变量。"

螺丝钴姆点了点头,金属手指在空气中划动,调出了更多的文件列表。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看看这个'变量',是如何一步步,将那位最有人性,最漂亮的天才,拖进了名为'爱情'的漩涡。"螺丝钴姆和阮·梅对视了一眼,那目光里交织着探究与某种难以名状的预感。他们同时意识到,接下来的记录,或许才是真正的转折点。

阮·梅没有说话,她只是继续翻动着日记。下一页,瑞德的笔迹没有变化,但是好像有油渍,像是在煮饭中写下的:

星历XXXX年X月XX日,天气:舱内恒温

今天又是打理奇物收藏室的日子。说实话,我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分辨出哪些东西千万不能碰——比如那个会唱歌但每唱一次就让听者丢失一段记忆的水晶球,还有那把据说能砍断“因果链”的生锈菜刀。黑塔女士给每件奇物都做了详细的命名牌和说明标签,我的工作就是定期检查它们的保存状态,清理灰尘,确保防护力场运转正常。

但今天,我看到了一样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玻璃罐子,透明的,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就是那种在湛蓝星的小卖部里随处可见的、包着糖纸的水果硬糖。罐子的标签上写着:“无尽糖罐 - 编号C-847 - 危险等级:未知”。

我盯着那个罐子看了很久。

糖果......也能算奇物?

它看起来真的太普通了,普通到让我怀疑是不是哪个研究员偷偷把自己的零食藏在了收藏室里,然后被黑塔女士误当成了需要收容的异常物品。我甚至能透过玻璃看到那些糖果的包装纸——红色的是草莓味,绿色的是青苹果味,黄色的大概是柠檬。

我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按照规矩,我不应该打开任何奇物的容器。但理智告诉我,这只是一罐糖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谨慎。我伸手拧开了罐子的盖子。

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爆炸,没有毒气,没有突然蹦出来的怪物。只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水果香气飘了出来。我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红色包装的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是草莓味的。很普通的草莓硬糖,甜度刚好,还有一点点酸。就像我小时候妹妹分给我的那种。

我又等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应——没有头晕,没有幻觉,没有突然想要毁灭宇宙的冲动——才放心地把罐子盖好,放回原位。

这到底算什么奇物啊?

收拾完收藏室,我照例去打扫黑塔女士的办公室。推开门时,她正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观测窗前,人偶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全息记录笔,似乎在记录着什么数据。

我轻手轻脚地开始擦拭书架和陈列柜,尽量不发出声响打扰她。就在我清理到她那张堆满图纸的办公桌时,一阵极轻的、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飘进了我的耳朵:

“......好久没有吃过湛蓝星的面了……”

我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怀念的柔软,不像平时那样干脆利落,反而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站在宇宙智慧顶端的天才,会想念一颗偏远星球上最普通的食物?

但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沾满灰尘的抹布,又看了看她站在窗前的背影。那一刻,我的大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起来。

面。湛蓝星的面。

我想起了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了面团在案板上被擀开时发出的声响,想起了葱花在热油里爆香的诱人味道。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关于家乡的片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虽然我不可能接触到她的饮食——那些都是由专门的营养配给系统和人偶代劳的。但我还是想试试。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愚蠢的尝试。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了我的整个思绪。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地把办公室剩下的区域打扫干净,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我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两天后。

我偷偷摸进了空间站的公共厨房。这地方平时基本没什么人用,因为大部分研究员都习惯直接从自动贩卖机里领取营养餐。厨房的设备虽然先进得吓人——什么分子重组炉、自动调味系统——但我一个都不敢碰,生怕又搞出什么乱子。

我只用了最传统的方式:一口锅,一把面,还有从储藏室里翻出来的、标注着“湛蓝星传统食材”的调料包。

我按照记忆中妈妈做汤面的步骤,慢慢地熬着高汤。葱花在热油里炸出香味,面条在沸水里翻滚,最后加一点盐、一点酱油、一个荷包蛋。整个过程花了我将近一个小时,中途还因为火候没控制好差点把汤煮糊了。

但最终,当那碗冒着热气、飘着葱花香的汤面端在手里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次比清理禁闭舱室更艰巨的任务。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面,穿过空旷的走廊,来到黑塔女士的办公室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进来。"

门自动滑开。

然后我愣住了。

办公室里坐着的,不是那个娇小的人偶,而是……她本人。

真正的黑塔。

她比人偶要高一些,身材修长,一头灰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一身宽松的深色长袍,袖子挽到手肘。那张脸和人偶有七成相似,但更加成熟,轮廓更深邃,眼神也更加锐利。此刻她正坐在那张巨大的浮空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支发光的全息笔,在空中勾勒着什么复杂的公式。

她抬起头,紫色的眼眸落在我身上,然后移到了我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面上。

空气凝固了大概三秒。

"你做的?"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嗯。"我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湛蓝星传统汤面。我想……您可能会喜欢。"她盯着那碗面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又闯祸了,久到我开始在脑子里打草稿该怎么道歉。

然后,她放下了手里的全息笔。"放桌上。"

我照做。

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筷子——她居然知道怎么用筷子——挑起一缕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

咀嚼。

吞咽。

长长的沉默。

我的心脏像打鼓一样,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我不知道她会给出什么评价,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汤有点淡。"她说,"葱花切得太碎了,影响口感。面煮得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不够筋道。"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但是。"她顿了顿,又挑起一筷子面,"是我很久没尝过的味道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面。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咀嚼和筷子碰触碗边的细微声响。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杵着。直到那碗面被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

她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看向我。那双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柔软的光芒。

"下次。"她说,"盐再少放一点。"我愣了两秒,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下次?

也就是说……还有下次?

螺丝钴姆的义眼光芒稳定在一种温暖的琥珀色,他没有立刻翻到下一页,而是将视线停留在那段描述上——关于"下次"的那个瞬间。"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确定性,"这就是分界线。从'工具'到'个体'的转变,发生在这碗面条里。"

阮·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页边缘,那个动作缓慢而若有所思。她想起了什么,眉间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我记得他。"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那个总是会在我来访时,恭敬地端上茶水的年轻人。他有好几次在我离开后,会小声说'您的点心真的很好吃'。"她顿了顿,"当时我以为那只是礼貌性的恭维,毕竟大部分人类在面对天才俱乐部成员时,都会说些客套话。但现在看来......"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日记本。

螺丝钴姆转动着自己的机械颈椎,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有趣的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对瑞德而言,这只是一次成功的'讨好上司'的尝试,最多算是建立了某种......工作之外的个人联系。"

"而对黑塔女士来说呢?"阮·梅问。

螺丝钴姆调出了一段新的监控记录。画面中,瑞德已经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黑塔一人。她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那个空碗,筷子整齐地放在碗边。

【监控记录 - 主控层办公室 - 时间戳:20:47】

大黑塔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碗沿,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她的目光有些恍惚,像是在透过这个普通的瓷碗,看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湛蓝星的味道......"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

她想起那些曾经向她示好的人。天才俱乐部的同僚们送上精心设计的奇物,星际公司的代表献上价值连城的资源,甚至有几个星系的统治者亲自前来,许诺给她整个星域的管辖权。

他们都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知识、技术、影响力,或者仅仅是"天才俱乐部成员青睐"这个名头。每一次"投其所好"的背后,都明码标价着期望的回报。

但这个蠢货......

他只是听到了她一句无心的低语,就偷偷跑去厨房,用最笨拙的方式,做了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没有邀功,没有暗示,甚至连一句"好吃吗"都没问,就像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下次。"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盐再少放一点。"

还有下次吗?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这个笨手笨脚的助手再次端来这样普通的食物。不是因为味道有多惊艳,而是因为......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求回报地,只是想让她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黑塔站起身,走到观测窗前。窗外是浩瀚的星海,无数文明在其中生灭。作为博识尊的信徒,她本该超脱这些琐碎的情感。但此刻,胃里那碗面的暖意却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她调出瑞德的人事档案,目光在"测试员-基础权限"那一栏停留了很久。

"也许......"她轻声自语,"该给他一个机会。"

她的手指在全息界面上快速操作着。工资等级从Γ级提升到Β级,权限范围扩展到模拟宇宙外围区域,工作职责里悄悄加上了"协助基础测试"的字样。

做完这一切,她关闭界面,重新看向那个空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面汤,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就让我看看......"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你这个18分的异常点,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螺丝钴姆点了点头,关闭了投影。他继续翻阅日记,下一页的笔迹依然工整,但内容却回归到了那种流水账式的朴实:

星历XXXX年X月XX日

今天黑塔女士夸我扫地扫得不错。虽然她的原话是"至少比那群只会算公式的蠢货强",但我还是很高兴。

工资到账了,这个月多了一笔奖金,说是"特殊贡献津贴"。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特殊贡献,大概是因为最近禁闭舱室清理得比较及时?总之又给家里多打了一笔钱。妈说她想给我在老家买块地,等我以后回去了可以盖房子。我说不急,先把妹妹的学费存够再说。

星历XXXX年X月XX日

妹妹在通讯里跟我抱怨功课太难,数学考试只考了78分。我安慰她说没事,哥哥当年还考过65分呢。她笑了,说要告诉妈妈。我赶紧求饶。

星历XXXX年X+3日

爸的腰伤复发了,去医院检查说是旧伤没养好。医药费有点贵,但公司的家属医疗保险全报了。妈在通讯里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还问我在空间站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我说挺好的,老板人不错,同事也都挺友善(虽然那群天才根本不跟我说话)。

星历XXXX年X+7日

今天又给黑塔女士送了次夜宵。这次做的是湛蓝星的葱油饼,薄薄的,煎得焦香。她吃了两块,说面粉筋度不够,油温掌握得也不对,但比上次的面强一点。

我问她是不是很想家。她愣了一下,然后说:"天才不需要'家'这种累赘概念。"

但她又吃了第三块饼。

———

阮·梅读到这里,合上了日记本。她抬起头,看向螺丝钴姆,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当时根本没想过。"她说,"他以为自己只是和一个天才建立了某种……雇主与雇员之外的、勉强算得上私人的联系。他以为这种关系的终点,就是将来辞职回老家养老时,可以在村口跟人吹嘘'我曾经给天才俱乐部的大人物做过饭'。"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她走到那一步。"螺丝钴姆接话,"从18分的'异常点',到成为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再到最后……为了阻止她,付出自己的一切。"

螺丝钴姆的机械手指在空中划过,调出了另一段时间戳更晚的监控记录。全息投影在他们面前展开,画面中显示的是模拟宇宙的主控室——那里通常只有黑塔本人和少数几位核心研究员才有权限进入。

"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标注为'重大系统崩溃事件'的档案。时间点是在那碗葱油饼事件之后的第十三天。"

阮·梅抬起头,将日记本翻到对应的日期。那一页的字迹明显比之前要潦草,像是在情绪波动中匆忙写下的:

­———

星历XXXX年X月XX日+11日

我今天差点死了。

不,可能不只是"差点"。如果不是黑塔女士及时把我拽出来,我现在大概已经变成模拟宇宙数据流里的一串乱码了。

事情是这样的。黑塔女士说她在开发新版本的模拟宇宙,需要有人进去做基础测试。那些天才研究员们都太聪明了,他们一进去就能察觉到哪里有逻辑漏洞,会下意识地避开bug,这反而不利于找出系统的问题。所以她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她的原话——去瞎撞,看看哪里会出岔子。

我当然就是那个最合适的笨蛋。

一开始还挺有意思的。我戴上那个沉重的神经连接头盔,眼前的世界瞬间就变了。我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光构成的平原上,天空是流动的数据瀑布,脚下是半透明的几何图形拼成的地面。我甚至能"感觉"到风,虽然理智告诉我那只是神经信号的模拟。

黑塔女士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告诉我随便走走,碰到什么都试试,不用担心后果。于是我就真的开始到处乱摸。我碰了一朵会唱歌的光之花,它立刻分裂成了一千朵;我踢了一块悬浮的方块,整个地面的重力方向就倒转了;我甚至试图和一个看起来像是"星神投影"的巨大人形对话,结果它说了一句"参数未定义",然后就卡在原地不动了。

我以为这就是测试的全部内容。但后来,我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像是操作面板一样的光屏,上面布满了各种数值和滑块。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那些标签写的都是什么"引力常数"、"光速上限"、"熵增速率"之类的。我当时脑子一热,想着"既然是测试,那我改改这些参数,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我动了其中一个滑块。

就那么轻轻一推。

然后整个世界都塌了。

天空的数据瀑布开始倒流,地面像碎裂的镜子一样四分五裂,所有的光之造物都开始疯狂地扭曲、融化、膨胀、爆炸。我的视野里全是刺眼的白光和撕裂般的噪音,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像是要被撕成碎片。我想喊,但发不出声音。我想逃,但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出口。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崩塌的虚拟地狱里困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时间感在那种状态下完全失效了。

然后,我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出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模拟宇宙主控室冰冷的地板上,头盔已经被摘掉了,耳朵里还嗡嗡作响。黑塔女士就蹲在我旁边,她的脸色……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种表情。

那不是人偶。是她本人。她的脸色铁青,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紫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我读不懂的东西——是愤怒?是恐惧?还是两者都有?她的手还抓着我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肤里。

"你怎么敢动宇宙常数面板?!"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那是调试用的核心参数接口!不是给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乱碰的玩具!"

我当时大脑还是一片混沌,只能傻乎乎地点头,连道歉都说不利索。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突然松开手,站起身,背对着我。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我不知道那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滚。"她说,声音冷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滚出去,今天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主控室。

晚上我照例做了饼,端到她办公室门口。门没开。我按了门铃,没人应。我在门外站了很久,最后只能把饼放在门口,灰溜溜地走了。第二天早上去收盘子的时候,那些饼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连动都没动过。

我是不是真的闯大祸了?

她会不会开除我?

我该怎么办?

———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几页都是空白的,像是瑞德在那几天完全失去了书写的心情。

螺丝钴姆的义眼光晕闪烁了几次,像是在重新计算某个出乎预料的变量。他沉默地调出了那段时间的完整监控记录,手指在全息界面上划动,跳过了瑞德狼狈逃离主控室的画面,直接定位到黑塔独自一人的那段时间。

"让我们看看,那位'最有人性的天才',在赶走那个'蠢货'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投影画面亮起。

办公室里只剩下黑塔本人。她背对着镜头站了很久,肩膀的起伏幅度从剧烈逐渐平复。过了大概两分钟,她才转过身,走回操作台前。那张脸上的铁青色已经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兴奋的光芒。

她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一行行代码和数据流在她面前展开。监控系统的音频捕捉到了她的喃喃自语:

"常数面板的连锁崩溃反应……我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个角度。如果在Ⅲ型模拟中引入微量的混沌变量,让常数在极小范围内波动,那么……"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越来越亮。

"不对,不是'极小范围',应该是'非线性递增'。这个蠢货无意中触发的崩溃模式,恰好暴露了宇宙基础架构在面对突变时的容错机制缺陷。如果我能重现这个过程,并且加以控制……"

她猛地转身,打开了另一个工作台,开始疯狂地调取备份数据、重建崩溃前的模拟环境、标注关键节点。那种专注的状态,就像一个猎人发现了猎物留下的新鲜足迹。

整个晚上,办公室的灯都没有熄灭。

黑塔在各种设备之间来回穿梭,有时在空中手绘复杂的拓扑结构图,有时对着全息投影喃喃自语,有时又突然停下来,陷入长达十几分钟的沉思。她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劳,甚至连瑞德在门外放下的那盘饼都没注意到。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整,办公室的时钟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那是她设定的"保养提醒"。

黑塔这才像是从某种狂热的梦境中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向时钟。她愣了几秒,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因为长时间操作全息界面,已经微微发红,指甲边缘还沾着一点因为太过用力而渗出的血迹。

"……糟了。"

她匆匆保存了所有数据,关闭了大部分投影,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路过门口时,她的余光扫到了那盘饼,脚步微微一顿,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保养皮肤的优先级,在这一刻超过了所有其他事项。毕竟,她可是"宇宙最美丽的天才"。

———

投影画面到此结束。

阮·梅盯着那个定格的画面——黑塔匆忙离去的背影,以及被遗忘在门口的那盘饼——沉默了很久。

"所以,她根本不是真的生气。"阮·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或者说,她确实生气了,但那种愤怒……更多是因为担心那个'蠢货'差点在她眼皮底下出事。而在把人赶走之后,她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意外'带来的研究价值上。"

螺丝钴姆的机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更准确的描述是:她被吓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人性化的笃定,"监控数据显示,在她把瑞德从模拟宇宙中强行拉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率达到了每分钟132次,呼吸频率也明显加快。以她的身体素质而言,这种生理反应只可能出现在极度紧张或恐惧的状态下。"

"她怕他死在里面。"

这句话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某个看不见的钟上。阮·梅低下头,重新翻开那本日记。她的手指停留在那几页空白上,那些瑞德因为惶恐和自责而无法落笔的日子。

"一个在模拟宇宙里差点崩溃成数据碎片的'蠢货',和一个熬了整整一夜、为了研究新发现而忘记吃饭的天才。"她轻声说,"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以为自己惹了大祸,她却在为他无意中打开的新世界兴奋不已。"

螺丝钴姆调出了下一段监控——时间跳转到第三天:

【音频记录 - 主控层办公室 - 模拟宇宙事故后第三日 - 时间戳:09:14】

画面里,瑞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新做的早餐。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

黑塔站在门内,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皮肤保养得光洁透亮,眼睛里那种疲惫的血丝也消失了。她看着瑞德,又看了看托盘上的食物,沉默了几秒。

"进来。"

瑞德战战兢兢地走进去,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立刻就要退出去。

"等等。"黑塔叫住了他。

瑞德僵在原地,像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黑塔走到他面前,抬起头——她比他矮一些——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知道你那天做了什么吗?"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乱碰——"

"你打开了一扇门。"

瑞德的道歉卡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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