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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y]时光里的五叶草,第10小节

小说: 2025-11-14 14:00 5hhhhh 1720 ℃

她迟早会忘了我,忘记那个不知名的幻影,忘记对千年前在魔法学院的入学仪式上,初见那名棕发少女时心中所产生的花蕊绽放般的爱。

她是千早爱音,她是我的神明,她不能因我而跌落凡尘……

长崎素世望着镜子中那个满头白发的自己,看着那双几乎已经褪去了色彩的玻璃般的眼睛,看着那个藏着一个苍老灵魂的年幼躯体。

我已经……死了吗?

手指伸过去,触摸到的只是冰冷的镜面。

好不甘心……

只要一想到未来,千早爱音会与许多人相遇,会与许多人相爱,会与许多人拥吻和做爱,她就不甘心得要死。

必须要做些什么来证明你是我的。

以后所有那些自称是爱你的人,都要让他们在探索你那漫长过去的时候,知道你最初也是最爱的人——是我!

长崎素世冲进了书房,拿起钢笔和笔记本,开始疯狂地书写起来。

是的,她知晓千早爱音一生的故事,无论是那些她在倒转的轮回里亲眼见证的,还是只经由女孩的讲述而得知的原本时间里的——她要将这些通通写下来,在女孩的每一个刻骨铭心的过去,烙下自己的痕迹。

她不会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世的自己名字都不相同,但那头棕色的头发不会变、那双蓝色的眼睛不会变、那脖子上的五叶草项链不会变、那口是心非又擅长伪装的性格不会变。无论她叫什么,无论她的出身是什么,无论她成为了什么样的人,自始至终一不变的是——她是千早爱音最爱的那个人。

我是你唯一的挚爱。

故事从魔法学院的相遇开始,千早爱音的足迹从遥远的过去延伸到现在。故事又在收藏厅的捉迷藏中转折,长崎素世沿着另一条时间从现在回到过去。

两次漫长的旅行,两种不同的风景,千早爱音追寻着长崎素世的每一次转世,而长崎素世悄悄地经过了千早爱音的全世界。

长崎素世很庆幸,即便是寿命不超过百年的自己,也在时间的尺度上与千早爱音拥有了等价的爱情与思念。

当整本书写完的时候,长崎素世抬头望向梳妆镜中倒映的自己,那张正值青春的面孔风华绝代,然而湛蓝的眼眸却沾染了忧郁的毒药,成熟和稚嫩同时混合在这年轻的身体里,不知不觉,她已经十六岁了。

停下手中已经掉漆的钢笔,长崎素世看着已然摞成一堆小山的稿纸,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可能出版,虽然人名地名全部重新编写,但若是被那个女孩看见,依旧有被猜出来的可能。

说到底,把这些故事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长崎素世想,也许自己只是需要做些什么来填补内心那冰冷的空洞罢了。

烧了吧。

长崎素世这么打算着,然而她没想到,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父亲朋友的一个女儿意外闯进了这个房间。当长崎素世从学校里回来的时候,那女孩正趴在地上一边嚼着糖果,一边把稿纸散得四处都是。

长崎素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熊孩子!

她愤懑的目光落在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白发少女身上,叹了口气,俯身捡拾起了稿纸。

“这些,是你写的?”

听见声音,她抬头,与一双奇特的异色瞳相撞了。

就像猫一样。

长崎素世嘴角牵起一丝僵硬的微笑,点点头:“是啊,一些无聊的幻象故事罢了。请问你是?”

“要乐奈。”

“我是长崎素世。”

“和故事里的人名字不一样呢。”

“诶?”

要乐奈勾唇笑了笑:“我觉得你像她。”

“谁……小说里的主人公吗?不不不,那种事怎么可能。”长崎素世不禁磨了磨自己的指甲。

不会吧,真有那么好认?要不要把特征再模糊一点呢……

算了,反正都要烧了。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要乐奈忽然话锋一转:“这些故事,为什么都是坏结局?”

长崎素世心里被刺了一下,她有些不高兴,脸上依旧端庄地笑着:“因为这是关于‘宿命’的故事,所谓宿命,就是无法改变的未来,注定的悲剧结局,小乐奈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双异色瞳天真而神秘地凝视着她,让她心底的无名火越来越旺,仿佛是在被否定似的。

“可这样的话,前面的伏笔不是就没有意义了?”

长崎素世一愣:“什么……伏笔?”

要乐奈唰的从散落的稿纸里刨出来一张,指着其中五叶草——即长崎素世——坠崖的那一段,说:“五叶草坠海的时候是春夏之交,天气温暖,而粉蝶花就在不远处。为什么粉蝶花不去救她呢?”

“那是因为……”长崎素世仿佛看到了女孩向自己飞奔而来的景象,“这么高的悬崖,还有汹涌的海水,怎么能救得回来?”

“可是,粉蝶花会巫术,还能变成狼。”

“即使是这样,想要救起一个瘫痪之人也几乎不可能。”

“可是明明第一次都救起来了。”

如同一道惊雷掠过长崎素世的脑海。

对啊,这样的事情,明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她与千早爱音在那个时代的相遇,正是以自己被从海里捞出来为前提。千早爱音能救她第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救她第二次?

长崎素世仿佛看见了那样的景象:千早爱音追逐着她跳下悬崖,身体在半空化作银色的巨狼,落进水里叼住她的胳膊,一道以巫术形成的气泡驱散冰冷的海水、将她们包裹,接着浮出海面,游向岸边……

还未等长崎素世从那逼真到好似亲身经历的幻象中回过神来,要乐奈又唰地抽出了第二张稿纸。

“五叶草要嫁给未婚夫的时候,粉蝶花就待在监狱里什么也不做?为什么她不用巫术悄悄溜出来,带着五叶草一起逃跑?”

“越狱可是重罪,就算爱音——就算粉蝶花能逃出来,带着五叶草离开,她们也会被四处追捕,说不定根本逃不了多远就又被抓住了!”

“嗯……那佑天寺夫人又在做什么呢?”

长崎素世皱眉:“就是因为她我们才会被拆散。”

然而要乐奈摇了摇头,抽出叠在后面的另一张稿纸:“你写过,她和你的未婚夫合不来。而且,你们的药明明还没有卖出去,贩卖假药的罪名怎么能够成立?粉蝶花偷东西只会从一串项链上偷走一颗珍珠,卫兵又怎么知道炼金工房里的东西来自哪里?”

长崎素世彻底愣住了,她甚至没有去注意女孩口中用的是“你”而不是“五叶草”。

“也就是说,有人为了让我能够完成婚礼,做了假证,可能还……贿赂了官员。而这恰巧发生在私奔即将开始的时候……佑天寺夫人难道……”

乐奈眼睛眯了起来,宛如一只等待着耗子踏入陷阱的猫。长崎素世脊背窜过一阵电流,也许当时的佑天寺夫人,正是一只等待着自己竞争对手犯错的猫,而自己和爱音,就是她所设下的陷阱。

要乐奈已经转头去地上扒拉另外的稿纸,没有再继续猜想这个故事的后续,但长崎素世却仿佛回到了那个婚礼现场,在即将戴上戒指时,她的恋人神兵天降将其打落,随后,卫兵将她的未婚夫逮捕,佑天寺夫人在不远处笑得像只骄傲的猫。

“找到了,”要乐奈几乎将第三个故事的稿纸贴在了长崎素世脑门上,“粉蝶花在火中痛不欲生,而五叶草则被长枪刺穿心脏,在这些发生的时候,为什么大家都只是默默看着呢?”

“为什么默默看着……因为……这和他们无关呀。”长崎素世喃喃。

“可是粉蝶花救过他们中的很多人。”

“诶?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医生,她一直都戴着面具——”长崎素世捂住了嘴。

有个人看见过千早爱音面具下的脸。

“那个在河边偷看你们的人是若叶睦吗,她会是出卖你们的人……还是会向大家说出粉蝶花就是那个医生的人?”

“我……不知道……就算她说出了真相,那时宗教的力量非常强大,对镇民们来说,神职人员的话语就和上帝的话语一样,他们不敢反抗。”

要乐奈眨了眨眼眸:“可当瘟疫杀死他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孩子的时候,上帝又在哪呢?”

长崎素世宛如被五雷轰顶,无需要乐奈再继续提问,她已经想到愤怒的镇民们大吼着上帝无用、宗教无用,如人墙般围上前来,推开宗教裁判所的神职人员,一拥而上将那治疗过他们中许多人的无辜女孩从火刑架上所解救的震撼画面。

所有的结局都被颠覆了,那些长崎素世曾以为必然的、无可抗拒的宿命,如今就像冰雪长城上裂开的纹路,无数崭新的未来沿着这些裂痕,开出脆弱而坚强的花朵。

在要乐奈取出第四个故事的稿纸之前,长崎素世已经想到了,破解这一次的困局甚至不需要外部条件,决定故事走向的,只不过是她长崎素世的一句话而已。

“那个时候,你并不一定要成为修女对吧?”要乐奈说。

长崎素世眼前浮现出那个时候站在自己身前的恋人,她遵从了自己的所有嘱咐,从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怪乞儿摇身一变为耀眼夺目的吟游诗人,在华丽的剧场里上演了一出盛大的浪漫爱情剧,购置了镇子里一幢温馨的房屋,接受了永恒的寿命也……

接受了我。

长崎素世捂住口鼻,红了眼眶。

“你说那些都是宿命,是无法反抗的未来和注定的悲剧,但是,”要乐奈嘴角挑起,“明明还有很多的可能。”

如同一束光照进了长崎素世空洞的心扉。

“很多的可能……”她呢喃着这句话。

某道阀门被打通,无尽的能量从灵魂深处涌出,注入她的四肢百骸,她转身,不顾正拿起第五份稿纸想和她讨论的要乐奈,飞速地奔出房门、穿过走廊、跳下旋梯,一头扎入那春光明媚的世界里。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苍白的肌肤上,此刻的长崎素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千早爱音,她要去告诉她的恋人——所谓的命运的诅咒不过如此!

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呢?

在那些倒转的轮回里,她未曾真正见过一个所谓的“命定的悲剧结局”。明明未来就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可能,她却擅自就认定已经无路可走。

也许就在她穿越之后的下一刻,她的恋人就在那冰冷的海水中握住了她的手,就带着一大队卫兵闯入婚礼将她夺走,就在镇民的帮助下当着神官的面尽情拥抱,就在她说出我是你的素世世时抱住她肆意亲吻。

明明这些……都是如此的可能,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幸福……

“却被我自己丢掉了啊!”

她将肺里空气尽数挤压出来,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压抑与孤独吐得一干二净。就在这个时候,山谷里那幢老旧的房屋透过茂密树林的掩映,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仿佛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好久,长崎素世的心终于开始了跳动。

然而,千早爱音却不在那里。

长崎素世呆呆地站在那个本该充斥着粉蝶花、如今却只剩一堆杂草的房间里,手脚的血液渐渐冻结,再次变得冰凉彻骨。

女孩从未说过她会一直住在这里。她本就是在一路旅行,也许从那个收藏厅里诀别后,她就径直去了其他地方。

天涯海角、人海茫茫……

我该怎么去找你啊?

一道犹如风铃般的轻微声响落入了长崎素世的耳朵,她回身,看见了地板上一朵鲜艳的粉蝶花。

她走过去,拾起,而不远处,又一朵粉蝶花如星星般闪闪发光。

长崎素世边走边拾,到后来她便将手里的粉蝶花都丢了,沿着前方一朵又一朵的蓝色星星飞奔。绕过这幢破旧的房屋,穿越青草蔓生的林径,跳过溪涧光滑的石头……当她好不容易挤过一道狭窄的岩石缝隙后,浩瀚的蓝色星空展开在她的眼前。

春风乍起,满山满谷的粉蝶花都开始轻轻摇曳,一道又一道的波浪从远处一路席卷而来,仿佛就要将长崎素世淹没其中。

而在这片斑斓星海的中央,一个头戴遮阳帽、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如月亮般背对着她,粉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长崎素世飞奔向前,粉蝶花瓣跟随在她的身畔飞舞,张开双臂,从身后将女孩紧紧搂住。

那温软的腰肢和纤薄的后背是如此的令人怀念,长崎素世贪婪地深吸着萦绕鼻尖的少女体香,颤抖着轻声喊道:

“爱音。”

她听见了一声叹息:“你还是来找我了啊,素世世。”

“明明是你让我找到你的,如果你不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这里。”

“因为我说过呀,在你想要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身边了。”

“什么时候说过的话,对哪一世的我……说的?”

“上一世,上上一世,也许我对每一世的你都这么说过。我也记不大清了。”

“你什么都记得,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不,素世世,我忘记过,是你亲手让我遗忘的。只是在和你一起触碰到永生石板的刹那,我又全都回想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长崎素世扣紧她腰肢的手缓缓用力,“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记得,你这个骗子!”

“轻……轻点!喘不过……气来了!”

长崎素世不情不愿地松了些力道,千早爱音趁机解开她的双手,回过头来。

恰在此时,春风袭面,千早爱音的遮阳帽如风筝般飞了出去,露出那张为阳光照得璀璨夺目的脸庞。

长崎素世仿佛看见了属于自己的维纳斯,情不自禁地凑近去。

“爱音……”

千早爱音那双银色的眼眸倒映着她出神的面容,伸手撩起她挂在鼻尖的一缕头发时,也轻轻阻挡了她靠近的步伐。

“你的爱总是那么炽热,不顾一切,可每当我鼓起勇气回应你的感情,你却又要逃得远远的,这该让我怎么办才好呢,素世世。”

长崎素世瞳孔轻颤,她看见了,在少女身后,那张用淡色的眼眸凝视着自己的苍老脸庞。

“我在……逃?”

“你没察觉吗?”千早爱音苦涩地望着自己懵懂的恋人,“最初说好要一起死去,你却自作决断地让我独活;后来一听说我不老不死,就绝望地寻求轻生;上一世明明都约好了相伴到老,你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我;直到最后,还嘴上说着要和我一同死去的谎言,却让我忘记了关于你的一切……”

长崎素世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泪水从千早爱音的眼角滑落,听着她用无助而悲伤的声音说:

“素世世,我爱你,我好爱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好了啊。”

啊……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在逃避着。

那些我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时空里的选择也好,在收藏厅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勒令她离开也好,把那些倒转轮回里所有故事的结局都以悲剧收尾也好……

原来我一直在逃避着面对生活的责任,逃避着接受她的爱的勇气。

“那你……有看见我经历的那些轮回吗?”

千早爱音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我看见了,那些……和我经历过的不同,像是对解除永生后会面临的命运的预演,也许,神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警告我们。”

“那么爱音,”长崎素世望了眼那道苍老的幻影,深吸一口气,“今生,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去死吗?”

千早爱音睁大了眼睛:“你想……进行解除永生的仪式?可这样的话,那些预演就会真的发生,未来的每一次轮回,每一世相逢,我们都会无止境地遭遇那样的厄运……素世世,你真的想要那样?”

“是的,我想要!”长崎素世大声喊道,“我想要和你相遇,想要和你相爱,想要和你相伴一生、白头偕老,想要和你永生永世地捆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那道苍老的幻影变得模糊了,在阳光下,透过其后愈发灿烂的粉蝶花,好似一道即将回归过去的幽灵。

她不再去看那道愈发稀薄的影子,而是深深凝望着眼前的恋人,伸手抚摸那张震惊的脸庞:“即便是那所谓的厄运的诅咒,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神明早就死了,魔法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生老病死、不幸和困难、坎坷和挑战,这是哪怕是平凡人的一生也都会遭遇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我们的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啊。”

她后退一步,敞开双臂,微风席卷着幽蓝的花瓣从她身前掠过。

“爱音,这次我不逃了,你呢?”

千早爱音的手伸出又落下,攥紧又松开。

“可是,解除永生的仪式一旦举行,我就会立刻死去,今生我们已经注定无法白首偕老了,而来世,我们又已忘记一切——”

“那又有什么关系!”长崎素世用尽自己的力气吼道,“我要的是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今生无法白首偕老,那就来世去实现!哪怕我老得牙齿都掉光了,我还是要抱着你用尽全力地亲吻,哪怕我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了,我还是要和你翻来覆去尽情做爱,因为我爱你啊,爱音,我——爱——你!!!”

这一次,长崎素世终于豁出去了一切。

不再去为与恋人逐渐拉大的年龄差距而苦恼,不再去为未来可能面对的苦难生活而惧怕,不再去自以为是地将自己认为幸福的选项强加于恋人身上……

不再逃避,尽管去爱。

熏风袭来,女孩扑入她的怀中。

“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不准反悔!绝对!”

她抚摸着恋人柔滑的长发,心里那个空洞终于被填满,她双脚再一次触到了地面,从一个飘浮在空中无所凭依的幽灵,再度变成了一个人类。

“绝不反悔,就让我们的故事在这一世结束,”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就让我们的故事从这一世开始。”

直到时间的尽头。

长崎素世抬起头,过去的幻影已尽数消散,春光正好、花海烂漫。

8.

曾经的永生神庙,如今已成为一所古代遗迹博物馆,位于另一片大陆的一座偏僻小镇中。当长崎素世和千早爱音到来时,它已因维护不善而变得荒凉冷寂。尽管如此,这里依旧蕴藏着比其他地方更加浓厚的魔力残存。

她们包下了这座博物馆,在附近购置了一套房屋,陆陆续续地用了几十年时光集齐所有祭品。长崎素世一边计算着岁月的流逝,一边尽可能地享受着与千早爱音在这一世的点点滴滴。

然后在某一天的清晨,长崎素世终于听见了死亡的脚步声,她于是从床上坐起,吻了吻仍旧处于憨甜睡梦中的女孩的脸,起身洗漱打扮。

镜子中的她已然满头白发、皱纹横生,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天空一般明媚湛蓝。千早爱音总是捧着她的脸,凝视着这双眼睛,说从里面看到了她们过去的所有时光。

人老后就不适合化浓妆了,她只往脸上涂了些许淡淡的脂粉,将柔顺的银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如此一来,人就显得精神了很多。她满意地笑了笑,回过头时,千早爱音正穿着睡裙站在门口,那双银色的眼眸平静如水地凝望着她。

“到时间了吗?”千早爱音问。

长崎素世点点头,“走吧,爱音。”

千早爱音嘴唇弯了下来,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长崎素世一怔,难道她后悔了?

结果从女孩口中吐出的字句是:“光是素世世打扮了,我还没呢。”

说着便转身回了房。

长崎素世笑着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落寞。

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啊。

此刻的天空尚未明亮,只有天边一缕淡淡的鱼肚白在昭示着太阳的即将升起。初春时节,空气中混杂着丝丝凉意,两人走入博物馆,来到那座历经千年仍旧轮廓清晰的狼神雕像之前,所有祭品早已放置到位,只待仪式的开启。

两人面对面矗立,长崎素世下意识地伸手理了理女孩的衣领,看见她伸出食指点了点那张涂了唇膏的粉嫩嘴唇。

于是长崎素世倾身,在其上落下深深的一吻。千早爱音将双手缠上她的脖子,伸出舌头,轻柔缱绻地厮磨吮吸。若有外人看见这一幕,恐怕会为两人巨大的年龄差距所震惊。甚至可能感到恶心、不忍直视。

就像过去的长崎素世一样。

她的心在枯槁的胸腔里加速跳动,甚至变得有些疼痛起来。在人生的暮年,为了让她尽可能地多活一些日子,女孩的动作也变得愈发轻柔。可现在,她却能感到自己的恋人在逐渐加剧动作,就像是火堆燃尽之前,那最后的一次闪光。

多么耀眼,多么温暖,多么幸福啊……

而这,就是结局了。

长崎素世将女孩轻轻推开。

“爱音,”她微笑着问,“最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女孩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进灵魂深处似的,缓缓摇头,脸庞平静如阳光下的山峦。

“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已在过去的无数时光里说过了。如果一定要在这最后说些什么……”她唇角如涟漪般挑起,“素世世,我在来生等你。”

长崎素世摸摸她的脸:“这句话也说过了。”

“是吗,哈哈哈……”千早爱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片刻后,那双银色眼眸里的轻松化作坚定,“开始吧,素世世。”

“嗯……”长崎素世缓缓点头,“开始吧。”

与恋人共同握着石板,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走入了由魔法祭品组成的阵中。虽然看不见,但刹那之间,一股奇异的能量开始在所有的物品间流动、联结,并最终汇集于两人手中的石板上。

肉眼可见的一道明亮裂痕自石板中央出现,竖着将石板分为两个部分,从中涌现出无数的银色丝线,将两人包裹。

长崎素世看见千早爱音的头发开始化作银色,浑身散发出纯洁无瑕的银色辉光,她恍惚想起了许多年前曾在另一个魔法世代见过的荧光妖精。

她的恋人,比妖精更美丽、更可爱、更耀眼夺目。

忽然间,千早爱音扑进了她的怀中,她伸手搂住了女孩的后背,永生石板被夹在两人之间。

“素世世,”她听见女孩在自己的耳边说,“我爱你。”

长崎素世在剧烈的强光下闭上双眼。

“我也是。”

随着一道咔嚓的声响,怀里的温暖骤然消失,长崎素世睁开眼睛时,化作两半的永生石板恰巧摔落在地上,而在她怀里,只剩下仍旧残留着女孩体温的、空荡荡的衣物。

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快得她还来不及再多感受一秒女孩的温存。

长崎素世在原地矗立了许久,将脸埋进这体温逐渐冷去的衣服中,泪水将之一点点地打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夜女孩用过的那瓶樱花沐浴露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甜美得好像春天就在自己怀中。

长崎素世听见一道轻盈的落地声,她弯腰,拾起那串掉落在地上的心形项链。这串项链与自己脖子上的五叶草项链,在漫长的时光里从未分离,现在,她也要将它好好保存起来才是,等到死神来拜访自己的那一天,将它们一同带入坟墓。

这样,就好像和恋人葬在了一起。

还有一点时间,该做些什么呢?

长崎素世忽然想回家了。

几乎没有准备什么行李,长崎素世便踏上了人生最后的旅程。飞机载着她掠过半个地球,转乘巴士穿过城市与乡村之间的道路,从的士后排望着那些崭新的商店与广告牌,当长崎素世从梦中被司机叫醒时,那座位于山谷中的老房子正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她推开了老旧的大门,踏上嘎吱作响的楼梯,走入那间藏着许多过往时光的花房。自那一次的山谷再会后,她们便又把这里重新装修了一遍,最开始的每一年她们都会回这里一趟,后来随着长崎素世年老力衰,这样的习惯渐渐终止。令她庆幸的是,即便无人照料,此间的花儿依旧开得生机勃勃。

透过露天敞开的房顶,绯红的晚霞在整片星海般的粉蝶花海中荡漾,长崎素世在房间正中的那把老旧椅子上吃力地坐下,从靠近心房的口袋里掏出那串心形项链,放在干涸的唇边深深地一吻。

然后,她艰难地把自己脖子上的五叶草项链也取下,将两串项链一块捧在手心。这一刻,她终于耗尽了自己剩余的全部力气。无尽的疲倦感袭来,最后的时刻愈来愈近。周围那些蓝色的小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她嘴角那一丝憧憬的弧度。在夕阳温暖地照耀下,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透过眼皮的赤红渐渐消失,黑暗温柔地将她盖住,死亡的脚步如此接近,长崎素世在黑暗中往下沉溺。然而不知怎么的,她却久久地未沉到底,又好像在其中的某一刻,她的灵魂变成了同样的两份、三份、四份……甚至更多份。

其中的一份飘啊飘,一片雪花忽然从头顶落下,在长崎素世抬头望去的瞬间——

嘭!!!

随着猛烈的开门声响,漫天飞雪裹挟着刺骨的寒风砍中了她的身躯。

长崎素世猛地睁眼,片刻的怔愣后,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怀念的脸庞,眼泪缓缓划过微挑的唇角。

“爱音……你来找我了。”

“你怎么这么傻。”千早爱音一边说着,一边施了个魔法,令长崎素世冰冷僵硬的身躯迅速升温。

在将碎裂的车厢搬开后,她终于将长崎素世拉出了雪堆。幸好坠落地点是积雪较厚的地方,尽管如此,长崎素世依旧满身擦伤、一条腿骨折。

但长崎素世并不感到疼痛,她靠在恋人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搀扶,虚弱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了?”

“狸希给我发了传讯,你真是疯了,这种天气什么也不准备就跑出来——”

“爱音,魔法塔怎么办?”

距离三年的期限仅剩几十天,长崎素世没有忘记那个残酷的规定。

那双银色眼眸里的情绪由焦急化作深沉,接着又像奶昔般融化。

长崎素世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

“失去了你,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长崎素世不再说话,眼中的湛蓝化作春日湖水般的温柔。

千早爱音说冰风暴中蕴含着庞大的魔力,无法使用魔法交通工具,所以她们只能这样走着去寻找避难处。长崎素世紧紧依偎着恋人,当对方问自己疼不疼、难不难受时,她总是平淡地摇摇头。

风雪渐渐变得平静,耳边不再呼呼作响,雪花盘旋着在澄澈的天空中舞动,耀眼的晶尘在阳光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中漫步,脚印来时的地方已经隐在了视线的尽头。

在不知沉默地行走过多久后,长崎素世望着千早爱音的头顶,忽然开口:

“爱音。”

“什么?”

“你头发白了。”

“哦,是雪,拍掉就好了。”

“别拍……让它这样,让我好好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

“就是很好看。”

“不太明白,随你吧。”

又过了一会儿,长崎素世问:

“爱音,还有多远?”

“很远,远得看不到尽头,你累了?”

“有你扶着我,不累,你呢?”

“只要你在身边,我就不累。”

“那我陪你一直走。”

“嗯。”

“你也陪我一直走。”

“嗯。”

“……爱音。”

“素世世?”

“只是叫你一声。”

“……我也是。”

“我爱你。”

“我也是。”

.

.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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