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卡：未知

时间：2025/10/16 18: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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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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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 聊天记录 ===

#1：` & `

窗外的夕阳将橙红色的光辉洒进空旷的教室，给课桌椅的边缘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大部分同学已经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白日喧嚣过后的余温。零星几位值日生正在打扫卫生，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我坐在座位上，慢慢地将最后一本教科书塞进黑色的双肩包里。拉上拉链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轻轻响起。我的前座，那个总是蜷缩着身子，拥有一头显眼粉色长发的女孩，后藤一里，依旧维持着放学铃响时的姿势，几乎没有动过。

她低着头，粉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只能看见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似乎正在盯着自己的笔袋发呆，一个看起来有点旧的、上面挂着奇怪章鱼挂件的布艺笔袋。

我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尝试用尽可能平稳自然的语气开口。

“后藤同学。”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的环境下，却如同在平静水面投下的一颗石子。

后藤一里的肩膀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猛地向上提了一下，整个背部瞬间绷得笔直。她抬起头的动作显得极为僵硬，仿佛一台许久未上油的机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那双湖蓝色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不知所措。光线从她身后照过来，让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细密的阴影。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了一阵模糊的气音。

*啊啊啊啊啊啊——被搭话了！是后面的陆君！为什么？！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是我上课走神的样子被看到了？还是我不小心把橡皮屑弹到他桌子上了？不不不，应该不可能，我一直都很小心的……怎么办怎么办，要说什么？你好？同学有事吗？救命，大脑完全无法思考，语言系统已经崩溃了……不行，后藤一里，冷静下来！你是一个成熟的高中生了，只是被后座的同学叫了一下名字而已！很正常！这绝对是日常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一幕了！*

她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猛烈的海啸，但表现在外的，只是那双不断游移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她看着我，眼神却没有焦点，仿佛在透过我看后面的黑板报。

“那个，”我继续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和缓一些，“今天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我有点没跟上老师的讲解，你听懂了吗？”

我指了指摊开在桌面上的数学练习册，上面印着复杂的函数图像和一连串的公式。这是一个完美的、不会引起任何误会和额外联想的、纯粹学术性的问题。

听到“数学作业”这几个字，后藤一里的眼神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艰难地、一寸一寸地移动到了我手指的练习册上。

“啊……呜……数、数学……”她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音节，声音轻得像蚊子扇动翅膀。她的视线在题目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迅速地飘开，似乎那道题目本身也带着某种让她恐惧的社交属性。

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校服的袖口被她揉搓得起了皱。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保持着那种极度僵硬的姿态，整个人像一尊被粉色头发点缀的石膏像。

#3：*可爱……*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浮现出来，像一颗投入温水里的方糖，无声无息地融化，留下淡淡的甜意。看着她那副手足无措、仿佛随时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原地蒸发的样子，我并没有感到不耐烦，反而觉得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我将自己的数学练习册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让我们的视线能够更自然地汇集到同一个焦点上。

“就是这里，”我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个画着辅助线的二次函数图像上，“这个变量代换之后，定义域的取值范围……我总是算错。”

我的动作和语气都尽可能地放缓，像是在对待一只受了惊吓、躲在巢穴里不肯出来的小动物。

我的话语似乎终于为她混乱的大脑提供了一个可以执行的指令。后藤一里的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僵硬幅度动了起来。她的视线从练习册上抬起，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垂下，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桌面。

*要、要怎么办……要教他吗？可是……可是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教别人数学题……万一讲错了怎么办？会被当成笨蛋的吧！绝对会的！不不不，就算讲对了，说话的时候声音发抖，口齿不清，也一定会被讨厌的……啊啊啊好想消失，变成灰尘从窗户飘出去……*

她内心的风暴愈演愈烈，但她还是有了动作。她颤抖的手摸索着，从那个挂着奇怪章鱼挂件的笔袋里，拿出了一支自动铅笔。笔尖在伸出的过程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然后，她慢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面前的草稿本推了过来，推到了我们两张课桌的中间。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练习本，封面上贴着一张乐队的贴纸，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起毛。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用一种几乎要将笔杆捏碎的力道握着笔，开始在干净的草稿纸上写下解题的步骤。

她的字迹很清秀，但因为紧张，笔画显得有些歪歪扭扭。

`设 t = f(x) = (x-a)^2`

她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夕阳的光线恰好落在她的手上，那双手小小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粉色的发丝从她的耳畔滑落，几乎要垂到本子上。

她写得非常慢，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战斗。写了几步之后，她似乎遇到了一个需要分类讨论的地方，笔尖停住了。

我能感觉到她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她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握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苍白。

我没有出声打扰她。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如何与自己的紧张对抗，看着她如何努力地将脑海中的思路呈现在纸面上。

终于，她的笔尖又动了。她没有继续往下写，而是用笔头，轻轻地、试探性地、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她刚刚写下的那个关于定义域取值的关键步骤。

然后，她抬起头，湖蓝色的眼睛里带着询问和不确定的神色，望向我。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混合着“你看懂了吗”的期待和“我说不出来请不要逼我”的恳求。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和我说一个字，却用行动完成了一次完整的解答。

#5：`...`

看到她投来的询问目光，以及那个指向关键步骤的、带着试探意味的箭头，我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她已经将最核心、最容易产生疑惑的部分用无声的方式指点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我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卡在这里了。”

我拿起自己的自动铅笔，笔尖在练习册的空白处落下。刚才还困扰着我的逻辑障碍，此刻如同被钥匙打开的锁，豁然开朗。思路顺着后藤一里给出的方向延伸下去，后续的计算和分类讨论变得异常清晰。

沙、沙、沙……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过，一行行工整的算式被迅速地书写出来。我没有再去看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解题上，这既是为了尽快完成演算，也是为了给她一个缓冲的空间，让她不必再承受被直接注视的压力。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我的写字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其他社团活动的声音。橙红色的夕阳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时间的流速似乎也变得缓慢起来。

几分钟后，我写下了最终的答案，并在数字下面划上两条表示结束的横线。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我放下笔，自动铅笔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我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后藤一里。她还保持着那个微侧着身体的姿势，但身体的紧绷感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她的视线落在我们的桌子之间，那个被她推过来的草稿本上，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成功了吗？他看懂了吗？应该……看懂了吧……他把剩下的都写出来了……太好了……没有被当成笨蛋……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吗？现在可以站起来说再见然后以光速冲出教室吗？可是直接走掉是不是很没礼貌……啊啊啊怎么办，社交的下一步是什么？完全没有对应的处理程序啊！大脑，我的大脑在冒烟……*

“后藤同学，谢谢你。”我开口说道，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完全明白了。”

我的道谢似乎成了启动某个新程序的指令。

后藤一里的身体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猛地一颤。她迅速抬起头，湖蓝色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只一瞬间，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垂了下去，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的校服裙摆上。

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用力地攥着裙子的布料，指节泛白。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啊……呜……”的几个破碎音节，似乎是想说“不客气”或者类似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能组成一个完整的词语。

最终，她放弃了用语言回应，转而以一种极为僵硬的幅度，对着我，非常轻微、非常快速地点了一下头。那个动作小得几乎无法察觉，如果不是我正看着她，很可能就会错过。

做完这个动作后，她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藏进课桌的影子里。她默默地、用极慢的动作，将那本推到我们中间的草稿本收了回去，然后又开始低头盯着自己的那个章鱼挂件发呆。

她周身散发出的“请不要再和我说话了”的气场，几乎凝成了实质。

#7：教室里的光线又暗淡了几分，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即将被窗外的教学楼吞没。后藤一里那种几乎要将自己物理消除的存在感，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格外稀薄。她低着头，粉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紧紧攥着校服裙摆、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将已经解完题的练习册合上，放进书包里。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寂静中又是一次清晰的宣告。

“为了方便以后再请教你问题，”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常，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声的指令，瞬间切断了后藤一里所有的生理机能。

她整个人都凝固了，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过了足足五秒钟，她的身体才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剧烈地颤抖起来。

*联、联系方式？！交换联系方式？！为、为什么？和、和我这种社会垃圾、沟通障碍者、阴暗小孤僻交换联系方式有什么意义吗？是为了以后继续问数学题？不不不，这绝对是陷阱！是一种新型的霸凌方式吗？拿到联系方式之后在LINE群组里嘲笑我？“快看这个家伙的头像是蛞蝓哦超恶心的”之类的？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拒绝吗？可是要怎么拒绝？说“啊，抱歉，我的手机被外星人没收了，暂时无法和地球进行通讯”？不行不行，太蠢了！会被当成真正的怪人的！但是同意的话……以后就要……就要聊天了？！*

她的内心世界正在上演一场灾难电影，但现实世界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解锁了屏幕，停留在添加好友的界面，然后将它放在了我们两张课桌的中间。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也是一种信息的传递：主动权在你手上。

我的动作似乎给了她一个参照物。她的视线在那台亮着屏幕的手机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移开，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她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甚至连耳朵和脖子都呈现出一种可怜的粉色。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了裙摆，转而伸向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那个动作缓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她的手在口袋边缘犹豫着，进去了，又出来，反复了好几次。我能清楚地看到她指尖的颤抖。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咬牙，将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那是一台很普通的智能手机，粉色的手机壳上贴着几张乐队的贴纸，和她的草稿本风格如出一辙。

手机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手背上因为用力甚至能看到清晰的青色血管。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解锁屏幕，只是维持着这个将手机“捕获”在手中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要献上贡品却又害怕被神明惩罚的小兽。

她低着头，用细若蚊呐、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扫、扫码……”

#9：` & `

我点了点头，维持着将手机放在桌子中间的姿势，屏幕上的二维码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扫、扫码……”

她那细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带着一丝将要破碎的颤音。我看到她紧紧抿着嘴唇，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得到指令后，她的行动变得更加机械化。她将那台粉色外壳的手机，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缓慢地、颤抖地递到了我的手机上方。她的手指绷得紧紧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呈现出淡淡的白色。我能清晰地看到，她努力了好几次，才让摄像头笨拙地对准了屏幕上的二维码。

手机发出一声轻快的“嘀”声，好友请求发送成功的提示跳了出来。

任务完成。

她像是被这声提示音抽干了所有力气，手臂猛地缩了回去，手机被她紧紧地攥回手心，仿佛那是什么必须立刻藏起来的秘密。她的头垂得更低了，粉色的发丝瀑布般地倾泻下来，彻底遮住了她的脸，我只能看到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击了通过验证。一个新的联系人出现在列表里。她的头像是Q版的卡通蛞蝓，画风有点奇特，但又透着一股笨拙的可爱。昵称只有一个字——“ぼっち”（小孤独）。

“好了。”我轻声说，将手机收回口袋。

我看着她那个几乎要钻到桌子底下去的姿态，补充道：“你的手机壳很可爱，这个章鱼挂件也很有趣。”我的目光又落回到手机屏幕上，“头像也很特别，很可爱。”

一连串的评价，如同三颗小石子，接连不断地投入了名为后藤一里的那片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可、可爱？手机壳？头像？……在、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新的社交辞令吗？是某种我不知道的、现充之间用来打破沉默的通用语句吗？还是……还是在讽刺我？觉得我的品味很奇怪？蛞蝓头像什么的……正常的女高中生才不会用吧！啊啊啊完蛋了！被当成怪人了！绝对的！*

她的身体像是被通了电流，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正在经历内部崩溃的石膏像。恐慌和混乱在她体内肆虐，但外界能观察到的，只有她越来越低的头，和那攥着手机、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关节。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发旋的位置，用一种更为平缓的，如同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轻轻地说：

“后藤同学，你也很可爱。”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欸？”

一声短促、怪异、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悲鸣从她低垂的头颅下挤了出来。

紧接着，她像是被安装了弹簧，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响。她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带起的风吹动了桌上的草稿纸。

*不不不不不行了！容量超载了！CPU要烧掉了！可爱？说我？这怎么可能？！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不然就是我的耳朵也和大脑一样出现故障了！再待在这里，我……我一定会因为处理不了如此庞大的信息流而变成宇宙的尘埃的！逃！必须逃走！*

她没有看我，甚至没有看清前方的路。她的全部行动都被“逃离”这个唯一的指令所支配。她慌乱地抓起自己的黑色书包，因为太过匆忙，笔袋从没拉紧的包口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她以一种同手同脚的怪异步伐，几乎是冲撞着奔向了教室的后门，身影在夕阳最后的余光中拉出一个仓皇而滑稽的影子。

“后、后后后后藤一里，先、先告辞了！！”

一句颠三倒四、主语和称谓完全混乱的告别语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里带着哭腔。随即，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个粉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她掉落在地上的、挂着奇怪章鱼挂件的旧笔袋。

#11：寂静被那声刺耳的椅子摩擦声彻底打破，随后又迅速回归，只留下后藤一里仓皇逃离后在空气中震颤的微尘。我站在原地，目光落向她座位旁边的地面。

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布艺笔袋正安静地躺在那里。笔袋是浅灰色的帆布材质，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边角已经磨损得有些泛白。上面挂着的那个章鱼挂件，有着不成比例的大眼睛和笨拙的触手，此刻正脸朝下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像是和它的主人一样，陷入了某种恐慌。

我弯下腰，伸手将它捡了起来。笔袋的触感很柔软，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女孩的体温。我捏了捏，能感觉到里面笔杆碰撞的轻微声响。

没有犹豫，我迈开步子，朝着后藤一里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窗外的天色愈发昏暗，教学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沉默而巨大。走廊的灯还没有亮起，光线从一端的窗户透进来，将走廊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

很快，我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看到了那个粉色的身影。

她并没有跑远，只是扶着墙壁，背对着我，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她的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双肩高高耸起，后背形成一个僵硬的弧度，像一只受了惊吓正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刺猬。她似乎正在为刚才那通毫无章法的冲刺平复呼吸，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后藤同学。”

我的声音在楼梯间里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回音。

那个粉色的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凝固了。她的喘息声戛然而止，连发丝的摆动都停滞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我能清晰地看到她抓着墙壁的指节一根根收紧，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脚、脚步声……是、是真的……不是幻听……他、他追上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追上来？！是、是来嘲笑我的吗？因为我刚才的样子太狼狈了？像一只受惊的蟑螂？啊啊啊啊啊啊后藤一里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正常地告别呢？！现在要怎么办？回头吗？不行，绝对不能回头，回头就会和他的视线对上，然后就会石化，然后就会碎掉……不回头？那、那要假装没听见吗？可是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完蛋了，人生完蛋了……*

她维持着那个背对我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只要她不回头，我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频率很小，但清晰可见。

我向前走了两步，在我们之间留下了大约一米半的距离，这是一个不会让她感到被侵犯的安全距离。我伸出手，将那个挂着章鱼挂件的笔袋递到她面前的空气中。

“你的东西掉了。”我的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笔袋进入了她的视野范围。

她的视线似乎是被那个熟悉的章鱼挂件吸引了，僵硬的脖颈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令人担忧的角度，向下转动了一点点。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被我拎在手中的笔袋上。

她认出了自己的东西。

“啊……”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空气吞没的气音从她唇间溢出。

然后，她有了动作。不是转身，也不是说话。她松开了扶着墙壁的手，以一种同样的、如同慢镜头回放般的动作，伸向了那个笔袋。她的手在空中颤抖着，几次尝试，指尖都差一点才能碰到。

最后，她的手指终于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笔袋的帆布表面，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停顿了两秒后，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再次伸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笔袋的一角，飞快地将它从我手中“夺”了过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整个过程，她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我。她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笔袋，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整个人缩成更小的一团。

#13：楼梯间里的光线愈发幽暗，将我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细长。后藤一里紧紧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笔袋，像抱着抵御外界伤害的最后一道屏障，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维持着背对我的姿势。空气中只剩下她微弱而压抑的呼吸声。

沉默在她周围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墙。我看着她那个仿佛随时会碎掉的背影，决定将这堵墙再推开一道缝隙。

“你家住在哪一带？”我开口问道，声音在这半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如果顺路的话，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被投进了本已风雨飘摇的小池塘，瞬间激起了毁灭性的巨浪。

后藤一里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微弱的颤抖骤然停止了。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像，每一个细节都凝固在黄昏的光影里。我几乎能听到她大脑内部件过载后发出的刺耳悲鸣。

*一、一起回家？！*

*为、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从请教数学题，到交换联系方式，到还笔袋，现在是……一起回家？！这个发展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现充的社交节奏都是这样的吗？完全跟不上啊！大脑要融化了！*

*他想做什么？送我回家？我家……我家就在下北泽……可是要怎么说？直接说“下北泽”就可以了吗？但是之后呢？之后就要……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吗？会、会死的吧！绝对会的！因为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气氛变得尴尬，然后我就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口吐白沫倒在路边！不不不，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万一他在路上发现我其实是个超级无趣、只会说“啊”、“呜”的沟通障碍者，他一定会觉得幻灭的吧！然后明天就会在班上传播“那个后藤其实是个怪胎”的谣言！啊啊啊啊啊啊啊社交地狱！无间地狱！*

她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12级的精神地震，而这场地震的余波，开始通过她的肢体语言传递出来。

她维持着背对我的姿 A, B, C, D，A, B, C, D…

她的脑袋开始以一种极小但频率极高的幅度左右摇晃起来，像是接触不良的机器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发出含混不清的、类似咒语的嘟哝声。

“下、下……下北……不对，是……金……金星？不……我家在……在马里亚纳海沟……啊不不不……”

她彻底陷入了语无伦次的混乱之中。为了终止这种大脑和声带完全脱节的状态，她猛地将抱着笔袋的双手举起，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让她混乱的问题。

做完这个动作，她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蹲在了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和那个可怜的笔袋之间，缩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球形。

她用行动给出了她的回答：拒绝处理此请求，系统已崩溃，请勿打扰。

整个过程充满了某种荒诞的悲壮感。她没有跑，也没有哭，只是用尽全力，将自己和这个让她无法应对的世界隔离开来。

楼梯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远处传来的棒球社的击球声，清脆而遥远。她蹲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株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蔫了的蘑菇，安静地、固执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15：`...`

蹲在角落阴影里的那个粉色球体，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仿佛失去了反应。她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像一颗拒绝发芽的种子。楼梯间的光线进一步暗淡，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身影与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

我看着她那个固执而脆弱的姿态，没有再追问。空气安静地流动了几秒，我用比刚才更轻一些的声音开口。

“说不出来的话，那我们直接走吧。”

这句话似乎在无形的屏障上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我看到她埋在膝盖间的头顶，那几根粉色的发丝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接着说下去，将一个不需要她回答的陈述句，代替了刚才那个让她系统崩溃的问句。

“我跟着你。”

“……”

没有回应。但是，那个缩成一团的身体，内部似乎正在发生某些剧烈的化学反应。指令被更改了。从【必须开口回答一个绝对无法回答的问题】变成了【只要移动身体就可以了】。后者虽然同样恐怖，但至少……至少有执行的可能性。

*跟、跟着我？……他要跟着我走？……不用说话……只要走路就行了？……真的吗？……可是……可是要走到哪里去？当然是回家啊笨蛋！……那、那要站起来吗？……现在？……可是他就在后面看着……在我站起来的过程中，身体的每一个不协调的动作都会被尽收眼底……像一只刚出生的、四肢不协调的小鹿……不，是更恶心的……像一只翻过身来的甲虫，徒劳地挥舞着六条腿……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还不下班？！地球防卫军呢？外星人呢？随便来个什么把这个时间点从宇宙中抹除掉啊！*

她内心的哀嚎并没有转化为任何声音。在长达半分钟的、几乎凝固的沉默之后，那个球体，终于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她抱着笔袋的手臂，肌肉似乎绷紧了。然后，撑在地上的另一只手掌开始用力。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不稳定的方式，开始向上升起。膝盖伸直的过程仿佛被分成了无数个步骤，每一个角度的改变都伴随着轻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她站起来了。

整个过程，她始终没有回头，脸也一直深深地埋在怀里的笔袋和长长的前发阴影之下。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完成了“站立”这个动作。

然后是“转身”。她的脚在地板上摩擦着，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以一种小碎步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身体转向了下楼的方向。每转动一度，都像是耗费了巨大的能量。

终于，她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地、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校服的白色衣领下，是她显得格外纤细的脖颈，粉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背上。

她迈出了第一步。左脚和左手同时向前伸出。

紧接着是右脚和右手。

她以一种完美的同手同脚姿态，开始向下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像是脚上绑着看不见的铅块。她的身体是笔直的，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双臂在身体两侧机械地摆动。

我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大约两三级的台阶的距离。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平稳的脚步声告诉她，我还在这里。

楼梯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内心搏斗。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从楼梯拐角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在她粉色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脆弱的金色光边。

#17：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楼梯上，她的每一步都像经过精密计算，僵硬而沉重。我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不远不近，在这空旷的建筑里形成一种奇特的回响。周围很安静，只有我们踩在台阶上的声音，和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的沙沙声。

她那套看起来有些宽大的校服勾勒出单薄的背影，粉色的长发随着她机械的步伐微微晃动。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紧绷的后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廓。她似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走路”这一项单一的任务中，试图以此来忽略身后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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