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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摇滚,第4小节

小说: 2025-11-11 17:36 5hhhhh 9260 ℃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原本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胃,似乎不那么疼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线条也塌下来了一点。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从看到他开始就一直憋着的气。

*他……真的……没有讨厌我……*

这个念头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落在了她内心那片已经化为焦土的废墟上。

她的视线仍然没有离开那行字,仿佛那是什么深奥的咒语。过了很久,她的右手拇指才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移动到输入框上。

要回复吗?应该回复的吧?别人关心了你,总要说点什么吧?但是……要说什么?说“我没事”?还是“谢谢你”?刚才已经用表情包谢过了,再说一遍会不会很多余?啊啊啊啊啊!好难!社交……好难!为什么人要通过语言交流啊!用脑电波不行吗!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方悬停着,像一只找不到落脚点的蝴蝶,来回颤抖,却迟迟无法按下任何一个按键。屏幕的光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时间在客厅墙壁上时钟的滴答声中悄然流逝。

最终,她还是一个字也没有打出来。她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地放在了身边的沙发垫上,仿佛完成了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然后,她抱起一个柔软的靠垫,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头粉色的长发散落在沙发上。

#51:次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早晨的第一节课刚刚结束,课间的喧闹声如同潮水般在走廊和教室里漫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是趴在桌上补觉,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期特有的、混杂着书本油墨味的慵懒气息。

后藤一里坐在她的座位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强行移植到热闹环境里的含羞草,每一片叶子都因周围的风吹草动而瑟缩着。她低着头,假装在认真地整理着笔袋里的自动铅笔,实则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

那里空着。

我的座位是空的。

*他……他今天没来吗?还是……请假了?还是……只是去了厕所?*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用力掐断了。

*我在想什么啊!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不来才好!不来我才能过上平静安宁的一天!绝对!绝对是这样没错!*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全部排出体外,然后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笔上。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的书桌。

“早上好,后藤同学。”

那个平静的、略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后藤一里的身体在一瞬间彻底石化了。她手中那支刚刚被擦拭干净的自动铅笔,“啪嗒”一声,从僵硬的指间滑落,掉在了摊开的数学课本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血液冲上大脑,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站在她的座位旁边,手里拿着一罐刚从自动售货机买来的热咖啡。我看着她那个粉色的、毛茸茸的发旋,以及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的纤细后颈。

*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来了他来了!他和我说话了!在教室里!周围全都是同学!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回答!必须回答!社交礼仪!早上好就要回答早上好!但是……我的喉咙……好像被水泥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流声。她不敢抬头,视线死死地钉在课本上那支无辜的铅笔上,仿佛那是能救她于水火的唯一稻草。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将手中的热咖啡放在了她书桌的角落,罐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昨天睡得好吗?”我又问了一句,语气就像在问天气一样自然。

这第二个问题,像是一块投入已经沸腾的油锅里的冰块,在她脑海中炸开了锅。

*睡……睡得好吗?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是在关心我吗?还是在嘲讽我昨天那副蠢样?我昨天……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一摊烂泥……他是不是觉得很有趣?觉得观察社会废物的反应很有意思?*

灾难性的联想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在那片混乱的思绪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一样的感觉。是昨天晚上LINE里收到的那句话——【你没事就好】。那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屏障,勉强抵挡住了负面情绪的全面入侵。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她调动了全身的力气,驱使着声带进行振动。

“……早……”

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声完全淹没的音节,从她紧绷的喉咙里挤了出来。这个字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说完之后,她的身体便像脱力一般,肩膀微微垮塌下来,头也埋得更低了。

她成功地回应了。虽然断断续续,而且只说出了一个字,但她确实开口了。

我听到了那个微弱的回应,看着她低垂的头顶,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将那罐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

“这个给你。”我说,“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那罐印着猫咪图案的咖啡,停在了她的作业本旁边。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张,传递到她的手边。后藤一里僵硬地转动眼球,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领地的陌生罐子,大脑再次陷入了一片空白。

#53:那罐画着一只懒洋洋的白色猫咪的咖啡,静静地停在后藤一里的数学作业本旁边。罐身传递出的温热感,似乎透过空气,触碰着她放在桌面边缘、微微蜷曲的手指。课间的喧嚣依旧在持续,前排的女生在讨论新出的甜品,后排的男生在高声争论着昨晚的球赛,但这一切声音仿佛都隔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在后藤一里的世界里变得模糊而遥远。她的全部感知,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温暖的金属罐子上。

*给……我的?为什么?是因为我看起来很累?他……在观察我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昨天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很难看……黑眼圈……头发也很乱……啊……被看到了……我最差劲的一面……*

大脑像一台失控的放映机,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各种羞耻的画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热度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她不敢碰那罐咖啡,甚至不敢再多看它一眼,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能把脸藏进课桌的木头纹理里去。

周围的同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无声互动。只有一个坐在斜前方的女生,在回头和同伴说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边,看到后藤一里桌上的咖啡罐,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又被同伴的话题吸引了过去。

我没有催促她,也没有离开,只是很自然地拉开了身后的椅子——也就是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这个动作打破了僵持。我不再是居高临下地站着,而是和她处在了同一水平面上。我将自己的书包从椅背上取下,放在桌洞里,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

“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我侧过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又问了一句。我的声音不大,刚好能盖过周围的环境音,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这句新的问话,像一颗小石子,再次投入她那片刚刚掀起波澜的心湖。

*口……口味?他还考虑到了口味?他以为我是因为不喜欢才不喝吗?不……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收下吗?收下的话要怎么说?直接说谢谢吗?声音能发出来吗?如果不收下……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拒绝他的好意?会不会生气?啊啊啊啊!为什么一个罐装咖啡会衍生出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难题啊!*

她的大脑在“接受”与“拒绝”两条岔路上疯狂飙车,每一条路的尽头都通向社交地狱。就在她的思维即将因为过载而彻底宕机时,那罐咖啡的温度,以及上面那只看起来毫无烦恼、正在打哈欠的猫咪图案,给了她一个极其微弱的推力。

她放在膝盖上、紧握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然后,她的右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如同慢镜头回放一般的姿态,从桌下抬了起来。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半秒,指尖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后,落在了那罐咖啡上。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温暖的金属罐身。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接受”。做完这一切后,她飞快地将手缩了回来,重新握成拳头放在腿上,身体也因为这个小小的突破而绷得更紧了。她依旧低着头,粉色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

上课铃声在这时恰好响起,像是一道救赎的钟声,瞬间终结了课间的喧嚣和这场令人窒息的社交考验。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

后藤一里像是得救了一般,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她飞快地将那罐还带着余温的咖啡塞进了桌洞深处,然后手忙脚乱地拿起掉在课本上的自动铅笔,摆出一副准备认真听讲的姿态。整个过程,她始终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55:之后的几堂课,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对于后藤一里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存在,那是一种平静的、不带压迫感的,却又让她无法忽视的气息。她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翻书页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引起身后人的注意。桌洞里那罐尚有余温的咖啡,像是一块烙铁,持续地提醒着她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

终于,午休的铃声响起,老师宣布下课的声音如同天籁。同学们立刻活跃起来,拿出便当,或是结伴冲向食堂。后藤一里以最快的速度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便当盒,打算像往常一样,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解决午饭。

就在她刚刚拿起便当,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座位时,身后的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声音不大,却像一道精准的雷电,劈中了她的神经中枢。

她的身体瞬间定格,维持着一个微微躬身、一手拿着便当、一手撑着桌面的预备起跑姿势。

我绕过她的座位,走到了她的课桌旁,手里同样提着一个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我没有去看她僵硬的姿态,而是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午餐放在了她前桌同学的空位上——那位同学已经和朋友去食堂了。

“后藤同学,一起吃午饭吗?”我的声音平和,像是邀请一个普通朋友那样自然而然。

*一……一起……吃午饭?!!!*

这个提议,对于后藤一里而言,其冲击力不亚于一颗小型核弹在她耳边爆炸。一起吃午饭,意味着要面对面坐着,要进行长时间的、不间断的交流。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模拟着可能发生的场景:食物掉在桌上、咀嚼时发出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每一个细节,都是通往社会性死亡的直通车。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会因为消化不良而当场去世的!和他一起吃饭,比让我一个人吃一个月的蛋白粉还要痛苦!*

她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但因为幅度太小,更像是因为紧张而在轻微地抽搐。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这个细微的动作表达着自己最强烈的抗拒。

我像是没有看到她那个微弱的摇头动作,自顾自地拉开她前桌的椅子坐了下来,拆开了三明治的包装。

“你昨晚发给我的那个表情贴图,是哪个系列的?那只小狗还挺可爱的。”我咬了一口三明治,一边咀嚼一边闲聊般地问道。

这个话题的转换太过突然,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拐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岔道。后藤一里的思绪被强行从“如何拒绝午餐邀请”的绝境中拉了出来,转而坠入了“如何回应关于LINE贴图的提问”的新地狱。

*表情贴图……他……他在说那个鞠躬的小狗?他还记得?他居然还觉得可爱?那……那只是我随手买的一套下载量很低的冷门贴图……为什么他会问这个?是在寻找共同话题吗?这……这就是阳角传说中的社交技巧吗?!*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那个表情贴图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废柴狗狗的日常”之类的……要告诉他吗?该怎么说?用手机打字给他看?还是直接开口?

就在她天人交战的时候,我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彻底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说起来,你们乐队……这个周末有练习的安排吗?”

“乐队”这两个字,如同拥有特殊魔力的咒语,瞬间穿透了她所有的心理防御。那是她唯一的、能够获得些许肯定的领域,是她褪去“后藤一里”这层社恐外壳,成为“guitarhero”的地方。

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那个一直低垂着的、被粉色长发覆盖的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一丝缝隙。她那双总是躲闪着、充满了惊恐的粉色眼睛,透过刘海的间隙,第一次主动地、虽然依旧带着万分的小心与不确定,向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有。”

一个轻若游丝,却无比清晰的音节,从她的唇间吐露出来。

#57:那句轻若游丝的“有”,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小石子,虽然微弱,却在她和我之间荡开了一圈清晰可见的涟漪。这是午休以来,她对我所有问话的第一次正面、清晰的回答。这个突破似乎耗尽了她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能量,她的头又迅速地低了下去,重新回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安全姿态里。

教室里的午休时间仍在继续,周围的同学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细微变化。我看着她那颗粉色的、毛茸茸的头顶,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下,然后用一种轻松闲聊的语气,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能去瞻仰一下吗?”

我刻意使用了“瞻仰”这个词,带着一点半开玩笑的敬意,试图稀释掉这个请求可能带来的压迫感。

然而,对于后藤一里来说,这个词语的选择并没有起到任何缓冲作用。当这串音节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时,她那刚刚因为回答了问题而稍微放松了一点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瞻……瞻仰?他……他要来看我们练习?为什么?看什么?看我这个阴暗的社恐在乐队里格格不入的样子吗?看我在喜多同学她们的阳角光环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吗?他想看我出丑吗?这是一种新型的霸凌方式吗?*

她的身体,那具刚刚才从僵硬状态中稍微解冻的躯体,再一次被彻底冰封。她拿着便当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白色。她甚至停止了呼吸,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我那句问话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扭曲地回响。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午饭,目光平视着前方,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期待一个立刻的答复。我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处理这个对她来说信息量过载的请求。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后藤一里的内心世界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是……瞻仰……这个词……听起来不像是要嘲笑的意思……他说过我吉他弹得很好……是真的这么觉得吗?他想看的……是‘guitarhero’,而不是‘后藤一里’……对,一定是这样。只要我躲在吉他后面,只要我不说话,只要我专心弹琴,他就不会注意到我有多没用……说不定……他还会觉得更酷了……*

一个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正面念头,像是从黑暗的地缝里钻出的一株小草,顽强地冒出了头。被同学——一个知道自己秘密但没有嘲笑自己的同学——看到自己唯一擅长的事情,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恐惧依旧占据着主导,但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恐惧之海中,出现了一粒沙子大小的、名为“期待”的东西。

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但是,她那只捏着便当盒、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微小的动作。

她将便当盒,从她的大腿上,轻轻地放到了面前的课桌上。

这个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它并不代表同意,也不代表拒绝。它只是表明,她暂时放弃了“立刻逃跑”这个选项。她选择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张餐桌前,留在了这场让她快要窒息的对话里,独自面对着那个让她无法处理的问题。她紧紧地抿着嘴唇,长长的粉色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59:后藤一里将便当盒放在课桌上的这个动作,虽然轻微,却像是在寂静的房间里按下了一个开关。我捕捉到了这个信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ímav的笑意,将最后一口三明治送进嘴里。

“没拒绝就是同意喽。”我用一种自言自语般的、轻松的语气说道,仿佛是在下一个结论,而不是在寻求确认。“我就期待吉他英雄的演出了。还是第一次在线下观摩呢。”

这句话像是一柄温柔的、不容分说的锤子,将刚刚那份悬而未决的默契彻底敲定。我特意强调了“吉他英雄”这个名字,而不是“后藤同学”。

后藤一里的身体猛地一颤,就像一只被声音惊扰的猫。她刚刚因为放下便当盒而稍微放松了一点的肩膀,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仿佛想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同……同意了?我什么时候……我没有……我只是……啊……*

她的大脑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既成事实”搅成了一锅粥。她想反驳,想大声说“我没有同意”,想立刻抱起便当盒逃离这个星球。但是,“反驳”这个行为对她来说,需要调动的勇气和社交能量,相当于让普通人去单手举起一辆汽车。她的喉咙像是被胶水粘住了,舌头也变得僵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更要命的是,那句“期待吉他英雄的演出”和“第一次在线下观摩”,像两束微弱却执着的光,穿透了她厚重的恐慌阴云,精准地照射在她内心最深处、那个小小的、名为“虚荣”的角落。

*他……期待的……是‘guitarhero’……不是我……对,他想看的不是后藤一里……是那个戴着纸箱子、在网上有几万粉丝的吉他手……所以……只要我弹好吉他就行了……只要躲在吉他后面……就没关系……*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被她在混乱的思绪中死死抓住。恐惧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事情被彻底决定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庞大。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的情绪,也在这片恐惧的废墟上悄然滋生。那是一种混合了紧张、羞耻,以及一丝丝被认可的、战栗般的兴奋感。

我没有再看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始喝那盒牛奶,吸管发出的“咕噜”声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我表现得好像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只是一个寻常的周末约定。

这种全然的平静和理所当然,反而让后追一里失去了所有反抗的余地。因为在她看来,如果我表现得郑重其事,她或许还能鼓起勇气用同样郑重的姿态去拒绝。但现在,我的态度如此随意,仿佛在说“明天天气不错”一样,她如果激烈地反对,反而会显得小题大做、更加奇怪。

*完蛋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的人生……要在周末……当着同学的面……社会性死亡了……*

她绝望地想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然后,她那只放在桌上的便当盒,被她用手指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推向了桌子中央。接着,她又以同样慢到几乎静止的速度,伸出手,将便当盒的盖子打开了。

粉色的便当盒里,摆放着精致的饭团和章鱼形状的小香肠。她拿起了筷子,却迟迟没有动。午休的喧闹声重新涌回她的耳朵,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微尘染成金色。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没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她那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61:后藤一里打开了她的便当盒盖。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粉色饭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两只被捏成兔子形状的饭团,兔子的眼睛是用黑芝麻点缀的,耳朵尖还抹上了一点点番茄酱。饭团旁边,是几根切成了章鱼形状的小香肠,它们的触手微微卷曲着,看起来颇为可爱。绿色的西兰花和黄色的厚蛋烧被巧妙地填塞在空隙里,整个便当色彩鲜明,散发着一股米饭和食材混合的、温暖香甜的气味。

她拿起筷子,纤细的指尖夹住一根章鱼香肠,但动作却在半空中凝固了。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的便当上,而是低垂着,盯着桌面上的木质纹理,仿佛那里有一个可以让她躲进去的深渊。

我看着她饭盒里那番精心准备的菜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个从便利店买来的、包装简单的金枪鱼三明治。

“你的便当看起来很好吃欸,”我开口说道,打破了两人之间刚刚建立起的脆弱平静,“我能尝尝吗?我也可以给你分享我的哦。”

我将自己还剩下一半的三明治,连同包装纸一起,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交换。

这个提议,像是一阵无声的飓风,瞬间席卷了后藤一里那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比雕塑还要僵硬。那双刚刚拿起筷子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仿佛托举着千钧重物。她的呼吸也停了,胸口没有任何起伏。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周围同学的谈笑声、窗外吹过的风声,全部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我那句轻描淡写的问话,以及那个被推到她面前的三明治。

*尝……尝尝?分……分享?这……这是什么意思?交换食物……是……是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我和他……不是朋友……为什么要……他是想……捉弄我吗?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还是说……这……这也是阳角的某种……社交礼仪?我不懂……我完全不懂……如果我拒绝……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觉得我很奇怪?如果我同意……那……那他就要吃我筷子夹过的东西……我的筷子……这不就是……间接……*

“间接接吻”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一样劈中了她的大脑,让她那本就过热的思绪瞬间短路,冒出一缕青烟。她的脸颊“轰”的一下,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耳廓顶端,那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皮肤灼伤的热度。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将三明治推过去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我能看到她粉色长发下那截白皙的后颈,此刻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她的大脑在各种灾难性的后果中疯狂奔逃,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拒绝不行,同意更不行。时间仿佛凝固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昏厥过去。

就在她即将因为系统过载而彻底“关机”的时候,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帮她做一个简单的选择题。

“是不喜欢金枪鱼吗?那我换牛奶给你?”我说着,作势要去拿桌上那盒还没开封的牛奶。

这个新的选项,并没有减轻她的负担,反而让她的选择困难症变得更加严重。比起思考“是否交换”,她现在要思考“交换什么”了,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

*啊……不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不知道……牛奶……我……*

最终,在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秒,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最简单的动作。

她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用筷子尖,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朝着那几根章鱼小香肠的方向,轻轻地点了一下。

这个动作微弱到了极点,甚至算不上是一个邀请,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肌肉抽搐。做完这个动作后,她就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手腕一软,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便当盒里,她整个人也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彻底放弃了思考。

#63:后藤一里那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用筷子尖轻轻点了一下章鱼小香肠——在我的眼中,如同在无声的剧场里打下的一束追光,清晰而明确。紧接着,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筷子脱手掉落,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支撑,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交叠的手臂里,仿佛一只将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我看着她这个完全放弃抵抗的姿态,嘴角微微上扬。

“是给我吃这个吗?”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是在确认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那我吃了,谢谢你,后藤同学。”

说完,我并没有客气,伸出自己的筷子,从她的粉色便当盒里,准确地夹起了那根被她“钦点”的、有着卷曲触手的章鱼小香肠。筷子触碰到食物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似乎都让趴在桌上的那个纤细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我将那根还带着米饭余温的香肠放进嘴里。味道很普通,是超市里常见的那种脆皮肠,带着一点番茄酱的微甜。但我咀嚼的动作,却仿佛在后藤一里的世界里掀起了十二级的地震。

*他……他吃了……真的吃了……用他的筷子……夹了我便当里的东西……*

趴在桌上的后藤一里,尽管眼睛紧紧闭着,但大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脸颊埋在校服袖子里,烫得惊人。周围明明还有其他同学的说话声,但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咀嚼食物时那细微的、被无限放大的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宣告,宣告着某个界限已经被跨越,某个她苦心经营的安全壁垒,出现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场景:我的筷子,伸进了她的便当盒,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小的、安全的私人领地。然后,那根章鱼香肠,被我吃掉了。这比直接和她对话一百句,比看她弹吉他,都要来得更加直接、更加具有侵入性。

*好……好烫……脸好烫……要融化了……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普通同学之间……不会这样的吧……我……我的便当……妈妈早上特意为我做的……啊……他会觉得味道很奇怪吗?会不会太咸了?还是太淡了?为什么我要在这种时候想这个啊!*

羞耻和恐慌的情绪如同涨潮的海水,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但在这片混乱的汪洋之下,某个深埋的角落里,却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颤抖着、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混合着困惑与一丝微妙新奇的感觉。自己的食物,被另一个人吃掉。这种分享的行为,是她只在漫画和动画里看到过的、属于“朋友”之间的互动。

我吃完那根香肠,并没有急着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我只是拿起那盒金枪鱼三明治,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连带着一小片生菜,放到了她便当盒盖的内侧,那个干净的、没有沾到任何油渍的角落。

“作为交换。”我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我的这个动作,这个充满了平等意味的交换行为,让后藤一里那即将因为羞耻而彻底停转的大脑,获得了一个宝贵的缓冲机会。

她依旧趴着,一动不动。但过了许久许久,那颗埋在臂弯里的、粉色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小地,向左边侧了一点点。这个动作让她的一只眼睛,能够透过手臂与桌面之间的缝隙,看到那个被我放在她便当盒盖上的、一小块三明治。

白色的面包,粉色的金枪鱼沙拉,还有一抹鲜绿的生菜叶。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等待着它的主人。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藤一里那只垂在桌子边缘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她的手指蜷缩着,然后,慢慢地抬了起来,伸向那双掉落在便当盒里的筷子。

#65:后藤一里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双掉落在便当盒里的筷子。那是一双和便当盒配套的粉色筷子,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小兔子图案。她的动作很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每一个关节的弯曲都充满了犹豫和挣扎。她重新将筷子握在手里,但这一次,她的手臂没有抬起,只是无力地垂在桌面上,让筷子的一端轻轻搭在便当盒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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