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有了一个新女友，叫张妙-玲。她很好，很完美，但我开心不起来。我去找你，但是你……你说我们半年前就分手了，你还不认识我。你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有多痛吗？”

“然后我又看到你了，但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邱云燕了！你……被一个鬼附身了，就是那个店主，他还有……还长出了那个东西……然后当着我的面，和你闺蜜晓晓做了那些恶心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是个废物！”

“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有了对你不好的想法，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

他把一切都讲完了，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深深地刺入自己的心脏。他边讲边哭，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邱云燕坐着听，从惊讶，到目瞪口呆。当他讲完后，她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啊哈哈哈哈……”

他困惑地看着她。“你……你笑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康康，你知道吗，你很有写恐怖小说的天赋。什么梦这么狗血，这么离奇，像电影一样。”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喏，你看。”

她打开相册。里面是他们俩无数的照片。有一张是520那天拍的，他们正一起吃冰淇淋。有一张是在游戏区拍的，她正在套圈，而他站在后面为她加油。还有一张是他们那对“鲤鱼双喜”手链的合照，是她买给他的。她现在还戴在手腕上。

“还有这个呢。”她打开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是他正在兴致勃勃地玩气枪，连续命中，为她赢得了一只大泰迪熊。她欢呼雀跃，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还有这个，是我们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截图。你看，我们根本没分手。”

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一条条信息……它们像海量的数据，涌入黄永-康的大脑。他的记忆开始重叠。520之夜的幸福记忆，和那个恐怖噩梦的记忆。它们交织在一起，相互矛盾，然后渐渐地，那个噩梦模糊了，只剩下甜蜜的回忆。

他看着她，看着那些无法否认的证据。“那……那是个梦吗？”

邱云燕点了点头，她的笑容既满足又幸福。她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当然是梦啦，傻瓜。肯定是最近你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了。不过嘛……”

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听你讲完那个梦，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那么重要。谢谢你，康康。”

“那是个梦吗？”他又问了一遍自己，然后感到无比的庆幸和轻松，仿佛心中的一座大山被击碎，磨成粉末，随着汗水和泪水流走了。“幸好它只是个噩梦。”之后，他对待邱云-燕非常好，像他一直以来那样，甚至更好。

中秋节的夜晚。

在公园里，一位非常可爱的玉兔，正被一群孩子围着。她穿着一套粉色的汉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兔耳朵，手里捧着一个装满小兔子形状月饼的篮子。她就是邱云燕。

“玉兔小姐姐，我们可以和你合影吗？”

“当然可以啦，可爱的小朋友们。”邱云-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开心地和每个孩子合影。她很外向，很活泼，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她。

节目快要开始了，黄永-康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我家的玉兔辛苦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莫名其妙给我报名当志愿者。”她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笑得很开心，从他手里接过了奶茶。

两人站在那里，愉快地聊着天。突然，主舞台上的灯光亮起。一位嫦娥仙子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穿着一套洁白的汉服，气质脱俗。

黄永康不自觉地看得有些呆了。那个女孩……有点眼熟。她很美。

“喂！”腰间一阵剧痛把他拉回了现实。邱云-燕正瞪着他，脸颊鼓得像两个包子，看起来可爱极了。“你是不是被那个嫦娥仙子勾走魂了？”

黄永康急忙摆手，笑着解释。

“没有没有。只是……她长得有点像一个人。”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着邱云-燕的眼睛，语气真诚。“一个恩人。”

“恩人？”邱云燕不解。

“是的。”他点了点头。“是她让我知道，我有多爱你。”

邱云燕听完，脸“刷”地一下红了。她不再瞪他，而是低下头，在嘴里小声嘀咕：“油嘴滑舌。”

他们站在那里，手牵着手，看着舞台的方向。舞台上的嫦娥仙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用她清脆的声音，像是在祝福所有人，也像是在单独祝福他们。

“祝愿天下所有有情人，今夜得以团圆，幸福相守，直至白头偕老。”

---

在病床边，白色的病房里只有呼吸机平稳的声音和心率监测仪单调的“滴滴”声，一位老妇人正紧紧握着她丈夫那双布满老年斑的瘦骨嶙峋的手。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时间尘埃落下的声音。

邱云燕，啊不，应该叫黄老太太才对。她微笑着，那笑容里有幸福，有怀念，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悔恨。她抚摸着黄永康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仅存的一点微弱暖意。她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一个遥远的故事。

“老公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这个笨蛋？”她低语，声音因岁月而沙哑。“医生说，你可能过不了今晚了。但是我不信。你那么坚强，不是吗？你陪我度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渗透到空间里。通过独白、内心独白、邱云-燕的思绪所揭示的，这个笨蛋，又让她觉得，做一个人也不错。

“你知道吗，”她继续说，目光望向窗外正在落下的夕阳。“我有一个秘密，一个我瞒了你一辈子的秘密。或许现在，也该说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

“这本来就不是邱云燕。”

“邱云-燕的灵魂，是真的，它在这里。但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就在那个宿命的雨夜。我……就是你最恨的那个店主。我活了成百上千年，在孤独中看着你们人类相爱、悲伤、离合。我觉得那很可笑。爱情，对我那时候来说，只是一个游戏，一种软弱而麻烦的情感。但后来我遇到了你。我看到了你那愚蠢的痴情，看到了你那痛苦的自责。有史以来第一次，我感到了好奇。好奇那种能让一个人变成那样的情感。”

“然后，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我将自己的灵魂与邱云-燕的灵魂融合了。我没有侵占，而是融合。我想亲身体验，想知道你们所歌颂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夺走了她幸福的人生，活了她本该有的生活，体验了你，黄永-康，给予邱云-燕的爱。”

她轻轻地笑了，一个悲伤的微笑。“然后我尝到了。我和你结了婚。你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吗？你哭得像个孩子，说终于能给我一个名分了。那时候，我，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怪物，也跟着你哭了。”

“然后我们有了孩子。一儿一女。第一次当母亲，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成长，我真的很害怕。但当看到你幸福的眼神时，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我陪你把他们养大，看他们学走路，学说话，看他们上学，然后看他们娶妻嫁人……我陪你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在你公司遇到风浪的时候，在我们儿子重病的时候……我还和你一起回忆我们热烈的青春，那些激情缠绵的夜晚，直到现在想起来，我的脸都还会发烫。”

她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黄永康啊，我得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谢谢你教会了我这样一个怪物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哭，什么是笑。你改变了我。”

“如果你死了……”她停了下来，声音哽咽。“……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无论是邱云燕，还是你所恨的那个店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会牺牲自己，那么留恋不忘。”

她更紧地握住他的手。“老公啊，或许只有这一次，我做了回人。我知道了什么是爱。谢谢你……这种讨厌的感觉……我会带着它，和这具身体一起死去。”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孩子们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有了你，我又会回到孤独中。我怕。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店主在孤独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邱云-燕要过一天没有你的日子。我受不了。”

“以后我也不打算再做人了，或者就算做。你知道吗，回到那个摊位，日复一日几百年，我很无聊，很孤独。或许几百年后，如果再遇到，我会阻止另一个黄永-康玩我的游戏。”

她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

“唉，我怎么跟你说这些呢？”

她把头靠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绿色的线条正在跳动着最后几下，微弱，然后慢慢变成一条直线。一声长长的“滴——”声响起，冰冷而决绝。

这位老妇人，依然美丽，尽管青春不再，正依偎在她的丈夫身边。护士看到这一幕，也不想打扰他们。他们看起来真美。

…

“阿康！选我！求求你选我！我在这里！这颗弹珠！你看到了吗？它比其他弹珠暖和一点！快！别听其他的声音！”

“别！别扔！等等！有点不对劲！它的轨迹……阿康！！！！！”

“我这是在哪儿？好黑……好冷……阿康，你在哪儿？我好怕……但没关系。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不会抛弃我的。他是我的英雄。我会等。我会等你，康康。”

“这……这是我的身体？我回来了？但为什么……为什么我控制不了它？你是谁？你是我脑子里的谁？”

“我是这个身体的新主人？不！不可能！把它还给我！”

“求求你……拜托了。既然你已经占有了我的身体，那就让我安然地离开吧。别伤害他。别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帮帮我……帮我斩断和他的联系吧。我不想再看到他痛苦了。拜托了……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事。”

“不……不……别这样！那是晓晓啊！他到底在对我的身体做什么！住手！住手！！！阿康……你怎么会在这里？别看！求你别看！走！快走！”

“阿康！别听他的话！那是个陷阱！你最爱的东西……别交换！别信他的话！他是个魔鬼！阿康！！！别！！！！！”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交换必须是公平的。他想要一个梦，我就给他一个梦。他想和他最爱的人共度一生，我就给他。代价，是关于我，和关于你的记忆。一个公平的交换，不是吗？”

“但是……我还在这里。在这个身体里。”

“是的。从现在起，我们将共享这具身体，共享对他的爱。你将是邱云燕，而我将是‘姐姐’，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你再也不会孤单了。”

“共享……爱吗？”

“是的。学着用另一种方式去爱他。学着接受，爱情并非总是完全的占有。有时候，它是分享。他的幸福，也是我们的幸福。这样……也不坏，不是吗？”

“姐姐……他……走了。”

“我知道。”

“谢谢你，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我们。”

---

“应该说我该谢谢你们才对。好了，去吧。他正等着你呢。别让他等太久了。”

“再见，姐姐。”

“再见，小燕。”

…

“鬼……也会哭吗？”

---

浓雾弥漫，阴冷，带着潮湿的泥土和遗忘的气味。脚下是磨损的石板路，延伸至无尽的远方。前方，一座弯弯的石桥横跨在缓缓流淌的忘川河上，河水浑黄，像千万灵魂的泪水。

吴志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张妙玲的灵魂，正和其他鬼魂一起，静静地排着队。

“下一个，吴志雄！”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桥头传来，那里站着一位身穿黑袍、面色铁青、手持朱砂笔和生死簿的判官。

吴志雄走上前，躬身行礼。

判官看了看簿子，又抬头看了看他，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奇怪，真奇怪。”

“是，禀告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档案记录你是男性，吴志雄，阳寿未尽。但眼前的灵魂却充满了女性的阴气，死于张妙-玲的肉身。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吴志雄没有丝毫隐瞒，他把自己所有的故事，从被前女友陷害，被关在弹珠里整整十四年，到被解救进入张妙玲的身体，和黄永康共度一生的事，都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判官边听边翻着生死簿，神色越来越复杂。当吴志雄讲完后，他只叹了一口气。

“唉，又是那个古怪的月老。他是由人间的怨气封神的，行事总是不合常理。好了，你的事，查过了，确实如此。你真是个受害者，因果真是荒谬。”

判官用朱砂笔轻轻敲了敲簿子。“吴志雄的肉身在阳间还活着，阳寿本来还有几年。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想不想回去，用自己的身体，度过最后几年？”

吴志雄，那个有着张妙-玲形象的灵魂，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禀告大人，我不想回去了。”

“哦？”

“一辈子，我已经完整地活过了。被爱过，被疼过，经历过所有的喜怒哀乐。我再无遗憾。我只有一个最后的心愿，希望那个和我共度一生的人，黄永-康，能活到老，安享晚年。”

判官又叹了口气，这次带着几分同情。“你太多情了。黄永-康，阳寿本还很长。但因为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几个小时了。他……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吴志雄惊慌失措。“什么？他……他怎么这么傻？”

惊慌很快被担忧取代。他怕，怕黄永康看到他真正的灵魂形态后，会感到害怕，会厌恶。毕竟，他并不完全是张妙-玲。但随即他又平静下来。算了。面对现实总比隐瞒要好。

判官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一声。“哈哈，到现在还没想通吗？既然已经是灵魂了，还分什么男女？你们的爱情是真的，你的心是真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话音刚落，判官轻轻挥动朱砂笔。一束温暖的光芒包裹住吴志雄。他的灵魂，从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渐渐变幻，成了年轻时的张妙-玲，美丽高雅如夜里的兰花。

“这样，不是更好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黄泉路的尽头。是黄永-康。他迷茫地看着四周，然后目光停在了她站立的地方。

“玲玲？”

她微笑着，泪水夺眶而出。“阿康。”

他们冲向对方，紧紧相拥，一个跨越了生与死的拥抱。

判官看着这团聚的景象，轻轻点了点头。他拿出朱砂笔，在一张黄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轻轻一吹。黄纸化作一只纸鹤，飞向了远方。

“我已将奏章送至月老和孟婆。鉴于你们此生情路多舛，多半是神界的失误。作为补偿，我特准你们下一世有一段圆满的姻缘。将青梅竹马，白头偕老。”

两人分开，转身向判官深深一拜。“多谢大人！”

“不必谢。”判官摆了摆手。“这本是因果循环，有借有还。快去吧，孟婆正等着你们呢。”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向奈何桥。

当他们经过一个僻静的角落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身影，正埋头在一本皮面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他抬起头，看着他们，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原来，那个店主，也在这里。他，正是那个另类的月老，一个因人间情怨而被供奉、封神，并拥有神位的鬼魅。他不用红线牵姻缘，而是用命运的游戏。

他合上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两个字：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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