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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将军如玉 芙蓉啼血,脚医,1

小说:脚医 2025-09-13 09:13 5hhhhh 4500 ℃

尸山血海,残阳如血。

天空被硝烟和暮色染成一种污浊的紫红,那轮将沉的落日像一块巨大的、即将凝结的血痂,悬挂在支离破碎的山脊线上。光秃秃的、被火烧焦的树干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扭曲而绝望。大地仿佛被犁过,又被血水浸泡过,泥泞不堪,每一条车辙、每一个脚印里都蓄着暗红色的液体。

空气中那股甜腥气浓得化不开,钻进鼻腔,粘在喉咙,是成千上万生灵枯萎腐烂后蒸腾出的死亡之息。混合着内脏的腥臭、粪便的污秽和火药燃烧后的刺鼻味道,构成了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沼泽。在这片沼泽上,成群的黑鸦如同不祥的乌云,它们嘶哑的呱噪声与尚未死透者的微弱呻吟交织在一起,奏响着地狱的乐章。它们扑腾着翅膀,肆无忌惮地落在尚且温热的胸膛上,用坚硬的喙啄开柔软的眼眶,享受着饕餮盛宴。

崔百岁蜷缩在一辆被砸毁的辎重车后,车轮断裂,木板上嵌着断箭和碎肉。他把自己深深埋进一堆沾满血污的麻袋和尸体中间,泥土和暗红色的凝血糊了他满脸满身,冰冷的黏腻感紧贴着皮肤,让他几乎与这片死地融为一体。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锈蚀的刀片,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几乎要撑爆他的肺。

三天前,他还在深山里追逐着一株罕见的草药,阳光透过林叶,空气清新。转眼间,就被溃散的败兵潮水般裹挟着,卷入了这片他从未想象过的、血肉磨盘般的战场。

他不懂武艺,手中的采药锄在刀枪剑戟面前可笑得像孩子的玩具。他只能凭着在山中攀爬跳跃练就的灵活和一股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本能,像一只受惊的狸鼠,在层层叠叠、狰狞可怖的尸骸间躲闪、爬行,躲避着那些毫不留情砍杀下来的兵刃。

他所在的这支偏师早已像沙堡一样崩溃瓦解,不复存在。活着的人,要么成了绳索串起的俘虏,目光呆滞地走向未知的屈辱命运;要么就像他一样,成了这片刚刚沉寂下来的焦土上的残响,苟延残喘,在无尽的恐惧中等待着不知将是黎明还是彻底的终结。

这时,远处传来了规律而沉重的马蹄声,踏在泥泞和残骸上,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间或夹杂着冰冷的呵斥与偶尔响起的、短促而凄厉的惨嚎。一队黑甲骑兵像来自冥府的使者,开始系统地清扫战场。他们的铠甲在残阳下反射着幽冷的光,面具下的眼神毫无波澜。他们手持长矛或战刀,机械而高效地翻检着每一具尸骸,遇到还有一口气的伤兵,便毫不犹豫地刺下、劈落,动作精准、麻利而冷酷,如同农夫在秋后收割成熟的庄稼,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一丝怜悯。

那是敌军的精锐,“黑鸦骑”。

而统领他们的,便是那位凶名赫赫,能令小儿止啼的“玉面罗刹”,萧如玉。

忽然,那队骑兵的动作微微一顿,如同潮水般向两边分开一条通道。

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战马踏着沉稳的步伐而来,马上的骑士身姿挺拔,穿着一身量身打造的玄色细鳞甲,甲胄线条流畅,不仅不显臃肿,反而勾勒出其下窈窕却蕴含着爆发力的身段。与其他骑兵不同的是,她未戴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随风拂过她的脸颊。

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确实当得起“玉面”之称。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眉宇间甚至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书卷气。

然而,与这绝色容貌形成残酷对比的,是那双眼睛。

那一双冰若星瞳般的眸子。冰冷、锐利、空洞,像是两颗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倒映着眼前尸山血海的惨状,却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眼前不是地狱般的景象,而只是一片寻常的荒芜田野。

她微微勒住马缰,目光淡淡地扫过眼前狼藉的战场,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没有胜利的狂喜,也没有杀戮后的亢奋,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一种对生命的极度冷漠。她抬起一只戴着金属护腕的手,指尖修长而有力,随意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一名奄奄一息的伤兵正努力地想从尸堆里爬出。

她的声音响起,清越如玉磬,却带着一种能冻彻骨髓的寒意,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清理掉。”

命令简短,无情。

一名黑甲骑兵立刻应声而出,手起刀落。那点微弱的求生之火,瞬间在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湮灭无声。

玉为面,罗刹为心。

这就是萧如玉。比传说中更美,也更令人恐惧。

崔百岁死死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一动不敢动。

然而,就在萧如玉策马即将从他前方经过时,崔百岁的目光猛地凝固了,不是被她惊人的容貌慑住,而是落在了她踏在马镫上的那只左脚上。

她穿着精致的玄色牛皮战靴,但此刻,那左脚落镫的姿势有着极其细微的不自然,脚踝似乎比右脚略显紧绷,甚至在马匹轻微移动时,她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虽然瞬间便恢复冰封般的平静,但崔百岁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

他从小跟随隐士师父学习医道,尤其精通足底反射与经络穴位之学,观察入微已是本能。

只这一眼,他脑中便电光石火般闪过判断:旧伤!

左脚踝及足心处必有严重旧患,经久不愈,每逢劳累、寒气侵袭必痛彻骨髓!

而且看那细微的僵硬程度,此刻正在发作!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绝望的心底疯长。

这是唯一的机会!或许是能让他活下去的唯一一根稻草!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恐惧。就在萧如玉的马头即将越过他藏身之处的刹那,崔百岁如同濒死的野兽般爆发出全部力气,猛地从车后弹射而出!

“有刺客!”

“保护将军!”

惊呼声和刺耳的拔刀声几乎炸响!

两侧亲卫反应快如闪电,雪亮刀锋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带着劲风向他全身笼罩而来!

崔百岁不管不顾,他不是要伤人,而是如同溺水者扑向浮木,整个人以一种近乎鱼跃的姿势扑倒在地,尘土和血沫溅起,双臂却不顾一切地探出,精准地抱向了萧如玉踏在马镫上的左脚!

“将军!您的脚伤!我能治!”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扭曲撕裂,“足少阴肾经淤塞,旧伤入骨,每逢阴寒劳顿便痛如针锥钻心!我能治!!”

几乎在他双手隔靴猛地按住她脚踝下方某个特定穴道的瞬间。

“呃啊——!”

一声猝不及防的、尖锐到完全变调的痛呼猛地从萧如玉紧咬的牙关中迸发而出!

那绝不是她平时冰冷威严的声音,而是充满了极致痛苦、完全失控的惨叫!

崔百岁那一下拼死的按压,正中旧伤郁结最痛之处!

那感觉,对萧如玉而言,无异于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了骨头缝里!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志防御!

她身体猛地剧烈一颤,腰肢弯折,险些从马背上直接栽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细密的冷汗自额角涔涔而下!

“剁碎他!”亲卫队长目眦欲裂,怒吼道。

数把横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留情地向着崔百岁的头颅、脖颈、背心劈落!

死亡的气息已然触碰到他的皮肤!

“住手!!!”

就在刀锋即将将他分尸的前一刹那,萧如玉强忍着那几乎令人晕厥的剧痛,从剧烈颤抖的牙缝里挤出了嘶哑而尖

锐的命令。

她的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寒刺骨的威严。

刀锋险险地停在崔百岁的头皮、脖颈、背脊之上,冰冷的刃气刺得他几乎麻痹。

所有亲卫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们的将军。

萧如玉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促起伏,额角青筋隐现,那双寒冰般的眸子因剧痛而蒙上一层水光,却更加锐利地死死钉在地上那个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般的少年身上。

隔靴按压带来的剧痛余波未散,依旧在她脚踝深处肆虐,但……就在那极致的痛苦稍缓的间隙,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酸胀温热感,竟然从那被按压的点弥漫开来,短暂地驱散了一丝常年盘踞不去的阴冷僵痛!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饱受旧伤折磨的她而言,这点细微的不同,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丝萤火!

她强压下身体的颤抖和声音里的异样,努力恢复冰冷的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碴:“拖开他。带回本帅帐中。”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语气森然刻骨,“看好他。若他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是!”

亲卫们虽满心疑窦,却不敢有丝毫违逆,粗鲁地将瘫软的崔百岁从地上拽起,反剪双手,用刀鞘推搡着,踉跄地向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掠过萧如玉苍白的脸。

她的目光掠过少年惊恐的背影,最终落在那只依旧残留着酸胀感的左脚上,眼神深邃难辨。

崔百岁被粗暴地拖行着,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最终被搡进一座巨大的营帐。帐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檀香,勉强压下了从他身上带来的血腥气。

帐中布置简洁而肃杀,并无过多奢华装饰。正中一张宽大的檀木帅案,上面整齐地铺着军事舆图和几卷文书,一旁搁着令旗和头盔。案后设着一张铺有完整虎皮的宽大座椅,彰显着主人的权威。两侧兵器架上林立着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帐壁一侧悬挂着一套做工更为精良的玄色铠甲,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地面铺着厚厚的毡毯,踩上去悄然无声,却也吸走了所有的暖意,只余下地底渗上的阴冷。

两名身着贴身软甲、面容冷峻的女亲兵按刀立于帐门内侧,她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在趴伏于地的崔百岁身上,仿佛只要他稍有异动,冰冷的刀锋就会瞬间出鞘,将他斩为两段。

崔百岁脸贴着冰冷粗糙的毡毯,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口喘息都不敢。他能感觉到那两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节拍上,稳定而充满压迫感。那双沾满战场泥泞和血污的玄色牛皮战靴,停在了他的眼前。

离得如此之近,崔百岁才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双靴子的巨大。萧如玉身材极为高挑,这靴子也异于常人的长大,比寻常男子的靴子还要大出两圈去,靴筒紧裹着她结实的小腿,靴底边缘还粘着暗红色的泥土和凝固的血块。

时间仿佛凝固了。崔百岁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他匍匐在地,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半晌,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头顶砸下,如同寒玉相击,每一个字都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姓名,籍贯。如何混入军中,又从何处学来这些妄言?”

崔百岁一个激灵,不敢有丝毫隐瞒,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断断续续地答道:“回…回将军…小…小人崔百岁,陇、陇西清河郡人…是…是采药的…三日前在…在落鹰涧采药,遇…遇上溃兵,被…被他们裹挟着,就…就卷进了战场…小人不…不会武艺,只能躲…躲藏…”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医…医术是跟…跟山里一位隐居的老先生学的…师父他…他精研经络穴位,尤…尤其擅长足底反射之术…小人所言绝非妄语!”

头顶上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他话语的真伪,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崔百岁碾碎。

“抬起头来。”命令再次响起,依旧冰冷无波。

崔百岁颤抖着,勉强抬起头,却依旧不敢直视萧如玉的眼睛,视线只及她玄甲覆盖的腰腹处。

“你是如何看出本帅脚上有恙?”萧如玉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一把淬了冰的薄刃,缓缓贴近他的喉咙,那其中蕴含的危险意味几乎令人窒息,“细细说来。若有半句虚言——”

她略一停顿,那短暂的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可怕,随后,两个字像是从冰封的牙关中狠狠咬碎,带着能冻结血液的森然寒意,砸落下来:

“立斩!”

“立斩”二字如同两柄实质的铁锤,重重砸在崔百岁的心口,又像是冰冷的针,刺得他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丝都几乎要倒竖起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逼近。

强烈的求生欲望如同烈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迫使几乎僵滞的大脑疯狂转动。他几乎是榨干了肺里所有的空气,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却又拼命想维持清晰:

“是…是将军您策马经过时!”他语速极快,不敢有丝毫停顿,仿佛慢一个字那冰冷的刀锋就会落下,“小人…小人侥幸瞥见!您左脚落镫的瞬间…那力道,那角度…与右脚相比,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和僵硬!”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像是离水的鱼,继续急切地辩解道:“真的…真的只是毫厘之差!若非小人自幼便被师父逼迫,日日观察人体气血流转、经络肌理的细微变化,绝…绝无可能捕捉到那一点不同!”

“后来…后来您的坐骑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仅是微微一晃…您…您的眉尖,就在那一刹那!”他猛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自己的眉心,又立刻惊恐地放下,“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但…但那绝不是错觉!那是痛楚骤然袭上,又被强行压下的证据!小人就是凭此…凭此胆大包天,推断将军旧伤正在发作!”

似乎是怕对方不信,他几乎是抢着补充,语速快而清晰:“方才…方才小人情急之下冒犯将军,隔靴按压之处,应是照海穴附近!此穴属足少阴肾经,主一身之阴气!按压时剧痛钻心,定是阴寒淤血沉积已久,深入踝骨!且…且痛感尖锐中带有酸胀麻木,应是旧伤叠加风寒湿邪,每逢阴雨、寒冷、或是久战劳顿之后,便会发作,痛楚倍增,甚至…甚至可能牵连膝胯,令步履滞涩!”

他一股脑地将刚才那瞬间接触感受到的所有细节全都倒了出来,说完后几乎是脱力地重新伏下头,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地毯,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如玉没有再开口询问。但崔百岁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地钉在他的脊背上,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开审视。

每一秒的沉默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几乎能想象出下一刻,这位冷血的女将军就会轻轻一挥手,那两名女亲兵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拖出去,乱刀分尸。

崔百岁趴在地上,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帐内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压在崔百岁的脊梁上,几乎要将他压垮。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时,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如同冰棱断裂:

“即便你所言非虚,”萧如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审慎的、近乎残忍的冷静,“又如何治?”

崔百岁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语速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瞬就失去这唯一的机会:“能治!能治!将军!此症乃寒湿淤阻,经络不通,气血不至所致!只需以特殊手法推拿按摩,刺激相关穴位,引动阳气,化开淤堵,首要便是推拿足底…”

他正详细说到如何以特定手法按摩脚心敏感处时,萧如玉突然冷声打断,语气陡寒:

“你还想摸本帅的脚?”

刹那间,帐内温度骤降!

那两名按刀而立的女亲兵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手已按上刀柄,浓烈的杀气如同潮水般向崔百岁涌来,将他死死淹没!

崔百岁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以头抢地,磕得咚咚作响,连声音都变了调:“不敢!小人不敢!将军明鉴!小人绝无亵渎之意!这只是…只是治疗所需!若无肌肤接触,无法精准寻穴发力啊将军!”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恐惧到了极点。

他懦懦地伏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他脑中疯狂交战。片刻后,他把牙一咬,几乎是豁出去般,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绝望而又疯狂的光芒,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将军!若…若小人手法无效,或…或有半分逾矩之处,无需将军动手,小人愿…愿即刻自戕于帐前!以死谢罪!”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萧如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冰眸深邃无比,仿佛在衡量他话语中的真假,以及他这条命的价值。

终于,她缓缓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到那张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前,坐下。然后,她伸直了左腿,将那只有着旧患的大脚,坦然伸了出来。

侍立一旁的女亲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一个矮墩脚凳放置在萧如玉的左脚下方,使其脚踝得以放松。另一名女亲兵则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帮她脱去那只沾满征尘的玄色战靴。

战靴褪去,显露出一只被白色布袜包裹的脚。即使隔着袜子,也能看出其形状修长,尺寸极大,脚踝处的袜子似乎比别处略显紧绷。

崔百岁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的动作,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里面混杂着恐惧、卑微,以及对一线生机的极度渴望。

直到看见萧如玉对着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他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手脚并用地快速挪了过去。

及至爬到近前,跪伏在那只白袜脚前,一股极为浓烈刺鼻的酸臭热气,猛地扑面而来,熏得他几乎闭过气去。

那是长途跋涉、激烈征战后的必然产物,带着一种蛮横的、属于强悍武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另一名女亲兵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放在他身边。

崔百岁一愣,以为是要为将军灌足,连忙停住动作,垂手恭敬等待。

不料那端水的女亲兵抬脚就踹在他肩膀上,让他一个趔趄,口中骂道:“没眼力的狗东西!还不赶紧净手,愣着等死吗?!”

“哦,哦!是!是!”崔百岁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将那双沾满血污、泥泞和冷汗的脏手浸入盆中,冰冷的水刺激得他一哆嗦。他胡乱搓洗着,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那女亲兵嫌恶地瞥了一眼,很快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清水过来,厉声道:“指甲缝里的泥垢也抠干净!”

“是!是!”崔百岁不敢怠慢,拼命地抠洗着指甲缝,甚至不顾疼痛地搓揉,直到双手皮肤发红,确保再无一丝污渍。

等他战战兢兢地洗完手,那边已有另外的女亲兵伺候着萧如玉,动作轻柔地将那白色的布袜从她脚上褪了下来。

顿时,那只大脚暴露在帐内昏黄的光线下。

这只脚修长而骨感分明,脚趾纤长,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透着一种利落。脚背的皮肤白皙,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脉络,脚弓的曲线带着一种异样的柔美。

然而,这柔美却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感所覆盖,脚踝处的骨骼略显粗大,似乎旧伤留下了痕迹,足底能看到长期行走练武形成的、颜色稍深的茧子,尤其是前脚掌和脚跟处。整体线条流畅而充满张力。

这不是一只足不出户的闺秀之脚,而是一只习惯于牢牢抓住大地、驾驭战马、蹬踏马镫的,属于统帅的战足!

汗酸味随着袜子的褪去而更加浓烈地散发出来,甚至能看到因为突然接触到帐内相对温暖的空气,脚底和趾缝间有极其细微的白色汗气蒸腾而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余热和生命感。

这只脚就静静地搁在铺着软垫的脚凳上,白皙、修长、有力,带着征战的风霜和不容忽视的美艳气息,等待着崔百岁的触碰。

崔百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那刺鼻气味的干扰,将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覆上了那只搁在脚凳上的脚。

触手之处,皮肤温热,甚至有些烫手,带着剧烈运动后的余热,汗湿微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下紧实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他屏息凝神,先是拇指试探性地按上脚踝内侧,那里是照海穴和太溪穴的区域,也是他之前隔靴按压引发剧痛的地方。

指尖稍一用力,即便隔着皮肉,也能摸到一条粗硬紧绷如弓弦的筋络,以及其下几个明显凸起、如同小石子般的结块。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揉按,试图化开那淤结。

“嘶——!”

几乎在他发力的瞬间,萧如玉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抽气声虽然极力压抑,但那声音依旧尖锐地划破了帐内的寂静。她的左脚条件反射般猛地一缩,脚趾骤然蜷紧,脚背瞬间绷出了清晰的筋络线条。搁在扶手上的右手猛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微微一颤,虽然依旧端坐,但那瞬间的僵硬和抵抗显而易见。

崔百岁吓得立刻松手,冷汗涔涔而下:“将军恕罪!”

萧如玉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闭了闭眼,额角似乎有青筋隐现。她深吸了几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继续…”

崔百岁不敢怠慢,再次上手,这次力道放得更轻,如同羽毛拂过。他一边极其谨慎地寻找着筋结和阻塞点,一边嘴不敢停,既是解释,也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更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以求活命:

“将军…您这旧伤…怕是有些年头了…绝非单一扭伤所致…”他指尖感受着那错综复杂的僵硬,语速飞快,“踝骨曾受猛烈撞击…许是坠马?或是重物砸击?当时定然肿痛欲裂,不能触碰,未能彻底化瘀生新,后又频繁奔波,寒气湿气反复侵入…以致经络彻底缠塞不通…”

他的拇指缓缓移向足底,在脚跟与前脚掌之间按压,那里肌肉厚实,却能摸到几处明显的、如同米粒或小石子般的硬结,按压时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摩擦感。“阴寒淤血沉积于此…每逢天气转阴,或久站疾行,气血欲通而不能,便如万针钻刺…不仅脚踝剧痛,这痛楚…怕是会沿着足少阴肾经的脉络,向上牵扯膝弯,向下…甚至会窜至足底,乃至第二、三脚趾,引发麻木抽搐…”

他每说一句,都能感觉到手下的脚微微颤抖一下,听到头顶上方那极力压抑的、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萧如玉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汗水已经从她的鬓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放在扶手的手紧紧攥着,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抓住了虎皮坐垫,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崔百岁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那困扰她多年的痛苦根源。

然而,也因为她的疼痛反应如此剧烈,崔百岁始终不敢真正发力,按摩如同隔靴搔痒,只在表层打转。

忽然,萧如玉猛地睁开眼,那双冰眸因忍痛而蒙上水汽,却更显锐利逼人。她眉头紧锁,贝齿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声音是从剧烈颤抖的牙关中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暴烈和决绝:

“你若…若真有本事…便放开手治!磨磨蹭蹭…点点戳戳…给我…给我来个痛快!莫让我再受这零碎磋磨的罪!”

崔百岁闻言,心中一横!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得罪了,将军!”他低喝一声,眼神瞬间变得专注无比,再无丝毫畏惧犹豫。他双手拇指并拢,运足气力,看准了足跟下方那个最大的、如同顽石般的结块,猛地按压下去!同时,其余手指紧紧箍住脚掌固定!

“呃啊——!!!”

一声尖锐的凄厉惨叫猛地从萧如玉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整个人如同被利剑刺穿般猛地向上弹起,腰背反弓,头颈后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只被按压的脚剧烈地痉挛抽搐,脚趾死死蜷缩抠挖着脚凳的软垫,脚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根筋络都狰狞地凸起!

剧痛之下,她另一只脚猛地蹬踹出去,将旁边的水盆“哐当”一声踢飞,清水泼了一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木头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里衣和鬓发,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崔百岁毫不放松,拇指如同钻头般死死抵住那个痛结,感受着其下坚硬如铁的抵抗,开始用力地、顺时针地揉按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带来手下脚掌更加剧烈的痉挛和头顶上几乎撕裂般的抽气与闷哼。

“忍…住!将军!淤结太深…必须化开!”他咬着牙低吼,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不仅是因为用力,更是因为承受着对方那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反应所带来的心理压力。

他能感觉到那坚硬的结块在他的指下顽强抵抗,但也似乎有一丝丝松动的迹象。他变换手法,沿着她足少阴肾经的走向,从涌泉穴开始,一路向上,过太溪,抵照海,每一次按压都精准狠戾,如同在疏通一条彻底锈蚀堵塞的管道。

萧如玉的身体时而绷紧如铁,时而瘫软如泥,痛苦的呻吟和压抑不住的痛呼断断续续地从她咬紧的牙关中逸出。她原本冰封般的脸庞此刻因剧痛而扭曲,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的红潮,泪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沿着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冰冷的铠甲上。那平日里杀伐决断、令人生畏的“玉面罗刹”,此刻竟显出一种脆弱与强韧交织的、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整个营帐内,只剩下她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压抑的呜咽声,以及崔百岁全力按摩时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那两名女亲兵看得面色发白,按着刀柄的手心全是冷汗,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崔百岁感受到那足跟深处的结块似有松动的迹象,却仍未被彻底化开。他心一横,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他调整姿势,不再仅仅用手指发力,而是用上了全身的重量和巧劲。

他双臂一环,竟是将萧如玉那只汗湿滚烫的大脚紧紧抱入了怀中,让她那修长却饱受折磨的脚掌牢牢抵住自己的胸膛。

这个姿势极其亲密,也极其冒犯,但此刻他已顾不得许多。他以此为基础固定住她的脚,然后双拇指重叠,再次狠狠地、精准地压向她脚踝内侧那最粗硬紧绷的筋结之上,运用全身的气力,由下至上,沿着踝骨边缘奋力推刮!

“啊——!!!!”

这一次的痛呼不再是短促的爆发,而是变成了一种绵长而凄厉的嘶鸣,充满了无法忍受的崩溃感!

萧如玉整个人如同被扔上岸的鱼,剧烈地挣扎扭动,腰肢疯狂地向上挺起又重重落下,试图挣脱那钻心刺骨的痛苦。泪水决堤般涌出,与汗水混合,在她痛苦扭曲的绝美脸庞上肆意横流。

“轻点!轻…轻点啊——!”她再也维持不住丝毫的冰冷威严,声音尖利颤抖,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哀求。

那两名女亲兵眼见主帅如此惨状,脸色剧变,再也按捺不住,“锵啷”一声,腰间横刀瞬间出鞘半尺,寒光直指崔百岁,就要扑上来将他砍翻!

“唔…!”剧痛中的萧如玉却猛地抬起一只手,五指箕张,死死朝向两名亲兵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极其强硬、不容置疑的制止手势!

她的手臂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虬结,但那个手势却异常清晰——不准上前!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猛地向前探出,因剧痛而失控地、死死地抓住了崔百岁正在发力的手臂!

她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里,那力道之大,显示着她正承受着何等的痛苦。她弯下腰,散乱的黑发垂落,沾着泪水贴在脸颊,她仰起头,那双被剧痛彻底冲刷的冰眸死死盯着崔百岁,里面充满了崩溃的泪水和无尽的痛苦,声泪俱下地连声哭喊哀求,声音破碎不堪:

“轻一点…轻一点…真的…受不住了…太疼了…啊————!!!!!”

这凄惨无比的哀求,从一个片刻之前还冷若冰霜、生杀予夺的女统帅口中发出,带着如闺房女娘的脆弱和崩溃,形成了巨大而震撼的反差。

崔百岁被她抓得生疼,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哀求震住了,手下力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只玉足大脚正因为极致的痛苦而疯狂颤抖痉挛,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了极限,汗水不断从脚底和趾缝中渗出,湿透了他的衣襟。

但他更知道,此刻若是松劲,前功尽弃,自己必死无疑,将军这旧患也再无缓解之可能。

他咬着牙,顶着那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手臂上传来的刺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坚定,却不敢再看她泪流满面的脸:“将军!忍一下!就最后一下!淤结快开了!此时松懈,后患无穷!”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她抓抠自己手臂的疼痛,无视了她凄厉的哭求,抱住她的脚,拇指用尽最后一丝狠劲,对准那最顽固的节点,猛地向上一顶一揉!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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