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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米/サガミロ】止春秋,【ミロ受け】使徒行传(使徒言行録),4

小说:【ミロ受け】使徒行传(使徒言行録)【ミロ受け】使徒行传(使徒言行録) 2025-09-13 09:11 5hhhhh 3520 ℃

(4)

头三年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召见散落各地的黄金们假意关怀一番的闲工夫都没有,他想史昂三不五时提退休原来不是假话。比其他人稍稍早几年脱离了懵懂、够理解当初零星真相的那三个小子被他抓来跑腿,美其名曰“侧近”,实际上就是白手套、杀手、情报员,他利用修罗对正义的执着,向阿布罗狄展现构想中的乌托邦,毫不吝啬地赞赏迪斯马斯克非正非邪的冷酷,近十年的共同生活让他对他们知根知底,只需给出一点对症下药的甜头就收获无保留的效忠……是时候了,当他从又一批处理完的公文中抬头,满意地将一列报告文书依次排在案上,看当年的蛛丝马迹被一点点尽数抹销,成为档案室里记载缺失的悬案或碎纸机出口数不尽的雪花,他觉得也是时候关心一下亲爱的“后辈们”的成长了。

各处修炼地的黄金圣斗士们按诏令依次返回圣域觐见教皇,白羊座的穆借故未至,天秤座镇守五老峰的魔星分身乏术,他不甚在意地一一批过,而后在第三日他见到十岁的米罗。

其实跟七岁时没多大区别,无非是个子长高了点、头发留长了点、说话更快了点,大臂上覆了层薄得不能再薄的肌肉,金色卷发青色眼睛圆润下巴都跟从前一模一样,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一成不变,看来米洛斯岛上的修行并未让天蝎座有分毫长进,他早该料到当年的安排如同放虎归山,不会让米罗从故乡的海风与山丘中习得一丁点杀气、紧迫感与残忍心,所有那些战士应当及早习得的本性。

他无法在米罗眼底的笑影中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因此撒加不免感到失望,即使天蝎座的态度端正大方、礼仪无可挑剔,单膝跪在阶下以清亮嗓音献上久未问候的致好,他依旧觉得对方远远不及他的设想,可他能对一个年龄刚上两位数的孩子抱有什么高期待。撒加坐在宝座上,复刻着史昂常用的那副沉缓腔调,浅浅问及这三年的经历,以此掩盖内心突如其来的不快。米罗简短地答以每日的领悟、岛上的风土人情与修炼间隙一些他看来过家家一样的趣事,总体而言乏善可陈,修辞倒是滴水不漏,恰恰好卡在令他厌倦和令他好奇的中间值,说完又抬起头来直视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他为这直白眼神不解,又自觉已把握对方有了点长进的小宇宙和近况,无甚关心地应和两句场面话,正欲抬手屏人退下,天蝎座却在此刻突兀地张口。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向您宣誓过忠诚,因此不应对您有所保留。米罗用明亮的青色双眼仰望他,像下定决心交付前所未有的信任,要和盘托出最后的秘密,殊不知权势更易,这份信赖无凭无据得可笑,“在没有背叛女神的前提下,我……出于一些事由正与本地阿波罗神殿的祭司接触,学习光明与预言之神传承的知识。”

他一时间没有对天蝎座的坦白做出任何反应——天真,无论是主动将此事告知教皇还是和供奉其他神祇、底细未明的生人厮混一处,学着些真假难辨虚实不清的东西。米罗的话语在他心中本就敲定的失望上又添了重重一笔,而对方像未曾察觉他不语的来源,解释过“接触”的来龙去脉后讪讪然补了一句。

说是知识,但怎么看都更像……野史艳歌啊,拿来当个调剂兴许不错,真能派上什么大用场吗?

因着这句不合尊卑的稚言他时常悬起的心总算放下,是啊米罗就是生了副天真而直率的本性,教也难教好纠正也无法,就算师从千年的精怪万年的神恐怕都会不了那些弯弯绕绕肠子,他明明几年前就对此有所体会,从和狮子座之间旷日持久的嘴仗到跟水瓶座之间不可思议的友谊,怎么现在倒忘得一干二净。他以指尖轻叩扶手,度过了童年、获得了圣衣、坐拥最高位的头衔,现在还孜孜不倦地摄取着非必要的知识,这也是米罗认为“应当得到”的事物吗,他再次在心中审视对天蝎座未来的发问,透过面具静静审视台阶下那双眼睛——浅淡、纯澈、暗含不自知的期待,并不为掩藏了面目因而加倍突显的威严产生畏惧,他在期待着得到?如若是,他期待着何种得到?撒加低低地笑了一声,未长成的尤利西斯,未被时间消磨未被命运削弱却已然将视线看向了日落彼方的尤利西斯,此刻他竟从天蝎座不谙世事的眼瞳与言行中品味出萌芽的野心,而他乐于推波助澜,按着自己喜欢的模样将其打磨光亮,铸成最最趁手的一把刀。

“天蝎座,三年间你对此事瞒而不报,本应受罚,”他起身,听着自己用冷漠语调玩弄十岁孩子霎时紧绷的心弦。不过,你仍有弥补的机会——抽一鞭子再喂颗果子,他想象自己在驯一匹烈马,“我将授予你除星楼外所有外围知识的调取资格,而你除去借此核实两方传承的真实性之外,也应当为自己的鲁莽负起责任,在固定时期接受圣域的监察。”

撒加捕捉到大殿中一丝不规则的呼吸声,像无意识地为未知的责罚或宽恕屏息,无不满意地、乃至是恶意地在孩子竭力压抑的不安中作结。

“意即,即日起,你将成为教皇的侧近。”奋斗吧,探索吧,发现吧,尤利西斯,在我的注视下思辨着每一个选择并为此痛不欲生,这便是你为篡位者交托一切的责罚,即使你尚且一无所知。

米罗垂在身旁的左手倏地握紧,恭顺低下的头颅让他看不清面上的震惊亦或兴奋。那一瞬间他从对方依旧笔挺的仪态中回想起加隆,他亲手放逐舍弃的弟弟,在幼时好不容易安分了两天、受到别人从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那么点赞扬后也喜欢这样,以为谁都察觉不到地暗地里洋洋自得。他饶有兴致地等待,随后天蝎座抬起头,称不上受宠若惊也谈不上惶然无措地、镇静地应了下来。

“……是。属下谨遵钧命。”

孩子微抿着嘴角,左手握着的拳仍未松开——天蝎座没有将唐突落在肩上的任命视作随心所欲的偏爱或大发慈悲的包庇,认真语气像在对待幼时曾经受过的严酷考验,这很好,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教皇之命哪有违抗的余地,他从最初就打定注意不给对方留半分退路,迪斯马斯克昏昧、修罗愚直、阿布罗狄过善,再加上眼前这难驯顺的天真,撒加想未来他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觐见结束时米罗起身,规规矩矩向他告辞,以为自己可算能从困局中脱出,他余兴未消,又临时添上一出小小幕间。

“——天蝎座,你对射手座艾俄洛斯有何看法?”

撒加抛出他本日的最后一个问题,看对方立刻顿住脚步,条件反射般挺直脊背又强作冷静地压下肩头,转过身来回答他足以致命的起兴。

“艾俄洛斯……我曾经敬爱他,像敬爱撒加、敬爱我未曾有过的亲生兄长一般。”孩子语调沉沉,眉头和嘴角习惯性地挑起来,勾勒出的笑容却远超其年岁、近乎橄榄果实般苦涩,“只是,现在我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艾欧里亚。”

因为眼前还有仍可得到之物,所以试图不去在意失去之物,加隆和米罗仅仅打了寥寥数次照面,却能够作下如此精准的判词,这是兄弟留给他的余毒还是助力?他去对比记忆中十岁的兄弟和孩子的面容,只越来越发觉一种令人战栗的肖似,他厌恶加隆将两人的野心挑到明面,不代表他憎视两者间无法动摇的血缘与灵犀,恰恰相反,若不是对方日日的怂恿对立,他无比乐意将身侧的位置留给他的兄弟——谁会拒绝与自己心意相通、步调一致的左右手呢?那么,米罗心里是否流淌着如他和加隆般的野心?孩子对着他笑,他记起曾被孩子握在手里那轮苟延残喘的红日。

“去跟艾欧里亚说说话吧,这是你作为侧近的第一项工作。”监护狮子座、监视狮子座,在身份地位改换之后,你们的友谊会变形成何种模样。

天蝎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他似乎听见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

十一岁与十二岁的米罗在书山卷海中度过两年。米洛斯和雅典来回跑让少年的生活无比充实,阿波罗的传承、圣域的知识、未成熟的小宇宙与还有待打磨的安达里士把天蝎座的日程排得没一丝缝隙,撒加不止一次在去档案馆存取文件时瞥见米罗坐在架子前支着脸颊转着笔翻看那些又长又干瘪的公文计数,表情苦恼而躁郁,像被按头洗澡的野猫,排在桌面上的每一张纸每一个字都浸透不耐,哦天呐怎么又是这个人写的,哦天呐怎么又是这个类型的,有时他会听见少年夹着乡音抱怨,哈哈,我要把你们这些【撕碎了扔进海里都没有鱼来吃的】东西统统烧成灰拿去养我种的琴叶榕!他咳一声或踏一步,米罗便识风趣地站起来夹着假笑向教皇问好假装方才无事发生,又在他走远后自以为他听不见地继续小声咒骂所有笔力雄厚的先贤……这般前提下就连书库里幼时逃避的大部头都变得无比可爱无比亲切,那些需要仔细核对的神话传说史诗歌谣简直就是绝佳的睡前读物,那时他的人格还不算反复,少年某次在偶尔的闲谈里放下戒备和礼数,同他提及近日读过的有趣篇章,语调轻盈地,眉眼疏朗,说莪相真可怜啊,与海神之女妮娅芙一同去往青春之地又因思乡返还现世,忽视妻子嘱托从神马马背上跌落后才知自己仙境里那三年幸福日子竟等价人间的三百年,于是世界的条律不问缘由、不由分说,令他刹那间从青年变作目盲的老者……撒加从单纯的快乐中探知不到借古讽今的影射,只问对方若是莪相,会更爱仙境的提尔纳诺还是人间的爱尔兰,会更爱眼下的安稳还是旧日的冒险,而米罗耸耸肩答道这多么难取舍,但说不定该先问问妮娅芙去仙境定居的代价呢——失去了旧家来到了“新家”,交出了几枚硬币换回了一袋糖果,成为了圣斗士做不了普通人,大抵是过往的经历让少年认为万事都有其代价、得到什么的同时就会失去什么,他又暗自记下一条属于米罗的得失论,借着面具遮掩透出莫测的一声笑,轻巧地提及对方前日学着处理文书时全部标反的批注调转了话题。因此少年也随之不尴不尬地干笑一声,悄悄偏了偏视线嘟哝着我以后会做好的,不止是案头活,侧近我一定也会做得很好很好。看,他只用了一点点诱饵,便钓出了小尤利西斯的“应当得到”。

十三岁的米罗在暗杀名单上添了第一列名字。说实话他对第四位侧近已足够宽爱,比之年长的三位多给予两年远离泥沼的时间,且不提这个年龄的迪斯马斯克和修罗,就连长期驻守圣域护卫教皇殿的阿布罗狄手里都攥了几条人命。这一年又适逢岛上那位祭司去世,光明神再无传承需要天蝎座分神,与此同时新一批的候补业已敲定,即将分配给各白银黄金圣斗士接受指导,他拿起摆在案上的两份文件等天蝎座前来觐见时不禁好奇,米罗会去锻铸圣域的刀呢,还是来做他的刀?猩红毒针这样趁手的利器,不拿来杀人拷问,难道要去雕刻雅典娜的造像?这利器自古再无替代,米罗总不能学了那倒霉的末代祭司,跨出边界传授给其他神的什么斗士。事实如他所料,少年听了他给出的选择静默须臾,随后问起冰系圣斗士是否仍有空缺。冰系,他繁杂记忆里隐约闪烁一起意外的沉船事件、一个被城户集团收养的孤儿、直属于女神的少女以及与天蝎座隔着半个地球通信的那位好友,于是他回应北冕座已有后继、白鸟座归属未定,递出任务目标的资料,而米罗顺从地接过来翻看,咽下彼此心知肚明所谓选择实际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未来,半晌勾起一边嘴角轻飘飘笑了笑,“……有理由出手,但请原谅属下将不使用天蝎座绝技的行为,我不愿以凡人之血来侮辱黄金圣斗士的尊严”——这时他便又想发笑了,他握住了刀,抽到出鞘,刀却决定用刀背伤人,因为名刀的刃只饱饮伟大者的性命,何其傲慢、何其自大,他想加隆你是对的,你一次又一次向我证明了你对这个孩子的远见,天蝎座向来重视自己的得到,昨日尚止步在口口相传的岛屿变体,今日便已经以黄金圣斗士的身份为荣了!可他对此并不反感,只要能按时完成他的计划,又何必纠正这小小的自傲呢?事后的结果自然也是令他满意的,三日后米罗再度踏进教皇厅,全副武装、一身整洁,周身不沾一丝血腥气,手中却献上离奇命案的报道与目标独有的信物。兴许这份报纸能成为冕下茶余饭后的消遣呢,天蝎座起身时狡黠地一眨眼,不见一点初次杀人后的惊惶与忏悔,就好像只是去任务地休了个假,在报亭随手买下本日新刊当伴手礼,面色平静得耐人寻味。他从米罗来到圣域前的经历中探寻端倪,但面对当年事件环环相扣的起因经过结果也只能苦笑自己兄弟那滴水不漏的善后在又一个不经意的角落报复了自己,就好比水牢现在都还保留着那几根好似大张嘴讥笑他的断裂栏杆呢……过几天他才从阿布罗狄口中得知,米罗回来后给所有人都带了伴手礼,不过他的那份尤为独特,这是天蝎座的报复和讥笑么?

十四岁的米罗好像不再满足于单单做一名圣斗士。少年开始迷恋摇滚和机车,戏剧、电影、波普艺术和后现代主义,一切新潮的前卫的与战争无关的流行都囊括其中,在任务后无需觐见的闲瑕一日,他也曾与天蝎座擦肩而过,对方穿着皮夹克涂着红黑指甲哼着……好吧他并不像米罗那般对时兴曲目如数家珍,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公务、阴谋、忏悔与自我驳斥,无处再容下另一重认同的文化与身份,可他还是从少年喉间模糊的旋律里辩认出这是过去某部热门黑帮电影的主题曲——前天迪斯马斯克才诚邀他听过这首“来自故乡的操蛋呻吟”让他忍无可忍在磁带播放十秒后抓起笔伴着催眠似的小提琴批起文书,现在他有理由认为是天蝎座事先购入了这份礼物并不怀好意地赠予巨蟹座,但少年身着便服依然恭顺完美的行礼和微笑令他无法抓住一点把柄,摇着头默许不重样的戒指项链在阳光下闪得他眼痛,毕竟圣域从来没有规定过圣斗士私下里该是什么样的、该穿什么该做什么,有时候他甚至会有些痛恨这般未划定的自由。而另一方面,米罗仍未丢下自幼年便一直保持的爱好,汲汲于那些古老的传统的与现实无关的篇目,为了一份残损抄本在任务报告里向圣域申请报销的事他可还没忘……不如说,正因为局外人那几年不知所云的教导,少年有了更多能力去跟早该作古的废纸尽情地打交道,最好的佐证就是米罗瞒着所有人参加了这一年圣域及周围村落共同举行的泛雅典娜节,并在少年组的史诗朗诵与伴奏歌唱比赛中摘得了两顶橄榄金冠——当装满了橄榄油的二十樽及膝双耳瓶作为得胜的奖品被天蝎座圣斗士“转交、敬献给圣域与我们的女神”,摆在教皇厅侧殿时,饶是撒加多年练就出处事不惊的品性也不免感到一丝由衷的荒唐,尤其是在出席了每一场赛事、猛然见到熟悉的身影又亲耳听过少年感情充沛的唱诵之后,他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了解米罗了。他以为对方心智未熟但野心勃勃,是尤利西斯,是切萨雷,会为着手边更高的位置更显赫的身份投入数不尽的热望,但这激情却被青色眼睛的少年转而用去追求更低更隐微的生活,他感觉他下一秒革去了米罗的侧近之职黄金圣斗士之名都不妨碍对方扭头去做个驻唱歌手、舞台剧演员或是民俗学者,但能让他产生这番联想本就是荒唐的体现,因为上一个热衷于遛出圣域过节玩闹、让他如此失语的人已经消失在涨潮之后,命运为何要让他一次次在没有血缘相通仅仅眉眼几分相像的少年身上寻得加隆的影子?为何要让本该宏伟的、高大的人,去为这些平凡的、微小的事物持之以恒地耗费心神?

十五岁的米罗被他常留在圣域。这时的少年已经长得高挑匀称,笑里话里蕴着机锋却能令所有人卸下警惕,金色卷发蓄及腰间,在白日如同林鹿的毛皮般弹动灿灿的光,与五年后的身姿相差无几。他偶然晃神,会惊讶于那个普通孩子怎么倏地变成如今这意料外的好模样,一面又确信自己看着对方一年年成长未曾脱离过视线,但米罗跟年长的三位侧近仍然区别明显,他的底线和善恶观比迪斯马斯克更明确,虽然也不像修罗那般坚硬,本身不抱持阿布罗狄式的乌托邦理想,貌似对射手座的死、双子座的失踪、女神的缺位没多少关心,圣域能平稳运作到战争开启所有人都移居冰地狱就行,为此顺手替教皇看看文书、杀几个忤逆者也无所谓,而对“出于冕下个人恩怨”的那部分命令则愈发兴致缺缺、左右推脱,他开始懊悔过去不加控制地让米罗接触辩论学的著作、替他出席首脑名流举办的宴席,否则他怎会因少年不着痕迹的抵触生出一日多过一日的暗恼?他本想循序渐进地扭转对方这仿佛青春期的种种叛逆,可圣战的前奏说来就来,不会再给任何人一点喘息或握手言和的机会——象征着纷争的厄里斯突破了封印,他在权衡后还是决定派遣适合刺探潜伏的天蝎座前往日本调查最先觉醒的爪牙。米罗这一去花的时间比他预计得长,比人先回到圣域的是档案袋里洋洋洒洒的几页任务报告,称其已成功消灭厄里斯下属、救下了身为纷争女神宿主的“两位少女”却并未赶尽杀绝,目前正在当地暗中观察少女们的后续……哈,真是慈悲心肠的好战士,对潜在的威胁都能放其一马!难道就因为对方年幼,便心生了不该有的怜悯!报告读到一半他便气得笑了一声,恨不得立刻急召天蝎座到他跟前领罚,本来他还能勉强按捺住火气和另一个人格,在看到落款那句“属下将对此次决定负起长期责任”后终于没忍住将几张纸往桌上狠狠一拍发出了召令。述职时天蝎座同往常一样单膝跪着,面对他前所未有的激烈指责却一反常态地沉默,没有反驳辩解但也不曾认错,平日里长的伶俐口条好像失灵,任他从紧迫严峻的未来一直讲到战士的品德都一言不发,就在他觉得自己此生所有愤怒和耐心快要悉数耗尽时,天蝎座才抬起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冕下,属下仍然相信……相信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变命运!身为希腊人、身为一位希腊神明的战士,难道不知命运是连宙斯都不得不低头遵守的东西吗!何况从未超过不朽的人类呢!撒加听着这几个词汇的组合感到近乎崩溃般的荒诞,究竟有谁改变了命运?加隆想要在兄长在世时拿到双子座的圣衣于是不断怂恿那场不光彩的暗杀,到头来还不是被海潮吞噬得干干净净;他想要保持内心的完美与善性,想要从不朽手中夺得更多,结局无非也就是守着日子等雅典娜亲自来了断自己罢了!就连米罗自己,难道又逃过了被星辰选中的命运吗?比他天生落后了八年的人怎么能口出狂言,认为摩伊赖纺织的经纬可被线中的丝毛挑乱?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再度升腾的不悦透过面具和法袍,也许还有铺满了整个教皇厅的小宇宙,雷云般压得厚重墙顶都往下坠,在风暴中心的天蝎座却仰着脸固执地与他的假面直视,而对方的眼神比起坚定更类似于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像身无分文的赌徒捏紧手中最后一枚筹码,世界末日来临前只探明一条出路,如果不去相信这万亿分之一的概率便无所依凭。他品尝到少年未曾言明的一丝动摇,以绝望的语气表达希望的词汇不正如当年他所期待的那样,依然天真的小尤利西斯从不驯服,此刻却为命运的抉择痛苦万分,可为何他并不感到报复落下后的快感?米罗在为谁痛苦?为命运、为本该死去的少女、为他的安排和盛怒,还是……为星楼上的那具尸体?为不见踪影的射手座圣衣和女神?

既如此,那你便去相信,直到筹码尽散、洪水袭来,你自己也在命运中粉身碎骨为止。

他应当赞赏天蝎座的明察,因此再次将惩戒包装为奖励,命其代领天秤、射手、水瓶三宫的守宫之职,彻底切断了少年与故乡的联系——既然将圣域视作新家,这是你本该得到的。从任命下达的那一刻起巨大鸿沟横亘二人之间,此前五年他们维系着所剩不多的温情互相试探,此后五年米罗再未回过米洛斯,也不再掩饰自身不驯的、无处发泄的绝望和天真。

十六岁的米罗想出了挑衅他的方式。他本以为米罗会对他怒不可遏,用尽一切言辞挖苦他的伪装与善变,对方一直以来都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用亲切话语抚慰人的人当然也可以把话语磨亮了当刀使,可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少年对成山的文书眉头紧锁又一份份认真看过,对捉摸不定的教皇行礼如仪敬而远之,散漫但没有差错地完成任务,眼睛亮闪闪地拆开新收到的磁带,日复一日照料那株一时没找到合适花盆于是被安置在奶粉罐里好几年的琴叶榕,好像在小岛,在圣域,在别的什么地方,没有阴谋诡计没有至高权力,米罗也注定会平顺地长成现在的样子,撒加也曾怀疑自己是否向这个少年施加过丝毫影响、塑造或扭折过对方部分人生,米罗越长大,身上圣斗士和普通人的分界线便越模糊,他越无法分辨对方向他人挑起嘴角的面相是在划分彼我的高下亦或展现平凡的欣喜……不过少年留给他的笑容就简单多了,恰到好处的敬意、手握实力的自信、似是而非的淡漠与玲珑,大抵是这些东西的混合物,不至于让他动怒但足以使他揣摩对方已经摸到当年多少真相,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仗着年少叛逆,因为米罗抓着什么线头快速推测、被碰触逆鳞要找个破绽还击前都喜欢习惯性地挑起右边眉峰,对方在台阶下座位旁来来去去站着坐着跪着这么多年,他熟知每个微小表情就像熟知异次元里每个坐标对应的时空,就像看着自己的兄弟一次次复活,依凭着已超过卒年的、有所差别的皮囊宣告他的失败。所以他在天蝎座又一次起身告退时低低地吐出句“真像”,感官敏锐的少年当即回头,神情里藏不住讶然,在顷刻透悟后又立即压下眼中骤然爆发的暗火,装作无事地快步离开了教皇厅,不久迪斯马斯克玩味地告知他米罗已经越过双子宫往山下去了,要不要帮忙追回这位有想法的小侧近?第二天例会时天蝎座惯例踩着点踏进门,他和其他三位同时看到米罗束起长发后耳垂上新打的、微微发红的孔洞……年轻人对此没有任何解释,行礼后率先阐述起自己负责的那部分文书与各宫的巡逻要件,没注意到他手里快捏断的笔一般,语调平静地,甚至没忘了在最后添一句“以上”来总结陈词,而他又能找到什么理由去责备呢?天蝎座不过是在昨日经他默许前往了市区为双耳穿孔,对方也未曾逾矩在觐见教皇时佩戴首饰,仅仅是插上两根耳针防止愈合罢了,方才的报告更是一丝不苟、毫无纰漏,他多年的培养此时反将他一军,让少年太了解如何绕开规则惹他不快又不让他抓住一点把柄,他当然明白米罗借由肉体的微小残害想表达什么——看,我和那家伙可不一样,死人会给自己的耳朵打洞吗?别再把我和他混为一谈!他有预感只要宽忍了这一次,今后还将有无数次的得寸进尺在前方等待他,等待他耐性消磨至忍无可忍,暴露出更不堪的一面,而他从始至终都无法应对,无论是米罗的控诉还是灵魂的分离。“看样子他真的下了大决心要跟你杠到底了,”巨蟹座在众人散去后吹了声口哨,“毕竟米罗这小子的身手能练这么快,是因为他非常非常、非常怕痛”,他笑笑,假意不去理会少年方才的冒犯——庸人才会自伤,为了辩解自我与死人不同选择伤害己身的天蝎座仍然逃不出普通人的范畴,超不过这几级台阶与他平视,他若为了这般明显的诱饵动怒,不正正好落尽对方幼稚至极的圈套吗。

十七岁的米罗无意中暴露了一个秘密。这两年他本就不多的善性被战争的前兆耗损得厉害,越来越察觉不到另一人格的出现,也有可能是,他竭力维持在表面的平和里也逐渐浸染上了恶念,他时常感觉头疼、记忆缺失,闭眼在此处睁眼却在另一处,本应被划为幻听的絮语真实得像从自己嘴里说出又传进耳中,他不得不抽出更多时间确认政令是否出现矛盾,是否出现了超出计划的伤亡,联系之前米罗和阿布罗狄分别上报过的水瓶座迁移驻扎点一事,他也只能捂着额头自嘲至少别在开战前让黄金圣斗士自相残杀……说实话撒加对另一面邪性的认知并不比旁人深刻多少,对方不屑于悔罪、不屑于停步、不屑于将野心分享给软弱者,而层层加码的核验与步步算尽的谋划令他的精神更加摇摇欲坠,恶性循环之下他的自我崩解得越发迅猛,性格越发喜怒无常,他想自己正在驾驭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终会归来的女神与终会登场的恶灵就是横在前方慢慢逼近的巨大冰川。如此重压之下他手下几个侧近也没多好过,迪斯马斯克与修罗被更加频繁地外派,阿布罗狄的玫瑰阵从水瓶宫后的山道一路漫到了女神像下,要处理汇总的各类报告让米罗时常连着好几天在教皇厅侧殿待到深夜,以至于他们之中这位唯一的未成年忍不住在跨出门时低声恶气地感慨“甚至不构成雇佣关系的童工真可怜啊”。不幸的是,同样也源于这份未成熟,即使天蝎座已经尽可能在人前表现得稳重、可靠、无懈可击,用言语和笑脸令自己在各种局面中保持游刃有余,可再怎么精心设计构筑的城墙仍会产生当事人始料未及的裂隙,而他恰好抓住了这丝漏洞——那天夜里米罗在侧殿睡着了。他夹着一叠资料从档案室折返时桌上的油灯只往下消去短短一截,但坐在右手边的侧近却没有向他颔首致意,这很反常,天蝎座听觉灵敏(不然怎会有一年前那次作对),又一贯恪守礼节以示疏离,他悄声走近才发现少年一手支着头一手仍然松松地握着笔,眼睑阖上呼吸轻浅,俨然一副入梦的样子,考虑到对方才杀入了魔兽老巢马不停蹄赶回来汇报完歇了没半天便轮到教皇厅当值,会出现这点小小疏漏也不足为奇。他在灯下观察少年睡时的面容,嘴角放平、眉目锋利,原来带笑面相不是天生,耳廓耳骨上好像又多了几个孔洞;顺带扫了眼桌上的物件,一份任务报告、刚统好的报表、几篇档案纸,最上一张未写尽的句尾零散得辨不清字形,被抵在纸上久久未动的笔尖晕开一团黑色墨迹,支起的手肘旁摊开硬壳的笔记本,他知道米罗偶尔会将它带在手边总结或检查一天的日程。灯影摇动时他替对方合上本子,却在最后一页看到万分熟悉的名字,就算他们已背向决裂,就算那份档案十年前就被封存,他依然清楚地认出了【“加隆”】这个词汇并不假思索地抽出了少年的手札一页页翻阅,简短的记录中他没能再找到同样的字迹,可这不妨碍他多疑的心掀起惊涛骇浪,天蝎座的调查貌似持续了很长时间,怪不得,怪不得对方会与他的胞弟处处相似,他原以为是自己愧意深重下一厢情愿的错觉,却未料到少年从来都追逐着旧日的幽魂踩着兄弟的脚印亦步亦趋,再进一步想,所谓的祭司、外敌的勾结……他的太阳穴隐隐刺痛,低头时正对上年轻人在灯火下晦暗不明的目光。“什么都没有,冕下。至少,我从未找到过。”儿时接触过那道影子的少年轻轻叹气,语调不似辩解却更接近怀念,“身为教皇的侧近,属下希望圣域的记载中不存在任何疑点……然而,什么都没有。”撒加从话里再度得到了曾瞩目的绝望,不知对象、不明时日,这次他唯以缄默作答。

十八岁的米罗第二次参加了泛雅典娜节。长期待在白石房子里会消磨尽人所有的生动和热情,它如此恒定、如此坚固,可以被破坏却没有任何法则能将其毁灭,里头的人们各显神通,为自己乏味的生活增添两笔别的颜色,例如卫兵们茶余饭后热衷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阴谋论,再例如他的篡位,未尝不能解释为一颗石子投入一潭死水后的突然迸发,随后死水回落为死水,照旧一成不变。天蝎座在此地却如鱼得水地活着,将那些截然不同的事物带入圣域,今天是唱片磁带明天是科幻杂志,像小心养护金贵盆栽,盼它在桎梏的咫尺浅土里长出风骨,他看见便心底冷笑,主次不分的无用功,马上就要死的人哪来这么达观心态。他素来的悲观阻止他承认对年少者的艳羡,却纵容对方在筹备节日时将自己也安排进去——即使米罗坚称侧近们负责的事项全部经过了公平公正的抽签,况且在夺得头筹后他已心满意足,应当将参赛的机会留给后来人。因此撒加在最后一日的仪式中见到米罗,业已成年的天蝎座身着垂及脚踝的雪白长袍,头戴金箔编缠的桃金娘花冠,踏着十二宫的白石台阶向他、向女神像走来。【我赞颂,我赞颂帕拉斯·波斯波利斯,那摧毁城池的嗜战者、纯洁无瑕的尊神之女,】青年手捧新织的佩普洛斯,随盘旋的山道放声歌唱,嗓音嘹亮而平稳,如同鹰隼展开翅翼划过苍空,金发与耳坠折射正午万千明光,璨璨然曳了周身遍地无瑕神貌,【我赞颂帕拉斯·波斯波利斯、那驯服蛮荒的守护者、永恒不朽的处子神,】古老歌谣按着既定旋律从蓬勃崭新生命的口中复活,飘扬在山间的微风中传得很远很远,袍角拂过最后一级阶沿时青年仰头,望向神像的目光专注而热烈,【我赞颂你,帕拉斯·雅典娜,我们的女神。】落下的尾音里他看天蝎座依照传统在雅典娜的巨像下行礼,洁净面容浅浅含笑,虔诚胜过日夜面向圣城朝拜的信徒——秋日花冠下的青色眼睛、桃金娘金冠下的青色眼睛,十四岁时敬献的双耳瓶、十八岁时奉上的新长衣,在归属之后,米罗竟将姗姗来迟的信仰投与了一面也没有见过的女神,作为圣斗士这似乎理所应当,但风云变幻的圣域中它已缺席太久,他未曾料到四岁时的天方夜谭会在如今的米洛斯人心中占有如此神圣地位。他在憩宴的棋局间邀请米罗,借此旁敲侧击对方的心声,青年棋技平平出子却很快,坏棋时有妙着也常发,黑白格盘间的厮杀还比不得他的手有趣,听了他迂回的说辞这擅长制造意外的年轻人抬抬眼睑回以轻描淡写的笑,好像他在朝着人尽皆知的常识发问。对圣域和女神的忠诚,冕下一向以身作则,那些年长的战士们,也是这样从小教导我的,属下从未遗忘。青年将责任不着痕迹地推给那些名义上的死人,不去诉说铭记或忘记过什么,仅仅盯着他行棋的右手,良久挑了挑嘴角。年长者曾欠我的诗体埃达我早已读完,开篇的女巫预言向奥丁讲着命运,讲诸神和世界毁灭一空的命运,人们残杀倒戈不再彼此饶恕……米罗第二次隔着圣衣与教皇袍同他分享喜爱的神话,语调如旧轻盈,声线却再也不似过去的幼嫩细弱,穿透六年光阴传达数不尽的含沙射影,尽管天蝎座从未质疑或揭穿那张面具下的真身,守着分寸替他作刀作笔,可他明明白白地知晓青年的话全是讲给棋盘对面的人,不过结局呢,风暴刀剑后依然会升起金色殿堂,有公正的统治者永驻此处、永远幸福。于是他将杀天蝎座的国王,结束了这场大获全胜的对局。

十九岁的米罗与他爆发一场冷战。有关城户沙织的确切消息绷断了他的最后一根神经,他不再存疑虑、不再有怜惜,任由杀戮和血腥席卷圣域上下,不容许一丝动摇与不忠,杀手被接二连三派去各地清洗剿灭,不问阶级、不论功勋,连未造好的刀都被他动用,例如水瓶座那个剩下的幼稚徒弟。不知前方是大厦将倾还是改天换地,事情终于要走上分岔口,他灵魂中啸叫的妄想令他焦躁又暴戾、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对他的号令一向漫不经心的天蝎座自然撞上他枪口。那日米罗急匆匆推开教皇厅的大门,手里捏着才下发的任务书,礼行了一半便迫不及待地陈述这是一次“仍需考虑的”“非必要的”安排,类似的表述与抗辩他在过去的几年中听到有些腻烦,何况这任务本就与天蝎座无关,对方利用侧近身份截获诏令已是忤逆,自以为是的规谏更是挑战他的权威……他起身走下台阶,耳畔传来心脏随沉闷脚步阴鸷的跳动声,混着黑色雾气中静静延烧的盛怒,他想这张聒噪的嘴和这副总是勾着暗笑的脸真惹人生厌,真相早就调查得差不多了吧一直装聋作哑在给谁看,教化了这么多年也驯不熟的烈马,干脆一并宰杀以儆效尤算了。他俯视天蝎座,穿着圣衣但长发低束,耳间隐约露出两枚银饰,也对今天甚至是米罗轮休,若不是这封下给天箭座的诏令让他的好侧近来不及彻底整理仪容便匆忙赶来,想必对方会度过相当悠闲的一日。十六岁时的忤逆与此刻重叠,他再听不进一点嘈杂声音,伸手捏着年轻人的下颌打断那喋喋不休的陈述,一把撕下了左耳垂的银钉——现在世界和思绪终于清净,他感到时隔已久的畅快。米罗的眼睛张大了,浅色虹膜中央骤然缩小的瞳孔令年轻人的愕然神态像极了一只锁定猎物的毒蝎,看,被逼迫到这种程度才下意识地展露獠牙,天蝎座黄金圣斗士就是如此散漫如此懦弱,既不敢迈上前与强权抗衡,也不敢真正抗命迎回雅典娜,跟阴暗处蛰伏的虫子有什么区别。他满不在乎地将耳饰扔在地上,欣赏自己造成的毁伤令他万分愉悦,啊呀,你流血了,我忘了你是个多么怕痛的孩子,另一个重声音替他发出恶意的怜爱,晚来一步的痛感让青年狠狠地一皱眉,紧蹙眉心里酝着的也许是屈辱也许是愤恨,总归不能是恐惧这样战士不该有的情绪。摧折他人的自由与得到、摧折天蝎座努力维持的自尊与生活,早该这么做了,或许心里住着的恶灵早就一遍遍这么做过了,否则为何会如此快意?你该庆幸今天戴的不是舌钉,不然现在用不了的就该是你的舌头了,他甩开那张仗着年轻便不分轻重的脸,拭去指尖沾染的血迹时不忘残忍地讥讽贬损。“……您不该侮辱您的战士,”许久无言的青年握紧双拳,从牙关间勉力挤出一句抑郁不平的话语,“更不该侮辱您自己。属下告退。”教皇厅的门被重重合上,从此他们之间的交流只剩无休止的敷衍了事与针锋相对,唯有天蝎座向他请愿消灭邪神并垂眸承认自己“年轻而天真”时他才感觉到一丝扭曲的快慰。

二十岁的米罗不止一次地死去了,他也一样。这本该是个无计可施所幸无疾而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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