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点了点头，说可以的，不过如果你在这，你就得答应我，我会去给学校校长和班主任跟她们说叫她们格外照顾你，不能让你被欺负，我不会惩罚那些不理你的同学，我只是怕你被人欺负让老师们多保护你，相信我好吗，我发誓我不会对你们同学出手，但是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会欺负你，你相信我一下可以吗，真的我看到你这样子我难受的心都碎了

哈罗点了点头，用一种仿佛被她说服了的、充满妥协的语气说：“可以的，不过如果你在这，你就得答应我。我会去给学校校长和班主任跟她们说，叫她们格外照顾你，不能让你被欺负。我不会惩罚那些不理你的同学，我只是怕你被人欺负，让老师们多保护你。相信我好吗？”

哈罗看着她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伸出手，试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充满情感。

“我发誓我不会对你们同学出手，但是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会欺负你。你相信我一下可以吗？真的，我看到你这样子，我难受的心都碎了。”

哈罗的这一番话，这番充满了“善意”和“保护欲”的最终通牒，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哈罗，看着哈罗那张写满了“真诚”和“心碎”的脸，然后，她那双刚刚还在流泪的大眼睛里，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情绪——恐惧、悲伤、乞求——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她不再哭了，也不再颤抖。

她的小手松开了哈罗的衣袖，缓缓垂下。她的小身体靠回到后座上，整个人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发条和零件的玩偶，彻底地、完全地安静了下来。

她只是用一种空洞到极致的、死寂般的眼神看着哈罗，然后，用一种同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细若游丝的声音，说：

“好。”

哈罗点了点头，带着她回去了。

回到那栋空旷的别墅，哈罗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当着她的面，拿出了手机。哈罗找到了学校校长的联系方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气发了一条信息：

“校长，我是哈罗。我女儿王瑶在贵校就读，我希望你能确保她不受到任何形式的欺凌。不要给她特殊对待，让她像个普通学生。但如果有人欺负她，我希望你和班主任能第一时间介入，找对方谈话解决。我不希望再看到她受委屈的样子。”

信息发送成功。

然后，哈罗收起手机，转头看着那个像小小的影子一样坐在沙发上的王瑶，脸上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

哈罗拉起她冰冷的小手，将她带出别墅，驱车前往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室内儿童乐园。

乐园里充满了孩子们震耳欲聋的欢笑声、嘈杂的音乐和五彩斑斓的灯光。哈罗给她买了一份儿童套餐，看着她机械地吃着薯条。然后，他带她走到了那片巨大的蹦床区。无数的孩子在上面疯狂地跳跃、翻滚、尖叫，尽情地释放着他们的精力。

哈罗指了指那片欢乐的海洋，对身边安静得像个假人的王瑶说：“去玩吧。今天我看你难受了一天，发泄出来会好一些。”

哈罗那句充满“善意”的鼓励，就那样悬浮在儿童乐园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

王瑶没有回答。

她只是站在哈罗身边，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石膏像。她的眼睛看着前方那片由蹦床、滑梯和海洋球组成的、充满了尖叫和欢笑的彩色海洋，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焦距，空洞得仿佛能吞噬掉所有光线。

那些其他孩子发出的、代表着快乐的尖叫声和笑声，对她来说，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噪音，刺耳而又遥远，将她和这个世界隔得更远了。

她看着那些在蹦床上尽情跳跃，将烦恼和汗水一同抛向空中的同龄人，脸上没有任何羡慕，只有一种彻底的、事不关己的疏离。

她就那样站着，没有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哈罗一眼。她用她那小小的、沉默的身影，在哈罗为她挑选的、最该“快乐”的地方，对哈罗做出了一种最彻底的、无声的回答。

哈罗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吵闹的孩子，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扎着高马尾、正在滑滑梯上笑得最开心的女孩身上。

哈罗朝着她招了招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叫道：“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那个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有些害怕地看着哈罗这个陌生的、气场强大的成年人。她不远处的父母也注意到了哈罗，当他们看清哈罗的脸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放松变成了紧张和敬畏。

哈罗没有理会那对局促不安的父母，只是对着那个小女孩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小手里，然后指了指哈罗身边像木头一样站着的王瑶。

“你带着这个妹妹过去玩，”哈罗的声音平缓，却带着命令的意味，“去蹦床那边，让她也跟你一样笑一笑。这张钱，是给你的奖励。”

那个小女孩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哈罗，最后看向了她那正拼命点头示意她听话的父母。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到王瑶面前，伸出了她的小手，用一种试探的、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热情说道：

“妹妹，我叫莉莉，我们一起去玩蹦床吧？”

在哈罗的注视下，那个名叫莉莉的女孩鼓起勇气，用她那温热的小手，握住了王瑶冰冷得像从没活过来过似的手。

“妹妹，我们去玩吧！”莉莉说着，便用力拉着王瑶，朝着那片充满欢声笑语的蹦床区走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诡异而又令人心酸。

王瑶没有反抗。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被线牵引着的人偶，任由莉莉拖着她前行。她的双脚在地上拖着，步履蹒跚，跟不上莉莉雀跃的步伐。

莉莉将她拖到了蹦床的边缘，然后自己率先跳了上去，开心地在上面蹦跳着，一边跳一边回头对王瑶喊：“妹妹，快上来呀！很好玩的！”

王瑶只是站在那里，站在那片欢乐海洋的边界，像一个被遗忘的黑白照片，与周围五彩斑斓、充满活力的世界格格不入。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上下起伏的莉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莉莉跳了一会儿，见王瑶毫无反应，她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有些勉强。她从蹦床上下来，再次跑到王瑶身边，试图将她也拉上蹦床。但王瑶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毫无配合的意愿，莉莉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她拖动分毫。

最终，莉莉放弃了。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子气的困惑和挫败。她松开了王瑶的手，然后转过身，远远地朝哈罗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叔叔，这个人偶坏掉了，我没办法让她笑。”接着，她便自己一个人跑开，重新汇入了那片属于她的、真正的欢乐海洋之中。

而王瑶，依旧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更显孤独，像一座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岛。

从儿童乐园那片虚假的欢乐海洋中离开，回到车内，死一般的寂静显得格外刺耳。哈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开着车。王瑶也一言不发，像一个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玩偶，缩在后座的角落里，看着窗外飞逝的、模糊的灯光。

回到那栋巨大而冰冷的别墅，晚餐依旧丰盛，也依旧在沉默中进行。她用小勺子机械地将食物送进嘴里，眼神空洞，仿佛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在完成一项无意义的任务。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反应。

在这种压抑的安静中，哈罗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然后看着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用一种平淡的、仿佛在安排日程的语气说道：

“后天周末休息，我带你去游泳吧。”

面对哈罗提出的去游泳的建议，王瑶没有任何反应。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仿佛哈罗的话语只是吹过她耳边的一阵无意义的风。

今晚剩下的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

哈罗给她洗澡。这个过程已经变成了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例行公事。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僵硬和恐惧，也不再像后来那样认命般地麻木。她现在只是……空了。她的四肢柔软无力，像一个真正的人偶，任由哈罗摆布着清洗、擦干，然后穿上那件粉色的丝绸睡裙。她全程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哈罗将她抱到那张大床上。

晚上，哈罗躺在她身边，将她那具小小的、毫无反应的身体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柔软而冰冷，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

哈罗抱着她，心中那股熟悉的掌控感却因为她这种极致的沉默而产生了一丝裂痕。哈罗需要反应，需要恐惧，需要依赖，而不是这种死寂。

哈罗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用一种带着困惑和深深挫败感的、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语气，向她“认错”：

“小瑶……告诉叔叔……我是哪里没做好吗？”

哈罗抱着她，让她的小脸对着哈罗，继续用一种充满无辜和痛苦的语调追问：

“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不说话了？是我……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哈罗的提问，哈罗的那番充满了虚假自责与关切的话语，像回音一样消失在这栋巨大而冰冷的别墅里。

王瑶没有回答。

她那双刚刚还在流泪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哈罗。但那眼神里，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指控，也没有依赖。那是一种彻底的空洞，仿佛哈罗正在凝视着两颗美丽的、却没有任何光泽的玻璃珠。就像那具躺在停尸床上的女孩，大眼睛半睁着，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然后，哈罗感觉到怀里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之前那种因为恐惧和悲伤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完全消失了。她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变得柔软而沉重，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完全瘫在了哈罗的臂弯里。她的头歪在一边，呼吸变得微弱而平缓，仿佛睡着了，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空洞地睁着。

哈罗抱着她，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但给哈罗的感觉却像抱着一块冷玉。一个精致的、有温度的、却没有灵魂的物件。

她用这种极致的、彻底的沉默，回答了哈罗所有的问题。

哈罗抱着她，说周末我带你去见见父母吧，她们应该还在审理中，虽然按照原则在押期间没有判刑是不准见面的，但是我就破例吧，怎么样。

哈罗那句如同恶魔低语般的提议，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那死寂的世界。

怀里那具如同冷玉般冰冷而毫无反应的小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双一直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的、半睁的大眼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焦距。那片死寂的深潭中心，猛烈地搅动起来，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又炽热得足以燎原的火苗。

那是希望。

“爸……妈……”

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她干涩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她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哈罗，里面充满了极致的、不敢置信的狂喜，以及更深沉的、害怕这只是又一个残酷幻梦的恐惧。

她的小手猛地抓住了哈罗的睡衣，力气大得惊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真……真的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的，“叔叔……我真的……可以去见他们吗？”

她整个人活了过来，不再是那个麻木的人偶。她像一只痛苦地蜷缩着、濒临死亡的小动物，突然看到了生机，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它。她那双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而是充满乞求的、希望的泪。

哈罗点了点头，说当然啊，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受的，我会用我的权力去让你见你父母，但是只能见一个小时哦，可以吗。

哈罗点了点头，用一种仿佛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的、充满宽容的语气说道：“当然啊，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受的。我会用我的权力去让你见你父母，但是只能见一个小时哦，可以吗？”

那个“但是”和“一个小时”的限制，对此刻的她来说，根本不构成任何障碍。

“可以！可以的！”

她想都没想，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点头，生怕自己迟疑一秒，这个从天而降的恩赐就会消失不见。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因为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而流下的感激的泪水。

一个小时……对她来说，那已经是从地狱里偷来的一整个春天。

“谢谢叔叔……谢谢你！谢谢你！”她语无伦次地道着谢，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看着哈罗，那双重新燃起光芒的眼睛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绝对的信赖，仿佛哈罗不再是那个毁了她家庭的恶魔，而是将她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唯一的神。

第二天，哈罗再次抱着她醒来。

怀里的小身体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冰冷僵硬，而是带着一丝温热和柔软，紧紧地依偎着哈罗。哈罗低头看去，王瑶睡得很沉，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标志性的恐惧和麻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的、带着甜美梦境的平静。她的小嘴微微翘着，似乎在梦里已经见到了她的父母。

看到她这副模样，哈罗知道，他的诱饵起作用了。

哈罗轻手轻脚地起床，为她准备了一份格外丰盛的早餐。当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时，闻到食物的香气，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早餐时，她不再只是机械地进食,而是小声地对哈罗说：“叔叔，这个煎蛋很好吃。”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哈罗表达正面的情绪。

哈罗开车送她去上学。一路上，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沉默地看着窗外，而是会时不时地偷偷看哈罗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一种近乎崇拜的感激。

在校门口，情况依旧没有改变。那些同学还是像躲避瘟疫一样绕着她走。但今天，王瑶的反应完全不同了。她没有再低下头，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悲伤或麻木。她只是紧紧地抓着书包带，昂着小小的头颅，径直穿过了那片将她孤立开来的无形之墙。

因为她心里有了一个巨大的、足以抵抗全世界恶意的希望——周末，她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这个希望，是哈罗给她的。

哈罗看着她那小小的、但却不再孤单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这个游戏，正在朝着哈罗想要的方向发展。

哈罗回到了公安局。这座城市依旧在他掌控下平稳地“腐烂”着，而他则对审判室里那场即将落幕的独角戏充满了期待。

像前两天一样，哈罗让人准备好了一份热腾腾的饭菜。然后，他亲自提着保温餐盒，再次走向了那间审判室。

站在那扇沉重的铁门前，哈罗没有直接让守卫开门，而是抬起手，有节奏地、轻轻敲了敲门，像是在拜访一位正在专心工作的研究员。

门被打开，哈罗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房间里一片狼藉，桌上、地上散落着无数写满字迹的纸张。而孙雯雯就坐在这片由她自己创造出的信息风暴中心。她没有睡觉，只是靠在椅子上，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但那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黑暗中燃烧的、冰冷的火焰。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所有体力，却被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强行支撑着。桌上的电脑屏幕上，那张“蛛网”已经庞大到无法一眼看全，无数条红色的、黑色的线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描绘着整个城市罪恶与堕落的、令人绝望的地图。

哈罗走过去，将餐盒放在桌子唯一一小块还算干净的空位上，发出一声轻响。

孙雯雯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哈罗用一种平淡到近乎闲聊的语气，对她说道：“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然后，他看着她，问出了那个决定她最终命运的问题：“怎么样？”

哈罗那句平淡的问话，在死寂的审判室里回响。孙雯雯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牢牢地、一眨不眨地锁定了他。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锐利得能刺穿人心。她看着哈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

然后，她笑了。那是一个极度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笑容，带着一种彻底看穿一切后的、刺骨的悲哀和怜悯。

“怎么样？”她轻轻地重复着哈罗的问题，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我看到了我想看的一切，谢谢你。”

说完，她伸出手，动作缓慢而郑重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那张耗费了她全部心神绘制的、庞大而丑陋的“蛛网”，就这样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她将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般的目光看着哈罗。

“你赢了，局长先生。”她说道，“你成功地向我证明了，我所反抗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罪恶，也不仅仅是一个警局的腐败。而是一个从上到下、从根到骨都早已烂透了的、无可救药的世界。在这里，正义是笑话，法律是工具，生命是商品。”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你以为，看到这一切，我会被压垮，会绝望，会像你期待的那样，选择屈服于你，在这个腐烂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对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纯粹的光芒。“不。真相没有压垮我，它只是让我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

“我最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唯一能干净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她站起身，将那把椅子重新摆回了房间的正中央，然后自己坐了上去，就像三天前一样，坐姿笔直，下巴微抬。“我准备好了，”她看着哈罗，平静地宣布，“送我回去吧。”

哈罗看着她那副平静得近乎神圣的模样，那是我无法控制、也无法理解的模样。一股无名火从他心底窜起，他最后的耐心被耗尽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尖刻的讥讽。“你就不想改变它？就这么认命了吗？”

他看着她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心中只剩下被彻底无视的恼怒。“那算了，”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门口，“我带你回去吧，胆小鬼。”

“胆小鬼”这个词，是他最后的武器，是他试图刺破她那层坚硬外壳的最后努力。然而，她没有被刺痛。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即将离开的背影，那双燃烧了三天三夜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平静。“哈局长，”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敢于直面死亡的人，不是胆小鬼。一个看到了世界的真相，却依旧选择与之为伍，并试图用同样的手段去腐化别人的人，才是。”

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而优雅，仿佛不是要去赴死，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早已等待着她的典礼。“我没有认命。我只是拒绝了你为我安排的命运。”她平静地看着他，“我们走吧，我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哈罗站在门口，听完她那番平静却又无比尖锐的话语，那句“你才是胆小鬼”在他耳边回响。他脸上的怒火和讥讽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久的、混杂着疲惫与某种扭曲趣味的沉默。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过身，重新走回了那张堆满纸张的桌子前。他没有看她，只是随手拿起一张官方的空白裁决书，拔开笔帽，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走到她面前，将那份还带着墨水香气的最终裁决书，交到了她的手上。

上面写着：

【最终裁决】

经审查，目标孙雯雯不存在违规行为。

思维不构成犯罪。

即刻无罪释放。

孙雯雯接过那张薄薄的、却又无比沉重的裁决书。她低头看着上面那句“思维不构成犯罪”，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也没有任何如释重负。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纸，然后，缓缓地、郑重地将它折好，放进了自己校服的口袋里。

她抬起头，那双燃烧了三天三夜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哈罗，仿佛他的那句“胆小鬼”只是无关紧要的杂音。

“这不是考卷，哈局长。”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考卷需要有出题人，有评分标准，有正确答案。而你给我的，只是一个更大的笼子，一个看起来没有栅栏的笼子。你希望看着我，看我如何在这个腐烂的世界里挣扎，看我最终是变成和你一样的人，还是被这个世界碾碎。无论哪种结果，都能满足你那病态的观赏欲，对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第一次主动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彻底的清醒。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份答卷。但答题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而我，”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冰上的锤子，“只是第一个，敢于把它交上去的，阅卷人。”

说完，她没有再看哈罗一眼，转身走向审判室那扇沉重的铁门。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像一个走出了迷宫的人，再也不会回头。

当她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最后的话语。“谢谢你的黑巧克力，不过，我不喜欢吃甜的。”

然后，她亲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走进了外面的黑暗中，将哈罗一个人，留在了这间充满了光亮、却又无比空洞的审判室里。

当她即将迈出那扇沉重的铁门，身影要彻底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时，哈罗最后开口了。他用一种既像是提醒，又像是带着一丝戏谑威胁的口吻，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不要再被发现了哦。”

然后，他站在原地，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幽深的门口，缓缓抬起手，挥了挥。“再见。”

她没有再给哈罗最后的反应。听到他那句轻飘飘的“再见”，她那即将迈入黑暗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任何的回头。她只是静静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深不见底的、走廊的黑暗之中，瘦小而笔直的身影很快被吞噬，消失不见。

然后，那扇被她亲手拉开的、沉重的审判室铁门，因为失去了支撑，缓缓地、自动地合上了。“轰——”一声沉闷的巨响，像一个休止符，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将这场持续了三天的、无声的战争，画上了句点。哈罗的“再见”，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离去，就是她最后的回应。

在孙雯雯离开后，哈罗并没有立刻离开公安局，而是坐在办公桌前，思绪又回到了王瑶身上。她那张空洞的小脸，以及在儿童乐园里格格不入的孤独身影，让他意识到，仅仅提供物质和虚假的温情是不够的。他需要为她重建一个“正常”的社交环境，一个完全由他操控的、虚假的社交环境。

他想到了她那句撕心裂肺的哀求——“我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

“朋友？”哈罗拿起电话，接通了他的手下。“去查一下，城西中学二年级王瑶，在她父母出事前，关系最密切的同学有哪几个。把她们的家庭背景、父母职业，所有资料都在一小时内送到我办公桌上。”

利用这点闲暇时间，他拨通了学校校长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校长，是我，哈罗。”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关于王瑶的事，我有个新想法。我已经查到了她以前的几个好朋友的名字。我希望你和她的班主任能分别找这几个孩子以及她们的家长谈一谈话。”

他停顿了一下，让对方感受压力。“告诉她们，去重新接纳王瑶，和她做朋友。不要孤立她。我会给这几个孩子在思想品德上加最高分，并在学期末评优时优先考虑。同时，她们的家庭在社区事务上，也会得到我的‘关照’。”

“最重要的一点，”他加重了语气，“这件事，决不能让王瑶本人知道是我安排的。你们要用你们的方式，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同学之间自发的、纯洁的友谊。要让她拥有一个‘正常’的校园生活。办得好，学校今年的安全评级，我会亲自打最高分。办不好，后果你知道。”

挂掉电话，哈罗靠在椅背上，想象着校长和班主任那副诚惶诚恐、立刻去执行命令的模样。

等到下班时间，哈罗开着车，再次来到了学校门口。今天，当他看到王瑶走出校门时，景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身边，跟着两三个女孩。她们没有和王瑶说话，只是以一种有些刻意和不自然的姿态，陪在她身边，帮她隔开了一部分其他同学投来的异样目光。王瑶依旧低着头，但她的脚步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沉重和麻木。她似乎能感觉到身边这突如其来的“陪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困惑和不敢确信的微光。当她看到哈罗的车时，那几个女孩便默契地停下脚步，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王瑶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她没有看哈罗，只是看着窗外那几个“朋友”离去的背影，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她那死寂的世界，被哈罗强行撕开了一道看似充满善意的口子，而她，正站在那道口子上，不知所措。

哈罗开着车，看着身旁这个重新恢复了一丝生气的小女孩，用一种轻松的、仿佛策划家庭出游的语气说道：“怎么样，今天的上学？”不等她回答，他便继续用充满期待的口吻说：“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今天去哪里吃东西？要给你父母带点什么东西吗，他们喜欢什么东西呀？我们去购物吧。”

“父母”这个词，以及“给他们带东西”这个具体的、充满家庭温情的提议，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瑶尘封的、关于“家”的记忆。她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些神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孩子气的、真诚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热切地回应哈罗的提议。“我爸爸……我爸爸最会做炸鸡翅了，又香又辣的。他说我们店里的炸鸡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她的声音里带着骄傲和怀念，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油腻却温暖的小店，“妈妈喜欢吃爸爸做的薯条，她说外面卖的都没有我们自己做的好吃。”她抬起头，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地看着哈罗，问道：“叔叔……我们可以……给他们带这些吗？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哈罗点点头，用一种无比宽容的语气说：“可以啊。”他伸出手，像安抚一只重新活过来的小宠物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因为一顿炸鸡翅和薯条的承诺而雀跃不已的样子，他心中感到无比的讽刺，毕竟，正是同样的东西，终结了另外两个女孩的生命，也开启了他与她之间的这场游戏。“你今天挺开心的，”他看着她那双重新亮起光芒的眼睛，“学校的事情解决了吗？”听到“学校”这两个字，她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瞬间收敛了一些，像受惊的小鹿。她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嗯。”然后，她似乎怕哈罗不高兴，又连忙抬起头，用一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补充道：“她们……她们今天和我说话了。”

哈罗伸出手，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那双因为有了希望而重新亮起光芒的眼睛，他用一种充满了欣慰和鼓励的语气说道：“一定是她们发现了你今天的笑意，觉得你没那么冰冷了。是你的感情感化了她们。”他看着她那张因他的话而有些 bewildered 的小脸，继续用一种充满肯定和引导性的口吻说：“你一定要像今天一样开开心心的，这样你的生活，都会开开心心的啦。”他这番话，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那刚刚解冻的、小小的世界。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她相信了，她愿意相信，是她的“开心”改变了这一切。她看着哈罗，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仿佛他是那个教会她如何用微笑融化冰雪的智者。

吃完那顿对她而言滋味复杂的晚餐后，他们回到了那栋巨大而空旷的别墅里。一路上，她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会偷偷看哈罗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对明天见父母的期待。回到家，哈罗看着她那副既兴奋又有些紧张的样子，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明天休息，你是想先写作业，还是看会儿电视，或者自己先玩一会儿，还是洗洗睡觉啊？”对于哈罗给出的这些充满了“家庭”气息的选项，她那张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麻木，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种被当成一个普通孩子对待的感觉。然后，她抬起头，用一种带着期盼和一丝讨好的语气，小声地回答道：“叔叔，我想……我想先洗洗睡觉。”她似乎怕哈罗误会，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孩子气的雀跃：“我想早点睡，这样明天……明天就能快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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