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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小黄瓜,终将放下假面,成为蓝发小章鱼的半身吗?(下),名为Crychic的SP乐队,1

小说:名为Crychic的SP乐队 2025-09-12 21:59 5hhhhh 2610 ℃

祥子没去过医院,准确来说,连见没怎么见过。

祥子天生体质强健得像头小牛犊,再加上丰川家优渥的条件配备了顶尖的私人医疗团队,她几乎与医院绝缘。

就连记忆中最近一次需要打屁股针的经历,也是在丰川家海岛别墅里,由私人医生处理——那次还是因为带着初华和小睦在暴雨后的丛林里疯玩了一整天,结果双双着凉发烧。

然而,自从进入国一到国二的这段时间,她带着睦造访这座庞大白色建筑的频率,却高得异乎寻常。

医院大厅永远像一个沸腾的巨大蜂巢,婴儿尖利的啼哭、病人压抑的呻吟、家属焦灼的交谈、广播里机械的呼叫……各种声音混杂着消毒水、人体汗味和隐约的药味,形成一股巨大而嘈杂的“生”的气息洪流。

祥子皱着眉,紧紧拉着睦的手,像穿过汹涌的激流般快速穿行。

该怎么说好呢?都是生者的气息,至少这一点上,祥子还不算太讨厌,但是依旧是很吵。

她们像走迷宫一样,穿过挂号处拥挤的人潮,越过嘈杂的门诊走廊,经过一间间弥漫着不同药水气味的诊室。祥子目不斜视,带着明确的目的地,拉着睦匆匆掠过那些或痛苦、或麻木、或充满希望的面孔。这不是她们的目标。

电梯是另一种煎熬。普通的客梯走走停停,每一层开门,都涌进或涌出带着不同病痛和愁容的人。密闭空间里混杂的酒精气味和低气压让祥子更加烦躁。终于,电梯在顶楼停下,门打开。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沉重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与楼下的喧嚣不同,这里的走廊异常安静,静得能听到远处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自己的心跳。空气里的消毒水气味更浓、更刺鼻,仿佛渗入了骨髓。墙壁不再是楼下那种温和的米色,而是惨淡的白,墙上悬挂的指示牌标注着一个个令人心悸的、象征着绝望与漫长抗争的疾病名称——“重症监护”、“肿瘤内科”、“终末期护理”……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这就是重症监护层。死亡的气息在这里无声地弥漫,像一层看不见的、粘稠的油膜,覆盖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呼吸里。走廊里偶尔有人走过,脚步沉重得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楼下那种或焦虑或期盼的神情,只有一片灰败的麻木,或是深不见底的悲伤,眉头紧锁,嘴角下垂,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祥子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些空洞或痛苦的眼神,同时更紧地攥住了睦的手,低声说道:

“睦,不要看。”

她不想让睦纯净的目光沾染上这里挥之不去的绝望阴霾。

祥子拉着睦,几乎是屏着呼吸,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标识着“VIP”的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莫名的哽塞,轻轻推开了门。

纯白。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刺目的、毫无生气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形。

那是丰川瑞穗。

曾经那个优雅从容、气场强大的母亲,此刻却像一株被霜打蔫了的花,枯萎在惨白的床单里。她瘦得惊人,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与灰败交织的颜色。曾经闪耀着睿智和狡黠光芒的金眸,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眼窝深陷,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她的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手臂上插着输液管,胸口贴着电极片,手指上夹着监测夹,旁边立着闪烁着数字和曲线的屏幕,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那些冰冷的管线如同蜘蛛的丝网,缠绕着她虚弱的身躯,将她与维持生命的机器捆绑在一起。

听到门响,瑞穗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当看到祥子和睦的身影时,她那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困难地向上扯动,努力想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安抚的笑容。然而这笑容虚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勉强挂在憔悴不堪的脸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碎的凄楚。

“……哟……”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喘息,“小祥……小睦……你们来啦?”

——

自从国一学年末,丰川瑞穗那场突如其来的、让所有人心底一沉的病倒后,她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长久地住进了丰川家旗下的私人医院深处。

母亲大人的病祥子听祖父大人说,似乎是跟她那早早过世的祖奶大人是一样的病。

具体的状况是什么,祥子本来是想问到底的,只不过因为身边的睦而放弃了,她不想让睦听到这些坏消息。

关于母亲的病,祥子曾私下里从祖父大人忧心忡忡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不祥的线索——那似乎与她那从未谋面、早早便撒手人寰的祖奶奶所患的病症如出一辙。

具体的名称、残酷的病程、冰冷的预后……这些如同毒刺般的问题曾在她喉间翻滚,她迫切地想要问个究竟。然而,每一次话到嘴边,目光触及身边安静陪伴的睦时,那探究的冲动便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想让那些沉重的、带着死亡阴影的词汇,过早地污染了睦那双清澈的、好不容易才找回安宁的金眸。坏消息,由她来背负就够了。

病房内,时间仿佛被调慢了流速,又被消毒水的气味浸染得格外清冷。然而,瑞穗本人却像是自带了一个无形的舞台。

每当祥子和睦前来探望,她总能瞬间点亮那略显苍白的笑容,用一如既往的、带着点促狭的幽默风趣口吻与她们交谈。

她甚至会像过去在家时那样,故意板起脸,挥舞着那只如今已显瘦弱的手,开玩笑地威胁:“你们两个小家伙,最近有没有不乖?小心妈妈我还能再打打你们的小屁股哦!”那熟悉的调侃,那努力维持的轻松,仿佛她还是那个精力充沛、能随时把她们抓过来“管教”一番的母亲大人。

——如果,能忽略她身上宽松病号服下过分单薄的身形,忽略她说话间偶尔需要停顿的细微喘息,忽略那些连接在她身上、闪烁着冰冷数据的仪器导线的话。

病魔的侵蚀是无声而残酷的。祥子清晰地记得,去年国二第二学期的时候,天气晴好的日子,母亲还能在护士的搀扶下,坐着轮椅到病房外的天台透透气,看看楼下花园里新开的几朵花。而到了今年国二第三学期时,那扇通往外界新鲜空气的门,对她而言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她活动的范围,彻底被限制在了这间布置得温馨、却终究是病房的四壁之内。

于是,祥子和睦的探望,便成了瑞穗连接外部世界的唯一窗口。她们会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哪个老师又闹了笑话,班级里新转来的同学如何,音乐课上合奏的小插曲……但更多的时候,她们化身为母亲的眼睛和耳朵,努力地观察着、记忆着外面的风景,再绘声绘色地带回病房。

“母亲大人!今天回来路上,樱花大道那边的晚樱开了最后几树,粉粉白白的,风一吹像下雪一样!我捡了几片最完整的带回来了!”祥子献宝似的拿出夹在书里的花瓣。

“嗯。公园池塘的锦鲤,变胖了。”睦会在一旁补充,用她特有的简洁描述。

“还有还有!昨天放学早,我们去看了新开的文具店,橱窗里摆着好大一个地球仪,灯光打在上面,海洋蓝得特别好看……”

“便利店,出了新口味布丁。祥说,下次带给您。”

她们会事无巨细地描述天气的变化、街角新开的店铺、路边遇到的一只慵懒的猫、甚至是天空飘过的一朵形状奇特的云……仿佛要将所有被病房阻隔的色彩、声音和生机,都通过她们的言语,一丝不漏地灌注进这个略显沉寂的空间。瑞穗总是含笑听着,眼神温柔而专注,偶尔插一句俏皮话,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那些场景。

这样的“风景报告”,通常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早已成为祥子和睦每日放学后雷打不动的行程。而到了周末或假期,她们在病房里停留的时间会更长,有时甚至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个看书,一个画画,让那份无声的陪伴也成为一种温暖的慰藉。

然而,随着瑞穗病情的日益沉重,残酷的现实一步步收紧。

瑞穗需要更多的休息,更频繁的治疗,身体的承受力也肉眼可见地下降。

能真正清醒、有精力与她们交谈的时间,如同指缝中的流沙,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珍贵。

再加上家族其他成员、重要的亲友络绎不绝的探望需求需要协调安排,属于祥子和睦的、能安静坐在母亲床边进行“风景报告”的专属时光,被无情地压缩、切割,变得支离破碎,弥足珍贵。

每一次医生进来,探望结束,关上病房门的那一刻,祥子握着睦的手都会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将那流逝的时间也攥在手心。

“祥……”

睦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几乎要凝固的空气里。她那双总是沉静的金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祥子。

祥子靠在医院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微微低着头,肩膀几不可查地紧绷着。她刚从母亲的病房出来,里面那比昨日更加微弱的气息、母亲强打精神却掩不住疲惫的眉眼、以及医生与母亲大人在门里压低的交谈声……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石头,一块块垒在她胸口,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祥子能感觉到睦的目光。那目光没有探究,没有追问,只有一种无声的、洞悉一切的陪伴。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糟,努力想挺直脊背,想扯出一个哪怕很勉强的笑容,告诉睦“我没事”。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不只是因为不想对睦说谎,更是因为现在的她说不出来……

那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无助和悲伤的洪流,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筑起的堤坝。

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必须坚强,她是丰川家的女儿,是睦的“姐姐”。但此刻,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面对着这个与她共享灵魂的“半身”,那份强撑的力气正在飞速流逝。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已然通红,里面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却固执地不让它们落下。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沙哑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睦……”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抓住了睦的衣袖,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今晚……能陪我在家里睡吗?”

她需要一个只属于她们的空间,一个可以卸下所有伪装、让泪水肆意流淌的地方,而那里,只有睦在,她才觉得安全。

在睦面前,她不必累。

睦没有任何犹豫。她甚至没有用言语去安抚祥子那濒临崩溃的情绪,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感。

“……嗯。”

一个音节,简单却无比坚定。

随即,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的动作依旧平稳,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发送给了备注为“美奈美酱”的联系人。

【今晚不回。在丰川宅陪祥。】

信息发出后,几乎是立刻,屏幕上就跳出了回复。

只有一个字:

【嗯。】

这反常的、近乎爽快的同意,简直不像森美奈美一贯的风格。她本该有无数种方式阻挠、质问,或者至少附加一堆冰冷的条件。但此刻,这个简单的“嗯”字,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疲惫和……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瑞穗急剧恶化的病情,像一块巨石同样压在了这位宿敌兼青梅竹马的心上,让她也无暇他顾,心烦意乱,再也提不起精神去管束那个早已“叛逃”的女儿。又或许,在这巨大的阴影下,连森美奈美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许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看到回复,睦收起手机,没有多言。她反手轻轻握住了祥子抓着她衣袖的、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那掌心传递过来的微凉温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

随后睦轻声说道。

“走吧。”

——

“我们回来了。”

祥子推开家门,一股浓烈而刺鼻的酒精气味便如同有形的屏障般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紧随其后的,是客厅方向传来的、玻璃瓶罐碰撞发出的清脆又略显杂乱的声响。

循着声音和气味走到客厅,眼前的景象让祥子心头一沉。她的父亲,丰川清告,此刻正坐在沙发里。他领口微敞,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略显凌乱,手中握着一个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紧锁的眉头和对着手机话筒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我都说了!这个节骨眼上,那些分家的人要是还想扑上来咬一口肥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酒精浸泡过的沙哑和疲惫,却又强行维持着上位者的强硬,“就得打到他们疼!疼到骨头里!让他们再也不敢伸爪子!”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争辩什么,清告的耐心彻底耗尽,猛地拔高了音量,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够了!再拿这种屁事来烦我,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听懂了吗?!”

他几乎是砸下了挂断键,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这时,他才猛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到了站在玄关与客厅交界处的祥子和睦。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随即被惊愕和一丝狼狈取代。

“啊!祥子?小睦?”

清告慌忙放下酒杯,手忙脚乱地试图将茶几上散落的几个空酒瓶和半满的酒瓶收拢起来,动作带着明显的仓促和掩饰,“不好意思啊……爸爸没注意到你们回来了……”

丰川清告结婚后,尤其是在家里,其实极少饮酒。祥子记忆中父亲举杯的场景,大多是在无法推脱的商业应酬上。然而这段时间,祥子在家里撞见他独自饮酒的次数,却明显增多了。那浓重的酒气,和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郁,像一层无形的灰霾笼罩着他。

(是因为母亲大人那边……)

祥子心里很清楚。伴随着母亲瑞穗的病情急转直下,丰川家族内部似乎也开始暗流涌动。具体是什么肮脏的争斗,祥子这个年纪还无法完全理解,但她能从祖父大人紧锁的眉头和父亲深夜书房里传出的压抑电话声中,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祖父和父亲为了稳住局面、应对那些趁火打劫的“分家”,早已焦头烂额。而母亲病情的持续恶化,无疑给了那些人更大的可乘之机。

父亲大人……他原本就是作为入赘的女婿进入丰川家的。能在丰川集团站稳脚跟、逐步掌权,全靠祖父大人不遗余力的扶持和过渡,更关键的是,有母亲——这位流淌着丰川家正统血脉的继承人,作为他坚实的后盾和法理上的支柱。

就像同样入赘的祖父当年依赖祖母一样,父亲的存在和权力,与母亲的正统性密不可分。如今,母亲这面最大的旗帜轰然倒下,那些虎视眈眈的分家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自然要扑上来,企图从这个庞然大物身上撕扯下属于他们的“蛋糕”。

“父亲大人,”祥子看着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和他身上散发的颓唐气息,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

她无法强硬地阻止,但看着父亲被酒精侵蚀的状态和弥漫的颓丧,祥子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记忆中那个高大、沉稳、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形象,似乎伴随着母亲的病倒而日渐模糊,被眼前这个借酒消愁、眉宇间刻满焦虑和倦怠的男人所取代。他依旧可靠,依旧在苦苦支撑,但祥子清晰地感觉到,父亲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是锐气?是笃定?还是那份支撑整个家的从容?

“抱歉,祥子,小睦,”清告将最后几个瓶子塞给闻声而来的仆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拿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歉意,声音有些沙哑,“下次……下次爸爸不在家里喝了。” 他像是保证,又像是自我告诫,然后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在酒精味弥漫的客厅里显得格外落寞。

仆人们迅速清理着痕迹,但那股浓烈的、带着苦涩和麻痹气息的酒精味,却顽固地滞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祥子依旧捂着鼻子,眉头紧蹙。这股味道,让她无法控制地联想起医院病房里那无处不在的、同样刺鼻却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那也是一种酒精的味道。

刺鼻的气味仿佛成了某种不祥的注脚,总是伴随着家人陷入困境、痛苦或颓丧的时刻出现。是这味道带来了厄运?还是厄运降临后,人们才需要用它来麻痹或消毒?

思绪缠绕纷乱,但最终归结为一个清晰而强烈的感受,那就是——

丰川祥子讨厌酒精味。

——

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无声地洒在祥子房间的地板上,勾勒出两个依偎的身影。此刻,睦正安静地趴在祥子并拢的大腿上,光裸的臀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这是她们自国一起便形成的、属于两人之间的独特“实践”模式。自那时起,睦便心甘情愿地成为了祥子的小贝,除非祥子自己心血来潮想体验挨打的感觉,否则趴在腿上承受“管教”的,总是睦。

然而,最近几次的“实践”,祥子的状态明显不同。她总是心不在焉,挥动工具的动作带着一种机械的麻木,眼神常常飘忽到很远的地方。

“啪!”

戒尺又一次落下,精准地拍打在早已泛红的屁股上,发出清脆却略显空洞的回响。

“…一百一十。”睦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有些凝滞的空气,“祥,你又多打了十下。”

祥子像是被这声音从遥远的思绪中猛地拽回,手一抖,戒尺“啪嗒”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床铺上。她如梦初醒,低头看着睦臀上那片比预期更深的红痕,脸上瞬间浮现出混杂着懊恼和心疼的神色。

“啊!……哦,嗯,对、对不起,睦!”祥子有些慌乱地道歉,急忙跳下床,几乎是跑着去取来那罐熟悉的弦卷家特制药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几次“实践”,祥子总会在计数上出错,像个设定好程序却出了故障的机器人,重复着落下的动作,直到被睦提醒才茫然停下。那份属于“主”的专注和控制力,被沉重的忧虑侵蚀得支离破碎。

“抱歉……”祥子垂着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又没能当好一个主。”

“没事。”睦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祥子心中半点涟漪。

祥子挖出一大块冰凉的药膏,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赎罪般的轻柔,涂抹在睦那滚烫红肿的臀肉上。若是往常,祥子定会一边涂药,一边忍不住用带着点戏谑的口吻评价睦的臀部多么可爱诱人,比如“睦的屁股像刚出炉的布丁呢desuwa”、“这么红好可爱desuwa”……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祥子指尖传递出的、无法掩盖的沉重低气压。

药膏化开,带来舒适的凉意,平常这个环节是最舒服的,但睦的心却沉甸甸的,感受不到丝毫往日的放松。

因为祥不开心。

所以,这份冰凉也无法沁入睦的心底。

原因是什么,睦心知肚明。沉重的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瑞穗阿姨病房的气息。

“今天……去看母亲大人……”祥子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些许力道,随即又惊觉般放松,“她……醒着的时间更短了……虽然对着我们,还是努力笑着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她只是……只是在硬撑……”她的声音哽住了,指尖的涂抹变得缓慢而沉重。

药膏在肌肤上匀开,带来持续的凉意。突然,睦感觉到一滴温热而突兀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自己微凉的臀瓣上。

一滴。

紧接着,又是一滴。

温热的触感与冰凉的药膏形成刺目的对比。

是眼泪。

祥子哭了。无声的,压抑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强装的镇定,滴落在她正在小心呵护的、属于她半身的肌肤上。

“我…抱歉抱歉……睦……” 祥子猛地吸了下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慌乱,试图用手背去抹脸,却忘了手上还沾着药膏,显得有些狼狈,“对不起……我又……”

“祥……”睦轻声唤道,心像被那温热的泪水烫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想安慰眼前这个脆弱的、不再是强大“主”的祥子。

可是,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能精准抚慰人心的甜美话语,早已连同那份【才能】一起,被她亲手沉入了忘却之暗的海底。

此刻的她,笨拙得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空有满心的焦急和心疼,却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她只能徒劳地感受着祥子颤抖的指尖和落在自己身上的、无声的悲伤。

药最终还是涂好了。睦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穿上睡裤,打完屁股后,布料摩擦带来的刺痛感远不如让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舒适。而作为心意相通的半身,祥子也默契地、在就寝时褪去了自己的睡裤。

祥子习惯性地伸出手臂环住睦,但这一次,姿势却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充满保护欲、将睦拥在怀里的“姐姐”,反而像寻求庇护的幼兽,将额头抵在睦的肩膀,整个身体蜷缩着,紧紧地依偎进睦的怀里。不是给予拥抱,而是汲取温暖和依靠。

祥子习惯性地伸出手臂环住睦,但这一次,姿势却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充满保护欲、将睦拥在怀里的“姐姐”,反而像寻求庇护的幼兽,将额头抵在睦的肩膀,整个身体蜷缩着,紧紧地依偎进睦的怀里。不是给予拥抱,而是汲取温暖和依靠。

睦感受着怀中祥子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抽泣,她能做的,也只是抬起手,有些生涩却无比轻柔地、一遍遍抚摸着祥子那头柔软的蓝色发丝。

她张开嘴,努力回忆着祥子曾为她弹唱过的、那首能带来安宁的旋律,断断续续地、不成调地哼起了《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的曲调。

笨拙的哼唱在寂静的房间里流淌,带着抚慰的意图。

“祥,”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愿,“睡吧。”

“……嗯。”祥子闷闷地应了一声,将脸更深地埋进睦的颈窝,呼吸间带着湿意。

看着祥子红肿的眼眶和强忍悲伤的睡颜,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心疼与不甘的情绪在睦的胸腔里翻涌。

(想做更多……)

(想分担祥的痛苦……)

(想像祥曾经照亮我那样,驱散她此刻的阴霾……)

然而,现在的她,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么多。笨拙的抚摸,不成调的哼唱,沉默的陪伴。这份无力感让她焦灼。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若叶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更用力地按了下去。那个拥有完美应对能力、能轻易说出抚慰话语的“童星”,那个她不是祥子的半身。

那个虚假的幻影,连同那份才能,早已被她亲手封存,作为Mortis沉入进了海底。

此刻能留在祥子身边,能被她如此依赖和拥抱的,只能是这个剥离了所有伪装、不完美却真实的“睦”。这个笨拙的、不善言辞的、只能给予有限安慰的睦,才是祥子真正的半身。

这份认知带来些许慰藉,却无法完全抵消那份“无法做得更好”的深深不甘。

(明天……)

她只能将微弱的希望寄托于未知的明天。

(希望明天……瑞穗阿姨的病痛能轻一些……)

(希望明天……祥的笑容能回来……)

(希望明天……)

在无声的祈祷和祥子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中,疲惫感终于也席卷了睦。她收紧了环抱着祥子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意识也渐渐沉入了昏暗的睡意里。

在彻底陷入睡眠前,睦无意识地、极轻地呢喃了一声。

“……祥。”

——

也许是那份来自家人、朋友,甚至可能打动了神明,瑞穗的病情竟真的奇迹般地稳定了一段时间。春去秋来,时光流转,东京很快迎来了一个清冷的冬季。

东京的雪是吝啬的客人,鲜少露面。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次,虽然积得不厚,但只要耐心足够,还是能堆成一个雪人。

“……呼。”

祥子对着冻得微红的小手呵出一团白气,用力搓了搓,驱散指尖的寒意。她退后一步,金色的眼眸亮晶晶地,带着满满的成就感,欣赏着眼前这个她和睦共同完成的杰作——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雪人,顶着用枯枝做的简易手臂,正咧着用石子拼出的笑容,傻乎乎地“站”在庭院一角。

“祥,热茶。”

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平静而温和。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将里面冒着氤氲热气的红茶小心地递到祥子面前。

“睦,谢谢!”祥子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接过温热的杯子,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雪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洁白的造物暂时冻结了。“说起睦,”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更亮了,“我们之前收获的最后那点小黄瓜,不是还有一点吗?要不……我们把它拿出来,插在雪人鼻子的位置上冰一冰?冰冰凉凉的小黄瓜,吃起来可爽口了desuwa!”

“嗯。”睦轻轻点头,看着祥子兴奋的样子,嘴角也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弧度。自从瑞穗阿姨病倒之后,就很少见到祥子这么纯粹的笑容了,但大概是因为瑞穗阿姨有好转的原因。

祥子掏出手机,调整着角度,想要把她们和雪人永久记录下来。

“来,睦看镜头!”

祥子招呼着,睦听话地转过身,面向镜头。她绿色的发丝在微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静,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祥子手中的手机。

“拍张照待会给母亲大人看看!”祥子一边按下拍摄键,一边欢快地说道。她的语气充满了期待和分享的喜悦,仿佛已经能看到母亲大人看到照片时露出的、带着促狭的温柔笑容。镜头定格下雪人傻乎乎的笑容,睦沉静的侧影,以及祥子充满活力的笑脸。

——

“啪嗒。”

一声轻微的闷响,打破了冬日庭院残存的温馨余韵。

那个装着最后一点珍贵小黄瓜的袋子,从睦微微颤抖的指间滑落,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或者说,那短暂的稳定,不过是残酷命运给予的一次温柔而残忍的错觉。

当祥子和睦怀揣着雪人的照片和冰镇小黄瓜的期待赶到医院时,迎接她们的,不是母亲大人温暖的病房,而是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上方亮着刺目红灯的抢救室大门。那猩红的光芒,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们眼底,灼痛了所有刚刚升起的希望。

红灯熄灭,医生疲惫地走出来,带来的是又一次险死还生的消息。还好,抢救依旧成功了。然而,当她们被允许进入病房时,祥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母亲大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似乎又多了几根陌生的、闪着冷光的导管,连接着几台祥子叫不出名字、却散发着更沉重压迫感的仪器。那些机器的嗡鸣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也更冰冷。

“……之前的良性增生……已经彻底……转为恶性扩散……”

祥子像只受惊的小鹿,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到医生在门外与父亲大人交谈时,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几个极其微弱的、却如同冰锥般刺入心脏的词汇碎片。父亲大人的背脊瞬间绷紧,像一根被压到极限的弦。

“父亲大人……”祥子想冲过去问个明白,声音却哽在喉咙里。清告转过身,脸上的疲惫和凝重浓得化不开,他只是对祥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也不要听。

接下来的整个冬天,东京的天空似乎再也没有放晴过。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埃。而祥子,再也没有被允许踏入那间病房。探望的名单被严格控制,时间被一再压缩,最终,属于她的那扇窗,彻底关上了。

母亲大人的病房,连同那里面日益沉重的寂静和仪器的低鸣,成了祥子整个漫长冬季里,一道无法跨越、无法触及的冰冷围墙。

而那个准备送给瑞穗的黄瓜袋,终究没能送出去。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遗忘的祭品,很快便被匆忙离去的脚步彻底抛在了脑后。

没有人再想起它。

没有人在意那几根曾经承载着小小喜悦和期盼的翠绿果实。

只有睦。

在祥子被巨大的打击和随后的隔离探望所淹没,无暇他顾的日子里,在那些放学后只能对着空荡庭院发呆、或是隔着冰冷医院墙壁思念母亲的漫长时光里,睦的目光,偶尔会落回那个被遗忘在庭院角落的塑料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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