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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小黄瓜,终将放下假面,成为蓝发小章鱼的半身吗?(下),名为Crychic的SP乐队,2

小说:名为Crychic的SP乐队 2025-09-12 21:59 5hhhhh 1400 ℃

起初,袋子里的黄瓜还保持着几分鲜脆的假象,在透明的塑料袋里,隔着薄霜,透出固执的绿色。

几天后,那抹绿色开始变得暗沉、浑浊,失去了水分的光泽。袋子内壁凝结起细密的水珠,像无声的眼泪。

再后来,黄瓜的表皮出现了难以察觉的皱缩,靠近袋口的部位,一点不起眼的、令人不安的褐色斑点悄然浮现,如同扩散的墨渍。

斑点迅速蔓延、加深。翠绿彻底被黄褐和灰败取代,果肉开始软化、塌陷。塑料袋内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又带着腐败气息的酸味,即使隔着距离,也能被敏锐的嗅觉捕捉到。那不再是蔬果的清香,而是生命溃败、有机物分解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睦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在时光和微生物无声的啃噬下,一天天、一点点地走向彻底的腐败。从饱满到萎蔫,从青翠到污浊,从希望到腐朽……

有段时间斑点没有继续扩大,霉斑没有立刻覆盖。它们凝固在那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表面的“僵持”。

但睦知道,这平静只是假象。

她能看到,能看到那看似停滞的腐败斑点之下,更深层的变化正在发生。那点黄褐色已经不再是浮于表面的侵蚀,它像无数根细小的毒针,深深地扎进了黄瓜的果肉内部。

原本饱满坚实的质地,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正悄然变得松软、液化。一种无声的溃败,正从核心向四周蔓延。外表那短暂的“凝固”,不过是内部组织彻底崩解前最后的、徒劳的支撑。

最终连黄瓜的形态都看不出来,最终化为粘稠、污秽泥泞的残骸。

睦看着塑料袋被腐败汁液浸染得模糊不清,那份被遗忘的悲伤,那份连同黄瓜一起被丢弃的、对瑞穗康复的渺小期盼,仿佛也在这无声的腐烂中,化为了庭院角落里一滩无人知晓、散发着微弱恶臭的、冰冷的绝望。

直到某个清理庭园的日子,佣人发现了这个散发着异味的袋子。他皱着眉,带着手套,像处理最寻常的垃圾一样,将它拎起,远远地丢进了专用的厨余垃圾桶里。

“哐当。”

一声轻响,那点最后的、腐烂的痕迹,连同那个冬天残存的、关于雪人和奇迹的微末念想,就这样被彻底清除了。

——

“……”

一天夜里,瑞穗从浅眠中悠悠转醒。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低沉的嗡鸣,像是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窗外,冬日的尾声正悄然上演。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她看见庭院里那棵老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在料峭的寒风中盘旋、挣扎,最终无声地飘落,覆在已经开始融化的、斑驳的残雪之上。

(春天……要来了。)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带着一丝遥远的、不属于此地的暖意。

然而,这份即将到来的生机,却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体内与之截然相反的、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衰竭的事实。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预感,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无声却沉重地漫过她的意识。它并非尖锐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邃的、对界限的感知——一种清晰的、近乎笃定的认知: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微微动了动有些无力的手,目光落在自己苍白的手指上。那枚陪伴她多年的婚戒,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温润而坚定的光泽。另一只手则轻轻抚上脖颈间微凉的项链,那是曾经美奈美买给她的。

(是时候了……)

瑞穗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平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窗外的融雪无声,病房里的寂静却在放大。

“是时候……该解决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

时间到了春天。病房窗外,新芽初绽,阳光带着久违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房间内仪器运作的低沉嗡鸣和消毒水混合着衰败气息的沉重。

“为什么要叫我?”

美奈美站在病床前,声音刻意维持着平板的冷静。她看着床上的人——那个曾经优雅从容、气场强大到让她无处可逃的丰川瑞穗,此刻连坐起身都需要依靠电动按钮缓缓升起病床,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

自从瑞穗倒下的那一天起,美奈美从未踏足过这间病房。消息,她自然有渠道知道,从女儿睦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从医院里某些“朋友”的隐秘传递,瑞穗病情的每一次恶化她都了然于心。但她固执地不来,仿佛只要不见证这衰败的过程,记忆中那个永远掌控一切的瑞穗就能永不褪色。

而这一次也并非自己主动过来,而是被瑞穗的老公丰川清告给请过来的。

“真是……”瑞穗的声音很轻,带着气声,却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尽管那笑容在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无比脆弱,“想见一见你……不行吗?”

“我不觉得你这个身体状况,”美奈美的目光扫过瑞穗无力搭在被子上的手,那曾经能稳稳执掌藤条、带给她战栗与臣服的手,如今连抬起都困难,“会专门花宝贵时间在我身上。”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嘲讽,像一层冰冷的铠甲,“多去跟你女儿,或者跟小睦接触,才是你丰川瑞穗的风格吧。”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被各种管线缠绕的身影上。

这……这就是丰川瑞穗?

那个曾经光芒万丈、优雅从容,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灵魂战栗、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存在?

那个永远掌控着节奏、永远高高在上、让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的、如同神明般不可侵犯的主?

此刻,映入她眼帘的,只是一个被病魔彻底摧毁的残骸。

曾经丰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皮肤是令人心悸的蜡黄色,紧贴着凸出的颧骨。曾经流转着智慧与掌控力的金眸,如今蒙着一层灰翳,半睁着,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失去了焦距和灵魂。每一次艰难的、带着嘶声的呼吸,都牵动着胸腔剧烈的起伏,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伴随着心电监护仪单调而刺耳的滴答声,像是在为生命倒数。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蓝色头发,如今干枯凌乱地散落在枕上,像失去了光泽的枯草。

(丑陋……)

这个冰冷而残酷的词语,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炸开。

(为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反胃感和尖锐刺痛的悲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这副模样?)

那个在她心中永恒定格的形象——那个穿着剪裁完美的套装,金眸含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女人,那个在亚朵酒店顶层套房的光影里,用藤条和板子将她钉在羞耻与臣服巅峰的主——那个强大、美丽、令人绝望又令人沉沦的幻影,此刻被眼前这幅枯槁、脆弱、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躯体彻底击得粉碎!

(那个永远美丽、永远优雅、永远让我生不起反抗念头、将我牢牢掌控在掌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主”……)

(为什么会……坍缩成眼前这个……连呼吸都像是在进行一场酷刑的……)

她的视线扫过瑞穗那艰难起伏的胸膛,扫过那毫无生气的眼眸,一个冰冷到骨髓的认知清晰地浮现:

(……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的人?)

巨大的落差和难以言喻的悲哀在她心底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伪装。

“哈哈……还真是被你看穿了……”瑞穗低低地笑了两声,牵动了呼吸,引发一阵轻微的咳嗽。她缓了缓,目光投向窗外盎然的春意,眼神有些飘远。

“嘛嘛……虽然很想见小祥和小睦……但我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允许我在她们面前强撑了。”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虽然……我或许还能硬撑着对她们笑……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把剩下的、有限的时间……拿来做点更重要的事。”

“为了未来……为了她们……”

“你……”美奈美看着瑞穗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断,心头一紧。

“呐,美奈美酱……”

瑞穗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美奈美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温和,“当年我们初遇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春天吧?”

“差不多……也是小祥和小睦现在的年纪呢。”

“你想说什……”

美奈美蹙眉。

“也是同样的遇见后……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姐妹’呢。”瑞穗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神沉浸在回忆里,“那个时候……玩得多开心啊……捉虫子,逛街,办家家酒……”

“说起来,你是最喜欢办家家酒的那个……”瑞穗的嘴角弯起一抹怀念的弧度,“也是从小时候开始……你就一直那么喜欢演戏。”

“毕竟是演员世家……”美奈美生硬地接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幼儿园,小学……再到后来国中,高中……我们都在一个班呢。”瑞穗的声音带着时光流逝的感慨,“小祥小睦现在是国中……她们未来……应该也会一样,接着往上升吧……毕竟都是在一个学校直升上去的。”

“说起来……也是差不多国中的时期……我们正式接触了SP呢……”瑞穗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促狭,“没想到……我们的女儿……也走上了差不多的路呢……”

“明明就是你这家伙正式拉我进这个圈子的好吗!”美奈美像是被踩了尾巴,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拔高了些,“有你这个打屁股狂魔在,她们不进这个圈子才奇怪了!”

“呵呵……”瑞穗看着她气恼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双即使病弱也依旧散发着耀眼的金色眼眸,此刻竟又流转起一丝熟悉的、让美奈美心悸的掌控感。

美奈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身体绷紧,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臀部!随即她反应过来,脸更红了,带着羞恼——自己竟然被一个连手都抬不起来的人,一个眼神就激起了如此耻辱的反应!

“当年大学的时候……”瑞穗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继续说着,声音愈发轻柔,“我要去剑桥……而你要去东京艺术大学……当时的你……纠结了好久吧?”

“明明去东京艺大……一直是你从小的梦想……你家也一直都是往这边发展的……”瑞穗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结果到最后……你还是……陪着我一起去了剑桥……”

瑞穗微微侧过头,认真地看向美奈美:“在这点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让你为难的选择。”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演技啊。”美奈美别开脸,声音有些发闷。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清告……”瑞穗的目光柔和下来,“虽然你尽量想在我面前表现得不敌视他……但依旧还是……挺讨厌他的吧?经常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不自觉地用眼神鄙视他呢……现在回想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一段……不错的岁月……”

“你这个鬼畜家伙……”

美奈美低声吐槽,心头却涌上一股酸涩。

“那年的我和清告结婚后……你就立刻和若叶先生结婚了……”瑞穗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和淡淡的遗憾,“说实话……其实还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事……”

“之后……我经营着公司……你当着光芒万丈的演员……”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开始逐渐地分道扬镳了吧……”瑞穗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她停顿了很久,仿佛在积蓄力量。

“也许……”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也许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太过沉浸于和清告的热恋……而过于……忽视了你……”

“没能……正面回应你的感情……”

“真的……”

“抱歉呢……”瑞穗扯出一个带着歉意的、无比虚弱的微笑,目光真诚地望向美奈美。

美奈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是国民级的演员,能完美演绎世间百态,但在瑞穗面前,她永远摆不出任何演技。

她不想像当年一样,把那份深藏心底、扭曲又炽热的感情再次用层层伪装包裹起来,最终导致了彻底的错过。

她更不想……接受这份迟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道歉!

“扯了这么多……”美奈美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刻意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该进主题了吧?这种拖沓的剧本……观众早就不买单了。”

“哈哈……也是呢……”瑞穗低笑,带着了然,“不愧是你……经历过多场电影的国民级演员了……直接就看穿我后面的剧本了……”

她的表情严肃起来,尽管虚弱,眼神却锐利如初:“我不想看见……小祥和小睦……在我不在之后……走上我俩当年的老路。”

“小睦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们都说不准。”

“也许后面……她可能真的会想成为演员……但也可能……想成为别的……”

“但是……如果她真的想选择别的路……”

“到那时候……”

“让她……去自由地选择吧。”瑞穗的目光带着恳求,直直地看进美奈美眼底。

“你觉得……”美奈美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挑衅和自毁倾向的冷笑,“我现在在这里答应你……就真的会履行吗?”

“你如果不在了……我到时候就疯狂地、拼命地……把她的行程都排满!让她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让她和小祥再也见不到面!”

“你不是还想过……把我送到国外去吗?”

“你有本事……”美奈美倾身向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绝望,“就起来阻止我啊!”

“呵呵……”瑞穗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虚弱地笑了笑,“再激怒我……也没用啊……现在我的身体……是真的……不可能再起来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带着狡黠的腹黑光芒,“把你送到国外……倒是可以哦∽”

她竟然真的,用还能微微动弹的手指,艰难地从旁边摸索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丰川家族……和好莱坞那边……签了个大项目……差不多要拍十来年的系列电影……”她喘息着,脸上却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到时候……直接把你丢过去……省事∽”

“你这家伙……”美奈美被她这临死都不忘算计自己的举动气结。

“不过……”瑞穗脸上的促狭笑意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郑重。她将那份文件轻轻放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抬起一点点,不是指向文件,而是伸向了美奈美。

“我不会……这么做的。”

“这是我想……拜托你的事。”

“不是以小祥妈妈的名义……”

“不是以小睦的阿姨的名义……”

“也不是以丰川瑞穗的名义……”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光华,那双金眸紧紧锁住美奈美,清晰而缓慢地吐出那句跨越了数十年恩怨纠葛、铭刻在彼此灵魂深处的话语:

“是以‘瑞穗’这个单独个人的名义……拜托你的……”

“我的……半身。”

“你——!”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美奈美脑中炸开!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怨怼、所有的冰冷铠甲,在这两个字面前瞬间粉碎!多么熟悉又多么遥远的称呼……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心门,露出了里面从未愈合、鲜血淋漓的伤口和最深处从未熄灭的……爱恋。

泪水瞬间冲垮了堤坝,汹涌而出。美奈美猛地别过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我不保证……我做得到……”这是她最后的、脆弱的抵抗。

“我……相信你。”

瑞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笃定。

“之前在睦这件事上……我可是……疯狂地想把你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全部抹掉!”美奈美带着哭腔控诉,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所以……我也把你的屁股……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瑞穗居然还有力气,虚弱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

“你这家伙……”美奈美又气又想哭。

“反正……我到时候……也会给小睦留后手的∽”

瑞穗坦然地补充道。

“真……直言不讳啊你……”

美奈美抹了把眼泪,语气复杂。

“嘿嘿∽”

瑞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你……”美奈美看着她强撑的笑脸,巨大的悲伤终于淹没了所有情绪,“真的……不能再待久一点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哈哈……不行了……”瑞穗的笑容染上了深重的疲惫,眼神开始有些涣散,“真的要……到最后了……”

“我妈妈……前任的例子……也是差不多春天的时候……走的……”

“这几天……我隐隐约约……快感觉到了……”

“所以……我才叫你……”

“我想说的话……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会……给你寄一份……DVD……”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美奈美追问,带着不解和最后的不舍。

“我也是……有少女心的呀……真是……”瑞穗虚弱地笑了笑,带着点撒娇般的埋怨。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说话的力气,目光转向门口的方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以……进来喽……老公……”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丰川清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眶通红,显然一直在门外听着。

“接下来……剩下的时间……”瑞穗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清告身上,声音微弱却清晰,“我要留给……和老公讲话……”

“不好意思……”她最后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僵立原地的美奈美,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歉意、释然、嘱托,还有一丝……终于可以卸下重担的疲惫。

美奈美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呜咽声泄出。她深深地、最后地看了瑞穗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踉跄着冲出了病房。

——

“抱歉呢,”瑞穗的声音透过氧气面罩传来,微弱却带着惯常的、甚至有些俏皮的语调,“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留给你了。”

清告紧紧握着她的手,那曾经充满力量、温暖而稳定的手,如今冰凉而纤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事,没事。” 他重复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按照你说的,”清告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房门口,“今天祥子和小睦……我都没让她们来。”

“谢谢……”瑞穗的声音有些哽住,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估计……你要被小祥她们恨上一阵子了。”她几乎能想象女儿得知真相后那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心碎。

“没事,”清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语气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我承受得住。”他顿了顿,补充道,“反正……债多不愁了。”

瑞穗忍不住被他的语气逗得扯了下嘴角,那笑容苦涩又带着无限眷恋:“呵……这才对嘛。”

“……呼。”

清告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把剩下的这点时间……分给她,我能理解。”

空气沉默了几秒,只有仪器的声音在填补空白。

“只是……”清告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会……寂寞吗?” 他看向她,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不舍,“最后……最后没有小祥她们在身边……”

瑞穗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氧气面罩下传来她悠长的、带着湿音的呼吸声。

“……嗯,”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有点吧。”

清告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但是,”瑞穗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亲眼目睹亲人……真正在眼前一点一点……停止呼吸,停止心跳,最终……死去,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清告,金色的眼眸深处是经历过病痛折磨后沉淀下来的平静,却也带着对爱人最深切的理解。

“生命……真正失去的那一刻,那种感觉……” 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轻轻摇头,“……很难受。非常难受。像整个世界的锚点瞬间崩碎了。”

“而被告知消息……”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对比,“反而……冲击没那么直接。至少那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是懵的。虽然……虽然最终同样无法接受,但那感觉……” 她似乎在斟酌,“……比起眼睁睁地、一点一滴地,看着生命的光从所爱之人的眼睛里彻底熄灭,看着温暖的躯体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看着那个‘死’字,被无比清晰地、缓慢地、残酷地刻进自己的瞳孔里、刻进骨头缝里……要好那么一点。”

瑞穗

“是这样吗……”清告的声音沙哑,他明白她的意思,是为了保护孩子们免受这种终极酷刑的煎熬。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虽然我觉得……祥子她们,肯定会有不一样的见解就是了……”

他几乎能听到祥子愤怒的哭喊:“为什么不让我见母亲大人最后一面!”

“嘛,”瑞穗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撒娇般的任性,这是她此刻唯一能给予的安慰,“反正……就让我稍微任性这么一次吧。就一次。”

清告将脸埋进她冰凉的手掌,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着,许久,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喂,”瑞穗的声音忽然又精神了一点,带着点狡黠,“要不要我讲讲……嗯……回忆杀之类的?比如我们第一次在学生会吵架,或者你笨手笨脚送我那个丑得要命的……”

“不用了,”清告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努力笑着,打断了她,“我刚刚听的……还不够多吗?”

“也是。”瑞穗也笑了,氧气面罩下传来模糊的气音。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带着泪意,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死亡的阴霾。

就在这时,瑞穗做出了一个让清告心脏骤停的动作——她抬起那只没被握住的手,有些费力地、却异常坚决地,一把扯掉了扣在口鼻上的氧气面罩!

“干什么——!”清告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他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瑞穗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微微仰起头,准确地、不容拒绝地吻上了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

这个吻短暂、冰凉,带着氧气面罩留下的塑胶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味,却蕴含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炽热和决绝。

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吻后,瑞穗重重地跌回枕头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脸色因缺氧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的金色火焰!

“最后的最后……”她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清告无比熟悉的、属于丰川瑞穗的、永不妥协的骄傲和任性,“还要像个标本一样待在这该死的病房里……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听着这破机器的声音……”

她抓住清告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带我出去。”

“清告。”

“现在。”

看着清告惊疑不定的眼神,她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疯狂又无比清醒的弧度,低声补充道,像是分享一个秘密:

“放心……死不了那么快……我今天……可是格外地……让医生给我上了……不少肾上腺素呢……”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和透支感,“足够……足够我们……看一场真正的日落了……”

——

虽然医院的值班医生和护士们极力阻拦警告风险,但在丰川清告那如同实质般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威压下,所有的阻拦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家顶级私立医院,本就是丰川家庞大产业中的一部分。

清告小心翼翼地将瑞穗安置在她最喜欢的、那辆瑞穗最喜欢的白色宾利慕尚后座,用柔软的毛毯将她裹紧,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驶离了医院,朝着东京西郊飞驰。

目的地是一座不算太高却视野极佳的山。山顶,是他当年从海外回来时向瑞穗求婚的地方。他早已安排妥当,整座山的观光缆车被彻底包下,当天的所有票务全部取消,整条索道只为这一趟旅程而运行。

乘坐着空无一人的缆车缓缓上升,清告推着轮椅上的瑞穗,沉默地穿行在苍翠的林海之上。巨大的玻璃窗外,城市的轮廓在脚下铺展,渐渐染上黄昏的金边。车厢内只有缆车滑过钢索的规律声响和瑞穗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瑞穗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树梢,声音带着一丝长途奔波的疲惫,却努力维持着轻松:“这里……还是老样子呢。树好像……更密了些。”

她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冰冷的玻璃上倒映的绿意。

“嗯,”清告低声应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苍白的侧脸,“特意让人……打理过。”他指的是包下缆车和清场的事。

瑞穗嘴角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老公你……还是这么……铺张浪费。”虽是嗔怪,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缆车平稳地抵达山顶平台。清告推着轮椅来到观景台边缘,眼前豁然开朗。壮阔的城市天际线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镀上了一层流动的熔金,远处蜿蜒的河流反射着粼粼金光。

瑞穗望着这辉煌的落日熔金,眼中映着最后的光彩,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清晰与温柔:“呐,来首歌吧。这样的风景,没有音乐作伴,就像最精致的法餐……缺了那杯年份正好的勃艮第红酒呢。”

清告沉默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下一刻,那首熟悉的、带着探戈灵魂的旋律——《Por Una Cabeza》——流淌而出,瞬间充盈了寂静的山顶空间,这是他们大学舞会上时一同跳的舞蹈。

瑞穗听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钢琴声,果然如清告所料,她微微偏过头,看向他,嘴角那抹虚弱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促狭的嗔怪:“噗……真是……不解风情的乐器呢,清告先生。”她用上了最初见面时对清告的称呼。

然而,就在这夕阳最浓烈、将天地万物都染上暖橙的时刻,仿佛被这熟悉的旋律注入了奇异的力量,瑞穗的精神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她甚至,在清告惊愕而担忧的目光中,扶着轮椅的扶手,有些摇晃地、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清告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搀扶,话已到嘴边:“瑞穗,你……”

她的身体微微摇晃,清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成为她的依靠,却被她一个轻轻却坚定的手势推开。

“让我……自己站一会儿……”她喘息着说,目光贪婪地投向那轮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巨大火球。

落日熔金,将天地万物染成一片辉煌而悲壮的橘红。那温暖的、仿佛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瑞穗苍白却带着奇异光彩的脸庞,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她望着那即将消逝的太阳,眼神迷离又清醒,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

她微微扬起脸,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金眸,此刻在落日熔金中亮得惊人,清晰地映着清告震惊而深情的脸庞。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清告心脏骤停的动作——她微微屈膝,一只手在身前虚提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想象中的华丽裙摆,另一只手优雅地向前伸出,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标准的邀舞姿态。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少女般的期许和女王般的骄傲,穿透了病痛的阴霾,直直看向她此生唯一的舞伴:

“呐,清告先生,”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与音乐,“还会跳吗?我的……舞伴?”

“……嗯。”

清告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进这天地间所有的勇气,然后向前一步,极其小心地、仿佛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轻轻环住了瑞穗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他的另一只手,无比珍重地、带着微微的颤抖,握住了她那只冰凉的手。

没有音乐,只有山风的呼啸和彼此沉重的心跳作为节拍。

瑞穗将头轻轻靠在他宽阔却紧绷的肩膀上,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尽管这气息此刻充满了悲伤。她的脚步虚浮无力,几乎完全依靠清告的支撑。他们移动得很慢,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在这天地熔炉般的落日余晖中,进行一场缓慢的、无声的告别仪式。

“还记得……第一次跳吗?”瑞穗的声音贴着他的颈侧传来,微弱却带着笑意,“你踩了我……好几脚……鞋都脏了……”

“嗯,”清告的声音闷闷的,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澜,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你当时……骂我……笨死了……还说……再踩就让我……赔十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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