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全身的血液都快要被那股无力感冻结时，一个轻快的、带着十足表演腔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响彻了整个歌剧院。

“各位来宾，各位观众！欢迎来到由林尼与琳妮特为您献上的，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神的生死谜匣》！”

随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被报出，舞台的灯光骤然一变。聚光灯的焦点，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诡异的金属箱。

“魔术……？”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一连串机械装置的刺耳摩擦声便响了起来。那个巨大的箱子，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中，箱壁四分五裂，轰然解体！

漫天的彩色亮片和干冰烟雾中，三道身影出现在了原本箱子所在的位置。

正是芙宁娜，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金色长发旅行者，以及她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的小小同伴。

芙宁娜看起来狼狈不堪，她跌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惊魂未定，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与掌声，大部分人似乎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惊险刺激的魔术表演。

“不对。这不是魔术……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当着全枫丹人的面，为她精心准备的……公开的处刑台。”

我的预感，在下一秒，便得到了最残酷的印证。

就在观众们的掌声还未平息之时，一个庄严、肃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压倒了全场所有的嘈杂。

是那维莱特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至高无上的审判官席位上。他手持令牌，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冰川，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不含一丝一毫的温度。

“肃静。”

仅仅两个字，整个歌剧院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维莱特缓缓起身，手中的令牌在地面上轻轻一顿，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现在开庭。”他那如同深海寒流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本次审判，将由沫芒宫、欧庇克莱歌剧院，对一位特殊的被告人进行裁定。”

他的目光，越过整个舞台，精准地、冷酷地，落在了还跌坐在地上的、茫然无措的芙宁娜身上。

“审判对象——芙宁娜·德·枫丹。”

轰——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窃窃私语声如同涨潮的海水，迅速淹没了整个观众席。震惊、恐慌、难以置信……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审判神明？这在枫丹的历史上，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维莱特无视了所有的骚乱，严格地按照程序，将视线转向了被告席上的芙宁娜。

“被告人芙宁娜。你是否需要为你自己进行辩护？”

芙宁娜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她努力地挺直了脊背，用一种 般的、带着哭腔却又故作坚强的声音，大声响应道：“当然！我当然要为我自己辩……！”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个声音打断了她。那个声音，来自观众席的第一排。那个声音，属于我。

“我来。”

我站了起来。在全场数千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在我身边观众那副“你疯了吗”的表情中，我站了起来。

“辩护……她问过我……我会不会为她辩护……我点头了。我答应了。”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撞击都震得我肋骨生疼。但我还是强迫自己，迎上了那维莱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迎上了芙宁娜那张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相信的小脸。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句话，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伟大的大审判官大人。这场审判的辩护，由我来。”然后我离开座位，一步一步地踏上了辩护台。

我走上辩护台的每一步，都感觉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大理石，而是一片摇摇欲坠的、悬于深渊之上的浮冰。歌剧院里数千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有困惑，有嘲讽，有惊疑。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一个蛋糕店师傅，应该怎么给一个人辩护？更何况……是一个神？法律条文？枫丹廷法典里可没写该怎么审判神明……”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那里，站在她和整个世界的对立面，相信她。无条件地，相信她的一切。

但当我站稳脚跟，看清原告席上的人时，我那点可怜的、凭着一腔热血建立起来的勇气，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是“仆人”阿蕾奇诺。她站在那里，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猫捉老鼠般的冰冷微笑。是那位金发的旅行者和她的漂浮物，他们的表情严肃而沉重，不带丝毫私人感情。是娜维娅，她今天没有穿那身华丽的裙装，而是一身干练的黑衣，金色的发辫上别着一朵白色的蔷薇，她的眼神复杂，有痛苦，有决绝。

甚至……还有克洛琳德。那位决斗代理人，芙宁娜名义上的护卫，此刻也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成为了指控她的人之一。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芙宁娜。

我看到了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比恐惧更深沉的东西——是难以置信的、被背叛的失落与难过。她的嘴唇微微颤抖，那双蓝白异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原告席上的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娜维娅和克洛琳德。

“为什么……连你们也……”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我能清晰地读懂她眼神里那破碎的质问。

“仆人”开始了她的陈词。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字字句句都扎在芙宁娜最脆弱的地方。她质疑着芙宁娜作为水神，在面对预言危机时的无所作为。旅行者则提供了来自梅洛彼得堡的、关于原始胎海水失控的证据。

他们的问题，每一个都无比深刻，无比尖锐。

“芙宁娜女士，枫丹的人民正在因为预言而恐慌，您有何对策？”

“面对胎海水的危机，您又做了什么？”

“您是否能向我们保证，枫丹的未来，在您的领导下，是安全的？”

这些问题，砸向我，砸向芙宁娜。但我只是个蛋糕师，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笨拙地重复着：“我相信芙宁娜大人一定有她的计划。”“请大家给她一点时间。”……这些辩词，在铁一般的质询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很快，事情便滑向了那个无可挽回的深渊。

娜维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上前。两名刺玫会的成员，抬上了一只巨大的玻璃缸，里面盛放着一种发出不祥的、淡蓝色微光的液体。

是原始胎海水。

“我知道，我的行为，或许是对神明的大不敬。”娜维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但是，为了枫丹的民众，为了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我们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她转向那维莱特，转向全场的观众，大声说道：“众所周知，枫丹人源于原始胎海，也终将溶解于其中。但真正的神明，不会！”

她顿了顿，然后，像宣判死刑一样，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我请求，用这盆原始胎海水，来辨别被告席上的这位……是否是真正的、不会被溶解的水神！”

全场哗然。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这是一个绝杀。一个无法辩驳，也无法逃避的，终极的陷阱。

我猛地看向芙宁娜。我看到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发抖，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最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那一刻，我的大脑彻底僵住了。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长的、黏稠的糖浆，周围所有的声音——观众的惊呼，娜维娅坚定的陈词，甚至我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盆散发着不祥蓝光的原始胎海水，看着芙宁娜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小脸。

“溶解……？”

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神经上。

“如果……如果她真的……”

一个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念头，在我那片空白的脑海里，如同毒蘑菇般破土而出。

“如果她真的被溶解……那我也……我也冲上去，把那盆水，全都泼向原告席！泼向审判台！泼向这该死的、冷漠的全场！带走一个是一个！大家一起……回归于水！”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暴戾，如此的充满了毁灭性，以至于事后在我已经安全地坐在店里和她一起复盘这场惊心动魄的审判时，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都把她吓得不轻。

但幸好，那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在那维莱特的默许下，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克洛琳德亲自上前，用一只小小的玻璃杯，从缸中舀起了一杯原始胎海水。她走到芙宁娜面前，眼神复杂，但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芙宁娜闭上了眼睛，全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然后，那杯水，被浇在了她的手背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始胎海水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的手，完好无损。

她没有被溶解。

一阵如释重负的、巨大的喘息声，在观众席上响起。芙宁娜也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然而，审判……并没有因此结束。

那维莱特的面色，依旧如冰川般冷峻。他缓缓地举起令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无人能懂的、仿佛跨越了数百年时光的复杂光芒。

“谕示裁定枢机，已得出判决。”

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丧钟，在歌剧院内回响。

“水神……有罪。”

我顿时又僵住了。

什么？

水神有罪？不是芙宁娜无罪，而是……水神有罪？这算什么判决？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原告席上的娜维娅和旅行者，都露出了和我一样茫然不解的表情。这判决的措辞，太过古怪，太过匪夷所思。

芙宁娜本人，更是彻底愣在了原地。她似乎……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更加震惊。

但，命运并没有给我们任何时间去思考这句奇怪判词的深意。

就在那维莱特话音刚落的瞬间，整个宏伟的欧庇克莱歌剧院，开始剧烈地、毫无征兆地摇晃起来！穹顶上的水晶灯疯狂摇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灰尘簌簌而下。

“轰隆——！！！”

一声不属于人间的、仿佛来自太古深渊的恐怖巨响，从歌剧院的下方传来！整个建筑的根基，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人们开始尖叫，恐慌在人群中爆炸性地蔓延。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歌剧院那坚固的、由巨大石块砌成的舞台地板，如同纸糊的一样，被一股自下而上的、无可匹敌的巨力瞬间撕裂！

巨大的裂缝中，喷涌而出的不是岩石，也不是火焰，而是……无尽的、深蓝色的海水！

在那翻涌的海水中，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只在古老神话中出现过的巨大阴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头鲸鱼。一头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眼眸中闪烁着星辰般幽光的……吞天之鲸。

它从撕裂的舞台中探出半个身子，张开了那足以吞没整个城市的巨口。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思考，已经是一种奢侈。在绝对的、来自异世界的恐惧面前，所有人的大脑，都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而那维莱特几乎是在吞天之鲸出现的同一时间就动了。他手中的令牌化作一道蓝色的流光，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个撕裂天地的巨口。磅礴的水元素力在他周身爆发开来，其威势，远超我见过的任何一位神之眼持有者。

但我已经无暇去关注那场神明级别的战斗了。

歌剧院的剧烈摇晃，混合着来自太古巨兽的恐怖威压，像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我的心脏。我的双腿发软，膝盖一弯，差点就那么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然而，就在我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边的她。她也吓坏了。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抖得比刚才面对原始胎海水时还要厉害。但她的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悲怆与决绝。

我忘记了自己的恐惧，我几乎是凭着本能重新站稳了脚跟，然后一把冲过去，将她那纤瘦冰冷的还在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护在了我的怀里。

“别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得不成样子，“别怕……有我在这儿。”

她在我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像一面被疯狂敲击的鼓。

头顶，是那维莱特与吞天之鲸战斗时爆发出的、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脚下，是不断龟裂、崩塌的大地。周围，是尖叫着、哭喊着、四散奔逃的人群。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迎来了末日。

我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的脸按在我的胸膛，不让她去看那恐怖的景象。我以为……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被那头巨兽吞噬，或者被战斗的余波撕成碎片。

“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

我的脑子里，竟荒唐地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如果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再也没有机会为她做婚礼蛋糕，再也无法……真正地和她在一起……那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变成一对蝴蝶。没有预言，没有审判，没有责任……只有花丛和阳光，可以永远……永不分离……”

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预料之中的死亡。

然而，那毁灭性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抽离现实的失重感。周围所有的声音——战斗的轰鸣，人群的尖叫——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缓缓地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彻底愣住了。

我依然在歌剧院里。

但……这里又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歌剧院。这里空无一人，没有观众，没有骚乱，甚至连刚才那头恐怖的吞天之鲸和巨大的裂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空间，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陵寝，只有穹顶上那些华丽的水晶灯，散发着永恒的、冰冷的光芒。

我怀里的芙宁娜，也不见了。

我惊慌地四下寻找，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空旷的、巨大的舞台中央。她背对着我，抬头仰望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那小小的、孤单的背影，在巨大的舞台衬托下，显得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悲伤。

她似乎要开始表演了，一场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最后的演出。

而此刻，观众席上，只有我一个。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舞台上那个孤单的身影。

音乐响起了。那是一段我从未听过的、哀伤得足以让心碎裂的旋律。伴随着音乐，她开始动了。

她开始了一幕幕的表演。

那不是什么华丽的歌剧，也不是什么欢快的戏剧。那是一场……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独白剧。

第一幕。她扮演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少女，被赋予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却又无比沉重的身份——镜中的神明。真正的神明告诉她，为了欺骗天理，为了拯救枫丹，她必须扮演“水神”这个角色，直到预言的最后一刻。

“原来……是这样……”

我看着她，在舞台上模仿着“神明”该有的骄傲与自信。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僵硬，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勉强。

第二幕。她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如何面对民众的欢呼与质疑。她犯了很多错，闹了很多笑话。她在空无一人的沫芒宫里，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威严的姿态，练习着那些华丽空洞的发言。

“那不是无能……那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在努力地扮演一个她根本无法胜任的角色……”

一幕接着一幕。

我看着她，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地将自己包裹进那层名为“芙宁娜”的坚硬外壳里。我看着她，在每一个孤单的深夜里，蜷缩在巨大的床上，无声地哭泣。我看着她，在每一次面对危机时，内心的恐惧与无助，以及强撑出来的、虚张声势的镇定。

我看到了……她这五百年来，所经受的一切痛苦，背负的所有孤独。

舞台的背景上，开始出现巨大的、冰冷的数字，像日历一样，一页页地翻过。

182,473……

182,474……

182,475……

每一幕，代表着一天。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脏上。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场没有任何人知道真相的、盛大而悲哀的演出。

182,500。

当最后一个数字，定格在舞台背景上时，音乐也戛然而止。

她完成了她的表演。

她转过身，面向我——她唯一的观众。她脸上还挂着那种属于“水神芙宁娜”的、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但她的眼睛里，那双蓝白异色的瞳孔里，却盛满了积攒了五百年的、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

那泪水，顺着她完美的妆容，蜿蜒而下，像两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那股将我禁锢在座位上的无形力量，在这一刻，被我心中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心疼与爱意，彻底冲垮！

我不自知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不自知地，走下了观众席。

我不自知地，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座属于她一个人的、孤单的舞台。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我，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凶了，但脸上，依然努力地维持着那个微笑。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伸出手，将这个扮演了神明五百年、早已疲惫不堪的、可怜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揉进了我的怀里。

“已经……够了。”我的声音嘶哑，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重的鼻音，“已经……结束了。你不用再演了。”

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那紧绷了五百年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个完美的微笑，小小的脸埋在我的胸膛，发出了压抑了整整十八万两千五百个日夜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襟。

我们随着那残存的、最后一点音乐的余韵，笨拙地、缓缓地摇晃着，像是在跳一支无人欣赏的、世界上最悲伤的华尔兹。

然后，我低下头，用尽了我此生所有的温柔与虔诚，对准她那张沾满了泪水、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颊，对准她那双还在颤抖的、柔软的嘴唇用尽全力地亲了上去。

靠近她，拥抱她，成为她在这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唯一真实的依靠。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

就在我们的双唇紧紧相印的那一刻，舞台的四周，不知从何处，再次奏响了那宏伟而庄严的歌剧声。但这一次，旋律中不再有丝毫的哀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愈发激昂、愈发暧昧的、充满了生命与欲望的华彩乐章。

那音乐，仿佛成为了我们此刻情感的催化剂，每一个音符都在怂恿着我们，让我们靠得更近，贴得更紧。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我怀中那纤瘦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颤抖，逐渐变得柔软、温热，甚至开始笨拙地、试探性地响应起我的吻来。她的手臂，也从无力地垂在身侧，缓缓地抬起，最终紧紧地环住了我的脖颈，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分开双唇的间隙，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动情和缺氧而变得绯红一片的小脸，那双蓝白异色的瞳孔里，此刻水光潋滟，盛满了迷离与依赖。积攒了五百年的孤独与痛苦，似乎都在这个漫长的吻里，被一点点地融化、抚平。

“芙宁娜……”我用一种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可以做一点……更进一步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枚被点燃的引信，瞬间让她全身的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她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疯狂地颤动着，但她没有逃避，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在我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将那张滚烫的小脸，更深地埋进了我的颈窝里，然后，用一种细若蚊鸣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怕我没听清，她红着脸，很轻、很慢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

那激昂的歌剧声，仿佛在我脑中引爆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我无师自通地，或者说，是遵循着某个深植于我灵魂中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本能，将她轻轻地、却又不容抗拒地，从我怀里推开一步。然后，我握住她的手，在那激昂的乐点上，猛地将她娇小的身体，旋转着、轻盈地抛向了半空中。

这是一个标准的、属于双人舞的华丽动作。

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黑色的舞裙如同夜色中盛开的花朵。而我的双手，则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精准无比地，在她上升到最高点又开始下落的那一瞬间，闪电般地出手。

我的指尖，灵巧地勾住了她腰间那条白色西装短裤的纽扣和拉链。

在她轻盈地、重新落回我怀抱里的那一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唰啦”声，那件象征着她“水神芙宁娜”身份的、带着一丝中性与威严的白色短裤，已经顺着她修长的大腿滑落，掉在了我们脚边的舞台上。

此刻，她的下半身，只剩下了一条贴身的、缀着蕾丝花边的、白蓝相间的三角短裤。那三角裤紧紧地包裹着她最私密的、微微隆起的神秘地带，将那完美的、浑圆的臀线，和双腿之间那诱人的阴影，勾勒得一览无余。

“呀……”

她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羞耻的惊呼。她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遮挡，但她的双手还环在我的脖子上。那突如其来的、几乎赤裸的凉意，让她羞得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

但她没有阻止我。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近乎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双唇，再次狠狠地印上了我的嘴。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她的羞耻，来表达她的顺从，来邀请我……继续下去。

她的唇瓣柔软而灼热，带着一丝泪水的咸味和她独有的、淡淡的甜香。我们的亲吻不再是试探，而是一种近乎野蛮的、想要将对方彻底吞噬的掠夺。那激昂的歌剧声成了我们欲望的背景音，每一个高亢的音符，都在为我们此刻的放纵喝彩。

我的手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们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她身上那件黑色西装外套的纽扣。那剪裁精良的、带着一丝威严的外套，被我毫不留情地剥下，随意地扔在了舞台的地板上。

接着是里面的马甲。那几颗小巧的金属搭扣在我指尖“咔哒、咔哒”地轻响着，被一一解开。当最后一道束缚也消失时，我终于得以将手伸进她那件单薄的白色衬衣里。

我的掌心，终于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她胸口的肌肤。光滑，温热，细腻得像最上等的丝绸。我贪婪地抚摸着，寻找着我所期待的那份柔软与丰盈。

“嗯……？在哪儿呢？”

我的手掌在她平坦的胸膛上逡巡、按压。然而，除了光滑的皮肤和皮肤下那纤细的、清晰可辨的肋骨轮廓，我什么也没有摸到。

“平的……竟然……什么都没有……”

一股微小但却真实的失望感，像一枚冰凉的针尖，在我那团燃烧的欲望之火上，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一定也感觉到了我动作中那一瞬间的停滞，以及我指尖流露出的困惑。她那张本就红得快要滴血的小脸，此刻更是涨得通红。她羞赧地、像是犯了错一样，猛地撇开了视线，不敢再看我，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那副窘迫又委屈的样子，瞬间就将我心中那点可笑的失望感给冲刷得一乾二净。

我的手不再在那片平坦的风景上逗留。它顺着她身体的曲线，一路向下滑去，划过她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骨，越过她柔软的小腹。

“这里……倒是不平。”

我的手掌在她的小肚子上轻轻按了按。那里意外的柔软而圆润，带着一丝可爱的、微微凸起的小肉感。”看来，这段时间的投喂，还是很有效果的嘛……”

这个念头让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我的手指继续向下探索，最终，抵达了那片被白蓝色三角短裤包裹着的、神秘的圣地。

我的指尖，隔着那层薄薄的纯棉布料，轻轻地在她的小腹下方画着圈。布料之下，是一片平坦而光滑的肌肤，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粗糙的毛发。

我的拇指，轻轻地勾住了她内裤的松紧带边缘，向下一拉。

那片小小的、被布料拉伸得紧绷的神秘三角洲，便更加清晰地展现在我的指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布料之下，那柔软的、微微隆起的阴阜，以及那一道代表着女性最深处秘密的、温热的缝隙。

我用中指，顺着那道缝隙，轻轻地一探。

“唔……！”

隔着一层布料，我准确无误地，触摸到了。

我触摸到了她那丰润饱满的大阴唇，以及在那柔软的保护之下，那更加娇嫩、湿润、如同层层迭迭的花瓣一般的……内在。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短促呻吟，从她的喉咙深处溢出，又瞬间被我堵回了嘴里。她的身体，在我的指下，剧烈地一颤。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维度——一个由纯粹意念和水元素构成的、倒映着永恒星空的无垠空间里，那维莱特和旅行者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水神。

她也在这里跳着舞。

那维莱特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与芙宁娜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容。没有了那份刻意扮演的浮夸与骄傲，只剩下一种沉淀了五百年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哀伤。她独自一人，在这片寂静的、神圣的舞台上，跳着一支孤独而庄严的舞蹈，泪水无声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芙卡洛斯……”那维莱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她停下了舞步，微笑着看向他们，那笑容，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水龙，水龙，别哭啦。”她的声音空灵而温柔，像是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

也就在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在她头顶的正上方，悬浮着一柄由纯粹的、高度凝结的水元素锻造而成的、巨大无比的断头剑。那柄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足以定夺神明生死的恐怖威能。此时旅行者和大审判官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但她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看着吧，”她轻声说道，“这是我最后的舞蹈，也是这场欺骗了天理五百年的歌剧，最后的、也是最华彩的一幕。”

当一个舞台正为神明的赴死而拉开序幕时，另一个舞台，则正为凡人最原始的、对生命的渴求而铺陈。

我的手掌顺着她温热的肌肤一路下滑，轻轻用力，便将她放倒在了这片空旷的舞台上。冰凉而光滑的木质地板，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她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我跪在她的身侧，手指勾住她那件白蓝色三角短裤的边缘，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这最后一片遮蔽物，顺着她光滑修长的大腿，缓缓地、褪了下去。

她最深处、最私密的风景，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片洁净到不可思议的、平坦光滑的雪白平原，只有在最中心的位置，才点缀着一小撮柔软稀疏的、几乎看不见的银金色绒毛。在那绒毛之下，是微微隆起的、如同蚌肉般饱满的阴阜，以及那一道粉嫩湿润的、紧紧闭合着的缝隙。

“唔……”她羞耻地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那微微分开的双腿，却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我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我自己的裤子，此刻成了最碍事的、最令人烦躁的障碍。我粗暴地、几乎是撕扯着，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和裤扣，将它们连同内裤一起，胡乱地褪到了脚踝。

我看着身下这具因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抖的、完美无瑕的娇躯，又看了看冰冷坚硬的木地板。

“不行……会着凉的……”

这个荒唐却又无比真实念头，让我在最后关头，还保留了一丝属于蛋糕师傅的温柔。我捡起她那件还带着体温的三角短裤，小心翼翼地将它铺在她的身下，垫在了那片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我们能在这里……欢愉多久？这个空间随时都可能会消失……外面的世界，或许早已天翻地覆……”

时间紧迫。

我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彻底笼罩住她。

“只能……速战速决了。”

我俯下身，用她腿间那因情动而自然分泌出的、晶莹湿润的爱液， 地涂抹着我早已坚硬如铁、前端涨得发紫的肉棒。那温热、滑腻的触感，像是一道电流，从我的指尖窜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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