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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一战,断情录,2

小说:断情录 2025-09-12 21:59 5hhhhh 1190 ℃

朦胧之中,一道素白身影,宛若月华初临,缓缓映入眼底。

少女怔怔凝望,心神恍惚,恍若尚在梦境,不觉自问:我不是在襄阳城外么……莫非仍在梦里,未曾醒来?

她揉了揉眼,眼前那道素白人影渐渐清晰,当彻底看清之时,霎时只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个素来自负美貌的少女,在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前,竟不由自主地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只见她一袭素衣,肌理如凝脂,神情清丽绝俗,最动人处,并非容颜之美,而是那一分不染尘俗的清冷之意,仿佛九天之上遗落凡尘的谪仙。

「你……便是杨大嫂么?」

郭襄强自按捺心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位奇美女子,声线中竟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

自风陵渡口初遇杨过,闻他提及那段十六年不渝的生死之约,郭襄便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描摹——那位令大哥哥苦候十六载的“龙姑娘”,究竟是何等神仙人物。

如今目之所及,这白衣若雪的女子,其风姿神韵,举世之内,除却那被江湖传为“终南仙子”的龙姑娘外,郭襄实再想不出第二人可与之并肩。

只是,愈是凝神,心中愈惊。她自幼习习武,爹娘的武学造诣非同凡俗,耳濡目染之下,只一眼便能辨出高手深浅,赫然觉察,眼前这位终南仙子,气息幽若深潭,无波无纹,此刻更是霎时明悟,这位仙子姐姐不仅相貌极美,一身内功精纯无比!

「是我。小妹妹,多谢你曾为我与过儿祈愿重逢。过儿常提起你,说你心性纯真,若至襄阳,定要带我来见你一面。」

小龙女微微颔首,绝美的面庞上,难得漾起一抹温柔笑意。除却过儿,她素来清冷寡言,对旁人多是疏淡。然而从过儿口中得知,郭襄曾为他们团聚而真心祈愿,甚至为劝阻过儿轻生,甘冒跃下万丈深渊,这一份情意,令她也不禁生出几分格外的亲近。

「果真……也唯有你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大哥哥。」

郭襄低低一叹,语声中似有几分释然。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今能亲眼见到大哥哥安然喜乐,又有如此人物伴其左右,厮守相随,已是天大福分。至于那些多余的心思,不要也罢,何必为自己平添烦恼?

「小妹妹,你遭此大故,又悲伤过度,身子尚虚,须得静养,莫要多思。既无大碍,我这便去城外,助过儿一臂之力。」

小龙女说罢,淡然一笑,衣袂轻扬,翩然而去。

郭襄倚于床头,目光仍追随着那宛若踏月而行的仙影,直至消失在门廊深处,一双清澈杏眸中,光华流转,不知思量着什么。

自郭府而出,小龙女未曾片刻迟滞,轻功一提,身形已如一缕流云,翩然无声,掠上高耸的襄阳城头。她立于垛口之上,衣袂在猎猎长风中微微飘拂,迅疾扫视城外那片烽烟滚滚的战场,急切搜寻着杨过的身影。

蓦地,乱军之中,一道熟悉人影子闯入眼帘。那人东窜西跃,身法灵动,却全无杀伐之意,反似在混战间纵情嬉耍。

小龙女心头微凛,初时讶然,再凝神细辨——那人竟是本该安守城中的周伯通!

足尖轻点城垛,她已化作一道白光,疾若流星,直掠周伯通所在之处。几个起落之间,便飘然落地。

「周伯通!清儿呢?可还安然在城中?」

声未落,七尺芒剑已出鞘,“锵锵”数声清越,剑光如匹练闪烁飞舞,顷刻间将数名围攻周伯通的蒙古兵刺翻在地。她连一眼也未去瞧那些倒下的敌人,冷若冰霜的目光紧锁在周伯通身上,已隐隐透出怒意。

周伯通正玩得兴起,冷不防被当头一喝,顽劣性子立时收敛几分。他自知理亏,未守先前之诺,便有些心虚,伸手挠了挠乱蓬白发,避开小龙女凌厉目光,讪讪笑道。

「哎呀,小女娃,你莫恼。我……我一人在城中守着,闷得骨头都生锈了,这才溜出来活动筋骨。谁想那小家伙不知何时也偷偷跟了出来……我一时玩得高兴,便没顾上他,好似是往那边高台去了……」

小龙女闻言,面色登时一沉,周身寒意更盛,厉声道。

「倘若清儿有失,我定饶不了你!」

话犹未了,白衣已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追魂白练,疾射向那早已化作废墟的高台。

周伯通望着那焦急如焚的背影,不由缩了缩脖子,低声咕哝。

「奇也,奇也……不知这小子是何来历,竟能教这冷淡女娃如此牵肠挂肚……」

他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却已隐隐觉出,此番怕是真闯下了不小的祸事。

小龙女足尖轻点,身形飘逸若仙,白衣在硝烟乱舞的战场上拖出一道流光,眨眼之间,已如惊鸿掠影,临近那早成废墟的高台。

她环目四顾,但见断木横陈,残兵狼藉,触目惊心。忽于一块焦黑巨石之后,瞧见了杨清——少年身量尚小,斜倚石侧,素衣尽染尘土,左臂更有数道血痕,显见受些皮肉之苦。幸而声息尚稳,脸色虽白,眸光却依旧清亮,无甚大碍。

小龙女悬而未落的心这才稍松,长长吁出一口气。一步踏出,似缓而疾,缩地成寸,转瞬已至杨清身前,纤手轻搭其肩,一股至精至纯的真气无声渡入,替他梳理略显紊乱的内息。

「清儿,随我回城。」

她语声清冷,显然不欲在此多留。

杨清只觉一股精纯真元贯体而入,百骸顿时舒泰,精神为之一振。少年心性,总想在人前一展英勇,此刻见娘亲飘然而至,胸中战意更盛,猛然昂首,目光穿过娘亲肩侧的虚空,直指前方煞气最炽之地,急声道。

「娘亲!快看——爹爹被鞑子兵围住了!」

小龙女心头一沉,急转眸望去,果然在百余丈外,杨过正陷于重围之中。

但见他手执长矛,招势大开大合,威猛无俦,每一击挥出,皆有风雷之声,当者立毙,尸横数人。然而蒙古精卒悍不畏死,前批甫退,后批立至,潮水般攻势将他困锁垓心,半步难移,形势险至。

小龙女秀眉微蹙,星眸寒光一闪,与亲子四目相接,虽无片语,心意却已相通。二人齐身一纵,化作两道交错闪电,直投杨过激战所在。

「清儿!你自左路游斗,乱其阵脚;我从右路强攻,务必破开缺口!」

言语方毕,二人已杀入敌阵。小龙女长剑一挥,剑光如练,寒芒纵横,身形飘忽如幻,转瞬间已斩翻数敌。杨清紧随其后,虽左臂带伤,仍咬牙挥剑,锋芒破风裂空,与娘亲并肩冲杀,生生在血与火中撕开一条生路。

蒙哥麾下的扈从亲兵见二人来势汹汹,杀气如潮,立时挥刀列阵,又有两支百人队蜂拥而至,欲截其锋芒,蒙哥遥见战况不利,心中已生退意,暗暗一提马缰,催动坐骑,径向北方疾驰而去。

杨过瞥见大汗单骑远遁,心急如焚,忽地念头一转——长矛笨重,不利追敌,何不用飞石制之?当即俯身拾起两枚卵石,暗运内力,疾掷而出。只听“嗤嗤”破空之声,两道寒光电射而去,准确击中蒙哥胯下飞云骓的臀部。杨过臂力惊人,飞石势若雷霆,那骏马痛嘶一声,前蹄高抬,昂然而立。

蒙哥果不亏为蒙古帝国大汗,自幼浸淫骑射,承祖父成吉思汗、父拖雷之遗风,驰骋沙场,战功累累。昔年随拔都西征欧陆,更立赫赫之绩。数十载南征北战,临敌沉着,此刻即便遭突变,仍神色不乱。

他疾稳坐骑,旋即抽出鞍侧雕镂精美的强弓,搭上一支金羽长箭,箭镞锋芒毕露,寒光逼人。回身锁定杨过,手不曾迟疑,弓弦一响,那一箭裹挟风雷之声,直贯而来,势不可当。

杨过万料不到蒙哥竟有如此骁勇气概,此时正俯身觅石,全未察觉那一抹流金曳羽,已如流星坠地般破空逼近。

电光石火间,小龙女目光一闪,恰见那支利箭疾射而至,只觉周身生寒。此刻,她顾不得自身安危,素影疾掠,化作横空白虹,施展玉女心经中的那招——愿为铁甲,直欲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娘亲,让我来!」

然而——就在她足尖方才点地,衣袂将展未展、身形将起未起之际,杨清双眸骤绽精光,低喝一声,右掌疾拍而出。一掌去势凌厉无匹,恰中小龙女腰间。

小龙女「呀」的轻呼一声,只觉一股猛力推来,身不由己地斜飞丈许,连退数步方才站稳。以她的武功,这点掌力自然奈何不得,然而却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救援之势。清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尚未来得及诘责,便见眼前一幕——令她心如刀绞!

杨清不退反进,立于方才娘亲欲扑的去路,双臂高举长剑,身形笔直如松,将一身力气尽注六尺青锋,迎向那破空而来的晃眼金芒。

剑法虽仅入门,但此刻奋力所发,亦快若奔雷,剑光划出一道耀眼弧线,直取箭尖。然而,那金羽长箭乃蒙哥亲手所射,凝聚其雄浑内劲,势若霹雳,岂是一个初习武道的少年所能抵挡!

“铮!”一声脆响,长剑仿佛脆竹般寸寸崩裂,碎铁飞溅如星。而那金羽长箭去势未减,挟着穿云裂石之威,瞬息便洞穿了少年的胸膛!

「噗——」

一蓬鲜血迸涌而出,如雪地乍放的红梅,顷刻间染红了他素白衣衫,艳丽而触目惊心。

「清儿——!」

一声悲鸣,几乎裂碎了战场的杀伐之声。小龙女身形一晃,恍若失魂,扑至亲子身旁。

只见少年踉跄两步,终是仰身倒下。胸前那片殷红迅速蔓延,鲜血自唇角溢出,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微下去。

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渐渐蒙上死灰般的薄雾。他费力转动瞳眸,凝望向扑来的人影,目光中既有无尽眷恋,又似完成某种使命,带着一丝释然的微光。

小龙女“扑通”一声跪倒在亲子身侧,天地间的色彩似在刹那间尽数褪尽,只余下那一抹殷红,刺目如血。她双手颤抖,几乎不敢触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亲子因失血而渐趋冰冷的面庞。指尖所触,尚存一丝余温,却似利刃刺入心底,寒意层层涌上,直入魂魄。

「娘亲……我……终于……呃……」

杨清唇角微颤,似欲开口,终只溢出一缕血沫,气息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小龙女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泪如决堤,四周厮杀声依旧震耳,而她所见所闻,只剩怀中这具渐冷的身躯。

杨过回首,赫然见是亲子替自己挡下那致命一箭,胸中如翻惊涛,痛彻心腑。然战机转瞬即逝,他强忍悲恸,瞥见蒙古大汗蒙哥策马欲遁,猛提一口真气,以黯然销魂掌的无穷劲力,挥臂掷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只听“呼”然破空,疾若奔雷,正中蒙哥后心,霎时筋断骨裂,翻身坠马,这位蒙古帝国的大汗气绝当场!

自蒙宋交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惨败——先是金轮法王殒命,如今连大汗亦命丧于城下。远处黄蓉见到此状,立时振臂挥旗,真气催声,喝道。

「蒙古大汗已死!」

声如霹雳,震彻八方,蒙古军闻之胆裂,阵线顿时崩溃,溃兵四散。

正当郭靖率兵追杀之间,忽见西方杀来一支整肃之师,旗下赫然是蒙古四王子忽必烈。然兵败如山倒,纵其治军严整,亦被潮水般涌来的败兵冲得队伍大乱。忽必烈见势不济,只好率亲兵殿后,缓缓北遁而去。

此时,小龙女垂首望着亲子,见其生机一点点流逝,眼神中满是无助绝望。忽觉体内骨节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咯咯”轻响,苦修十六载的“玉女素心”精纯内力,如决堤之水,汹涌流散,无法收束。

「龙儿!你怎么了?」

杨过忽感小龙女气息骤降,奔袭过来,连忙俯身握住她冰凉如雪的皓腕,探得脉息,不由大骇——经脉一时炙热如焚,一时又寒彻骨髓,正是阴阳逆乱、走火入魔的之兆!

「莫管我,先……看看清儿……」

小龙女面色惨白如纸,唇无血色,喃喃低声。杨过俯首,望见杨清胸口那深可见骨的创口,金羽箭几没至羽翎,周遭血肉翻卷,心肺必遭洞穿。胸中悲恨交织——皆因自己轻敌托大,方致如此惨祸!

「箭透心肺……怕是不成了!」

「不……不!过儿,你一定……救他……你一定要救活他!」

小龙女双眸涣散,五内俱焚,身子摇摇欲坠,却仍强自忍住颤抖,伸出素手死死攥住杨过那空荡的袖袍。

杨过心如刀割,欲宽言抚慰,忽觉丹田真气狂涌,经脉剧烈抽搐,喉头一甜,一缕乌黑血线悄然自唇角溢出,在战场的血与火之下,显得森冷诡异。

「过儿……你……你怎么了!」

小龙女此刻本就心神欲碎,又见杨过蓦然吐血,顿时只觉天旋地转,金星乱迸。最后一丝希望,如风中残烛剧烈摇曳,终至熄灭。她“噗”地喷出一口殷红,纤腰一软,便即昏厥倒地。

杨过见状,疾伸右臂,将小龙女柔弱身躯揽入怀中。霍然转首,目光如电扫视四野——只见数里之外,襄阳城下杀声虽渐歇,蒙古兵马因大汗蒙哥殒命而军心土崩瓦解。

溃兵丢盔弃甲,惊马四窜,践踏碰撞,乱作一团。奔逃之势汹涌如决堤潮水,顷刻便向他们这边蜂拥而来。

「此地已成乱军撤退之地,断不可久留。」

杨过喉结微动,低声自语。丹田真气猛提,欲压下经脉间那股灼烈如焚的燥热,奈何气血翻腾如潮,那燥热竟似附骨之疽,亦难平复。

他行走江湖多年,历经百战,生平未遭此等诡异内伤。多半是先前与金轮法王相搏之际,被暗中注入了一股内劲,当时激战之中不曾察觉,此刻悲愤攻心,方才迸发。

「清儿……今日怕是带不走你了……」

杨过回首,凄然望向于尘埃中仰卧的杨清。只见他胸前血窟犹在喷涌鲜血,面色苍白如纸,气息若有若无,随时会魂归九泉。

此刻他自身内伤不明,龙儿又已昏迷,全凭他独臂支撑,怀抱一人之余,岂又再能负亲子尸身?况蒙古溃兵已如惊弓之鸟般逼近,马蹄与嘶喊之声杂作一片,生死关头,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割断心肠。

顷刻间,杨过咬紧牙关,抱紧小龙女,单足一点,身形拔起如烟,贴地飞掠,避开溃逃乱兵,朝着襄阳城疾驰而去。

城头之下,黄蓉望见杨过怀抱小龙女进得城中,忙派人引路,接入郭府,进的一间素雅静室,用作安置养伤。杨过轻轻将小龙女放于榻上,替她掖好锦被,凝视那失了血色的绝美玉容,心底沉重如坠深渊。

杨过深知,龙儿修炼的“玉女心经”虽精妙无双,却有一大隐患——此功需心境澄明,一念不起。一旦情志大动,情绪翻涌,便有内力反噬之险。轻则功散,重则经脉俱断,性命难保。方才亲子殒命,龙儿悲恸至极,内息逆乱,真力狂泄,果真是九死一生。

念及于此,杨过更不敢离榻半步,双指轻搭她腕脉,凝神探察气息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紧锁眉心终稍缓几分——龙儿脉象虽乱弱,却不似先前狂泄不止,呼吸亦渐由游丝断续而趋于匀稳。显是她求生之意坚韧非常,一时三刻之间,性命可保无虞。

杨过轻吐一口气,然而清儿殒落之痛、龙儿伤重之忧、自身暗疾之患,及襄阳危局未解——桩桩件件,仍如乌云压顶。

他勉力支起身躯,凝望沉睡中的小龙女,目中万千不舍交织。大丈夫行走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刻首要为襄阳大义,纵情深似海,也须暂且按下。片刻犹豫,终是转身离开。

城外,郭靖正麾军布阵,预备清剿溃散的蒙古残部。杨过赶至,与群雄并辔立马,只听郭靖一声令下,众人宛如猛虎下山,兵刃映日,马蹄如雷,合力冲杀,将残敌尽数逐退,直杀得长空澄明,烽烟俱息!

直至月沉星隐,夜色沉沉,蒙古溃兵方才被尽数清剿。襄阳城重归久违的宁谧,宋军凯旋而归,鼓角齐鸣,战旗猎猎,满城欢声雷动。

郭靖亲率诸将返抵城外。城门洞开,襄阳安抚使吕文德早已得报,亲带亲兵将校,列阵城前,又备下喧天锣鼓,以迎这支大捷之师。

郭靖翻身下马,健步如飞,来到杨过身前,一把握住他手臂,力道无比沉雄,见之可知胸中激荡之情。恰有百姓捧来两碗香醇土碗酒,郭靖接过一碗,转身双手奉至杨过面前,目光炯炯,朗声道。

「过儿!你今日独力会战金轮法王,又力毙蒙哥,复助我军荡平鞑虏,立下不世奇功,威名当传天下!襄阳军民,莫不感佩你的大恩大德。况且你又于万军之中救回襄儿,这番天大恩情,我与你郭伯母真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

杨过闻言,胸臆百感,热流翻涌。他接过酒碗,却未先饮,反是深深一揖,朗声道。

「郭伯伯言重了!小侄自幼孤苦,若非当年郭伯伯、郭伯母不弃,将我收留于桃花岛,倾心教诲;后来诸般磨砺,才得侥幸习得这点微末武艺,又何来今日立足于天地之间之时?」

郭靖闻言,虎目微动,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大笑道。

「好!说得好!你我叔侄,无需多礼!来,随我同入城,共贺此番大捷!今夜不醉不归!」

言罢,他仰首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杨过见状,也亦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二人并肩阔步入城。沿途百姓与守军早已夹道而立,呼喊“杨大侠”、“郭大侠”之声如雷贯耳,直震人心。

入得城来,喧嚣稍歇。杨过凑至郭靖身侧,拱手道。

「郭伯伯,此番虽捷,小侄心中喜慰。只是……内子为救襄阳重伤,此刻歇息于郭府。小侄心切,欲先去探望陪伴,望郭伯伯见谅。」

郭靖闻言,立时摆手笑道。

「过儿,此事何须多言!岳父与一灯大师皆在近左,蓉儿亦在此地,他们于医理之术皆有精深造诣。若有需要,我即刻请他们为她诊治。」

郭靖深知杨过、小龙女半生多舛,方得重聚,何其不易。况且小龙女为救襄阳身负伤势,他既感激,亦怀愧疚。故此一切依杨过之意,毫不阻拦。

杨过略一点首,便急步向郭府而去。身后,鼓乐与欢呼声依旧震耳,但心思早已不在此地,已飞到小龙女榻前。

岂料,轻推房门,锦榻之上竟空空如也,伊人踪影全无!杨过心头一惊,登时便料定——龙儿她纵然重伤在身,内力大损,亦无安卧心思,此去必是为寻亲子遗尸!

念及于此,再不迟疑,也顾不上自身伤势,身形一闪,破门而出,施展轻功,宛若电掣流光,直奔方才的血战之地而去。

城外寒风呼啸,卷携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杨过目光如炬,四下搜寻,心中焦灼如焚。

数里之外,终于望见一袭素白身影,孤立于尸横遍野的焦土之间,清冷月色映照下,竟似一抹孤魂。

杨过心头一痛,疾掠上前。只见小龙女发髻微乱,玉容清冷如昔,却覆着无尽哀婉凄怆。步履踉跄,眼神空洞,只在残尸断戟间无目游移。

她立足之处,正是方才蒙古溃兵北遁的必经之路。那苦命孩儿的遗骸,纵存于此,恐早已被万马铁蹄碾作血泥,化作无迹。

清冷的月华如霜,倾洒在荒凉肃杀的战场上,寒风穿行焦土,卷起零星灰烬,呜咽不绝。

「我……我找不到清儿了……」

嗓音低弱得叫人心碎,抬眸望去,前方那如山岳般伫立的身影,夜风中,那空荡的左袖猎猎翻舞,更添几分悲凉。

小龙女缓缓走近,终至眼前,忽地双臂伸出,紧紧抱住杨过腰身——这是无边苦海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孤岛,再不容有失。

杨过此刻心如刀绞,却只得强自按捺,伸独臂环住她颤抖肩膀,柔声道。

「龙儿,莫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战场混乱,也不排除是清儿被败退的鞑子掳去。」

此话连他自己也知不过是渺茫安慰,但此刻,却是唯一可将龙儿从崩溃边缘拉回的希冀。

「真……真的么?过儿,你说的……是真的?」

怀中人身躯一颤,抬起那张苍白绝美的面庞,怔怔望向杨过双眼。在那双空寂清眸中,竟因他的一句善意谎言,重燃起了一丝微茫的光。

杨过见状,心酸如绞,却终不忍将这抹光芒熄灭,咬牙说道,

「确是如此。无论结果如何,总当一探。先回城向郭伯父,郭伯母辞行,再循蒙古兵马败退踪迹追寻,或可寻得清儿下落。」

说罢,小心将她扶起。小龙女身子绵软,大半倚于他怀,杨过亦身负内伤,丹田燥热虽被强行压下,仍在隐隐作痛,但他此刻岂肯顾及自身异样,咬牙运力,托住小龙女,提气纵步,化作一缕疾风,直奔襄阳城而去。

襄阳一战后,城内一扫连日阴霾,灯火辉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百姓们奔走相告,街头巷尾皆洋溢着重获安宁的喜悦。

上首席中,一灯大师合十微笑,眉宇间尽是慈悲;周伯通抓耳挠腮,正与瑛姑抢一碟糖霜核桃;东邪黄药师青衫微扬,与郭靖低声论兵,说到妙处,两人相视而笑。

郭靖身侧,黄蓉一袭淡紫罗衫,手执银壶,替众人斟酒,眼波一转,风姿绰约,满堂生辉。其身后两侧,侍立着大武、小武兄弟。二人身形魁梧,身披甲胄,按剑侍立,神色恭敬,丝毫不敢打扰师长谈兴。

次席里,点苍渔隐与武三通斗酒,朱子柳摇扇评点战局,郭襄与郭芙合坐一处,各路豪杰高谈阔论,笑声此起彼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兴致正浓之际,忽见的帐幔一挑,一对丰神俊朗璧人联袂并肩,缓步踏入帐中。

霎时间,原本喧哗鼎沸的帅帐,竟齐齐静了下来。帐中众人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投向帐口这两道身影,他们正是于败危局面力挽狂澜的“神雕大侠”杨过,与那位传说中的终南仙子小龙女。

杨过连番烈战,眉宇虽染风霜,身形却依旧挺拔如崖上青松。他独臂负手,静立帐前,一双眸子精光湛然,环视之下,自有股睥睨群伦的雄浑气概。然而众人的目光更多却是落在他身旁的那位极美女子身上。“终南仙子”之名世人久仰,今日得见真容,方知传言未虚。

只见小龙女一袭素白衣衫,纤尘不染,似素衣映衬下,她肌肤愈发显得晶莹胜雪,一头青丝如墨色流瀑垂落,黑白之间,衬得那份清丽脱俗,直不似凡尘中人。只是细观之下,方能察觉她玉也似的面庞少了几分血色,透出一种冰雪初融般的病态苍白,显是元气大损之象。

其容颜之绝色,眉目之清秀,固然令人心颤,但真正摄人心魄的,却是那股超然物外的冷清气韵。静立不语,无嗔无喜,宛若雪峰顶巅万年不化的寒玉天雕,清冽绝尘,圣洁无双。一股无形清寒之意弥漫开来,一众人只觉心头俗念尽消,唯余仰望之意。

帅帐之内,列坐群雄哪一个不是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豪迈人物?方才二人刚一入帐,众人目光虽齐齐汇聚,但在打量这位传说中的“终南仙子”时,也只是带着几分敬意,略一端详其风姿,便都各自收敛了目光,不敢过久凝视,以免唐突佳人。

唯独那襄阳安抚使吕文德,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此刻他双目圆瞪,目光便似被精铁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钉在小龙女那清丽绝俗的身影之上,上上下下逡巡不止,竟似痴了般,半分也挪移不开,眼神里满是惊异震撼。

吕文德并非未闻这“终南仙子”的赫赫声名。然他久在欢场堆里打滚,自诩阅尽人间女色,对于江湖中什么“仙子”、“侠女”的赞誉,向来心存三分轻蔑。在他想来,世上哪有什么女子真当得起“仙子”二字?不过是些草莽之辈见识鄙陋,以讹传讹,抑或好事之徒刻意吹捧出来的虚妄名头罢了,当不得真。

十六载光阴流转,纵是天香国色,亦难免朱颜凋零,风华消减。岂料今夜灯火之下,得见这位传说中的终南仙子,竟是名不虚传,一如传闻中那般卓绝!但见她玉容绝艳,肌肤莹洁如初雪,竟无半分岁月痕迹,竟与那豆蔻韶华的少女一般无二!

任凭他先前在心底如何嗤笑不屑,将这终南仙子之名贬得一文不值,此刻真人当面,只是一瞥,顿觉得胸中猛震,气息一滞,小腹灼热,胯下那腌臜屌物赫然挺立起来!

吕文德目光不由得转向侍立一旁的黄蓉——这位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郭夫人黄蓉亦是珠翠华服,容光照人,眉宇间娇美难言,更蕴着一股久居人上的英气威严,端的同样是人间绝色。若是与这位清冷若九天寒月般的终南仙子并肩而立,两人姿容气韵各擅胜场,也仅堪平分秋色!!

他这边厢想入非非,却不知这副色授魂与的丑态,早已尽数落入旁座心细如发的黄蓉眼中。这位女诸葛素来机敏过人,目力何等厉害,只消在吕文德那张肥胖丑脸上微微一扫,便已洞穿了他心底那肮脏不堪的邪思淫念。

黄蓉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哼,这头蠢笨如猪的肥物,平日里对我便是眉来眼去,尽动些歪心思,我不与他一般见识,也就罢了。如今他吃了虎心豹子胆,竟将这等龌龊主意打到了龙姊姊的身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当真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浅笑盈盈,与周遭豪杰谈笑风生。心底却已暗忖:此獠色胆包天,竟敢生出这等龌龊心思!非得寻个时机,设下妙计,好生整治他一番不可,也叫这腌臜东西知晓,龙姊姊岂是他可以妄自觊觎的!一时间,千百条戏弄惩戒的妙计已在她胸中悄然成形。

而黄蓉身旁端坐的郭靖,素来心胸磊落,不惯揣度旁人私念,此刻满心都是襄阳大捷、故旧重逢的欢悦,当下斟满两杯美酒,亲自捧着迎向二人,朗声道。

「过儿,龙姑娘!你们来得正好!今日襄阳大捷,全赖诸位英雄鼎力相助,尤其是你们二位,更是居功至伟!来来来,这首席之位,早已为你二人备下,无论如何,今夜定要与我等共饮此杯,同庆胜果!」

杨过见郭靖如此盛情,只是微微一笑,从郭靖手中接过酒盏,目光在席间缓缓一扫,越过那些熟悉的面孔,而后朗声说道,其声清越,传遍全帐。

「郭伯伯盛情,小侄心领。今夜月朗星稀,帐内佳酿溢香,高朋满座,确是人生一大快事。只可惜,我夫妇二人尘缘羁绊,尚有未了私事,却是无缘与诸位同享此番盛宴了。江湖路远,聚散匆匆,他日若有缘再逢,杨过定当与诸位前辈、好友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共话昔日江湖情谊,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辞意坚决,却又不失分毫礼数。一旁黄蓉闻听此言,秀眉一蹙,满心疑惑。

她深知杨过性情,虽狂傲不羁,却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今日襄阳大捷,他夫妇二人力挽狂澜,当属头功,何故却要在这等群雄毕集的庆功宴上匆匆离去?

莫非是龙姊姊伤势复发,或是……黄蓉心中一紧,忙快步上前,轻轻拉住杨过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

「过儿,可是龙姊姊身子不适?有何难处,不妨与郭伯母说,千万莫要独自承担。」

杨过闻言,心中一暖,却并未回答黄蓉的问话,只是伸出那只独臂,揽住身旁佳人,二人紧紧相依。

郭靖见此情景,心中亦是明了。他叹了口气,暗道,这一对苦命鸳鸯,半生坎坷,历经多少生离死别,方得厮守。

如今襄阳之围既解,强敌已退,他们想必是已倦于这尘世纷扰,不愿再受这虚名俗礼所累,这便要立即要携手归隐,重回那与世隔绝的山林之中,过他们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去了罢。

而帐中群雄听其话中之意,已知二人去意已决,绝非寻常客套。众人一想到神雕侠侣此番离去,江湖路远,再见无期,日后恐难再睹其惊世风采,胸中皆不免涌起怅然若失的离愁别绪。武林前辈如一灯大师、黄药师等,亦是微微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惋惜。

人群之中,尤以郭二姑娘反应最为强烈。这位素来跳脱活泼的明慧少女,此刻却是眼圈儿微微泛红,晶莹的泪光在明亮的杏眸之中泫然欲滴。她从人群中挤身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哀声唤道。

「大哥哥!你……你这就要走了么?爹爹娘亲,还有我……我们都盼着你能多留些时日呢!」

杨过闻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郭襄那张梨花带雨的娇美俏脸上。他知这郭二姑娘对自己一片赤诚,情深义重,脸上勉力浮起一抹淡淡笑意,温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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