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爱意的散射

希望，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最甜蜜的毒药。

自从确认了结奈的意识依然以某种形式存在后，晴人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他与人偶的交流，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深入，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于狂热的执着。

但与此同时，一种新的、更为复杂、也更为禁忌的情感，开始在他心中悄然滋生、蔓延。

那是一种混合了最纯粹的爱恋、被压抑到极致的欲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病态迷恋的感情。而这种感情的投射对象，并非是那层皮肤之下、正在与病毒抗争的结奈的灵魂，而是包裹着她的那层——肤色的、光滑的、毫无生机的乳胶衣。

这层“皮肤”，以一种扭曲而又顺理成章的方式，成了晴人所有情感的唯一载体和宣泄出口。

每天早晚的清洁与保养，不再仅仅是一项为了维护乳胶衣的责任，更像是一种充满爱意的、绝对私密的、不容任何人打扰的神圣仪式。

夜幕降临，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将狭小的房间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暖色。晴人将人偶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安置在专门铺设了柔软毯子的地板上。他半跪在她的身侧，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瓷器。

仪式的开端，是准备工作。一盆温水，一块全新的、婴儿用的柔软方巾，以及一瓶存量不多的乳胶养护液。在末世，这些都是奢侈品。

他先拧干方巾，让它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会滴水的湿润。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将外界的喧嚣与内心的杂念一同摒除。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而虔诚，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具被完美包裹的躯体。

他的手，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触碰到了人偶的小腿。

冰冷、光滑、紧致。

这是乳胶衣的第一重触感。但晴人的指腹，却仿佛能穿透这层薄薄的乳胶，感受到更深层的东西。他的脑海中，瞬间闪回出无数个夏日的午后。结奈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纤细的小腿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曾无数次握住她的脚踝，感受那里的细腻与温热。

“结奈，你的腿还是这么好看。”他喃喃自语，手中的方巾开始缓缓向上擦拭。

他的动作极慢，带着近乎于冥想的专注。他能清晰地听到方巾滑过乳胶表面时，发出的那种微弱而湿润的“嘶嘶”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他擦过她浑圆的膝盖，眼前浮现的是两人依偎在沙发上，他的手掌正覆盖在她膝上的画面。他擦过她充满力量感的大腿，记忆里是她在运动会上奔跑时，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矫健身姿。

这不再是单纯的清洁，而是一场顺着身体曲线展开的回忆之旅。每一寸肌肤，都对应着一段无可替代的温暖过往。而现实中冰冷的触感，与回忆中温暖的画面形成的巨大反差，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清醒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剧痛。

可他却甘之如饴。

当方巾擦拭到胸口时，他的动作停顿了。这里，是结奈身体最柔软、也最能代表她女性身份的地方。他记得她胸口的温度，记得她心跳的节拍，记得自己将脸埋入其中时，所能感受到的那份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柔。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试探性地贴了上去。

隔着那层冰冷的乳胶，他当然感受不到任何心跳。但奇妙的是，他却能感受到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但确实存在的温热。那是被乳胶衣和层层衣物封存起来的、属于结奈的体温。

这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终于发现了一泓甘泉。他贪婪地、深深地吸气，鼻腔里瞬间充满了乳胶、滑石粉和消毒酒精混合的、奇特的、带着化学气息的甜香。而在这些人工的气味之下，他发誓，他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完美封存起来的、独属于结奈的淡淡体香。

那是他最熟悉，也最眷恋的味道。

“结奈……我闻到你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

这一刻，被压抑了太久的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用理智筑起的堤坝。

外部的清洁结束了。他取过那瓶油性的养护液，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手心。他的手掌，覆着那层油亮的、滑腻的薄膜，重新覆盖在了人偶的身体上。

这一次，不再是清洁，而是爱抚。

他的手掌，带着明确的意图，在人偶的身体上缓缓地、带有节奏地滑动。从胸口，到平坦的小腹，再到大腿内侧那因为他的触碰而显得愈发敏感的区域……油亮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暧昧而淫靡的光泽，让这具人偶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超越现实的、惊心动魄的情色美感。

他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剧烈的生理上的冲动。

这是被压抑了太久的、属于一个年轻健康男性最正常的欲望。在末世之前，他和结奈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早已尝遍了爱情中所有甜蜜的禁果。而现在，他唯一的伴侣，成了一个无法回应、无法交流、甚至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无法完成的人偶。

他的爱恋无处宣泄，他的欲望无处安放。

于是，这层冰冷的、人造的皮肤，便成了唯一的、也最完美的替代品。

他将自己对结奈所有的思念、爱恋和无法抑制的欲望，都倾注在这层皮肤之上。他亲吻它，用自己带着胡茬的脸颊磨蹭它，感受那奇特的摩擦感。甚至，会像真正的恋人那样，在进行到最关键的步骤时，对着它说一些羞于启齿的、滚烫的情话。

“结奈……我好想你……”

“你的皮肤……还是和以前一样滑……一样紧……记得吗？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

“让我抱抱你，好吗？就一下……”

这是一种扭曲，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的爱恋方式。晴人自己也很清楚。在每一次欲望退潮之后，巨大的空虚和自我厌恶感都会将他吞噬。他像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物癖患者，将自己全部的情感，都寄托在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之上。

但他不在乎。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在这层冰冷的皮肤之下，他所爱的人就在那里。她能听到，能感觉到。他偏执地相信，他所做的这一切，并不仅仅是满足自己病态的欲望，更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向她传递着自己的爱意，在提醒着她——你还活着，你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被我深爱着的女人。

“你看，结奈。”他一边为人偶的双腿涂抹养护液，一边用一种近乎于催眠的语气，轻声说，“就算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爱你。爱你的灵魂，也爱你的身体，爱你的全部。”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那条腿，似乎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

那不是错觉。

那是一种来自肌肉深处的、神经末梢的、最本能的痉挛。

晴人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知道，她听到了。她回应了。

这种充满了情欲与爱意的日常护理，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全新的、怪诞的、却又无比和谐的交流方式。晴人通过触摸、清洁、保养这层“皮肤”，来确认结奈的存在，来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而结奈，则通过那微不可查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回应，来告诉他——

我还在。

我感受得到。

你的爱，无论是纯洁的还是污秽的，我全部，都感受得到。

在这绝望的末世之中，一对被死亡和病毒隔开的恋人，用这种近乎于禁忌的、饮鸩止渴般的方式，重新建立起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独一无二的、深刻入骨的羁绊。

那层肤色的乳胶衣，不再仅仅是一件衣物，一个封印。

它成了他们爱情的证明，成了他们欲望的载体，成了他们在这片广袤的废墟之上，唯一能互相拥有的、那冰冷而又滚烫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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