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雨中的誓言

山洞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狂暴的雨幕中分崩离析。山洞内，只有一盏应急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以及晴人仔仔细细擦拭乳胶衣时发出的、轻微的“悉索”声。

他已经将结奈身上所有的泥污都清理干净。肤色的乳胶衣在灯光下反射着一层湿润而柔和的光泽，完美地勾勒出她身体的每一寸、令人心悸的曲线。晴人拿出最后一块干爽的毛巾，一点一点地、轻柔地吸干衣物表面的水分，直到它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光滑而细腻的触感。

做完这一切，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彻骨的寒意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他自己的衣服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此刻正冰冷地贴在身上，不断地攫取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脸颊上那道被砍刀划破的伤口，在接触到山洞里阴冷的空气后，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几乎已经空了的背包里翻出最后一件干净的T恤换上，然后从急救包里拿出消毒棉片和创可贴，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迟缓，身体的能量似乎已经在刚才的逃亡与搏斗中消耗殆尽。

他在结奈身边坐下，疲惫地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然后伸出手，将她那只同样冰冷的、被乳胶包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试图用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她。

“结奈，我们……我们逃出来了。”他对着那张精致而没有表情的Kigurumi面容轻声说，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和漂浮。

“对不起，又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险了。那个营地……我本来以为，可以让我们暂时歇歇脚，补充一下物资……没想到，人心比外面的僵尸还要可怕。”

洞外的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晴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掌心中那份光滑而没有回应的触感。乳胶的质感很奇特，光滑而冰冷，但他深知，在这层冰冷的、人造的皮肤之下，结奈的灵魂一定能听到他的话语，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我有时候会想，我真的能做到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迷茫和深刻的自我怀疑，“我答应了你的请求，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答应了你，要带你找到希望……但现在，我带着你到处奔波，不断地遇到危险……我真的，能兑现我的承诺吗？”

“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最后会让你失望。我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那个研究所只是一个骗局，我们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那对我来说，比这个末世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结奈的手套表面，感受着上面为了模拟真实皮肤而制作出来的、极其细微的独特纹理。

“还记得在家里的时候吗？我每天给你读书，给你讲我们以前的故事，看到你的手指偶尔会因为某个情节而蜷缩一下，我就会开心一整天。那时候我觉得，你还在，你只是被困住了，像睡美人一样，总有一天会醒过来。我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可是，踏上旅途之后，我越来越害怕。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怕我找不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研究所，怕收音机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那是恐惧和不安的流露。

“今天晚上，阿健那把砍刀劈过来的时候，我真的怕了，可我不是怕死。”他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脑中的懦弱，“我是怕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照顾你了。你会怎么样？一个人被留在这个世界上，穿着这身衣服，安静地坐着，直到……直到身体彻底腐烂在里面吗？”

他说到这里，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声音哽咽了。一滴温热的、咸涩的液体从他的眼眶滑落，无声地滴落在结奈的手背上，然后迅速地、无助地散开，留下一点点湿润的痕迹。

他深吸了一口山洞里冰冷的空气，用力地握紧了结奈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但我不会放弃。”他的语气在短暂的脆弱之后，重新变得无比坚定，像一块被烈火淬炼过的钢铁。“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就要走下去。田中医生那样善良的人帮助了我们，那个叫小樱的小女孩也冒着危险提醒了我们。这个世界上，并不全是像阿健那样的混蛋，也并不全是恶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结奈那双巨大的、用颜料画出来的、不会转动的眼睛，仿佛要用自己的意志穿透那层坚硬的外壳，看到她真正的灵魂。

“我向你发誓，结奈。”他的声音在小小的山洞里回荡，清晰而有力，与外面的风雨雷鸣声交织在一起。“我以我的生命，以我们之间的一切起誓。”

“我发誓，无论前面还有多少危险，我一定会带你到那个研究所。”

“我发誓，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我发誓，我会让你重新用自己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嘴唇对我微笑，用自己的双手……回应我的拥抱。”

“所以，请你，请你一定要等我。在那层冰冷虚假的皮肤下面，再多坚持一下下，好吗？就当是为了我。”

他的誓言不仅仅是对结奈的承诺，更像是一场对自己灵魂的宣告，一场与这个绝望世界的决战宣言。

说完，他俯下身，隔着那层冰冷的、坚硬的Kigurumi头壳，轻轻地、珍重地吻在了结奈那画出来的嘴唇上。

那是一个混杂着雨水的冰冷、伤口的血腥和眼泪的咸涩味道的吻。一个既有点绝望但又充满了希望的吻。

也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

他握在掌心里的，那只一直以来都毫无反应的、被肤色乳胶包裹着的手，中指的指节，极其轻微地、但却无比清晰地，蜷缩了一下，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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