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雨夜逃亡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像是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工业区的上空，遮蔽了月亮和所有的星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铁锈味，风也变得狂躁起来，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即将来临。

晴人推着结奈，借着一排排巨大的厂房和废弃车辆投下的浓重阴影，几乎是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朝着营地正门的方向快速移动。他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惊动了任何人。小女孩带来的警告，让原本计划中的从容撤离，变成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就在他即将抵达门口最后的沙袋掩体时，一声充满恶意的厉喝如同炸雷般从背后传来。

“站住！”

是阿健的声音。他带着三个同伙，狞笑着从一个集装箱后面冲了出来，呈扇形堵住了晴人所有的去路。他们手里都拿着闪着寒光的武器——钢管、砍刀，甚至还有一把用钢筋磨尖了的长矛，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小子，这么晚了，推着你的宝贝娃娃想去哪啊？”阿健晃了晃手中那把宽刃砍刀，刀锋在远处探照灯的光线下反射出嗜血的光芒。“把你的娃娃和身上所有值钱的物资都留下，我们可以考虑让你滚蛋。”

晴人迅速将推车护在身后，右手紧紧握住了别在腰间的消防斧那冰冷的斧柄。“我不想惹麻烦，请让开。”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紧张而有些嘶哑。

“哈！现在可由不得你了！”阿健狞笑一声，不再废话，挥舞着砍刀就第一个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道惨白色的闪电撕裂了夜空，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如同鬼魅。紧接着，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喧嚣的雨幕之中。

混乱就此开始。

晴人利用对方冲锋的瞬间，将面前沉重的推车猛地向前一推。推车坚固的金属框架狠狠地撞在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混混的膝盖上，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腿就倒在了泥地里。晴人则借着这短暂的空隙，身体如同猎豹般前冲，手中的消防斧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用厚实的斧背狠狠地砸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人的肩胛骨砸得粉碎，让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

阿健的砍刀已经带着破风声劈到眼前，晴人凭借着本能向左侧极限闪躲，锋利的刀刃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丝火辣辣的灼热痛感。他甚至能闻到刀锋上浓烈的铁锈味。他顾不上查看伤口，身体顺势一转，反手一斧，沉重的斧头带着呼啸声，逼得阿健不得不狼狈地后退一步。

大雨滂沱，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也成了晴人最好的掩护。雨水、汗水和从晴人脸颊伤口渗出的血水混杂在一起，顺着下巴不断滴落。营地里的人被这边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惊醒，一时间，骚乱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整个营地都陷入了混乱。

晴人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恋战。他趁着逼退阿健的空隙，一把拉起倒地的推车，拼命向着大门的方向冲去。门口的两名守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犹豫着是否要开枪，但在这混乱的雨夜和人群中，他们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给了晴人机会。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撞开一名试图阻拦他的守卫，冲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外面的黑暗与暴雨之中。

“妈的！追！别让他跑了！”阿健愤怒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夹杂着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

晴人在营地外泥泞的土路上狂奔，推车的轮子很快就深深地陷进了烂泥里，变得异常沉重。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咬着牙关，手臂和后背的肌肉因为过度发力而酸痛到几乎痉挛。冰冷的雨水不断地冲刷着他的脸，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着对地形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身后的追赶声和手电筒的光柱似乎渐渐远去。他凭着感觉拐进一片茂密的树林，借着盘根错节的树木和灌木丛的掩护，终于暂时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他停下来，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地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不断滑落。他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颊上那道被刀锋划破的伤口，此刻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立刻掀开盖在结奈身上的那块厚帆布。帆布已经被雨水彻底浸透，变得冰冷而沉重。下面的结奈，整个身体都被雨水淋湿了。肤色的乳胶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曲线上，无数水珠顺着光滑的表面缓缓滑落。

晴人的心猛地揪紧了，一阵强烈的自责和心痛涌上心头。

乳胶材质虽然防水，但长时间浸泡在混杂着泥沙的雨水里，会对材质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更重要的是，这种潮湿和寒冷，很可能会让包裹在里面的、毫无知觉的结奈的身体出现严重的问题。他必须立刻为她进行清洁和维护。

他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山坡的阴影里，有一个被浓密藤蔓覆盖着的、黑漆漆的洞口。那似乎是一个天然的山洞。他心中一喜，立刻推着结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洞走去。

山洞里很干燥，成功地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晴人从背包里拿出仅存的应急灯，拧开开关，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片不大的、但却能带来无比安全感的小小避难所。

他将结奈从推车上小心翼翼地抱下来，让她靠着干燥的山洞石壁坐好。然后，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湿透的外套，用尽力气拧干水，仔细地铺在地上，隔绝地面的寒气。

他跪坐在结奈面前，从同样被淋湿的背包里，拿出那个他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专门的护理包，里面是专用的清洁剂和柔软的毛巾。

“结奈，对不起，又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深深的愧疚。

他拧开清洁剂的瓶盖，将微凉的液体倒在毛巾上，然后单膝跪地，从她沾满泥点的脚踝开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补偿的心理，向上擦拭。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而虔诚的仪式。

冰冷的雨水、泥泞的污渍，与他温暖的手掌和柔软的毛巾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毛巾之下，那层光滑的乳胶皮肤因为寒冷而变得比平时更加坚硬。他擦过她的小腿，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穿着白色长袜、在阳光下奔跑的样子；他擦过她的膝盖，记忆里是她不小心摔倒时，自己为她贴上创可贴的那个午后。

昏暗的灯光下，肤色的乳胶衣在清洁剂的作用下，逐渐恢复了原有的、如同真实皮肤般的光泽。水珠、泥点、清洁剂的泡沫，以及晴人那双专注而充满爱意的眼睛，在这小小的山洞里，构成了一幅奇特而充满张力的画面。

这场在狼狈逃亡中的紧急护理，没有丝毫的旖旎和情欲，却充满了最原始的守护欲和最深沉的爱恋。在这冰冷的雨夜里，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小山洞中，晴人通过擦拭这层虚假的皮肤，来确认包裹在其中的、那份真实的灵魂依旧完好无损。这既是在守护他的珍宝，也是在守护他们之间那份早已超越了生死的、独一无二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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