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最初的羽芽

在那之後的日子，我的生活被一種奇妙的、無法對任何人訴說的矛盾感所包裹。

一方面，我依然是那個開朗活潑的「小愛」。我會和璃奈一起逛街，會和紫苑在教會的庭院裡討論聖經的教義，也會在午休時笑著看春樹和冬真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鬥嘴。

陽光下的世界，依然是那麼的溫暖而和平。

但另一方面，我的身體卻開始發出一些我無法理解的、令人不安的信號。

那來自後背如同肌肉拉傷般的酸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固定。那痛楚集中在我的肩胛骨正中央，有時候在深夜裡，我甚至會因為那陣陣從骨頭深處傳來的奇癢而輾轉難眠。

我的食慾也開始變得奇怪。過去我非常喜歡媽媽做的塗滿濃郁醬汁的漢堡排，但現在我只要聞到那股肉類的油膩氣味就會感到一陣陣的噁心。我的味覺變得異常清淡，只對新鮮的水果、蔬菜以及純淨的清水抱有渴望。

「小愛，妳最近是不是在減肥啊？」在一次午餐時，璃奈看著我那只裝了幾片生菜沙拉和一顆蘋果的便當盒，有些擔憂地問，「妳看妳，都瘦了一圈了。」

「沒、沒有啦！」我立刻心虛地搖了搖頭，對她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只是最近天氣太熱了，沒什麼胃口而已！女孩子偶爾也要注意一下身材管理嘛！」

我撒了謊。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我並非「不想吃」，而是我的身體正在本能地「抗拒」著那些凡俗的食物。

而那份來自生理層面的最恐怖證據，終於在一個看似和平的、洗完澡後的夜晚，毫無預兆地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哼著聖歌擦拭著自己濕漉漉的身體。當我將毛巾擦到後背時，我的指尖忽然觸碰到了一個我從未有過的、小小的柔軟凸起。

那觸感很奇特，不像是青春痘，也不像是普通的肉瘤。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僵硬地轉過身，背對著浴室裡那面巨大的、因熱氣而蒙上一層薄霧的鏡子。我用顫抖的手將鏡子上的霧氣抹去，然後緩緩地回過頭，試圖看清自己背後的景象。

然後，我看見了。

在我那光潔的、因熱氣而微微泛紅的肩胛骨正中央，不知何時悄然長出了兩個小小的、只有拇指指甲蓋大小、如同幼鳥翅膀般的純白色肉芽。

它們對稱、柔軟，甚至還帶著一絲溫熱的生命氣息。

我的大腦在一瞬間一片空白。我伸出手，指尖顫抖地觸碰著那對從我身體裡長出來的陌生東西。那不是幻覺，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一股足以將我整個人徹底凍結的恐懼從我的脊椎最深處瘋狂地竄了上來！

這是什麼？腫瘤？還是……某種我連想都不敢去想的恐怖「變異」？

我踉蹌地後退一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雙腿一軟滑倒在地。我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地埋進臂彎裡，身體因為無法抑制的恐懼而劇烈顫抖著。

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教堂裡璃奈身上那股不祥的「影子」。想起了我身體裡那股與之共鳴的厭惡。

——難道……

——難道我是被她……傳染了什麼嗎？

不。不可能。璃奈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美麗。她不可能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只能像一個迷途的無助孩子，在這間充滿水蒸氣的密閉浴室裡，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向我所信奉的唯一的神，發出無聲充滿恐懼的祈禱。

——主啊。

——請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請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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