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兩個「怪物」的洗禮

璃奈的房間比我想像中更為……簡潔。沒有過多的、屬於少女的蕾絲或玩偶，只有一排排巨大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藝術畫冊與文學經典。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高級香氛與墨水氣味的寧靜氣息。

她將我輕柔地安置在她那張柔軟如雲朵般的大床上，然後轉身走進了與臥室相連的巨大浴室，很快裡面便傳來了溫暖的水聲。

我像一個真正的重病病人，虛弱地靠在床頭。我能感覺到我那早已冰冷的身體正在貪婪地汲取著從那柔軟被褥中傳來的、屬於璃奈的溫暖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裡的水聲停了。璃奈走了出來，她的臉頰因為熱氣的蒸騰而微微泛紅。

「好了，小愛，」她對我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水已經放好了。妳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快去泡一泡，暖暖身子吧。」

我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上那件早已濕透的連帽衫。

「不……不用了……」我的聲音細若蚊蚋，「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行哦。」她用一種不容置喙的溫柔語氣拒絕了我。

她來到床邊坐下，然後像在對待一件最為珍貴也最為易碎的瓷器，伸出了她那雙纖細的手。她沒有粗暴地撕扯，而是輕柔地、仔細地一顆一顆地解開了我上衣的鈕扣。

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動，我只能像一尊任人擺布的石像僵硬地坐在那裡，任由她將我那早已不堪的偽裝一層一層地剝落。

當我那件濕透的上衣終於從我的身上被褪去時，我那對巨大的羽翼便再也無法被束縛，在一瞬間「啪」地一聲舒展開來！它們撞倒了床頭的檯燈，將一本攤開的書掃落在地。

我看著璃奈，準備迎接她那必然會有的驚訝或恐懼的眼神。但，她沒有。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背後那對正在微微顫抖的巨大翅膀，那雙黑色的眼眸中沒有驚訝、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我所無法理解的深沉悲傷。

「……是嗎」她輕聲說道，伸出手，指尖顫抖地觸碰著我那柔軟的潔白羽毛，「......長得這麼大了啊。」

她將我從床上攙扶起來，帶進了那間充滿溫暖水蒸氣的浴室。她幫我褪去了身上最後的衣物。然後，將我那赤裸的、正在輕微顫抖的身體緩緩地浸入了那溫暖得足以讓靈魂都為之融化的巨大浴缸之中。

「……哈啊……」一股極致的、被溫暖所包裹的舒適感傳遍了我的全身，我那一直因為疼痛而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久違的鬆懈。

璃奈沒有進來，她只是跪坐在浴缸旁，拿起柔軟的沐浴球沾滿泡沫，然後像在擦拭一件藝術品，開始為我清洗著身體。

她先是清洗著我那對巨大的羽翼，她的動作是如此的輕柔、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我。然後，她的手滑到了我的胸前。

我下意識地用雙臂護住了自己。但她的手還是輕柔地撫上了我那早已變得光滑、沒有乳頭的胸膛。

我羞愧得幾乎要哭出來。

「……很光滑呢。」她卻只是用一種如同在欣賞著什麼美麗之物的純粹語氣輕聲讚嘆道，「像……最高級的、經過打磨的白玉一樣。」

她的手繼續向下，撫過我那平坦的小腹。最終，停留在了我那早已徹底閉合、變得如同完美人偶般光滑一片的——私密之處。

那一瞬間，我感覺我身為「朝比奈愛美」這個人類的、最後的也是最為不堪的秘密，被徹底地暴露在了她的眼前。我再也無法忍受，將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裡，發出了壓抑的、充滿絕望的嗚咽。

「……對不起……」我哭著說，「……對不起……璃奈……我……我變成了一個……怪物……」

就在這時，璃奈忽然笑了。那笑聲很輕，卻又帶著一種我所無法理解的深沉溫柔與釋然。

「別怕，小愛。」她說。「妳不是怪物。」

「或者說……」

我看著她，看著她那張在氤氳的霧氣中顯得有些不真切的美麗臉龐。看著她對我露出了一個充滿惡作劇意味的小惡魔微笑。

「……妳不是『唯一』的那個。」

她話音未落，一股龐大的、冰冷的、我再也熟悉不過的、那股讓我本能地感到厭惡與抗拒的「影子」氣息從她的身上轟然爆發！

我看著她，我看著她那白皙的皮膚在一瞬間被染上了高貴神秘的淡紫色。我看著她那光潔的肌膚上浮現出如同岩漿般散發著不祥紅光的深淵烙印。我看著她那頭烏黑的秀髮之下長出了那對如同黑曜石般優雅而充滿力量的彎角。我看著她身後的空氣被撕裂，伸展出了那對如同夜之帝王的巨大黑色蝠翼。以及，那根覆蓋著細密黑鱗、末端帶著猙獰骨刺的修長尾巴。

她就在我的面前，在這間小小的溫暖浴室裡，變成了……某種東西。一個有著璃奈的臉龐，卻又散發著那股我所畏懼的冰冷氣息的、長著角與翅膀的……怪物。

我徹底地驚呆了，我像一個傻瓜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她則對著我露出了惡作劇成功的、充滿愉悅的笑容。

「看吧，」她用那充滿魅惑力的魔音笑著說道，「比起我，妳的樣子不是『正常』多了嗎？」

她甚至還頑皮地將自己那根巨大的、覆蓋著黑鱗的長尾伸進了浴缸裡，像船槳一樣攪動著池水，激起一陣陣溫熱的水花濺在我那張早已被震驚所石化的呆滯臉上。

我看著眼前這個正在水中用尾巴快活地玩著水的、恐怖的、美麗的、我最好的朋友。一股巨大的、荒誕的卻又無比溫暖的安心感將我徹底淹沒。

我不是一個人。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同類」。

我再也忍不住。在這間由一個長著翅膀的、正在哭泣的怪物，與一個長著角與尾巴的、正在微笑的怪物所共享的秘密洗禮堂裡。

放聲大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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