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第十回 尘埃落定说兴亡 借尸还魂复旧邦,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2

小说: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 2025-09-12 21:58 5hhhhh 1600 ℃

刘宗敏开始了有节奏的、大开大合的进出。每一次深深的撞击,都仿佛要将这具娇柔的身体凿穿。

而朱慈烺,在这剧烈的摇晃中,意识再次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错位。

他感受着那根属于男人的物件在自己体内进出,那份力量,那份掌控感,本该是属于他的。此刻,它却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仿佛只是换了一个方向,换了一个角度,他依然在与那份雄性的力量紧密相连。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也不是忍辱负重的陈圆圆。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被欲望驱动的肉体,在这场充满屈辱与毁灭的交合中,找到了某种扭曲的、近乎毁灭的快感。

床榻在有节奏地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刘宗敏的每一次抽插都势大力沉,带着一股要把积攒了半辈子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的狠劲。他一边不知疲倦地驰骋,一边用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俺……俺跟你说……美人儿……你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

他开始说起自己是陕西米脂的穷苦铁匠,说起那些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的年景,说起官府催租逼税,地主恶霸横行。

朱慈烺起初只是不屑地听着。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乱臣贼子为自己谋反找的借口。他依旧闭着眼,默默忍受着身下的撞击,将这当成一场必须完成的、屈辱的刑罚。

“……俺爹娘……是活活饿死的……就死在俺怀里……瘦得……就剩一把骨头……”刘宗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悲怆,“俺妹妹……为了给俺换口吃的……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再也没见过……”

朱慈烺的心微微一颤。他想起了宫中那些奢华的宴席,那些吃不完就被倒掉的山珍海味。

刘宗敏的呼吸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猛烈,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后来俺娶了媳妇……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结果官军来了……说俺们是流寇的家眷……当着俺的面……把她……把她给……”

说到这里,刘宗民的话语被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打断。他不再言语,只是俯下身,将全部的悲愤与仇恨,都灌注到了身下的动作之中。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冲撞着,每一次都仿佛要撞进这具身体的最深处,将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去。

那双架在他肩上的玉腿,被压得更开,几乎成了一个“一”字。朱慈烺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艘在狂风骇浪中即将解体的小船。那根滚烫的肉棒,次次都毫无保留地直捣黄龙,狠狠地撞击在最敏感、最柔软的宫口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致命的快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防线。

“啊——!”

他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身体剧烈地痉挛着。那快感如此强烈,如此霸道,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让他无法抗拒,只能在这狂潮中沉沦。

也正是在这极致的、灵肉分离的快感之中,刘宗敏那些粗鄙却真实的话语,像一把把尖刀,刺入了他一直以来被宫墙隔绝的世界。

是啊,天下为什么会治理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饿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揭竿而起,宁可提着脑袋造反,也不愿再做安安稳稳的顺民?

父皇勤政,宵衣旰食,为何换来的却是烽烟四起,国破家亡?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陈圆圆”,也不再仅仅是“朱慈烺”。他仿佛化身成了这片破碎山河的本身,在承受着来自底层百姓最原始、最愤怒的鞭挞。

他和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朱明王朝,欠天下人的。

欠刘宗敏的。欠他饿死的爹娘,欠他被卖掉的妹妹,欠他被官军凌辱至死的妻子。

一种荒谬而强烈的赎罪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就用这具身体,用这种方式,来偿还吧。偿还这朱家欠下的、累世的罪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长。他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他的身体,开始主动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去配合刘宗敏的节奏。那纤细的腰肢,开始随着每一次撞击而主动迎合、扭动,将那根象征着仇恨与欲望的肉棒,更深地、更紧地纳入自己的身体。

“哦……骚货……你……”

刘宗敏立刻感受到了这惊人的变化。身下的美人儿不再像一具被动的玩偶,而是变成了一条热情如火的的美女蛇,用最紧致、最湿滑的所在,疯狂地绞缠着他。这种前所未有的、主动的配合,让他大为受用,发出了更加粗野的嘶吼,动作也愈发狂野。

而朱慈烺,在这场灵与肉的彻底沉沦中,。他睁开眼,那双曾属于陈圆圆的、秋水般的眸子里,此刻竟燃起了一种妖异而决绝的火焰。他看着上方那个正在自己身上挥洒汗水的男人,不再视他为仇敌,而是一个自己必须“侍奉”好的债主。

“将军……”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颤抖与哀求,而是带上了一种沙哑的、令人心悸的魅惑,“您……就这点力气吗?没吃饭?”

刘宗敏的动作猛地一顿,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因情欲而绯红、却又带着一丝挑衅的绝美脸庞。

“你……你说什么?”朱慈烺的双腿主动地、更有力地缠上了刘宗敏的腰,纤细的脚踝在他粗壮的后腰上轻轻勾动。他挺起腰,用那片最湿滑、最柔软的所在,主动向上迎接了一次撞击。

“我说……您要是累了……就换我来……”他一边喘息,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让我……自己动……保管……让您舒坦到骨头里……”

这番露骨至极的话语,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刘宗敏全身的血液。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如此放浪的女子!他大吼一声,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新一轮的、更加狂暴的攻势开始了。

而这一次,朱慈烺不再是被动承受。他彻底放开了对这具身体的束缚,任由那些被陈圆圆教导过的、深植于身体记忆中的技巧,尽情释放。他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动,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迎合,都恰到好处地包裹、绞紧那根正在肆虐的肉棒。

“啊……对……就是那里……再深些……将军……你好厉害……”

他用最淫靡的语言,最放浪的姿态,将这场交合推向了疯狂的顶点。他的灵魂在旁观,看着自己说出那些连秦淮河畔最下等的妓女都说不出口的秽语,看着这具身体做出那些他从未想象过的姿态。

而身体,是诚实的。当刘宗敏的每一次重击,都精准地碾过那处最敏感的、早已被他探索熟稔的所在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电流从身体最深处猛然炸开!

“啊——!”他发出一声遏制不住的、高亢入云的尖叫。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炫目的白光,身体仿佛被抛上了云端,又在瞬间坠入无底的深渊。一股股热流从宫口深处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将两人的结合处浇灌得更加泥泞不堪。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激烈、如此具有毁灭性的高潮。

这和他记忆中,与陈圆圆在一起时那温柔缱绻、如春雨润物般的高潮截然不同。那是灵肉合一的升华;而此刻,这是纯粹的、被暴力催生出的肉体巅峰,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与快感。

他的高潮,也成了压垮刘宗敏的最后一根稻草。

“娘的——!”刘宗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打了半辈子仗终于凯旋的将军。他死死抱住身下这具滚烫而痉挛的身体,将自己最后、也是最精华的所在,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地尽数射入了最深处。

那股浊液,滚烫、浓稠,带着一股强烈的、属于庄稼汉的腥膻气息,与朱慈烺自己那养在深宫、清淡如兰的气味形成了天壤之别。它像一股岩浆,灼烧着他最柔嫩的内壁,也像一道烙印,将这份屈辱与罪孽,永远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之上。

一切都结束了。刘宗敏粗重地喘息着,从他身上翻下,瘫倒在一旁。

房间里,只剩下床榻狼藉的吱呀余音,和两人混合在一起的、浓烈的情欲气息。朱慈烺躺在床上,双腿大开,浑身被汗水浸透,动不了一根手指。他望着房梁,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彻底抽离了出去。

夜色深沉,刘宗敏在极致的宣泄后沉沉睡去,鼾声如雷。朱慈烺却毫无睡意。他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张沾满了屈辱与罪孽的床上,双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身体的余韵尚未散去,但灵魂的冰冷已经重新占据了高地。那场毁灭性的交合,摧毁了他的尊严,却也意外地,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他现在是权将军刘宗敏的枕边人,一个可以吹“枕边风”的、最致命的武器。

第二日,当刘宗敏神清气爽地起身时,看到的便是那个“陈圆圆”正跪坐在床边,为他捧上早已备好的衣衫。她垂着眼帘,神情恭顺,仿佛昨夜那个放浪形骸的妖精只是一个幻觉。

刘宗民心中大为受用,穿衣时,他随口抱怨道:“他娘的,这北京城看着大,国库里却没几个子儿。那些当官的,一个个哭穷,说没钱。这几十万大军的粮饷,可怎么是好!”

朱慈烺的机会来了。

他抬起头,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刘宗敏,柔声说道:“将军,您信他们?那些文官,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家里的银子,怕是比皇宫的砖头都多。只是您没找对地方,也没用对法子罢了。”

“哦?”刘宗民来了兴趣,“你个娘们家,懂什么?”

“奴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朱慈烺的声音柔得像水,“奴家只知道,先帝在时,时常为国库空虚而忧心。他曾想让国丈周奎捐些银子做表率,周国丈哭天抢地,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最后只拿出来一万两。可这些年崇祯皇帝赏赐他的东西有多少呢?不下三十万啊!”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刘宗敏的心窝。他一拍大腿:“正是!这帮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朱慈烺继续不疾不徐地引导:“所以,对付他们,不能光靠问。得用他们最怕的东西,去撬开他们的嘴,打开他们的钱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与他柔美外表极不相称的狠厉,“得让他们痛,痛到骨头里,痛到觉得银子比命还贱,他们自然就招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朱慈烺便成了刘宗敏的“军师”。他凭借着自己对朝中百官、勋贵巨富的深刻了解——谁是巨贪,谁是伪善,谁家在哪条巷子的第几块砖下藏着密室,谁家的产业遍布京城内外——将一份份名单,一个个地址,一条条线索,通过枕边闲谈的方式,不着痕迹地透露给了刘宗敏。

这是他对那些尸位素餐、眼看国家危亡却不肯出钱出力的满朝文武,最恶毒的报复!

刘宗敏如获至宝。在他的授意下,一场名为“追赃助饷”的腥风血雨,在北京城中迅速掀起。

他命人连夜赶制了五千副特制的夹棍。那夹棍不再是光滑的木板,而是布满了交错的棱角,上面还嵌着铁钉,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将人的手骨脚骨夹得粉碎。

朱慈烺听闻后,只是淡淡地说:“夹棍虽好,怕只怕有些硬骨头,宁死也不开口。”

刘宗敏会意。他又觉得力度不够,索性命人在府门口立起两根高大的柱子,作为“凌迟”专用,每日里挑一两个最顽固的官员当众行刑,剐下的肉还挂在柱子上示众。

一时间,京城上下,哀嚎遍地,人人自危。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如今被闯军如抓猪狗一般抓来,稍有不从,便是酷刑加身。无数金银财宝,从他们家中被源源不断地搜刮出来。据统计,前后共获银七千万两,全部被铸成三万五千斤一块的银饼,后来用骡车浩浩荡荡地运往西安。

在这场疯狂的拷掠中,被打得最狠,抄得最惨的,便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的家。

这是朱慈烺的“特别关照”。

他对吴三桂,恨之入骨。甲申之变前,父皇连下数道圣旨,催促他带兵入京勤王。可他拥兵自重,行动迟缓,从宁远到山海关区区数百里路,竟走了半个月!最终坐视京城陷落,君父殉国。

“吴总兵,不是心疼钱,不肯拿出来犒军勤王吗?”朱慈烺在刘宗敏耳边轻语,“那便将他家的每一块砖都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银子。也让他知道,不忠君父,是何下场!”

于是,吴襄被反复拷打,家产被抄掠一空,北京城中的府邸被掘地三尺,哀嚎之声传遍街巷。朱慈烺听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的快意。

在北京的疯狂敛财,让李自成和大顺军上下都志得意满。然而,山海关传来的消息,却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平静——吴三桂拒绝投降,并已引兵对抗。这在朱慈烺意料之中,于是他鼓动刘宗敏劝李自成亲征吴三桂。

五月初,大顺军主力倾巢而出,向山海关进发。为了师出有名,李自成特意带上了那个被他俘获的“太子”——身体里住着陈圆圆灵魂的朱慈烺。他要让天下人看看,前朝储君都已归顺于他。

大军之中,刘宗敏自然也在列。而他,也带上了自己最宠爱的“陈圆圆”——身体里住着太子朱慈烺灵魂的绝色美人。他将她安置在后军的马车里,准备在战后庆功时,让她为自己抚琴助兴。

就这样,一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以一种最诡异的方式,共同踏上了前往山海关的征途。

一片石的战鼓如雷,杀声震天。大顺军凭借着人数优势,对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发起了潮水般的猛攻。吴三桂虽然骁勇,但兵力悬殊,渐渐不支,眼看就要全线溃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云突变。一片石的另一侧,一片白茫茫的旗帜如潮水般涌现,无数梳着金钱鼠尾、身着厚甲的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呼啸,从关外杀了进来!

满洲八旗兵!清军的突然出现,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切入了激战正酣的大顺军阵中。这些久经沙场的百战精锐,与刚刚占领北京、军心涣散的大顺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局瞬间逆转。大顺军的阵线被轻易撕裂,死伤无数,兵败如山倒。

李自成见势不妙,当即下令撤退。刘宗敏在乱军中拼死冲杀,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狼狈不堪。他根本来不及去后军寻找自己的“陈圆圆”,就被败兵裹挟着,一路向西逃窜而去。

一片石惨败,大顺军仓皇西撤。而战场上,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却阴差阳错地,双双落入了胜利者吴三桂的手中。

一个是身穿太子蟒袍,在乱军中被吴三桂部将救下的“太子”。

另一个,则是从被遗弃的后军马车中,被搜寻出来的、惊魂未定的“陈圆圆”。

吴三桂的帅帐之内,灯火通明。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先是对着身穿蟒袍的“太子”长跪不起,泣声道:“臣救驾来迟,致使君父蒙尘,京师陷落,臣罪该万死!”

然后,他又看向那个一身女装、容貌绝世的“陈圆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疑惑。

此时,被清军的雷霆之威和吴三桂的忠勇所震撼的朱慈烺,终于有机会从吴三桂的部将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吴三桂接到勤王圣旨时,时间本就已经很晚,加之沿途驿站早已被乱兵破坏,消息传递极不通畅。他一接到圣旨,便立刻点了精兵,马不停蹄地向京师进发。可当他日夜兼程赶到唐山时,却得到了北京城已破、崇祯皇帝殉国的噩耗。

他悲痛欲绝,深知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与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抗衡,这才不计前嫌,忍辱负重,与宿敌清军联络,借兵为先帝复仇。

得知真相的朱慈烺,如遭雷击。

他错怪了吴三桂!

他一直以为吴三桂是拥兵自重、见死不救的奸臣,可他竟是忍辱负重、一心复仇的忠良!而自己,竟然还借刘宗敏之手,对他阖家进行了最残酷的报复!

一股巨大的愧疚与悔恨,瞬间淹没了他。他看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将军,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法告诉吴三桂,那个将他全家推入地狱的幕后黑手,竟然就是他一心想要拯救的太子殿下。

而此时的吴三桂,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那个拥有太子身体的陈圆圆身上。他看着“太子”脸上那与身份不符的镇定与风尘之气,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国难当头,他来不及细想。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太子”与“陈圆圆”二人。他对着“太子”深深一揖,沉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如今我虽与清军合力击败闯贼,但多尔衮野心勃勃,绝非善类。若是让他知道真正的太子殿下在此,必会加害于您,以绝后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急切:“殿下必须尽快南下,去往南京!那里是留都,尚有半壁江山。只要您振臂一呼,登基即位,天下忠义之士必将云集响应,我大明,还有复兴的希望!”

这番话,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朱慈烺黑暗的内心。他看着吴三桂,又看了看那个身体里住着陈圆圆的“自己”,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凶险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夜深人静,吴三桂已安排好心腹,准备秘密护送“太子”南下。帅帐之内,只剩下两个灵魂错位的故人,四目相对。

“殿下……”拥有太子之身的陈圆圆,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经历了被俘、面见李自成、随军出征、兵败被俘,一系列的大起大落让她原本属于秦淮名妓的灵魂,被淬炼出了几分沉稳与坚毅。

“圆圆,委屈你了。”朱慈烺,声音故作稳定地开口。

“不委屈,”陈圆圆摇了摇头,“能为殿下分忧,是圆圆的福分。只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连日来的屈辱、复仇、悔恨与希望,像烈火一般锻造着他的意志。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懂得权谋与牺牲的君王。

“一个太子,不足以定鼎江南,”他一字一顿地说,“南都那帮人,都是党争败者,只知党同伐异,争权夺利。你一个人去,势单力薄,就算能登基,也只是个被他们架空的傀儡。”

“那……”陈圆圆有些不解。

“所以,我们需要两个人。”朱慈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他的计划,如同一幅宏大的画卷,在陈圆圆面前徐徐展开。

“你,”他指着拥有自己身体的陈圆圆,“你继续做 ‘太子’,立刻南下南京。到了那里,不要急于登基,先联络抚宁侯朱国弼、兵部尚书史可法,他们都是我父皇说过的这些忠臣。先稳住脚跟,再利用‘太子’这个身份,去整合南都的兵力,去平衡朝中的势力。你可以继续扮演那个有些轻浮、不懂政事的‘太子’,迷惑那里的官员,让他们放松警惕,暗中却要将权力抓在自己手里。”

“我?”陈圆圆有些惶恐,“我不懂那些……”

“你懂。”朱慈烺的眼神异常坚定,“你懂人心。你曾在秦淮河畔周旋于那些达官显贵之间,比谁都懂得如何利用他们的欲望和弱点。朝堂,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秦淮河罢了。你就用你的方式,去稳住它!”

陈圆圆看着他,从那双属于自己的、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她信服的力量。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呢?”她问道,“殿下您……”

朱慈烺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决绝的笑容。

“而我,”他指了指自己,“我就留在这里,留在吴三桂的身边。”

“什么?”陈圆圆大惊失色,“这太危险了!清军就在关外虎视眈眈……”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留下。”朱慈烺打断了她,“吴将军虽然忠勇,但他如今兵力受损,又与清军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我留下来,有两个用处。”

“第一,作为‘人质’。我会留在他身边,让他相信太子和他的盟约。”

“第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烁着精光,“作为‘内应’。吴将军手握关宁铁骑,这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将来若有一日,南都稳固,我们便可里应外合,南北夹击,将鞑子赶出关外,重整我大明江山!”

这个计划,大胆、周密,却也充满了无尽的艰险。陈圆圆看着眼前的“自己”,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太子,如今却在短短数月间,变得如此深沉、坚毅,甚至带着一丝枭雄般的狠厉。她知道,他已经为这个计划,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包括他自己的名节,甚至生命。

“圆圆……遵旨。”她最终俯下身,对着那个拥有自己身体的君王,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之礼。

第二天天明,两支队伍悄然离开了山海关。

一支向南,由吴三桂的心腹护送着“太子朱慈烺”,星夜赶赴南京。从此,一个真假莫辨的“北来太子”,将会在南明的政治舞台上,掀起一场巨大的波澜。

另一支则留在军中。吴三桂对外宣称,他击败闯贼后,从刘宗敏处解救了一位前朝宫眷,这位陈姑娘自愿留在军中。

就这样,一个灵魂住着太子的“陈圆圆”,留在了北方,开始了她漫长而隐秘的潜伏生涯。

柳敬亭的故事说到此处,戛然而止。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仿佛刚刚从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中抽身而出。

花厅之内,早已是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余怀、寇湄等人都被这个惊天秘闻震得魂不附体。他们脑海中那些关于甲申之变的、零碎的、矛盾的传闻,此刻似乎都被柳敬亭这条主线给串联了起来。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余怀,他手中的那把桃花扇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他捡起扇子,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柳先生……若真如你所说……那为何我等在江南听到的,尽是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段子?都说是为了争夺陈圆圆,才引清兵入关的啊!”

寇湄也冷冷地开口,目光锐利地投向顾媚:“眉生,陈圆圆在板桥时你就与她认识,甲申之变前后你就在北京,你可曾听说过,她与宫里,与太子有何瓜葛?当年陈圆圆入宫我们都在场,都说她是田弘遇献给先帝,后又被吴三桂所得的侍妾。”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媚身上。

顾媚脸色煞白,她努力回忆着,最终还是迷茫地摇了摇头:“宫闱内院,深如大海,外人如何能窥知一二?况且圆圆入京之后,我们断了音讯。我……我也不知道她竟成了太子的侍女……”

此时,一直沉默的龚鼎孳,作为在场官位最高、离朝堂最近的人,缓缓开了口。他端起酒杯,神情凝重:“宫里的事情,本就真假难辨。更何况,甲申之变前后,天下大乱,南北消息断绝。后来清军入关,南都建立,所有关于北京的消息,都靠着那些南逃的官宦、士子、难民口口相传。一件事,经了十张嘴,百张嘴,传来传去,添油加醋,早已失了原貌。谣言越传越大,越传越离奇,也是常理。”

他叹了口气,继续分析道:“‘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故事多香艳,多符合市井百姓的口味?比起什么‘借尸还魂’、‘太子南渡’,自然是前者更容易流传。真相,往往就是这样被掩盖的。”

众人闻言,皆觉有理,纷纷点头。

柳敬亭却在这时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孝升兄所言极是。但这件事之所以传错了,传歪了,却还有另一重更深的缘故。”

“哦?”龚鼎孳也来了兴趣,“还有何缘故?”

在座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屏息凝神地看着柳敬亭,追问道:“柳先生,究竟是什么缘故?”

柳敬亭环视着满座故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吴梅村那张憔悴而儒雅的脸上。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那个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写成诗,传遍天下的第一人,就是他。”

柳敬亭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齐刷刷地投向了吴梅村。

吴梅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僵住,微微颤抖。他没想到,柳敬亭竟然连这个最深的秘密,也一并洞悉了。

“梅村兄……”龚鼎孳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挚友,“《圆圆曲》……竟是你……为何?”

是啊,为何?吴梅村,江南士林的领袖人物。他的《圆圆曲》一出,“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句,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几乎为这段历史定了性。若真相并非如此,他为何要编造这样一个流传甚广的“谎言”?

吴梅村缓缓放下酒杯,杯中酒液洒出几滴,落在桌上,像几滴清泪。他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重担。

“因为……是我对不住他们。”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愧疚。

他睁开眼,望向众人,开始讲述一段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往事。

“南都建立,‘北来太子’南渡的消息传来,朝野震动。马士英、阮大铖一党,为了拥立福王,一口咬定北来太子是假。我当时……也曾奉命去甄别。”

“说实话,”吴梅村的眼神变得悠远,“当我在府中见到那位‘太子’时,心中便已生疑。他虽容貌与我在北京遥遥见过的那位储君无异,但言谈举止,风神气度,却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皇家的端凝厚重,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灵动与……风尘之气。”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就在我盘问结束,准备告退之时,他却忽然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我一人。”

满座皆惊。

吴梅村继续道:“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期盼,有无奈,也有托付。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而是……”

“‘梅村先生,’他说,‘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在苏州虎丘,曾为您歌舞过的陈圆圆啊。’”

这石破天惊的一语,让花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吴梅村的脸上满是痛苦的回忆:“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是她,将甲申之变、换魂顶替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她说,她本以为南下可以重振旗鼓,匡扶社稷,却没想到福王即位,南都朝局比晚明更加腐败不堪,党争倾轧,乌烟瘴气。”

“她说:‘我怕是完不成太子殿下的指望了。如今,我不求复国,只求能保他一个周全。’”

“保太子一个周全?”余怀不解地问。

“对。”吴梅村点头,“她说,真正的太子殿下,正以‘陈圆圆’的身份,留在北地吴三桂的军中,作为人质与内应。但吴三桂手握重兵,又与清廷媾和,将来是忠是奸,谁也说不准。一旦吴三桂有异心,或者清廷发现了太子的真实身份,殿下便危在旦夕!”

“所以,”吴梅村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求我一件事。求我想办法,造一个天下皆知的‘势’。一个能将吴三桂与‘陈圆圆’这个名字,死死绑在一起的势!”

众人恍然大悟!

吴梅村继续道:“她说,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相信,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就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陈圆圆。这样一来,陈圆圆就成了吴三桂的‘软肋’和‘名片’。无论吴三桂将来是降清,还是反清,他都必须保护好‘陈圆圆’的安全,因为天下人都在看着!只要‘陈圆圆’安好,就等于给太子殿下,上了一道最坚固的护身符!”

“于是……”吴梅村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于是,我便写了那首《圆圆曲》。我将所有的家国之痛,兴亡之感,都寄托在了这个香艳而虚假的故事里。我用我的笔,为太子殿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能保护他,却也扭曲了所有真相的谎言。”

说到此处,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泪水,终于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

“我吴梅村,一生自诩史笔,却写下了此生最大的伪史。我对不住吴将军的忠勇,对不住陈圆-圆的侠义,更对不住……这破碎的天下!”

满座死寂,只剩下吴梅村压抑的啜泣声。

原来,这流传最广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竟是这样一个用心良苦、饱含血泪的惊天大计。

一个女子,用自己的身体,扮演着储君,在腐朽的朝堂艰难周旋。

一个太子,用女子的身份,扮演着人质,在虎狼之侧隐秘潜伏。

一个文人,用自己的生花妙笔,扮演着传谣者,为他们构筑起一道谎言的长城。

这才是那段乱世之中,最深沉、最悲壮的真相。

夜已深,这场信息量巨大、几乎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家宴,终于散了。

吴梅村被龚鼎孳夫妇留宿在府中,他喝得太多,也哭得太多,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安放他那颗饱受煎熬的灵魂。寇湄则像来时一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去,融入了南京城的夜色,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向何方,又在想些什么。

小说相关章节: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