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芳漫步在自家的停车场内，虽说是自家，但自从魏清芳将电子工程实验室迁移到宅邸之中，这里也被她作为了核心员工的停车场，这一路上还碰到了一位正好准备向她汇报阶段工作成果的人员。她简单布置工作后继续朝着一辆已经开出的车辆走去。

车内，方洛樱和唐月莲已经在等她了，她钻入后座，然后就打开了终端准备浏览新闻，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大约过了1分钟，迟迟未发动的车子让她抬起了头，然后一幕可能只存在于某些惊悚电影中的场景映入了她的眼帘：方洛樱和唐月莲正在正副驾驶座上同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洛樱，月莲？”

“明知故问。”方洛樱立刻回复道，唐月莲没有开口，而是瞥了方洛樱一眼，然后继续看着魏清芳。

“啊，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魏清芳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凌轩背后的那个锁一个小时之后自己会解锁，到时候她就能行动了，她如果脱不下拘束衣，密米尔也会进去帮她的。至于其他两个人，梦灵她只是被绑着，强度没有超出当年你们的被俘训练，楚芸的话，只惩罚1个小时算是轻的吧？”魏清芳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闻言，方洛樱和唐月莲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叹了口气，车子应声发动，带着她们朝着目的地驶去……

陆凌轩微微转醒，抬眼一看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刚刚跳入15时35分，想不到自己就这样靠着墙就这样小憩了一个半小时多，见她醒来，林梦灵率先向她点了点头，在陆凌轩做出回应前，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一个与市面上的常规机器人明显不同、更有科技感的机器人走了进来。

“陆凌轩小姐，您醒了，休息得好吗？”

“还算好吧……”陆凌轩不经意地回答道。

“本来在35分38秒前我就该来帮助您，但看您睡得很沉，我就没有打扰您。”

“那还真是谢……等一下，帮助我？”

“是的，大小姐给我的指示是15时整将诸位解放，现在，请您双臂用力向外撑开。”

陆凌轩没有反应过来密米尔的话，但身体不自主地行动起来，她发现自己的双臂并没有像此前那样被拘束衣限制，她很轻易地将双臂抽出，随后密米尔来到她的身边帮她把拘束衣脱下，并解放了她的双手。惊讶之余，陆凌轩回忆了一下魏清芳所说的顺序，陆续将林梦灵和秦楚芸从各自的拘束中解放了出来。

“这个女人对自己曾经的手下居然也丝毫没有同情心。”秦楚芸将跳蛋从花园幽径中抽出的时候，忍不住嘟哝着。

“谢谢你啦，凌轩妹妹，还有，对于之前置你于险境的事情，我郑重向你道歉。”说着，秦楚芸深深地低下了头。

“请不要在意，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姑且了解了，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所以秦姐您不要自责。”

闻言，秦楚芸一把搂住了陆凌轩：“这样吗，凌轩妹妹的性格真是令人羡慕。”

“凌轩，建议你不要跟这个女人走得太近，她在当年是出了名的‘二刀流’，小心被她吃掉了。”

“梦灵，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也在我这边释放过压力哦，我可记着呢。”

“你你你你别瞎说，那天只是被你灌醉了！”林梦灵的脸唰的一下红了，陆凌轩也是一惊，原本以为林梦灵会是个冰山美人，没想到防御力如此之低。

她为什么没有否认这一点……

就在陆凌轩暗自吐槽的时候，密米尔再次开口：“几位，请随我去往二楼的会客室，在大小姐回来之前诸位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此外用大小姐的原话是，就当是刚刚游戏的补偿了。”说着，密米尔走出了房间，几人虽然对最后那句话感到汗颜，但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二楼，宽敞的客厅连接着一个能看到几乎整个花园的阳台，沙发、电视、游戏机、休闲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些运动器材，比起住宅里常见的那种会客室，这里更像是什么多功能厅，林梦灵直接扑到了沙发上开始打滚，密米尔则是打开了中央空调，并向秦楚芸和陆凌轩做了一个 请 的手势。

“请各位在这里休息，下一批客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下一批客人？”秦楚芸自言自语般地喃喃着。

“是的，大小姐说李墨彤女士和俞婉瑕女士今天晚饭前会拜访。”

“结果提前让我来只是为了玩弄我……呜呜呜，清芳姐真是无情。”林梦灵假哭着。

陆凌轩露出了一丝苦笑，和秦楚芸走到了单人沙发处各自坐下。目测有48寸的电视屏幕自动亮起，茶几边缘处的储物格门自动打开，将遥控器放置到了茶几上。

“茶几下的抽屉里有一些食物，大家可以随意取用。”

“呜啊，全是高热量的食物，有点不像清芳姐的作风。”林梦灵拉开抽屉，看到一柜子的零食和饮料后惊呼道。

“这个是为几位今天的到访专门准备的，当然如果诸位不满意的话，我这边也会准备一些茶点，请给我一些时间。”

听到密米尔这如同管家一样的发言，林梦灵没再说些什么，开始拿起零食吃了起来，秦楚芸则拿起遥控器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频道。陆凌轩则是跟着密米尔来到了一楼厨房处，看着它开始有条不紊地制作茶点。

“陆凌轩小姐，请问还有什么需求吗？”

“没有，我只是跟过来而已。”陆凌轩答道。

“或者容我换个说法吧，您还有什么疑问？”

“你是清芳姐开发出来的AI吗？”

“开发这个说法不准确，大小姐在我的迭代中确实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严格来说我的诞生是魏德耀老爷赋予的。尽管那时候我的智能不及现在的千万分之一，但就像人类有婴儿期一样，我把那时候称作婴儿时代的自己。”

“很有逻辑的发言呢。”陆凌轩微笑着说道。

“感谢您的夸奖。”

“那集团那边……”

“您可以把那边称为我的工作，而这里是我的家，大小姐是我主人的同时也是我的家人。”

就在陆凌轩还想继续和它聊聊的时候，门口响起了门铃声，密米尔在一阵沉默后，门自动打开了，李墨彤和俞婉瑕走了进来，二人看到陆凌轩便面带微笑地走了上来。

“李墨彤小姐，俞婉瑕小姐，欢迎二位。”密米尔礼貌地打着招呼。

“感谢清芳的邀请。”李墨彤回礼道，“你好，凌轩。”

“您好，李墨彤队长。”陆凌轩有些怯怯地回应着。

“叫队长太生分了，可以叫我姐姐吗？”李墨彤手指着自己，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那，墨彤姐……”

闻言，李墨彤的笑容更灿烂了，俞婉瑕则是白了她一眼，向着陆凌轩迈了一步，主动握住她的手，用她那翡翠色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陆凌轩。

“怎，怎么了吗？”陆凌轩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很快感受到俞婉瑕的手传来的不容拒绝的力道。俞婉瑕则开始打量着她，不时地歪头，仿佛要把她从内到外都看穿。

大约过了20秒，俞婉瑕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然后平静地开口道：“我叫俞婉瑕，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就当是我个人打招呼的方式吧。”

“初次见面，婉瑕姐。”

“你的眼睛很像她。”俞婉瑕冷不丁地开口道，陆凌轩不多时就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两个人，包括楼上的和外出的，她们都与自己的母亲有联系，让自己有一种过一会儿就要被一群没有血缘的亲戚包围照顾、嘘寒问暖的感觉。

“我们对你的关照不是基于亲戚那种关系。”

这句话才真正震惊了陆凌轩。

“我刚刚应该没有开口……”

“相信感官是人的本能，但如果常识不起作用的话，不妨再想想其他可能性？”

“婉瑕，说过很多次了，对外人不要滥用自己的能力。”李墨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但凌轩可不是外人，对吧？”说着，俞婉瑕灵活地绕到陆凌轩身后，一把把后者搂到了怀里，把下巴搭在对方的头顶，面带一种戏谑笑容地望着李墨彤，“这样的说辞，凌轩该有多伤心啊。”

“唉，凌轩，婉瑕就是这样一个怪人，还请你见谅。”见俞婉瑕不接招，她只能跟当事人“赔罪”。

“我没关系的，很荣幸见到二位。”陆凌轩则是眼含清明，嘴巴半抿着说道。

听她这么说，李墨彤也没再解释什么，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楚芸和梦灵呢？”

“她们在楼上的会客室里。”

“清芳应该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吧……？”李墨彤面露微红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呃……”陆凌轩闻言一阵失语，同时将目光瞥向了一旁。

“我就说这个女人不会放过梦灵她们的，她对‘独走’向来有她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俞婉瑕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讽刺道。

“一会儿得好好说说她才行。”

“您会有机会的。”密米尔双手拎着两架子茶点凑了过来，“刚刚大小姐发消息给我，她正在从余舜杰先生的宅邸处返回，大约需要1个半小时。”听到余舜杰的名字，李俞二人脸色略微一沉。

“她去和R交涉了？”李墨彤率先开口道。

“是的，她只说了会处理陆凌轩小姐和秦楚芸小姐的事宜，其他的商谈内容她没有告知我。”密米尔冷静地回答道，听到是处理自己的事务，陆凌轩露出了一丝惊讶。

“她应该叫上我们的，即便对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李墨彤补充着自己的观点。

“大小姐行使的是家族的交涉权，性质与规则框架不太一样，而且您应该知道当局方面的态度。”

李墨彤听后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俞婉瑕见她这样，开口道：“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过程不太准确，罗市长严格来说更偏联盟一方，当局方面则有一些自己的考量。”

“原来如此，那我是否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那些派遣便衣人员也是当局方面的一种‘独走’？”密米尔听不出感情的机械音突然表现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沉默，俞婉瑕虽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她有自己的答案。就在气氛开始升温时，林梦灵从楼上走了下来。

“墨彤，婉瑕，来啦？”林梦灵一蹦一跳地来到几人面前。

“嗯，清芳也有邀请我们来。”

“哇！这个是你做的茶点吗！？”林梦灵看到密米尔手上茶点架上五颜六色的精致点心，忍不住直接拿了一块吃了起来，“嗯！好吃！”

“感谢您的肯定，几位女士，请移步会客室吧。”

闲聊和打闹之间，时间安稳地过了1个半小时，在密米尔的建议下，几人下楼来到了餐厅，也就在这时，宅邸的大门打开，魏清芳带着方洛樱和唐月莲回来了。见她没事，李墨彤和俞婉瑕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放松表情，其他三人则是面带各种复杂的表情。

“大小姐，二位女士，欢迎回来。”密米尔迎了上去，并将三人手上的物品接了过来。

“我们回来了，密米尔，谢谢你帮我照顾和招待她们。”魏清芳对密米尔点了点头，然后就和方唐二人加入了女生们的聚会。

“玩得开心吗，三位?”魏清芳略带狡猾地问着。

“呃呃……”陆秦林三人无语，俞婉瑕见状斜了魏清芳一眼，拉起陆凌轩的手就往距离主座最远的位置坐下。

魏清芳见状瞬间切换到了惊讶模式：“我还想让凌轩坐在这里呢。”说着，她的眼神落在上宾座。

“不用了，凌轩坐这里挺好的。”俞婉瑕面无表情地说着。

“哎，行吧。”令俞婉瑕感到意外的是魏清芳没有坚持，见状，站着的几位佳人也接连落座，魏清芳对着密米尔示意了一下，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如流水线一般端了上来。

谈笑间，丰盛且气氛轻松的晚餐结束了，随着众人齐聚会客室，魏清芳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大家都到了，那我长话短说，有件事要跟你们通个气。”

闻言，李墨彤和俞婉瑕率先安静了下来，其他人见状也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等待着此地主人的发言。

“首先，凌轩和楚芸的事情，我已经与R的家主达成了一致，对方家族不会再对二位有任何追究和宣称，你们自由了。”

陆凌轩听完这段宣言，轻轻出了口气，秦楚芸的表情会稍微复杂一些，但大体也是如释重负。

“当然，楚芸，你要答应我不会继续再调查和公开R的黑料了。”魏清芳补充道。

“呵，我这个状态不可能再对R构成威胁了，而且好不容易跳出来再让我跳回去？我可比你想得要惜命哦。”秦楚芸大大咧咧地说着。

“这样就好，另外关于凌轩我也有一个细节上的补充。”魏清芳转向陆凌轩，后者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魏清芳见状轻笑出了声，“不要这么拘谨，现在我们是以朋友的身份聊，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并且说之前我要先向你道歉，因为我个人自作主张了。”

自作主张？

见陆凌轩面露疑惑，魏清芳接着开口前，思绪也不经意地飘回了不久前的时间河流之中……

窗外的景色从草木变成钢筋混凝土再变成草木，一个小时后，一部高级车停在了一个普通但独立的宅院门口。

“老爷有令，只允许魏清芳女士入内。”门卫如是说，方洛樱闻言朝后看了一眼魏清芳。

“依余先生的。”

“清芳。”唐月莲忍不住低声说。

“没事，你们不进去也行，这一路上当局方面的便衣车辆我就看到了4、5部，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主动权不在R，余舜杰不是那种莽撞的人，放心吧月莲，你跟洛樱帮我看着当局的人，别让他们乱来，这边结束我会联系你们。”说罢，她便下车朝着门内走去。

宅邸的内部是一个小而精致的和式庭院，魏清芳没几步就走到了正房，然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魏清芳女士。”

左侧传来叫自己名字的声音，魏清芳脱下鞋子，迈上榻榻米迎了上去。

“梁叔。”魏清芳下意识地上前想要与对方握手，但对方无动于衷，反而说道：

“咳，清芳，今时不同往日，您是家族的客人，我不敢轻慢。”

“呵呵，也是，感谢您的提醒。”魏清芳正了正脸色，收回了手。

“请随我来，老爷在里头等着了。”

二人穿过中庭来到了一处偏房，梁叔对着里面说道：“老爷，魏清芳女士到了。”

“请进。”浑厚的男声从里头传来，梁叔拉开了门，只见一位身着和服、面相肃穆的男子正跪坐在内，目光如鹰一样打量着魏清芳。

“欢迎，魏清芳女士，崇，你也辛苦了。”

“我就在外头候着。”梁崇说完，对魏清芳点了点头，待她进去后便拉上了门。

“魏清芳女士，有失远迎，请入座吧，若您不习惯跪坐，我让崇拿一张小凳子就是。”

“余先生考量周全，但请别担心，外邦和人的一些礼仪我也是有所了解的，就这样吧。”说着，魏清芳极其自然地跪坐在了蒲团上，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但她还是产生了一丝庆幸，庆幸于己今天穿的是一条相对宽松的布裤。

“寒舍只有一些粗茶，还请见谅。”余舜杰浅斟了魏清芳眼前的空杯，余光中，他似乎看到魏清芳正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

“请问有什么不妥吗？”余舜杰开口问道。

“啊，没有，我只是觉得在这和风的场所能看到工夫茶的技艺，有些莫名的反差罢了。”魏清芳面不改色地答道。

“哈哈，魏清芳女士见多识广，您就当这是余某人的一些兴趣吧，请用。”

魏清芳看了一眼余舜杰推来的茶杯，却并没有饮用的意思，而是将目光再一次移到了余舜杰身上。

“余先生，今天我并不是来喝茶的，我希望我们能够直入正题。”魏清芳收起了笑容，眼睛中闪过一丝冰冷。

见她这样，余舜杰也正了正脸色：“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但饮茶如饮酒，哪怕我们下一秒就要开始厮杀，喝一杯茶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您似乎误会了什么，我今天来的目的确实包含了问罪，但以您的实力，若与您厮杀，我今天是断不可能走出这间屋子的。至于兴师，我确实带了我的两个心腹，但我仍然依照您的安排，独自进入了这里与您交谈。”

余舜杰闻言并没有回答，而是回以沉默。魏清芳轻轻挑了一下眉，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当局的行动是不在这个范畴内的，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联盟授意，但如果他们有任何动作，我的人也会阻止他们，这一点请您相信我。”

“那我们可以开始正题了，”余舜杰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然后等待着魏清芳的发言。

“请不要如此拘谨，余先生，我们都是商人，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家族人士，我希望我们的交谈是平等的。”

“这并不是拘谨，魏女士，你以商业会谈定义我们这次对话的性质，这让我感激的同时也有一丝顾虑。”说到这，余舜杰顿了顿。

“那请问您有什么顾虑呢？”魏清芳很自然地将话题推进了下去。

“筹码。”

“筹码？”

余舜杰又一次沉默了，魏清芳明白她得自己揣摩这两个字的含义了。但不多时，魏清芳就从余舜杰的态度和这两个字中知道了余舜杰拥有多少底牌：那就是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底牌。唯一可能可以被称为底牌的东西就是毫无防备的自己，但张牌已经被自己用“商”和“家族”的手法巧妙地洗到了最底部。他当然可以强行抽出来，但这么做代价与收益并不对等，R虽然是激进派家族的一员，但它的实力不足以支撑它独走。想明白这些后，魏清芳要做的就很清晰了……

“感觉我们并没有绕出第一个话题，余先生，您仍然有些误会，不如这样吧，如果您不打算出牌，那不妨由我先手，我今天来准备了一个质询、两个要求和一个提案，请问您想先听听哪个呢？”

“就按照顺序，先从质询开始吧。”余舜杰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很典型的辩论弱势方反应，如果自己准备不足，那就要从对方的言行中找到突破口为自己争取到一些谈判的空间，但余舜杰低估了眼前这位女性的善意……

“首先，我想要知道您对末子余岳灿和孙家大小姐的处置情况。”

“关于这个，我们已经断绝了与孙家的一切往来，撤销了所有的授权与合作，至于逆子岳灿，我勒令他在狂欢节开始前离开暝宿城，并且向F申请了其20年内不得踏入暝宿城，并且禁止参与任何与暝宿城相关的活动。”

“流放他吗，这个处置倒是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期，那对孙家大小姐的处置呢？”

余舜杰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端起茶壶，将原本斟了三分之一杯的茶杯补充到了一半左右，随后重新将十指交叉盖住鼻子以下的部位，而相对地，魏清芳仍然只是看了一下对方的动作，并没有喝的意思。

“如果觉得对她的惩罚太轻的话，我个人倒是有一个备用计划。据我所知，这次‘第二天’的货物数量创下了历史新低，目前仅有9件，对此S方面有跟我发过一些牢骚，你若是有意，这个数字可以是10。”

“您，可以操办这件事吗？”魏清芳稍微顿了顿，但还是问出这句话。

“我会吩咐可靠的人去做。”余舜杰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质询就到此为止，感谢您的坦诚。”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要求了。”余舜杰将手放到了桌上，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在那之前，您的那家会所，应该很快就能重新营业了吧。”

“劳你操心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知为何当局方面没有特别为难我们，很爽快地接收了‘燃气爆炸’的说辞，联盟方面有关走私的事情也将大多数责任推到了邓晦川身上，犬子最后只被安了个被蛊惑的名头，基本上不需要承担很多明面上的责任。”

“那真是可喜可贺，那么陆凌轩，您会知道吗？”

“嗯……就是那位被孙家千金点名的女孩，对吗？”

“是的，我要求把她的归属权从R迁移到W。”

听到这里，余舜杰没有像刚才那样马上回答，而是微微地挑了挑眉。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能算是一个……有实际意义的要求，就算你不主动提出我们也会征求你的意见，毕竟名义上她是你的正式员工，并且‘绑架’她也不在正常流程之内，不论出于什么角度我们都不会留下她。而且你的措辞也很奇怪，容我确认一下，是变更她的‘归属权’对吗？”

“是的，对此我没有表达或其他理解上的错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余舜杰进一步确认道。

“知道，她的某些身份不会改变，但关于这点我有一些我个人的考量，您只需要完成手续就好。”

闻言，余舜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我知道了，下周之内这件事会办妥。”

“第二个要求，关于秦楚芸，请您把她也转交给我，或者请至少放她自由并且在未来不以任何形式报复她，相对的，我会要求她不公开她所掌握的R的不利证据。”

余舜杰对这句话的反应与对陆凌轩的处置要求无异，只是他的挑眉的力道变得更大了一些，显得有些滑稽。

“这个倒像是个要求了，但……这两个要求听起来我方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还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好处，恕我冒昧，你在打什么算盘？”

“请不要多想，我的要求就是字面意思，没有特别的目的，至于个中的渊源，您只要动用一些家族的资源就会知道了。至于好处，并不是所有的条款都会是零和博弈，至少这点上您与我各取所需，我只不过是报出了我认为合理且令我自己满意的价码，至于您的那杆秤我无意过问。”

“有趣，既然是二合一的要求，下周之内这件事也会一并完成。”余舜杰像是认输了似的向后一靠。这场进度已然过半的“商谈”到目前为止，处于绝对弱势方却几乎马上可以全身而退，这位年过半百的威严男性有了一丝宽慰，但在完全放心之前，他还要听取眼前这位后辈的最后一个被她称为建议的东西。魏清芳则是静静等待对方推进话题，在她的认知里，再怎么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思考时都会有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习惯，她在等，等眼前这个男人从自己的思维中走出来。

“哦，抱歉，魏女士，我们继续吧，应该只剩下一个提议了对吗？”

“是的，余先生，我想说在前面的是，这个提议不具备任何强制性，您可以选择拒绝。”

“周到的考虑，说说内容吧，既然打了这样一剂预防针想必这个内容应该是比前两个要重磅。”

“取决您怎么想，我的提议是，我想要邀请您与联盟和当局合作，在‘狂欢节’期间共同对抗T和V。”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发言，余舜杰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但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性的提议竟是分裂激进派家族，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给出答案的打算。

“我，无法立刻回应这个提议，至少现在还不行。”余舜杰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吐出了这句话，这个反应也略微超出了魏清芳的预料，因此她并没有追击，而是将话锋转向另一侧。

“余先生，我知道这是一个僭越的提议，因此我也不急于获得您的答复，但刚刚您也有提到联盟和当局并没有追究您的打算，希望您能够仔细梳理其中的关系。”

余舜杰没有回答，小屋内陷入了沉寂，只能听到开水滚动的声音。

在良久的沉默后，余舜杰开口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因为这并不只关乎我个人。”

“我理解，余先生，这在我的预料之内，也请您不要把刚才的话当做某种威胁，即使您拒绝，两方对R的处置也不会有任何变化。”魏清芳主动退回了自己的“阵地”上，“我方的诉求到此结束。”

“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回答，魏女士。”

“您请说。”

“第一件事，你尊敬你的父亲吗？”

“接近40年的时间里，我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他患病这3年，说不上尊敬，但他毕竟是我父亲。”

“第二件事，你认为你是哪一方的人？”

“我不属于任何一方，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任何一方都可以是盟友，任何一方也都可以是棋子。”

“W的含义不仅取自魏姓，也取自西文的‘世界’之意，你真的很像德耀。”

魏清芳并没有回答，而是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随后将眼前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时间不早，我想我应该离开了，但关于最后的提议，不论您是拒绝还是接受，我都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会得到的，魏女士，在那之前你的两个要求也会得到满足。”闻言，魏清芳起身，向余舜杰致意后准备离开。

“魏女士，你认为你是一个暝宿人吗？”余舜杰冷不防地开口问道，魏清芳的手搭在门把上，停住了动作。

魏清芳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思考了非常多的东西，但在激烈的头脑风暴后她提炼出、或者应该说说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这个问题，我想将它变化一下还给您，还给你们所有人：你们认为我是你们中的一员，是暝宿城的一员吗？”

“就当是我这个老人给晚辈的一句忠告吧：那个名单不是万能的，即便你有联盟和当局的背景撑腰也要小心，它的本质是一团野火，而野火从来不受控制，希望你不会成为下一个邓晦川。”

……

魏清芳的思绪停在了余舜杰答非所问的那一幕，面对陆凌轩的疑惑，她开口道：“我对R提出的要求是，把你的归属权转移给我，我……”

“我反对。”俞婉瑕粗暴地打断了魏清芳的进一步发言，魏清芳一顿，看向了俞婉瑕，并且余光看到李墨彤、林梦灵和唐月莲也都或多或少地面露不悦。

“难怪你要向凌轩妹妹道歉，清芳，你不该这么做。”秦楚芸皱着眉头，但没有朝向魏清芳说着。

“额，归属权变更是什么意思？”陆凌轩歪着头问。

“简单来说，就是她并没有让R修改你的身份，因此你的身份对于暝宿城来说仍然是‘合法奴隶’，归属权变更后你的主人就是清芳了。”李墨彤答道，“我们相信她不会对你不利，相反在她的庇护下你会更安全，但……”

“叫法上终归让人不愉快，而且这个女人擅自做了决定，没考虑你的个人感受……”秦楚芸唱和着。

“原来如此……”陆凌轩微微低头看着地面，像是思考着什么。

大约数到10的功夫，就在魏清芳想要继续解释的时候，她抬起了头：“没关系，我不在意。”

短短7个字，让在场的人都很惊讶，其中最惊讶的是魏清芳，她已经做好了向陆凌轩解释利害以及如果她不同意就更正与R达成的协议，虽然两个都是很简单的工作，但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用更简单的回答为自己节省了时间。

“凌轩，你想清楚了？”这次仍然是俞婉瑕先开口。

“嗯，如果是清芳姐的话，我……我可以成为她的……‘奴隶’。”陆凌轩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比想象得要难为情，以后还是别用这种说法了吧。”魏清芳脸色微红，在众人的震惊中把脸埋到了双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以至于方洛樱直接转过头去努力憋起了笑。

“啊哈哈！太有趣了，凌轩妹妹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我从来没有见过清芳这样，真是大开眼界了哈哈哈哈……呃！”秦楚芸大笑着搂着陆凌轩摇晃起来，突然看到魏清芳锐利的眼神穿过指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让她有了一种呼吸停了半拍的错觉。

“咳，是我失态了，凌轩，关于这个你不需要这么着急回答我，而且我向你保证，后续你任何时候觉得不舒服都可以跟我说。”魏清芳面带一丝愧疚地说着，“但你若是想要来这边的‘世界’，这个身份目前对你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奇怪的是，这句话明明是对陆凌轩说的，但魏清芳的视线却落在了李墨彤和俞婉瑕这里。二人注意到了魏清芳话里有话，向来对魏清芳态度尖锐的俞婉瑕此刻却扭过头去不置可否，李墨彤则是深呼吸了一下，也没有出言赞成或反对这个说法。

“何其巧妙。”秦楚芸意识到了什么，苦笑着说，“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当然不是，如果我是那样想的，我大可以把凌轩送去联盟然后用我残存的关系网保护起来，就这点上我应该还算是尊重了她的意见？”

“偷换概念。”俞婉瑕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就在陆凌轩再次陷入一头雾水的时候，李墨彤开口了：“婉瑕，别这么说，清芳这样做确实巧妙地规避了凌轩身上的一个死穴，清芳，我想确认一下那个灰色名单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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