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莫利酱在巧克力和茄子之间的小心思

“啪啪啪啪啪……”

掌声不大，但是声音却很嘹亮。芙宁娜站在台上面对着观众，看向略显逼仄的演奏厅，看向台下的一众厨师们。

“感谢大家的观看。”

所有的演员在舞台上手牵着手，朝着前方深深鞠了一躬。

他接过话筒，金色的头发在聚光灯下闪着和空气中尘埃一样的光芒，像是星星落下的尘屑。他笑得是那么的开心，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褪下了舞台上虚伪的笑容，真心地露出了自己洁白的牙齿。

“那么，在这里，我有几句话想说……”

“来自枫丹美食界的各位，我想在这里感谢大家长久以来对美食和文化的贡献。当然尽管很想说这种场面话，但我还是觉得真挚一点比较好，不是吗？”

他一屁股坐在台上，咧着嘴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在初次体验枫丹饮食的震惊。家常炖菜的随意和温暖，宴席上繁复却不失优雅的料理。对于更喜好璃月料理的他，枫丹人民也是真正在热爱生活的一群人。

与此同时，芙宁娜和演员们一起悄悄退到幕布后面，静静地坐在折叠凳上，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传达着热烈的感情。

“那天晚上，德波大饭店的帕萨德先生在厨房熬了一整个通宵，只为那一份完美的慕斯，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料理作为一种艺术能够存在在世界上真的是太好了。宛如古典乐一般的苛刻和精准，毋庸置疑的完美，各位。”

讲到这里时，德波大饭店的各位一把搂住帕萨德的肩膀，用手使劲揉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地起哄。

“怪不得第二天你负责的那么完美，合着你小子晚上悄悄练习还顺便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啧啧啧，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摸鱼啊！”

“干得很好，帕萨德。”

爱可菲站在人群边，没跟着闹。她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嘴角翘着，一副不屑的样子：“就这，还表扬呢，也不怕捧坏了。”

旁边的莎凡娜看她一眼，强忍着笑意：“你不是还帮他试过那道慕斯吗？”

“我那是看不惯浪费的食材！”

“好好好，就当你是喽。”

空笑了笑，朝着帕萨德眨眼，“不过，我还是要在这里由衷地再次感谢各位！愿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挥手谢幕，把话筒递给工作人员，然后退场。

一场专为厨师们撰写的日常和感动，在这个夜晚又成为了枫丹大街小巷的谈资，毕竟，那位芙宁娜大人可是在这场演出客串了一个戏份不少的食客，从少女到耄耋之年，见证了枫丹饮食界近100年的发展。不过，真正使这场演出成为流传千古的佳作的原因是因为，在这部歌剧里，采用了大量的厨师作为演员，同时在后台播放着提前录好的吟唱，使得厨房里那种刀光油烟的冲突显得格外真实。

后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已经有一股甜咸混杂的味道飘了出来，桌上摆满了刚从厨房端来的点心、小吃、几瓶酒水，还有一大锅热腾腾的海鲜汤。

“你们演的真不错！真是没想到一群厨师能把默剧演的这么好，而且配上音乐，要不然就叫这种类型的歌剧为音乐剧吧，没有那么多晦涩难懂的旋律，也没有听不懂的形容！” 剧院老板在后台张罗着酒水，红着脖子兴致高昂的喊着。

芙宁娜换下演出服后回到了休息室，湿毛巾搭在肩上，头发散乱着，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她从人群边穿过去，拿了一小块焦糖奶酪饼，站在角落慢慢地啃。

空点点头，拿起一小杯柠檬水坐到她旁边。

不远处，爱可菲正端着一个大托盘，把一整锅汤分给几个演员。有人问她为什么还干这个活儿，她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谁能盛得比我多不洒？我可是正经从跑堂开始干起的，你们这些科班毕业的还不见得有我利索呢！真是…”

空看了一眼她的方向，笑着说：“她好像比你还受欢迎。”

“嘛…别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她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芙宁娜抬头看向他们欢快的闹剧，悄悄把头靠在空肩上。

“假发还蛮重的，脖子有点酸。”

“要我帮你按摩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非常乐意为你服务，芙宁娜大人。”

“没错！就这样尽情地服侍我吧！什么的，嘿嘿。开玩笑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喽。”

几分钟后，爱可菲端着三碗汤走到他们面前，放下一碗在空面前，另一碗递到芙宁娜手里。

空和芙宁娜接过碗后小口小口地喝着，但是脸上幸福的表情却慢慢洋溢于空气中。

“嗯……让我想起了冒险时的经历。”

“我倒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料理，该说粗犷吗？但是又处处藏着平衡的风味。”

爱可菲没有言语，坐在空旁边，端起碗喝着浓郁的汤料。

这时，旁边有人提议干杯，大家举着杯子起哄。空应了一声，站起来拿起了那杯柠檬水。芙宁娜也跟着站了起来。

“来——为今晚成功！”

“干杯！”

“空说了那么多漂亮话，这回终于轮到我们喝了。”

笑声和杯子的碰撞声混在一起，整个房间明亮又热闹。

芙宁娜在举杯那一瞬转头，看了一眼爱可菲。她没有举杯，手还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空。

那种眼神，很安静，像是在看舞台上的一场独角戏，又像是怕别人察觉什么。

热闹的气氛在她脸上没有挂住任何色彩，有的只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绯红，还有悄悄望着自己喜欢的人时眼神里的纠结和青涩。

真的，就像那个时候的自己呢……

芙宁娜低下头，喝了一小口柠檬水。

慢慢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像是累了。她没再看两人，只是静静听着他们的汤勺碰到碗壁的声音，听着房间里越来越高的笑声。

她忽然有点想回家了。

爱可菲看着和众人一齐胡闹的空，不由得笑了出来，本想和身旁的芙宁娜吐槽一下没个正形的空，却发现芙宁娜疲惫的神色。

她就这么注视着芙宁娜闭目养神的样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自己也不好打扰她休息，但是还是掩盖不住自己想要看着芙宁娜的心情。她来回看着空和芙宁娜，手指摩梭着挂着水珠的杯壁。

一饮而尽后，空把玻璃杯放到一旁。像是注意到了爱可菲的眼神，顺着她的示意看去，发现芙宁娜的神色上略过一抹不自然的灰暗。

她的碗里一点都不剩，柠檬水也喝完了。

“……好了，走吧。我们回家吧。” 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芙宁娜的肩膀。

“诶？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想，今晚留给你们好好庆祝，明天一早就是芙宁娜奖的内部审核。我和她是评委…都要好好做准备。走吧，芙芙。”

“不要在大家面前这么叫我啦……”

她抓住他自然而然伸过来的手，略带埋怨的掐了一下他的腰眼。

“……给你的惩罚。”

他们就这么打打闹闹地从门口走出去，空笑着抱着芙宁娜的肩膀，她羞红了脸，右手撑在他左侧腹轻轻地锤着他结实的身体。

“这……不用再说什么了吧……”

“是啊……芙宁娜大人真的找到了个好男人啊！”

“好嘞！各位，这一杯祝芙宁娜大人的感情！一帆风顺！”

“我跟了！”

“我也来！”

爱可菲听着众人的祝福和插科打诨，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挂在杯壁的酒液缓缓落下，闪着灯光的颜色。透过玻璃，她看到了自己略带苦涩的神色。注视着酒杯里的自己，余光却时不时扫过他们不久前坐着的地方。

“那是……？” 她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用指尖抚平眉间的皱纹，她用手拍了拍脸，一把抓住外套，急匆匆地推开小门朝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奔去。

“这……爱可菲怎么也走了？”

“这你可有所不知了。”剧院老板走过来把炸小鱿鱼端了上来，把柠檬汁挤在上面，在旁边挤上致死量的塔塔酱。

“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当时我从水手餐厅隐退的时候，她在厨师界风光正足。芙宁娜大人，可说的上是那孩子的贵人啊，自然，她心里会有些超出崇拜的感情，毕竟我从没看过那孩子能露出除了看着饮食以外那样的幸福表情啊……”

“老板，你这炸鱿鱼的味道，可怎么这么像德波的做法啊。”

他看着爱可菲离开的方向，咧开嘴笑了。

“因为，那孩子曾经请教过我。”

夜风拂过枫丹的街道，落叶在地上随着风发出簌簌的声音，带些潮湿的空气有些寒冷。街道旁的酒吧亮着昏暗的灯，里面的人们边笑边跳，吟游诗人们无奈地拿着圆号和诗琴，伴随着顾客们起哄的声音演奏出简单的旋律。这一风土现象从蒙德传至枫丹已有百余年，当百姓们百无聊赖时，总会相聚于酒吧，虽说在枫丹，如果有人说自己是看戏剧长大的就如同自己是喝水长大的一般普通，但也架不住三天两头就往歌剧院跑，所以这种花销少的日常消遣还是来得更划算一些。不过今天的状况更像是电影结束后的狂欢，因为今天所有的影院都有免费演出，为明天开始的千灵节做准备。

空和芙宁娜并排走在道路外延，她的高跟小皮鞋在地面上发出声音咔哒咔哒的声音，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清脆，踩在排水沟盖子上的声音悠扬。

“炸鱿鱼还蛮好吃的，你吃了吗？”

“没有哦！毕竟，焦糖奶酪饼已经够过分的了，这具身体还是有些不太方便呢。”

“再吃胖一点也没关系的…哎呀！错了错了错了，不胖，不胖！”

她撇过头去，气哼哼地踩了一下空的鞋子，绵软的力气根本就不疼，但他还是装得一副吃瘪了的样子。这副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他强忍着笑意，将双手交叉在脑后，感受着独属于枫丹的风。

“芙宁娜大人！”

带着微喘的声音冲破了这份夜色，从人群中冲出。爱可菲抱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跑了过来，金黄色的发丝因为些许汗水凌乱地贴在脸上。她身上的气味就像递到芙宁娜手上的外套一样，剧院的香水，海鲜，香辛料和柴火的味道。她停在二人面前，微微弯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爱可菲？你这么喘成这样？！” 芙宁娜搀扶着她，走向一旁的酒馆。

“服务员，苹果饮，三杯。”

酒吧比剧院的后台还要热闹，人们跳舞的动作简直要把地板踩塌了，室内的空气弥漫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空看到这番情景后，默默地把露天的座位清理干净。她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看到服务员端上来的果汁，她拿起长饮杯一饮而尽，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你慢点！呜哇！空！空！拿点纸过来！”

一顿折腾后，爱可菲终于恢复了些，确定气管没有任何不适感后，她缓缓开了口。

“这大上坡差点跑死我，呼……空，不是我说你，芙宁娜大人的外套你是忘了吗？”

“……对不起……”

“你……算了。不只是外套的事情，我还想和你们讨论一下千灵节晚宴的事情。那个……那帮家伙争取到了今年的晚宴，然后要我当顾问。真的是……啊，芙宁娜大人有什么想法吗？毕竟今年的千灵节有这么大规模的庆祝还是第一次呢。”

“我倒是有在想要不要试试看茄子，11月份正好有茄子对吧，主菜可以是焗茄子卷和柔灯港杂烩。就用绿皮和紫皮的交替着使用。毕竟大家都说茄子不开虚花，真人不说假话，也能表达我们对于这次映影节的态度。”

“茄子吗？嗯……不愧是芙宁娜大人……”

爱可菲用指尖敲着桌板，左手撑着下巴。看着和空讨论着茄子料理可能性的她，默默地感受着胸腔里的蚂蚁从心尖向上慢慢噬咬的感觉。她闭上了双眼，试图想象着各种食材和茄子搭配的味道，但现在，她只能想象出湖光铃兰，太阳和苹果的味道。要用共感来说的话，就是蓝色，黄色和金色的感觉吧。

‘啊啊——’

不只是空，不只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少年。

‘这抹蓝色——’

还有芙宁娜，那个她敬仰的人，逐渐变成了本能渴望的人。

‘是三个人啊，我的心里住下了三个人……’

民间有着一种说法，说一个人心中最多能容下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爱人。正好心室分左右，爱人分男女。爱可菲发现自己把饮食当作信仰，爱人当作心脏，唯独自己不见了。那自己去哪里了？这件事她也并不清楚。之前的她单纯的以为料理就是她的所有，直到这两位大名人毫不犹豫地撬开了她的生活，撬开了她的人生，她才发现自己不见了。

“爱可菲女士，据德波大饭店团队所说，这次晚宴您负责的是前菜和主菜的构思，请问，茄子作为主角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金色的太阳和蓝色的天空，又闭上眼睛感受着冬天有些寒冷的空气，低头对记者笑着说：“茄子的意义是真挚和普通，符合我们希望将电影推广至百姓间的想法……芙宁娜大人提供的意见，主菜是她提供的想法，至于前菜……冬天果然还是吃些热乎的比较好，对吧？”

那天，上来的第一道菜是莫利酱脆片配生茄子，酱汁则是演出第二天早上起来和她一起在咖啡店品尝的，美味的热可可为底制作的粘稠酱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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