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俗套的歌剧主题乃是所谓的爱情

“是的，就是这样，我想我们要重新踏上旅途了。”

“欸……芙宁娜她真的愿意和我们走吗？”

“……应该吧。” 一阵苦涩的笑容，紧握的双手，枫丹最后的时光就这么从指间慢慢流淌至下一条前往纳塔的河。

“让我猜猜原因，不会是因为爱可菲吧？”

“嗯，我只能拒绝，然后逃避。哪怕这样会伤了她的心，但现在的我有芙宁娜了。”

“拒绝了之后不能继续住在枫丹吗？”

“唔……这会让芙宁娜不自在吧……毕竟枫丹一共就这么大。”

“你啊，偶尔坦率一点也蛮好的哦。”

“……”

尘歌壶里，空和派蒙躺在草坪上，看着洞天里的光源，心思却完全不在新布置的家具上。

“我倒是无所谓啦，能和你一起踏上旅途这件事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但是你的朋友们，你可要好好告别哦。”

“嗯，我会的。”

空起身拍了拍屁股，一阵白光过后，脚下传来的触感是松软的土壤，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的味道。优兰妮娅湖在初升的太阳下依然和第一次偶遇时那么美，远处的湖中垂柳在阳光下笑着挥舞着光线从叶间散落的辉芒，为远去的二人送去晨风。

“欸……要走了吗？”

刺玫会的总部里，金黄色的大小姐和逐影猎人诧异地停下了手中角色卡的制作，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定居，二人不由得长叹一声。

“虽然早就知道你会走，但是真到这个时候来临的时候，还真是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啊，搭档。而且还是带着芙宁娜大人一起走”

娜维娅从厨房的食谱卡中抽出一张，确认无疑后递给空。

“这是我们卡萨帕家的马卡龙配方，当然，我会再额外加两勺糖。到了纳塔可不要因为我做的马卡龙而想我哦！”

“……事出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什么，不过正好我手边有一套我们之前玩过的桌游。没错，逐影猎人那套，然后…规则不是那套简易版的，而是常规版本的。你肯定能理解，也希望你能在纳塔遇到一起玩这套桌游的人吧。” 她递给空一个规模不小的纸盒，里面装着地图、角色卡、骰子等精致的道具。“至于你和芙宁娜大人的安全，我不担心。”

千织屋里，她听完空的告别后，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下午过来来取泳衣。“都去纳塔了，温泉是一定会泡的。记住，身为我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你随便买件泳衣穿的，好吗？当然，派蒙和芙宁娜的我也会准备好。”

空点过头，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又被她叫住了。在下达了必须要寄给她纳塔的照片和服饰以做参考后，才满意的放他出去了。

“红茶给你打包一些吧。”

“这是我的健康奶昔的配方，交给你了哦！”

梅洛彼得堡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黄铜和锻铁的墙壁屹立在海床上，隔断了外世和海水，隔断了常理和律法。囚犯们一如既往地赚取着特许券，钢铁和熔炉的声音，拳击和哀嚎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监狱里。

不过，狱长室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希格雯在纸上写下自己最新研发的健康奶昔，然后递给空，尽管后来莱欧斯利说还是交给旅行者怎么护肤来得更好一些，但希格雯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芙宁娜大人应该不需要这么繁琐的护肤流程哦！”

“呃……但是纳塔太阳应该很毒辣。”

“那就和健康奶昔的配方一起，正好芙宁娜大人和小派蒙一人一份礼物！”

“那我呢？”

“你要喝奶昔吗？”

“咳咳……旅行者，红茶的味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嗯……先等一下。好的，你看我的手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然后…嘿！三张门票！只要你回到枫丹，这张票就可以免费观看我本人的魔术表演哦！欸，先等等，唰！又消失了，现在门票在哪里呢？错了哦！答案是，菲米尼的头盔后面！……琳妮特，你要送的东西呢？

“嗯……红茶茶具，三套。再加上…我的心得。”

“我的……是，我自己做的佩伊，也是三个。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了……欸？不用谢谢我，真的！”

“最新的侦探小说，你想要一本还是一整套？”

“别让她失望。”

“……要走了吗……”

“嗯……爱可菲，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们要去纳塔了。

还是她的住处，灰河一处小小的房子。她披着那条披肩，大病初愈的她只觉得灰河的潮湿阴冷刺骨，哪怕现在是仲夏，灰河，尤其是她的住处，确实冷的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

她抽着鼻子，为芙宁娜和空倒了三杯咖啡。

“这台咖啡机关的图纸，你等我拿给你。芙宁娜大人，有关甜点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担心劳烦空，这个家伙作为甜点师能力我姑且还是认可了的。”

看着芙宁娜在咖啡里放了四块方糖，本来紧抿的嘴角还是不由得向微微上翘起，却又很快苦闷地垂了下来。

‘芙宁娜大人的饮食习惯…真的没变过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转移了目光，一顿扫视后，注意到了灶台上的那个瓷瓶。

她咬着下唇，紧捏指尖。不光彩的神情在她脸上久久不能散去，但空和芙宁娜并未察觉，只以为是因为生病才导致的脸色不好。

用，还是不用，这是个问题。爱可菲已经纠结了一个晚上了，每每翻身时都看到瓷瓶上反射出灰河的灯光，光芒太刺眼让她又背过身去，又因为睡不着觉而辗转反侧，陷入一个非常奇怪的死循环。

要不要就这么扔了。

怎么才能用。

什么时候用。

这样不太好。

可是…

……

“芙宁娜大人，空。我想…为你们践行。今天晚上来我这里，我为你们做一顿晚饭吧。”

空看了看芙宁娜，芙宁娜也看了看空。

“嗯，今天晚上十点对吧。我们会到的。”

就当，做个了断。她咬着下唇，不想让身体深处的悲伤从喉咙中传出。

“需要我们带些食材吗？”

好好告别，不再参与他们的生活。

“之后到了纳塔我们也会给你寄菜谱过去的。”

然后迈向新的未来吧。

在确定好时间后，空搀扶着芙宁娜离开了灰河，她略微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姿十分别扭。但爱可菲明白了，所以当他们顺着主河道返回枫丹廷的时候，她露出了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表情。玻璃上反射的她，满是悲哀、郁闷、和绝望。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这几天流光了。但鼻子里还是发酸，胸口处还是疼痛。灵魂仿佛从身体里剥离了出来，随着幻想消散在灰河刺骨的空气中。

她吸鼻子的声音更大了。

转头看向那瓷瓶，抓在手里，抵着门框，缓缓的坐在楼梯上，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默默地在心里流泪，顺着血管运输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体会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还得去买菜，我今晚…至少今晚，不想再失去他们了。”

捂着眼睛，应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却不断闪过他们留下的记忆。自从遇到芙宁娜后，自从遇到空后，自从发现自己的恋心。一路过来，名为内心的海滩上，从家庭出发，留下了三个人的足迹。她顺着他们的脚印，一步一步地丈量着自己走出了多远的距离，再回头看向没有他们的生活。

“就今晚，然后，再见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并不希望就这么与这对伴侣这么闹僵，她不希望连这点脚印都会被抹去。她知道这是对的，她知道那白色的瓶子里装的不只是沉沦，更是风暴，一场能够将沙滩抹平的风暴。

真的要用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用了，只怕是之后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们和自己了吧……

“吸……可是……”

可是不用的话，心里这份不断向内塌陷的无底洞只会把她彻底撕裂。

她还是哭了出来，坐在门槛上梨花带雨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掉在腿上，很快视线就被彻底盖住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狂烈，她在自己的感情中被狂风左右，四处飘荡。波涛的悲伤打在身上，一阵又一阵，就像海浪和潮水，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她无法招架。

哽咽，浑身的肌肉都在收缩，胃和气管止不住地打颤。她已经数不清楚因为哽咽而窒息的次数了，周而复始的堵塞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想着厨房里的媚药，她用手撑在门框，一步一步朝着那瓶子走去，然后抓住，丢到垃圾桶里。用手背抹着眼泪，让自己强装着坚强。

“我还有料理……”

一想到这，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哭完了……就去忙正事吧……”

芙宁娜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下一秒就要从柜子里涌出来的服装，一想到要把这些都带走，她恨不得直接放在这里不管了。但枫丹湿气太重，只怕是会发霉了。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把门关上。

“唉……算了，先去收拾别的东西吧。”

她看了看自己的公寓，有些冷清。自然是没有办法和沫芒宫比较的，不过相比起楼下那位，自己的房间确实有些空荡荡的。真要说起来，厨房这些厨具带走一部分，家用发条机关也要带走一部分，衣服……这么一想更头痛了。

“啊啊！东西怎么这么多啊！”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手上的活一直没停下来。尽可能的不要给他添更多的麻烦，一边想着怎么收纳一边忙活的她打开了展示柜，一点一点收拾着细小的物件，直到指尖碰到一张照片。那照片被她珍重地裱了起来，放在相框里，一直在柜子里展示着。不过最近一直都在他家里住着，浅薄的一层灰尘盖在了玻璃上。

那是一张她还在沫芒宫居住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朗，像是忘却了孤独和寂寞的重担。她身旁是一名厨师，胸口挂着大校的徽章，看起来很拘谨紧张，但也在笑着，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也笑得很开心。

“是啊…这是，爱可菲……”

她从柜子里取出相框，抹去上面的浮灰。一同抹去的还有记忆中有些灰蒙蒙的模糊。

那天自己吃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动，在甜点这条路上她发现不只是自己一直在钻研，还有和她有着同样理念的人一起。

而这只是开端。

后面的她开始参与沫芒宫的餐饮后，二人见面的次数就多了起来。佣人们往往能看到芙宁娜期待着每日的餐食，而爱可菲带来食物时，往往芙宁娜总会邀请爱可菲同她一同进餐。话题也从食材的角度一直深入到日常的琐碎，自己背负的责任和使命自然是无法与她诉说，但至少她不像大多枫丹人那样浮夸地尊敬着自己。比起臣子，到更像是一个朋友。

她自然是不希望朋友沮丧的。因为她清楚当一个人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时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如果空拒绝了自己，她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爱可菲的痛苦，她不敢想象。

空就是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男子，这不用多说。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对待女孩子的态度未免有些太温柔了。也就是说，这让大多数对他抱有好感的女性产生了误会。她不敢想在她之前有哪些女性和他建立了如同自己和他一般的感情，也不清楚空的话语哪些是真话哪些是伪装。

所以当他们在一起了之后，芙宁娜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的违和感在这里就都能解释了。她不觉得空会欺骗自己，但是一举一动间对女性的包容总是让她产生空在说谎的错觉。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被他吸引吧。那种带着假面过活的身影是那么轻松，愉快。至于是不是假面，都是观众的揣测。

所以爱可菲也一样，在他的温柔中越陷越深。

“就没有什么能够让所有人都开心的方法吗……”

大抵是有的，只是自己不能再自私地将他独占……说到底这也是一种自私，为了满足爱可菲和她的自私。

不过…花心大萝卜先生，面对你这种偷心大盗，自私一点也可以吧。

只是一想到要将这份温柔割舍出去，苦闷还是攀上心头。她抱着那张相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却在想着三个人的事。

“三个人的舞……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至少，她不想看见那张痛不欲生的脸了，那张在医院门前不愿让空和自己看到的脸。

再不济，也不能让爱可菲在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我都已经逼到这个地步了，爱可菲，你要是再不把握住机会，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他站在阳台上，看着瞬息万变的天空一时布满乌云，却马上被风吹散，留下云朵存在的痕迹。家里的东西已经全都搬进尘歌壶了，他本想上楼帮助芙宁娜将她的东西都搬到尘歌壶，可她没开门。

久违的在阳台上点了根烟，这盒烟在抽屉里放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叼在嘴里，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让烟草慢慢燃烧，火色顺着烟支向上攀沿，任由烟云在嘴里越积越多，然后从嘴角吐出去。他并不清楚继续旅行是否是正确的，因为爱可菲的表情…很难看。他知道他伤害了爱可菲，一遍又一遍。自己的优柔寡断是一把钝刀，与她千丝万缕的关系拖得越久，斩断的时候就越会让她受伤。

“这副模样，还真是丑陋……”

太冲动了，先不说爱可菲会怎样，不知道芙宁娜能不能适应纳塔的风土。

可他现在也不清楚还有什么选择，继续在枫丹逗留只会让他们三人陷入漩涡中越陷越深。

“啧……果然我还是不适合抽烟。” 他把烟掐灭了，用水淹没烟头后，他轻呼着风将味道尽数散去。

自己应该堂堂正正地拒绝她，然后询问还能否继续当朋友。这样才是优雅又不失妥善地方法，自己却象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越跑越远。

“罢了……今天晚上……再好好表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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