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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囚服散落开,那几张珍贵的家人照片飘落在灰尘里,释放证明也掉了出来。
她用鞋尖拨弄了一下那套囚服,像是在检查什么脏东西,然后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照片,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
“就这些?”她抬眼看我。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穿上这身皮(指便服),也别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她意有所指地说着,弯腰,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拈起那份释放证明,像拈起什么垃圾一样,塞回我手里。
“拿好你的‘自由’,9417。”她特意加重了那个编号,仿佛在提醒我,无论走到哪里,这个烙印都无法消除。
然后,她挥了挥手,对那名女狱警说:“行了,带她出去。”
铁门在身后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猛地涌进来,与我此刻内心的冰冷和麻木形成剧烈反差。我攥紧了手里那份皱巴巴的释放证明,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最后的“全面检查”和那袋被倒翻在地的、寒酸的个人物品,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我心中可能残存的、一丝微弱的关于“体面离开”的幻想。
他们甚至不愿意让我保留最后一点点离开时的、虚假的尊严。
我带着一身被彻底查验过的、印满无形羞辱的躯壳,和一颗比入狱时更加千疮百孔的心,踉跄地迈出了那扇门。
站在监狱外墙下的空地上,我像个刚被投放至陌生星球的外来者,茫然四顾。车辆呼啸而过,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多看我一眼,可我却觉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我这身不合体的衣服、我几乎光秃的头发、我茫然无措的神情上。一种巨大的、无所适从的孤立感将我紧紧包裹。
下意识地,我挺直了一点背,试图模仿记忆中那个穿着警服、步伐坚定的自己。但立刻,腰肌劳损的钝痛和关节的僵硬感提醒着我这具身体的破败。而那种深植骨髓的、对权威和注视的恐惧,让我又立刻佝偻起肩膀,低下头,目光习惯性地垂向地面,只想把自己缩到最小,消失在人群里。
“喂!让让!别挡道!”一个粗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一颤,几乎是弹跳着躲到一边,嘴里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报告长官对不起!”,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模糊的咕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久违的、却无比熟悉的惊悸。
那个骑电动车送外卖的男人奇怪地瞥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所谓的自由,从一开始,就浸泡在屈辱的冰水里。
第十二章 陌生的社会
自由的气息,原来是消毒水、尾气和廉价香水混合的、令人眩晕的味道。我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挣扎着试图呼吸,却只吸入满肺的尘埃与排斥。
我攥着那纸释放证明和伪造的、刻意模糊了时间段的简历,穿梭在陌生的街道和招聘市场。每一次推开那扇玻璃门,都需要耗尽巨大的勇气。
“你好,我看到你们在招保洁/服务员/理货员……”我的声音总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需要微微侧过头,用听力稍好的右耳去捕捉对方的回应。
招聘人员的目光先是例行公事地扫过我的脸,然后会落在我递材料的手上——那布满疤痕、微微变形的手指总是无法完全伸直,显得笨拙而刺眼。他们的眉头会几不可察地皱起。
“嗯,简历放这儿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这是最常见的、温和的拒绝。
偶尔有愿意多问几句的。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以前……受过伤。”我含糊其辞,手心冒汗。
“哦……那听力好像也不太方便?”对方似乎察觉到我需要他重复问题。
“有一点……不影响干活!”我急忙保证,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显得急切而古怪。
然后,他们会看到简历上必须如实填写的“犯罪记录”栏。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们的眼神会骤然改变,从之前的探究或同情,瞬间冷却为警惕、鄙夷,或者一种避之不及的疏离。
“哦……这样啊。”他们会飞快地把简历推回来,好像那纸都沾染了病毒,“不好意思,我们这个岗位可能不太适合你。”
“为什么?我可以学,我什么都能干!”我有时会徒劳地争取,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乞求。
“我们需要背景清白的员工。”
“需要反应灵敏的。”
“需要手脚……利索的。”
门在我面前关上,一次又一次。那“背景清白”四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将我彻底隔绝在正常社会之外。我的案底和我的残疾,成了我无法剥离的、丑陋的双生胎记,共同宣判了我求职的死刑。
最终,是一个躲在城中村深处、连招牌都没有的黑中介,捏着鼻子收了我五十块钱介绍费,把我塞进了一家地下洗衣坊。
环境比监狱的车间好不了多少。闷热、潮湿、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漂白粉、柔顺剂和蒸汽混合的气味。巨大的工业洗衣机疯狂地旋转、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持续折磨着我本就脆弱的听力。
我的工作是将酒店、餐馆送来的布满油污、食物残渣、甚至呕吐物和血迹的布草,塞进机器,再加入强效的、刺鼻的化学洗涤剂。双手长时间浸泡在灼热的、富含化学药剂的水里,那些本就狰狞的伤口和裂口被刺激得疼痛难忍,红肿不堪,关节更是酸痛得难以弯曲。
工头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看我的眼神和看那些肮脏的床单没有区别。
“动作快点!没吃饭啊!”
“洗不干净扣你钱!”
周围的工友多是和我一样被社会遗忘的边缘人,彼此之间只有麻木的冷漠和偶尔为了抢轻活而起的低声争执。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过去,像揣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生怕被人认出。
微薄的薪水几乎都用来支付那个城中村合租房的床位。我睡在客厅隔出的最狭窄、最潮湿的角落里,用帘子勉强遮住一点隐私。
我尽量降低存在感,抢着打扫公共卫生,晚上很晚才回去,天不亮就离开。但同住一个屋檐下,秘密很难长久。
终于,那个总爱打听的年轻女孩还是发现了端倪。她看到了我藏在枕头下的司法所报到通知,或者听到了我半夜因噩梦发出的压抑惊叫。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合租屋里蔓延。
那天我下班回去,发现我的东西——几件少得可怜的衣服、洗漱用品——被胡乱塞在一个破编织袋里,扔在门口。三个室友堵在门内,脸上带着恐惧、厌恶和一种自以为是的“正义”。
“你走吧!”那个带头的女孩尖声说道,手里还举着手机,似乎随时准备报警,“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坐过牢的!谁知道你会干什么!”
“我不会打扰你们……”我试图辩解,声音干涩。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改好了?万一发疯伤人呢?我们可不敢跟你住一起!”另一个附和道,厌恶地瞥了一眼我疤痕累累的手。
“把你这些东西都拿走!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脏病!”第三个甚至拿起消毒液,对着我的编织袋和周围的空气猛喷。
最后,她们逼着我写下“保证书”,保证不再“骚扰”她们,甚至逼迫我跪下道歉,求她们原谅我的“隐瞒”。我跪在冰冷肮脏的楼道里,听着身后的门被狠狠摔上、反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像个人,更像是一件被彻底清理出去的、有毒的垃圾。
走在街上,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在指指点点。超市里,如果我靠得稍近一些,前面的人会下意识地捂紧钱包或者侧身避开。公交车上,我旁边的座位总是空到最后。
一次在便利店,我因为耳鸣没听清价格,多问了一遍,那个年轻的店员立刻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耳朵聋了啊?要不要去看医生?”后面排队的人发出窃笑。
另一次,我端着洗衣坊发的饭盒坐在路边花坛边吃饭,一个妈妈拉着孩子快步走过,我清晰地听到她说:“别靠近,脏。”
这些细微的、日常的排斥,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它们无声地宣告:你不属于这里。你是异类,是污点,是需要被隔离的存在。
社会性死亡,不是瞬间的终结,而是一个缓慢的、持续的、无处不在的凌迟过程。它发生在每一次被拒绝的求职中,每一次被驱逐的租房里,每一次在公共场合承受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中。
它告诉我,即使走出了监狱的高墙,我依然被囚禁在一座更大的、无形的监狱里。这座监狱由偏见、恐惧和排斥构建,没有刑期,似乎也永无出头之日。
我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却感受不到丝毫自由。我只是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带着犯罪编号和残缺身体的幽灵,不被看见,不被接纳,正在被这个世界一点点地、彻底地抹去存在的痕迹。
城中村边缘的廉价超市成了我的下一个工作场地。我像一只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整理货架,核对价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害怕听到顾客不满的抱怨,每一次都让我心脏骤停。
那天,一位带着孩子的女顾客在结账后不久气冲冲地返回,声称刚买的一支口红在收银台不见了,并一口咬定是我偷藏了起来。
“就是你!刚才就你碰过我的购物篮!肯定是你拿的!”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声音尖利刺耳,引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我没有……”我的辩解苍白无力,在对方汹涌的指责和围观者探究的目光下,像投入大海的石子。
店长为了息事宁人,选择了报警。
来的警察是这里的片警,他公事公办地询问情况,查看监控——角度刁钻,恰好没有拍清那只口红最终的归属。当他例行公事地要求登记我的信息时,看到了系统里弹出的我的档案。
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或许有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冷漠和一种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像扩音器一样响彻了整个突然安静下来的超市:
“林薇,因受贿罪判刑7年,编号9417。这才出来没多久吧?”
“编号9417”。
这几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寂静的空气里轰然引爆。所有目光——顾客的、店长的、同事的——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里面有震惊、有厌恶、有恍然大悟、有赤裸裸的鄙夷,更多的是看戏的兴奋。
我的脸烧灼起来,世界瞬间失声,只剩下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撞击的轰鸣和那尖锐的耳鸣。我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连灵魂都在瑟瑟发抖。
“有前科,那这事就得仔细查查了。”片警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我的案底成了我无法辩驳的“原罪”。他转向那名投诉的女顾客,“女士,您确认是在收银台附近丢失的吗?”
“就是她!肯定是她!一看那样子就不像好人!”女顾客像是找到了确凿的证据,更加激动地指着我。
屈辱、恐惧、还有一丝被冤枉的愤怒在我胸腔里翻滚。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尤其是粘上“前科”的污名,就再也洗不清了。我会失去这份工作,失去这微薄的立足之地。
“不是我拿的!” 我听到一个嘶哑、尖锐得几乎变形的声音从我自己喉咙里挤出来,“你们可以查!可以搜我的身!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看!”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的冲动驱使着我。七年牢狱生涯,那种用彻底屈服来换取片刻安宁、甚至只是减少折磨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一切。我宁愿承受一次极致的公开羞辱,也不愿背负这个偷窃的污名,失去这份工作。
周围一片哗然。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伸长脖子。
片警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主动”。他皱了皱眉:“按规定,我们需要……”
“没关系!搜!随便搜!” 我打断他,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决,一种近乎癫狂的勇气支撑着我。我猛地拉开那件廉价的超市工装外套的拉链,动作大得几乎要把它扯破。 手指因为激动和关节炎的疼痛而更加笨拙颤抖。
外套被扔在地上。接着是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我当众把它从头上扯了下来,露出里面陈旧、甚至有些破洞的内衣,以及我苍白、瘦削、布满了新旧疤痕的身体——手臂上那条狰狞的烫伤疤痕像蜈蚣一样盘踞着,格外刺眼。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我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实质的针一样,扎在我的疤痕上,扎在我的肋骨上,扎在我每一寸试图隐藏的脆弱上。
“看啊!你们看啊!” 我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有没有?!有没有你们说的口红?!”
我甚至开始去解裤子的扣子,手指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成功。巨大的羞耻感几乎要将我淹没,但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证明清白,保住工作。
“够了!”片警终于出声制止,语气有些复杂,或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那名女顾客也愣住了,似乎被我这疯狂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她的儿子在大衣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了那支“丢失”的口红。
“妈妈,这是不是你的口红。”
真相大白了。以一种我最不堪、最惨烈的方式。
女顾客一把夺过口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嘟囔着“怎么跑那里去了……”,甚至没有一句道歉,带着孩子转身飞快地走了。
店长脸色铁青,看着几乎半裸、浑身颤抖、站在一片狼藉中的我,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厌烦和急于撇清关系的冷漠。
“穿上衣服!像什么样子!”他呵斥道,仿佛丢脸的是我,而不是那个冤枉我的人。“明天不用来了!工资……看你这样,也别要了!”
同事们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刚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迅速散开,离我远远的。
我僵硬地、麻木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套回冰冷颤抖的身体。每一寸裸露过的皮肤都像被目光烙下了永恒的印记。那种感觉,甚至比监狱里被强制检查时更加屈辱——因为这一次,是我主动的,是我亲手剥掉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献祭给了这些冷漠的看客,却什么也没有换来。
片警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记录了几句,带着人离开了。超市很快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只有我,站在原地,穿着那身依旧带着屈辱褶皱的衣服,感觉自己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死过一回。公共空间的羞辱,以一种我主动参与、却彻底毁灭我的方式,完成了它的“升级”。
毫无疑问我再次失业了,走出超市,我的胃痛得像刀绞一样,我来不及找新的住处就被迫进社区医院。挂号,等待。
叫到我的号,走进诊室。医生是个中年男人,态度起初还算正常。直到他打开电脑系统,看到我的医保信息关联的档案,或者在我填写表格时注意到了什么。
他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语气变得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以前有没有吸毒史?”他问,目光锐利。
“没有。”我低声回答。
“有没有不洁性行为史?”问题更加直接而带有侮辱性。
“没有!”我提高了声音,感到一阵屈辱。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假。
开检查单时,他刻意选择了最基础、最便宜的项目。开药时,也是效果最一般、副作用可能最大的那种。
“像你这种情况,”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恳切”却冰冷,“要特别注意。有些毛病,可能是……以前留下的根子。药呢,就开这些,多了对你也没好处,免得……”他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免得我依赖上,或者拿去滥用。
护士给我打针时,动作粗暴,胶带撕得飞快,疼得我倒吸凉气。她戴着两层手套,打完针立刻摘下扔进垃圾桶,然后拿起消毒液对着自己手和周围空气一阵猛喷。
整个过程,我没有得到任何一丝作为病人应有的关怀和尊重,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审视、隐含的歧视和毫不掩饰的嫌弃。我拖着依旧疼痛的胃,逃离了医院,仿佛不是去看病,而是去接受了一场无声的审判。
这些公共空间的羞辱,一次次地、以各种形式重复上演。它们不像监狱里的暴力那样直接,却更加广泛,更加无处可逃。它们无声地告诉我和每一个旁观者:看,这就是一个罪犯、一个社会渣滓应有的待遇。你不配拥有尊严,不配拥有隐私,不配被当人看待。
像我这样刑满释放的罪犯依旧需要每月去当地的司法所报道每次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PTSD 就像条件反射般瞬间攫住我——呼吸变得浅促,手指下意识地蜷缩,风湿性关节炎带来的隐痛在阴冷的空气中似乎更加清晰。
负责我的工作人员,王干事,永远板着一张缺乏血色的脸。他的目光扫过我时,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核对一件危险品的库存编号。
“姓名。”
“林薇。”我的声音干涩。
“编号。”笔尖点着表格。
“……9417。”喉咙发紧,这个数字如影随形。
例行问询像冰冷的滴灌,侵蚀所剩无几的尊严:
“住址没变?和哪些人同住?”
“怎么还没找到工作,这可不行,不然早晚要重新走上犯罪的道路”
“最近有没有觉得困难?心里有没有不好的想法?”
“记住你的身份,别再给我们找麻烦。”
我必须字斟句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安分、感恩、毫无威胁的符号,每一句“悔过”和“保证”都像在啃噬灵魂。
然后,是“随机”的仪式。
“今天例行尿检。”王干事用宣布天气般的平淡口吻说道,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杯,杯壁上印着冰冷的黑色刻度线。“去那边角落,取样。按规定,需要监督。”
我的胃猛地抽搐起来,慢性的胃病一阵绞痛。角落?哪里?我顺着他漠然的视线看去——办公室最里面,文件柜和墙壁之间有一个狭窄的、勉强容身的空隙,那里没有任何遮挡,只有一个地漏。而办公室里,除了王干事,还有另一位年轻的女警正在整理文件,以及一个刚进来送材料、穿着志愿者马甲的中年女人。
“就在……这里?”我声音发抖,难以置信。
“不然呢?”王干事抬了下眼皮,毫无波澜,“快点,别耽误时间。还是你想让我怀疑你心里有鬼,需要申请更严格的检查?”
“更严格的检查”几个字像冰锥刺进我的心脏。监狱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汹涌而来。
屈服。除了屈服,没有第二条路。
我僵硬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那个狭小的角落仿佛是整个办公室的焦点。我能感觉到王干事冷淡的目光,那位女警停下动作投来的、带着一丝好奇与审视的视线,还有那个志愿者迅速低下头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来的打量。
耻辱感像烈火一样烧灼着我的脸颊和全身。我背对着他们,但我知道,我的背影,我的动作,无一不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手指颤抖得厉害,关节的疼痛和旧伤让解裤扣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笨拙。冰冷的塑料杯几乎拿不稳。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心脏在耳膜里疯狂跳动的声音,以及那尖锐的、永不歇止的耳鸣。手臂上那条狰狞的疤痕在冰冷的空气里似乎也灼热起来。
生理和心理的巨大不适让我阵阵作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但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硬生生把呜咽憋了回去。不能哭,哭了只会更难看。
终于完成了这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屈辱程序。我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手指依旧抖得厉害。转过身,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低着头,将那个盛着微温液体的杯子像捧着滚烫的炭一样递给王干事。
他戴上了一次性橡胶手套,接过去,对着光线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颜色,又晃了晃,仿佛在鉴定什么可疑物品。然后才封存起来,在表格上打了个勾。
“嗯,这次没问题。”他摘下手套,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仿佛接触了什么不洁之物,“但规矩不能废,下次还是这样,随时抽检。你要习惯。”
你要习惯。
这三个字像最终判决,砸得我头晕目眩。我要习惯这种当众的羞辱,习惯这种毫无隐私的审查,习惯被永远钉在“需要被监控”的耻辱柱上。
有时,还会有更深入的“思想动态汇报”,或者以“接到匿名举报”为由进行的临时搜身检查,流程同样冰冷而充满侮辱性。
每一次从司法所出来,重新站在街上,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感觉那无形的镣铐又收紧了一圈,勒得我喘不过气。
第十三章 重生
找不到的工作的日子,我和所有流浪汉累了就睡公园,饿了就翻垃圾桶找别人吃剩的外卖,活的甚至不如一条野狗。
这天天降暴雨,再次四处碰壁的我却像没有知觉一样,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在雨幕里。雨水很快浇透了我廉价单薄的外套,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听力受损的左耳让雨声变得扭曲而遥远,右耳里却尖锐地耳鸣着,内外交困,头晕目眩。
身上忽冷忽热,胃痛得更厉害了,几乎让我直不起腰。饥饿感也因为胃痛而变得尖锐——从早上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也吃不下。视线开始模糊,不是因为雨水,而是因为虚弱和眩晕。
脚步越来越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最终,在一个偏僻的、雨水横流的小巷口,体力彻底耗尽。膝盖一软,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重重地栽倒在冰冷湿滑的石板路上。污水溅了我一脸,混合着雨水,狼狈不堪。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挣扎。胃部的剧痛、全身的冰冷、以及一种彻骨的、想要就此沉沦再也不必醒来的疲惫感,交织在一起。我蜷缩在雨水中,像一条被抛弃的野狗,连稍微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时间。一把旧式的、巨大的黑伞,无声地遮在了我的上方,隔断了冰冷的雨帘。
一双沾着泥点和油污的、看起来很有力的手,小心地扶住了我的肩膀。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带着一种奇怪的、不容置疑的稳定感。
我艰难地、模糊地抬起眼。雨水糊住了视线,我只看到一个高大的、略显佝偻的轮廓,穿着一件深色的、被雨水打湿的旧夹克。他的脸看不太清,似乎有些沧桑,但眼神……他的眼神里没有我早已习惯的警惕、鄙夷或好奇,只有一种平静的、近乎朴实的担忧。
他试着想扶我起来,但我浑身瘫软,胃部的抽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评估了一下情况,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弯腰,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一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PTSD让我对男性的接触极度恐惧,几乎要下意识地挣扎。但他抱得很稳,避开了我手臂上明显的疤痕,动作没有任何暧昧或侵犯的意味,更像是在搬运一件需要小心处理的易碎品——尽管这件“物品”本身已经如此破败。
他抱着我,快步走向巷子口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小餐馆。屋檐下挂着一个褪色的招牌,写着“陈记面馆”。
店门被推开,带起一阵老旧铃铛的轻响。一股温暖、混杂着面汤、油烟和淡淡烟火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冷雨水形成鲜明对比。这味道并不高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踏实的生活感。
店里空无一人,雨天使生意冷清。他把我放在一张靠墙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塑料椅子上。我的身体依旧因为寒冷和疼痛而不住地发抖,湿透的衣服不断往下滴着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污渍。
他看了我一眼,没多问什么,转身走进后厨。很快,他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什么也没放的清汤面,又拿了一条虽然旧但干净干燥的毛巾。
他把面和毛巾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吃。”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像在说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然后,他就不再看我,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后面,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本就干净的台面,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碗散发着热气的面和那条干毛巾。
没有追问,没有怜悯,没有好奇,更没有我早已习以为常的审视和排斥。
他只是给了我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碗热汤,一条毛巾,和一片沉默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空间。
我愣愣地看着那碗面上升腾的白气,模糊了眼前简陋的店面。手指僵硬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碗壁,温暖的温度透过粗瓷传递到我冰冷、布满疤痕且微微变形的手指上,带来一种近乎刺痛的感觉。
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感受到这种单纯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暖意,是什么时候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安静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未干的雨水和污水,滴落进那碗清澈的热汤里。
我没有立刻去吃那碗面,只是伸出颤抖的、丑陋的双手,紧紧捂住了那点珍贵的温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
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在这个狭小、破旧、弥漫着油烟味的面馆里,那碗面的热气,和那个沉默男人的背影,似乎暂时隔开了一个小小的、让我得以喘息的空间。
尽管恐惧依旧,屈辱仍在,绝望并未远离。
但这一刻,这点微不足道的、沉默的收留,像一颗微弱却执拗的星火,在我早已一片死寂的黑暗世界里,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那碗清汤面最终我没有吃完。胃痛和长期饥饿导致的虚弱,让我的食量小得可怜。但那股暖意,却像一丝微弱的火苗,暂时驱散了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冰冷。
雨停了。我蜷缩在椅子上,身上裹着那条半旧的毛巾,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后来我知道他叫陈默——在店里忙碌。他打扫卫生,清点食材,准备着也许根本不会有多少客人来的晚市。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常年劳作形成的、沉稳的节奏。
他没有再看我,也没有赶我走。仿佛我的存在,和角落里那把滴水的破伞一样,只是店里一件暂时搁置的物件。
天光渐渐暗沉。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不能再赖在这里。司法所的报到规定,像紧箍咒一样提醒着我的身份。我挣扎着站起身,将毛巾仔细叠好,放在桌子上,对着他忙碌的背影,用嘶哑的声音轻轻说了句:“谢谢……我走了。”
他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那碗几乎没动过的面上,又扫过我依旧有些发抖的手和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干净的食品袋,装了两个冷馒头,又塞了一小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进去,然后递给我。
依旧是没有任何言语。
我愣住了,看着那个简单的塑料袋,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我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碰到他粗糙的手掌,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PTSD让我对接触异常敏感。
“多少钱?”我低声问,手下意识地去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他摇了摇头,转身又去忙了。
我攥着那个装着馒头和水的塑料袋,像攥着什么珍宝,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面馆。外面的空气依旧潮湿冰冷,但怀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却似乎带来了一丝奇异的重量,让我漂浮的脚步稍微踏实了一点。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又绕到了那条巷子。胃还在隐隐作痛,关节炎在阴雨天也格外折磨人。我站在巷口,远远看着“陈记面馆”那个褪色的招牌,没有勇气靠近。
我看到陈默搬着一箱沉重的食材出来,脚步有些蹒跚。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拖着僵硬疼痛的腿,快步走了过去。
“我……我来吧。”我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不敢看他,伸手想去接那个箱子。
他侧身避开了,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用。”他言简意赅,自己把箱子搬到了店门口放下。
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脸上烧得厉害,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他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店。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把破旧的扫帚出来,开始清扫店门口的积水和落叶。
我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一瘸一拐(我后来才知道他的一条腿受过伤)却认真地打扫。过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走到角落,拿起另一把更破旧的扫帚,也开始默默地扫起来。动作因为手指的变形和关节疼痛而显得笨拙又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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