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一,[ansy]在你的时光里,3

小说:[ansy]在你的时光里 2025-09-12 13:05 5hhhhh 7690 ℃

这就是青春少女们该有的模样。

长崎素世悄悄观察着其他人的举动,学着优雅地端起红茶轻抿,舌尖微苦,随即回甘,比她在向千早爱音学习炼金术时品尝的药液好入口许多。

起初她只是静静听着其他人的谈话,那些内容她很少接触,以至于当突然有人将话题抛给自己时,她紧张得差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丰川祥子立刻给她解了围,这个蓝色头发的女孩举止优雅,善解人意,有她在旁边,让长崎素世轻松了许多。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总是会紧张的,但是这里的大家都没有恶意,她们只是想多多了解你。”丰川祥子对她说。

“嗯,我也是。”长崎素世勉强勾起一丝微笑。

突然有个女孩凑到她面前:“等等,你是上次卖给我药的那个人!”

“哎?”长崎素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真的是你!太好了!”女孩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大家快听我说,这个女孩超棒的!”

长崎素世不知所措地听着这女孩对周围人的宣讲,说她独自经营药铺有多么厉害,对待病人有多么耐心,卖给她的药有多么奇效……

尽管长崎素世一再解释是有个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在主导,自己只是帮忙打下手,但这丝毫没有减去女孩们的热情与崇拜。

接着,丰川祥子也加入了讨论,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长崎素世身上,在不知不觉间,她竟成了茶会的焦点,所有投向她的眼睛都闪耀着好奇与灿烂的春日阳光。

这是长崎素世在过往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她身边很少出现这么多的同龄人,更别说被她们所环绕。即便偶尔能交到一两个朋友,却又很快在一次又一次的搬家中失去联络……

搬家。

长崎素世璀璨的湛蓝眼眸里掠过一丝阴霾。

一艘汽船从公园中间的小河驶过,丰川祥子拉起她的手和女孩们一起跑向河边,一支管弦乐队聚在甲板上向她们挥手致意,随即在指挥家的手舞足蹈中开始了演奏。当乐曲达到高潮时,无数白鸽和气球从头顶飞过,长崎素世仰头望去,春光正好、灿烂多姿。

茶会结束后,丰川祥子吩咐管家驾驶汽车将长崎素世送回了药铺。从这辆昂贵的豪华汽车上下来时,她的眼前依旧停留着茶会上那些快乐的景象。

直到千早爱音那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粉色头发的少女正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柜台上,微笑着和一位佝偻身躯的白发老人交谈。内容并不是服药的注意事项,而是关于家庭、孙女和季节的种种琐事。

金色的黄昏将两人脸上的笑容染成温暖的颜色,长崎素世没来由地感到心里一紧。不久前茶会的记忆忽而远去,一股寒意从心脏深处爬了出来。

某个令她感到可怕的念头产生了。

但随即,在那个念头尚未清晰之前,她就已经甩着头将它压了下去。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千早爱音会炼金术,所以……并不奇怪。就算是巫术,那也……

“素世世!”

长崎素世抬起头来,千早爱音正向她挥舞着胳膊,那位老人转过头来,用皱巴巴的脸对着她笑了笑,随后向两人告别离开。

“玩得开心吗?”千早爱音在她走近后,问。

“嗯,还好。交到了很多朋友。”长崎素世瞥了眼粉发少女身着的朴素衣裙,她有多久没给自己买衣服了?就连围裙都是搬家前便一直带着的那条,洗得发白,可就是不换,明明卖药赚了很多钱。

这个人,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生活吗?

长崎素世没来由得生出了一股闷气,她炫耀似地说:“参加茶会的都是光鲜亮丽的大小姐,有美味的茶点和甜品可以享用,还有乐队、马戏团来表演,都是难得一见的节目。女孩们把我围在中间,争着和我讲话,她们都很喜欢我,邀请我下次再去。”

长崎素世一边说着,一边成功从千早爱音那倾听着的目光中看见了一丝落寞,报复成功的快感在胸腔积聚,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报复,成功了又如何。

“真好呢,”千早爱音说,“你看起来很开心,这就够了。”

一句无心之言点炸了长崎素世的怒火,她忽然吼起来:“哪里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明明是你把我打扮成这副样子,临到头来却让我一个人去?!”

看着千早爱音那副怔然的神色,长崎素世的怒气还没发泄完,悔意却已先从胸腔里泛滥起来。她低下头,与千早爱音擦肩而过,快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摔上房门。

梳妆镜里的自己依旧身着华美的茶会裙装,眉眼上的淡妆让她看起来比平日更美,却依旧保留了青春的稚气。这是千早爱音花了一上午为她打扮的,这身衣服也是千早爱音给她买的。用这副样子去吼那个人,算怎么回事?

简直烂透了。

长崎素世用手掩住脸颊,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拼命压抑着声音,不让颤抖的吐息出卖自己的情绪。她就这样一边泪流满面,一边警惕着门外的动静。

直到一个小时后,千早爱音才来敲响她的房门。在这期间,长崎素世已经换下了裙子,解开了头饰和发辫。

她看了看自己映在梳妆镜中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

“素世世,你饿了没?该吃晚饭了。”千早爱音脸上的微笑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担心我还生着她的气。

长崎素世内心又是一阵刺痛。

“我去端碗。”她掠过千早爱音。

“不用,已经放好了,直接上桌就行。”

长崎素世脚步一顿。

“嗯。”

这顿晚餐十分沉默,长崎素世知道千早爱音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她将进食速度放慢,等待着对方终于忍不住的那一刻:

“你已经长大了。”

长崎素世放下碗筷,看着她。

千早爱音目光柔和地与她对视,“那种场合,我陪你去……不合适。”

“没人知道你的真实年龄,在所有人眼中你都是和我们一样十几岁的同龄人。”

“但你和我都知道,我不是。”

“为什么?这很奇怪!”长崎素世终于忍耐不住说了出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的脸一直都没变过?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十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个样子,连我都看起来快比你成熟了!”

“素世世,今天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今天就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是用了什么炼金制品来保养皮肤吗?还是某种我不知道的巫术?你不能总是这样!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难以接受?”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千早爱音露出无奈却坚定的眼神,“今天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无论你再怎么生气或者追问,我的答复依旧不变。素世世,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的事。”

长崎素世知道这个人的性子,看起来容易捏扁搓圆,但在某些事上却有着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好吧,”她只得放弃,“说吧,我的什么事?”

“我为你感到高兴。”

“诶?”

长崎素世看着千早爱音的银色眼眸,那里闪亮得好似星光璀璨。

她说:“素世世,这个世界丰富多彩,你在自己宝贵的一生中已经踏出了拥抱它的第一步。从此以后,你还会见识更多的人和事,会逐渐获得自己的信念、理想、生活和挚爱。这是每一个人的成长所必须经历的事,是走向独立的重要一步。所以,我为你感到高兴。”

千早爱音说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和提前演练的,没有一丝磕绊,就像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殷勤鼓励。长崎素世直觉这番话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因为她今天的确是过得很开心。

那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被雪藏到心底,心里的愤懑也尽数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对未来的期盼所产生的愉悦。

她的声音柔软起来,“嗯……那个,祥子还邀请我,参加下个月在她家里举办的沙龙。”

“很好呀,”千早爱音低垂下眉眼,“要我帮你准备什么吗?”

“书。”

“书?”

“他们会举办文学交流会,我想先找一些书来看看,到时可能会用到。”

“那么,”千早爱音歪着头对她笑笑,“明天一起去逛书市吧!”

长崎素世盯着手里的餐叉,半晌,细若蚊吟地说:“谢谢你,爱音……姐姐。”

这个称呼说出来极为陌生,如同生了锈的钥匙要被用极大的力量才能推进锁孔,那些曾经严丝合缝的轮廓依旧可以咬合,却也提醒着她,这套锁具已经旧了。

千早爱音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什么也没发现。

未来的几个月里,长崎素世埋头苦读,千早爱音在家里专门为她购置了一套书柜,很快就被各种类型的书籍堆得满满当当。

千早爱音感叹着现在时代变得越来越好了,以前,蒸汽印刷术和木浆纸没被发明的时候,一本书的价格就抵得上普通工人一周的薪水。像这样堆满一个五层高、占满半面墙的书柜的书,真可以说得上是“学富五车”。

长崎素世没有经历过千早爱音所说的那个时代,但她知道,即便是如今,这一柜子满满当当的书籍依然价格不菲。其中一多半还是崭新的书籍,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千早爱音的奢靡,坚持去二手书市场淘货,才让成本大幅降低。

从这些书被抱进她们住所的第一晚,长崎素世就沉迷其中地读到了凌晨,要不是千早爱音敲门提醒她睡觉,恐怕一不小心就要看个通宵。

在第一次沙龙举办前,长崎素世茶饭不思地看完了三本书。这些书是由书商推荐的,认为适合小女孩读的书籍。但当她一踏入那个为上流知识分子所充斥的高级场所,立刻便羞愧地察觉到了自身的匮乏与浅薄。

他们聊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女孩会读的书”,而是诸如社会现状、阶级差异、宗教改革甚至女性独立一类的话题。

长崎素世根本插不上嘴,当一名优雅帅气的贵族公子询问她如何看待生物并非由上帝创造,而是自然选择这种特立独行的观点时,她的微笑变成了一块木雕,美丽却僵硬,毫无内涵。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善解人意地用“这种思想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来为她缓解尴尬。尽管这样,她依旧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而丰川祥子则完全不同,她高谈阔论、妙语连珠,让在场所有人连连喝彩,她所拥有的学识在长崎素世看来,简直是一往而不到头的云上高峰。

在鼓足勇气向丰川祥子讨要了一份书单后,长崎素世再次开始了埋头苦读。这些书最初看得她一头雾水,大量前所未闻的术语和理论就像攻城锤撞击她脑海的城门,让她一度苦闷惊惶。但随着阅读量的提升和大量笔记的写作,她逐渐产生了一些体悟,却也因此产生了更多的困惑。

“如果一切都是自然演化的结果,没有上帝,也没有天堂和地狱,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上,不就太过……”长崎素世停下来,想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感受。

“寂寞?”千早爱音说出了这个词。

不是很准确,大概,但那一瞬间,长崎素世确实被某种冰冷的情绪撞击到了心口。

千早爱音看出了她的茫然,笑着摸摸她的头:“所以,我们才会为一件事、一份情感甚至是一个约定,像西西弗斯那样去耗上自己的一生啊。”

长崎素世惊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这个在她看书做笔记不断思考时,要么待在炼金工坊里埋头制药、要么在药铺上和客人闲聊家长里短、要么思考着明天午餐该吃什么的乐天派,竟然会说出这种颇为沉重的话。

“你的意思是没有结果也无所谓吗?推一块明知永远也无法推到山顶的石头,那种事情……听着太令人难过了。”

千早爱音的手停留在她的脸上,银色眼眸深深凝视着她。

“若他不再去推那块石头,他也就不再是西西弗斯了,那时的他,还能是什么呢?”

这句话令长崎素世想了一整夜。

后来在沙龙上,当长崎素世面对有关人生价值的讨论,说出这番话时,整个会场为她沉默了五秒,随后,犹如浪潮般的掌声将她淹没。

长崎素世的名字开始在这座城市的上流圈层中流传,人们对她的印象从最初的卖药女孩逐渐转变成天资聪颖的知性少女。而从她本人的谈吐举止所流露出来的气质中,也愈发映衬了这个观点。

这是一个正在蜕变的时代,出身门第固然重要,但对那些腻烦了纸醉金迷的人们来说,他们更加渴望寻求新鲜的事物。长崎素世这样来自底层的女孩,犹如天外来物般成为了他们最感兴趣的目标。

在那之后不久,一封烫金信件经由丰川祥子递到了长崎素世手中。在看了信的内容以后,她开始头疼起来。

夜晚,确定千早爱音正待在地下室的炼金工坊后,长崎素世关上房门,拿出了自己用零花钱偷偷跑去向书商购买的那本小册子。

咚咚,哒哒,砰砰……

长崎素世跌坐在地上,看着膝盖上那处磨破的伤口,泪眼汪汪。

“好难啊……”

“要我教你吗?”

千早爱音的声音吓得长崎素世发出一声尖叫,她捂住嘴,惊慌地看着站在门那个正一脸贼笑望着自己的人。

“什么时候?!”

“在你练习方步的时候。”

长崎素世捂脸:“都被看完了……”

千早爱音推门走进来,在她身前蹲下,看了看那处伤口,低下头,用舌头轻轻舔舐。

“等等,脏!”长崎素世受惊般地将她推开。

千早爱音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受伤:“我刚刚漱过口的。”

“不是说你的……呃,我是说伤口,沾了灰尘,怎么能直接舔呢!”

千早爱音的表情立刻又恢复了愉悦:“没关系,消一下毒,马上就好了。乖,别动。”

长崎素世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任由她将唇覆盖在伤口上,用那滑腻柔软的粉舌摩挲着。有一丝淡淡的灼痛感,但更多的,却是扰得她心跳不止的酥酥麻麻。

她压抑着颤抖和喘息,用波光潋滟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人。好奇怪,她想,明明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也被做过类似的事情,可为什么这次,却那么地……令她感到难堪啊。

一股热流在腹部产生、回转,向胸口和大脑扩散而去,让她感到晕乎乎的,羞耻得想将脑袋蒙进被子里。

“好了。”

千早爱音看了看干净整洁的伤口,笑着抬起脸来,却在看到满面红潮的长崎素世时一愣。

“素世世……”

“你能教我跳舞?”

“哎?啊,没错哦!”千早爱音自信地点点头,“过去我可被称作过‘阳光小王子’呢!”

见千早爱音的注意成功被转移,长崎素世松了口气,也就没有去评论这个品位低下的称呼。

“但我以前从没见你跳过舞。”她说。

“大人嘛,总有一些小孩子不曾知晓的秘密。”

长崎素世不由瞥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深夜,身着斗篷的长崎素世站在街边,看着千早爱音将一张绘制着繁复纹路的布摊在马路地砖上,并放上一个巴掌大的木质马车模型,退后几步,嘴里念念有词,双手以奇怪的姿势在空中挥舞。随后,一团橙色的火焰将模型包裹,迅速膨胀,刺眼的亮光几乎照亮整条街道。

随着千早爱音右手一握,火焰“唰”地消失,一匹漆黑的骏马所拉的黑色镶金马车出现在两人面前。

长崎素世已然见怪不怪了。

巫术。在那个遥远的冬天,正是这样一辆由巫术变幻而来的马车,带她们行过了漫漫荒野。在此后的时光中,千早爱音虽不常用巫术,但长崎素世依然在每次搬家、出行抑或特殊事件时,多次目睹了这奇迹般的景象。

长崎素世曾表示自己想学,千早爱音却并不教她。拒绝的理由语焉不详,大致是说这是一种不好的力量。但具体哪里不好,千早爱音并不透露。取而代之,长崎素世跟随她学了炼金术。

说起炼金术,长崎素世想起自己已经荒废好一段日子了。

马车载着两人离开城镇,驶过月色下的郊外马路,最后停在一处平坦的湖畔。

“把斗篷留在车厢里就好。”

“到底为什么我要换上这身,你呢?”

“如果要学习社交舞,最好是连到时要穿的衣裙也一并熟悉了,至于我嘛,稍等片刻。”

说着千早爱音便一溜烟窜进了林中。

她不会要在这里换衣服吧?

长崎素世眼角抽了抽。

叹了口气,她踱步至湖边。月光下,她的倒影清晰地显现在眼前。华丽典雅的蓝色长裙,描摹着淡妆的脸庞精致成熟,就连头发都被精心地编织过、用珍珠发网装点得好似繁星。

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已经以这样的形象出席了很多宴会,可这还是第一次和千早爱音一起外出。

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呈现给最亲近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点,长崎素世莫名脸红起来,心跳在寂静的夜色中回响,她摇摇头,暗自嘲笑自己想太多。

可当波纹忽然扰乱水面,她抬起头来,眼眸映出那在月光下将一头长发束成马尾、换上一袭纯白修身燕尾服、轻踏涟漪向自己走来的千早爱音时,她的心乱了。

她呆呆地看着千早爱音来到自己面前,湖面与湖岸的分界线横亘在两人之间,像是永远无法触及的两个世界。

千早爱音伸出戴着白色缎面手套的右手,微微欠身,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用那双银色的眼眸向她发出邀请。

长崎素世犹豫不决地抬起右手,被对方握住,轻轻一拉,高跟鞋顿时跨出湖岸,在镜子般的湖面激起淡淡涟漪。

她就这样被千早爱音牵着走向湖心,月光落在她们脚下。千早爱音停下脚步,松手,欠身行礼,长崎素世心领神会,回以一礼。

随后千早爱音直起身来,展开双臂,她那平日里看着有些纤细的身姿,此刻却挺拔得好似一个结实的架子。长崎素世回想着书里的姿势,忐忑地将手搭上部位,身体接触的瞬间,一股稳重的力量如流水般传递过来,将她整个接住。

千早爱音的银色眼眸倒映着她略微失神的表情,提醒道:“那么,要开始了,我的小公主。”

还没等长崎素世从那声“小公主”中回过神来,千早爱音已经迈出了舞步。

舞蹈开始得有些突然,音乐不知从何传出,连同清风一起将她们包围,撩起她旋转时的裙摆与发丝

最初的紧张很快消失,长崎素世发现自己完全跟上了千早爱音的节奏。好奇怪啊,她心想。明明是刚刚接触这种舞蹈、第一次和别人共舞,她却好似已练习了成百上千次一般,熟知每一个舞步的顺序,矫捷地跳起又转身,在千早爱音的引领下,仿佛成为了一名专业的舞蹈家。

湖面不断泛起涟漪搅乱月光,如同霜白的烟火在她们脚下绽放,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呼吸与心跳。近在咫尺的四目相互对视,映出从未有过的幸福笑意。

这是令长崎素世陌生的笑意,热切、奔放、布满潮红。还没等她来得及细究,千早爱音一抬手,她便化作一朵在对方手心飞旋盛放的蓝色玫瑰,在即将失控之际,一只手紧紧与她相握,往后倾倒的身躯倚在一只纤细而有力的臂弯里。

半轮明月悬于夜空,与千早爱音那张俊美的脸庞一起,刻入长崎素世深湖般的湛蓝眼眸。

我最亲爱的人,如此美好,连月光都为她黯然失色。

在举办舞会的豪宅里,盛装打扮的长崎素世站在角落,头顶水晶灯散发出炫目的光芒,不知为何她又回想起了那夜的月、那里的湖。忽然之间,原本企盼已久的舞会令她兴致缺缺,在场这些衣着华美、气质高雅的人们不再让她目不暇接。此刻的她甚至想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会场,也许返回家中时,千早爱音正在炼金工坊里制备着明天的药品,而她能够帮得上一些小小的忙。

但不巧的是,一名年轻的绅士已经来到了她身前,“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邀请您与我共舞一曲吗?”

抱歉,我得离开了。

长崎素世很想这么说,但开口却变成了“我很荣幸”。在这种名流云集的社交场合中,拒绝一名绅士的邀请是一件很失礼的事,长崎素世已不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卖药小女孩,她不能那样做。

一曲轮换,两人走进舞池,互相行礼,随后音乐再度响起,长崎素世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

咦?

为什么……

前所未有的恶心感席卷了长崎素世。

尽管隔着手套,但当对方身上的温度传来时,她依旧感觉像是有什么黏腻而浑浊的东西在皮肤上蠕动,令她心脏收紧,胃部翻搅,恨不得立刻抽身远离。

但她忍住了,所幸她已经熟练于用毫无破绽的微笑来掩饰内心的想法,才没有让这场舞蹈变得难堪。

对方毫无疑问是一名正派的绅士,舞姿标准、举止得体,就算是在这样的近身舞蹈中依旧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感。

是的,他没有任何错,这不过是社交舞会的标准流程,是礼节与高雅的展现。

错的是长崎素世。

错的是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舞会后,长崎素世拒绝了包括丰川祥子在内的汽车护送,身着华服独自一人穿越夜晚的城市街道,走过一盏又一盏昏黄的街灯,在马路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干嘛不叫他们送你回来。”千早爱音问。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呢,怎么上街来了?”

“我觉得可能有人需要陪伴,不过那个人说想一个人走走,该怎么办呢?”

“牵起她的手,说‘跟我回家’。”

千早爱音笑笑,走近她,牵起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十指交握。

“跟我回家。”

长崎素世看着灯光照耀下的千早爱音,“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千早爱音眨眨眼,“你今晚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长崎素世心里一紧,难道自己舞会上的异样被她察觉了?

“这么爱撒娇?”

长崎素世甩开她的手,大踏步离去。千早爱音从后面追上来,一边道歉一边重新将她的手握住。

长崎素世的嘴角勾了勾,随即压下来。

说的也是,舞会上的情绪就连和她共舞的人都没有丝毫察觉,在家里的爱音又怎会发现?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此刻与千早爱音的手紧紧交握,不仅没有那种奇怪的恶心感,反而令她变得心情愉悦。她甚至有些后悔,没能提前把手套脱下来,毫无阻隔地感受少女那柔软温热的手心。

不同的人,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情绪。

长崎素世想不明白。

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和千早爱音亲昵接触,也许只是因为很少与别人——尤其是异性——近距离接触。

她应该尝试着去改变吗?

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千早爱音,问问她的看法吗?

长崎素世往身边瞥了一眼,粉发少女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白天一名闹笑话的顾客的事,她完全没听清说了什么,但只要看着这个人,她就感到愉悦而……灼烫。

不要告诉千早爱音。

连长崎素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只知道,自己对千早爱音隐藏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回到家里,正当长崎素世准备卸妆时,千早爱音敲门走进了她的房间,手里握着一个长方形的乌木小盒子。

长崎素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盒子,转过身来,端坐面向她。

千早爱音双手握着小盒子放在胸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爱音……姐姐?”

这情形不太寻常,长崎素世从未见过她如此庄重的神色。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让千早爱音如此重要?这种时候带着它来到这里,又是想……

千早爱音睁开眼睛,嘴角掀起一丝微笑,将盒子放入长崎素世的手心。

“这是我送给你的。”

“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嗯。”

长崎素世拨开卡扣,打开盒子,在丝绒内衬之中,放置着一串项链。

一串普通的项链。

看起来由某种黄色金属制成,可能是铜,也可能是其他,总之不会是太过贵重的材质。项链的末端被塑造成五叶草的形状,仅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圆润,做工简单。

唯一的特别之处,是这串项链大概十分古旧,虽然养护得很好,没什么锈迹和磨损,但从中依旧透着一种久远的年代感。

长崎素世将项链取出,放在手心端详片刻,接着又抬头,目光落在千早爱音白皙的脖子上。

“是一对的。”千早爱音知道她在看什么,她伸手将藏在领子里的心形项链掏出,在灯光下向她展示。

长崎素世于是转向镜子,准备将项链戴上。千早爱音握住她的手,“我来。”

随着那双手将自己肩上的长发撩起,微凉的纤细触感沿着肌肤环过脖颈,五叶草的边缘反射着光点,落在她轮廓分明的锁骨中央。随着一声细微的卡扣声响,棕色的长发重新舒展开来,千早爱音将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说:

“它的价格并不贵,甚至可以说很便宜,但对我来说,它意义重大。素世世,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我希望你能永远戴着它,无论何时,都不要取下。”

长崎素世看着镜中的千早爱音。

唯一的请求?

她抬起右手,按在千早爱音的一只手背上,“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珍惜。”

但既然你说了,那我就戴着它一辈子。

千早爱音深深地凝视着镜子里的她,那双曾经被长崎素世觉得很浅的银色眼眸,此刻竟仿佛变得无限深邃起来,藏着她看不透、读不懂的意味。

这样的千早爱音令她觉得陌生,她讨厌这样。

于是她转身,用胳膊环住千早爱音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

她如愿以偿地感觉到这个人肌肉绷紧了,心跳声一如既往地越来越快,就像十多年前在那座位于山谷的房子里,她第一次扑进这个人怀中时一样。

什么都没有变。

她本是这么以为的。

“下个月的第一个周六,舞会惯例将在市长府邸举行,本市所有的贵族名流都会参与,我已经听说好几位爵士对你充满兴趣,到时候就让我来将你介绍给他们吧!”

又一次沙龙结束时,丰川祥子在庄园门口将一封烫金信件递到长崎素世手中,兴致盎然地对她说。

长崎素世其实不太想再参加舞会类的活动,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祥子,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谁知这一句话竟让丰川祥子脸红到了耳根,“哎?那……那是因为……我很喜……喜欢你……”

长崎素世疑惑地眨了眨眼,选择不去追问,“嗯,我知道,我也一样。”

她没有忽略掉丰川祥子脸上掠过的那一丝落寞,她什么也没说,礼貌地道别,然后乘坐管家的车离开。

丰川祥子对自己究竟抱着何种感情呢?

挚友?闺蜜?知己?

什么样的情感,才会让她露出刚刚那样寂寞的表情?

当长崎素世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到家里时,眼前的景象几乎令她心跳骤停。

千早爱音听见声音,从地上那堆打包好的物品中站起来,扭头看向她,脸上的笑容极为不自然,“回来啦?先去休息吧,明天要你帮下我的忙。”见她不动,千早爱音只好补充道:“嗯……是的,我们……又要开始搬家了。”

长崎素世沉默了许久,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好像砂纸磨过:“我以为这次不会搬了。”

“抱歉,素世——”

“既然一开始要搬家,为什么还让我去参加那些社交!”大吼之后,长崎素世不可遏制地激烈颤抖起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极不稳定。

开什么玩笑,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人一心激励着她去做那些事情,到头来说走就走,把我当傻子耍吗?!

千早爱音低下头,阴影盖住那双银色的眸子,“时间已经定了,下月的第一个周六,我们傍晚启程。”

说罢,她转身回房。

长崎素世掐住了她的手。

“千早爱音!”这是她第一次喊出面前这个人的全名,“你不能这样!我做了那么多努力,认识了那么多人,茶会、沙龙、舞会,这些都是你让我去的!”

“决定要去的人是你自己!”

长崎素世怔住。

这个人……吼了我?

千早爱音没有回头,“素世世,是你接受的邀请,是你想要去,是你在努力,我只是为你提供了些初始的帮助,后面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说……我在一厢情愿地自作自受?”她抓着千早爱音的手愈发用力,“难道我做的那些,对你而言,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半晌,千早爱音回答:“是的。”

她用另一只手将长崎素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快步走上楼梯,直到房门关闭发出响声,她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长崎素世呆在原地许久,眼前景色变得模糊,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过脸庞,滴落在被打包好的行李上。

在那以后,两人几乎没再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千早爱音自顾自地收拾着家里的东西,做着搬家的准备,长崎素世则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似的,继续读书、练舞,甚至开始学起了画画。她们彼此互不干预,好像对方所做的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

小说相关章节:[ansy]在你的时光里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