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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ansy]在你的时光里 2025-09-12 13:05 5hhhhh 7960 ℃

冷战就这样一直持续,直到约定日期的到来。

傍晚,当千早爱音将所有能带的行李用巫术保存到图纸里,召唤出那辆黑色马车时,长崎素世却已在一个小时前离开,去参加那场由市长举办的舞会了。

“素世世,我们要走了哦!”

徒劳的呼喊,自然是没有得到回应。

站在街边,千早爱音久久凝望着这栋两人曾共同生活的房屋,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忧伤的弧度,终于在街灯亮起时分,转身走进马车。

“那么……再见。”

车门关闭前只留下这样一句轻语,马蹄踏响,车轮碾过街道参差不齐的砖石,黑色的马车犹如黑色的幽灵,穿过这座每到秋天就会被金色梧桐叶淹没的城市,朝着背对市长宅邸的方向缓缓驶离。

随后,两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街角阴影中走出,宽檐帽遮挡下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马车驶去的方向,其中一人在对另一人做了个确认的手势后,从街上拦下一辆汽车,尾随而去。

钟声骤然敲响,心神动摇间,长崎素世将手中的西瓜汁洒落在蓝色的裙摆上,染出一团深色的污渍。

对面的爵士颇觉意外,“没想到连报时的钟声都会把你吓一跳,不过在这里听起来的确挺响。”

“失礼了,请允许我去卫生间清洗一下。”

“让我帮你吧。”

“不用了,谢谢。”

“没关系,我正好无事可做。哎,卫生间在那边!”

长崎素世无心顾及礼节,朝着大门外快步走去。

千早爱音现在会怎样?她会不会为我的擅自离开感到生气?是在空无一物的家里等待着我回去,还是无可奈何地正在把行李重新搬回来?

她没有来找我,也就是说已经放弃了吗?我采取这样的行动,到底能不能让她明白我不搬家的决心?

等我回去之后,她会对我说什么?她会不会骂我,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吼我?还是说会继续和我冷战?我该向她道歉吗?

可这一切明明就是她的错,是她自顾自地要搬家,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长崎小姐,你到底要去哪?”

长崎素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冷如寒冰:

“放手。”

那只被爵士握住的手腕,简直就像是蛆虫在上面附着蠕动,令她恶寒得想吐。

“你别生气,我说了可以帮你,走吧,卫生间在那边,实在不行我让侍从给你换一件衣服——”

“我说放手!”长崎素世突兀转身,那双原本温和的湖蓝色眼眸,此刻竟冷冽得如同凛冬寒潭,缠绕着穿越死亡的骇人气息。

爵士不自觉露出慌乱的表情,他掩饰着内心的恐惧,装作从容地松开她的手腕,整了整衣领,“实……实在不愿意就算了,那么……我失陪了。”

长崎素世没有去看爵士离开的身影,她用手按着额头,心神不宁,毫无来由的焦躁逼得她都快疯了。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的黑暗树林中,凶恶的巨型野兽在身后用猩红的眼睛追踪着她,怪异的树木从前方伸出手来,要将她带回那辆被死亡笼罩的奴隶马车中。

她又一次选择了离开千早爱音,又一次逃离了那个能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的住处。

我……我究竟……

“素世!”丰川祥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找医生给你看看?”

长崎素世被拉回到现实,她摇摇头,想露出一抹微笑,可最终从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祥子,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辆车吗,我……我得回家去一趟,就现在!”

坐上汽车后,长崎素世的心情始终未能宁静。窗外灯影幢幢,熙攘的人群与拥挤的车流共同挤在一条被两侧商铺簇拥着的狭窄街道上,五颜六色的橱窗与二楼房间里的留声机共同组成五彩缤纷的世界,天色将尽未尽之际,正是这座城镇最为繁华的时刻。

然而长崎素世一心只想让管家加快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事与愿违,汽车反而停了下来,长崎素世从后座不安地将脑袋往前探去,“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

管家苦恼地告诉她,前面太过拥堵,汽车难以行进。

长崎素世随即推开门下了车,对身后管家的喊声置之不顾,提起华贵的裙摆向家的方向跑去,周围许多人向她投来奇怪的视线,不明白这样一位美丽的大小姐为何看起来如此慌张。

好不容易从最拥挤的路段闯出来,长崎素世歇了口气,抬头望向药铺的方向,一股寒流顿时涌入她的心脏。

为什么……千早爱音没有开灯?

不仅药铺的门板毫无生机地紧闭着,就连她们住宅的二楼窗口中也没有透出丝毫亮光。

千早爱音不在家里?

她……她去散步了?

还是说,去买什么东西了,去酒馆喝酒了,去……

一个声音疯狂地挠抓着她的心脏,长崎素世不想去听,她跑到药铺前用力敲打门板,随后又绕了一圈来到正门,从栽种着粉蝶花的花盆下取出备用门钥匙,解锁将门撞开——

一片漆黑。

“爱音……姐姐?”

没有传来回应。

寒意从心脏蔓延到了全身,直至手脚的末端。长崎素世看见了自己那原封不动的书柜,看见了自己房间里完整无缺的摆设,看见了被收拾起来的自己换洗的衣物……但唯独没有看到任何千早爱音所有的东西。

房间是空的,橱柜里的杯子消失了,炼金工坊所在的地下室一无所有,干净得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

千早爱音消失了。也许是从未出现过。

长崎素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噩梦,她曾经做过这样的噩梦,在梦里孤身一人,迷路于荒野,试图寻找千早爱音,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一定又在做梦了。

她脚步不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床上。

我需要休息,如果在梦里睡着,那么一定就能从现实中醒来。

然后,我会看到那个人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看到她那双银色的眼眸和微笑的嘴唇,我会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我好害怕。她会像以前那样手足无措地轻抚我的发丝,在我耳边安慰我,对我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就在这时,长崎素世怔怔地抬起头,不知何时,一封信件被端正地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她起身,颤抖着伸出手去,将信封开启,取出里面那张被整齐折叠的信纸。

将其展开,只匆匆扫了一眼,她的脸庞便失去了血色。呆滞两秒后,她猛地起身。

丰川祥子的管家终于将汽车从人群中开了出来,停在街边,正想观察长崎素世是否已安全到家,却惊讶地看着她冲出家门,提着裙子跑过来,开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带我去找她!”

管家一头雾水,“呃……长崎小姐,请问‘她’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她是爱……我的……到哪里去找……”长崎素世头脑混乱不已,竟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霎时间,几天以前千早爱音对着地图自言自语的情景闪过眼前,“南方!”她朝着管家激动大喊,“往南方公路开!快!”

通往城外的道路没有再发生拥堵,汽车顺利地出门,驶上了寂静无人的郊区公路。

没有理会管家不安的询问,长崎素世不断催促他加快速度,绞在一起的手指已然泛白,她却毫无痛感。

突然之间,车轮碾到什么柔软的东西,管家拼命拨打方向盘,但汽车还是冲出公路,撞上道路旁的树干后熄火了。

长崎素世扶着被撞得发麻的左臂,推门下车,没想到一脚踩在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背上。她趔趄了几步,回头看去,立刻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

管家下车后也发现了这个男人,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完了完了,撞死人了!”

不,不对!长崎素世想。

这个人不是被汽车杀死的。

车子只不过是绞着他的衣服将他拖行到了这个位置,绝无可能将他半边身体都撕扯到几米外的灌木丛里!

这种死法究竟是……

长崎素世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她顾不上哭嚎的管家,转身沿着尸体飞散的方向跑去。紧接着,又一具残缺的尸体出现在树林中。长崎素世追踪着地上蔓延的血迹,越过杂草与树根,不管不顾地往前跑着。

她又一次回想起了那个月夜,在那头野兽即将逼近自己时,另一个怪物将它撞飞了出去。

长崎素世记不得那个怪物长什么样了,但她却清楚地记得有着一身的银白毛发,与月光下的千早爱音如出一辙。

长崎素世从来没问过那天的事,也不再去想千早爱音后来在每个满月之夜都跑出去做了什么。

今天当然不是满月,但昨天是!

这就是千早爱音选择在今天搬家的原因!

当长崎素世越过第三具尸体,月光忽然洒落,照亮眼前这片令她印象深刻的湖泊。她曾与千早爱音在湖心踏着月光共舞,而此刻,一头浑身披着银白毛发、乍看之下如同巨狼般的修长怪物,正与两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厮杀。

一名黑衣人趁其不备,将手里的长剑刺入巨狼的腰腹。

“别让它跑了!长生不老就在眼前!只要拿到心脏我们就——啊!!!”

巨狼转过来的血盆大口咬碎了他的肩膀,激动的话语顿时化作凄厉的惨叫。

长崎素世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但随即,她注意到另一个人悄悄从风衣下取出了十字弩,正在给箭头涂抹着什么。

毒!

“长生不老是我的了!”

男人双眼血红,嘴角掀起一丝狠戾的笑容,抬起十字弩瞄准巨狼的头部,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正要按下——

“砰!”

箭矢射歪,没有射中巨狼,却反而射中了巨狼口中的黑衣人。十字弩落在潮湿的岸边泥土上发出啪嗒轻响,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看着沾满整个手掌的猩红,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沉沉昏倒。

长崎素世站在他身后喘着粗气,一松手,足有自己脑袋那么大的石头落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个凹陷。她哪来的力气搬起来这么沉的东西?长崎素世没空去想这些了。

她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巨狼,它口中的那个黑衣人已经掉在地上失去了动静,不知是被咬死的还是被箭射死的。

长崎素世颤抖着嘴唇,想要组织起语言,没想到巨狼看了她一眼,竟转身向林子里跑去。

“爱音姐姐!”长崎素世大喊。

巨狼停了下来。

“果然是你……”

她步履蹒跚地向巨狼走去,巨狼却在面对她时夹起尾巴不断后退。

“别走。”她加快脚步,抢在巨狼想要再次转身逃离之前,抱住了它的一条前腿。

好大啊。长崎素世抬起头来,看着悬在头顶的这张满是獠牙的巨嘴。

当它低下头时,在这个距离,那双长崎素世再熟悉不过的银色眼眸是如此清晰。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摸。

然而巨狼却对她呲了呲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长崎素世的手顿了顿,随后再度义无反顾地往前伸去,直到触碰到那满是猩红血迹的嘴唇。

是你的血,还是那些人的血?

长崎素世不敢问。

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什么也看不见,哭得自己所抱着的这个形似巨狼却又不是巨狼的银白色怪物,何时变成了她心心念想想找到的那个人她都不知道。

“素世世……”

长崎素世一惊,抬手飞快地抹去眼泪,首先在视野中出现的是那一头璀璨的银发,然后才是千早爱音那逐渐变得清晰的五官。

一只手伸过来,带着熟悉的温暖帮她把睫毛上的泪珠擦去。这个人浑身是血,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一丝令人心疼的微笑,用沙哑的声音说:“下次不许再这样靠近了,很危险。”

长崎素世用尽全力抱住了她。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走?那封信又是什么意思?你这行为是抛弃!你难道是个冷血动物吗?”

千早爱音抬起的双手又缓缓垂下,“那封信,你已经看了啊。”

“我已经撕了!撕成了一千块碎片,统统烧成了灰!里面的字一个都不算数,全是胡言乱语!”

千早爱音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低地叹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长崎素世的指甲隔着衣服掐进她的肉里,“我不明白,你突然之间怎么了?说什么留了一笔钱给我,要我好好地生活下去,说什么我的人生……绚丽多彩……你会为我祝福……我不懂啊。爱音姐姐,你是在怪我跟你闹脾气吗?我错了,对不起,那些人来伤害你……都是因为我不肯走对不对?我们这就走,现在就走,你要搬去哪里我都愿意……求你了,不要再抛弃我……”

千早爱音怔怔地看着怀里抽动着肩膀的少女,此刻,她身上仍穿着舞会上的那袭华贵的蓝色舞裙,裙摆和高跟鞋上却已沾满黑色的泥土。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被无穷无尽的泪水冲花,本该美得动人心魄的女孩,此刻却碎成了一朵零落不堪的野百合。

“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没有抛弃你。素世世,那笔钱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够你花好久。你那么优秀,一下子就融入了那里的上流社会,就算没有了我,你一个人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到时候,你会遇见自己心仪的男性,你会和他结婚,在这座秋天满是金色梧桐叶的城市里,过上很宁静很美好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很适合你,你会很幸福。还记得吗,在你小的时候我说过,等你长大后任何时候想离开了,我都不会拦你。看着你不愿意搬家,我就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所以我才下定决心——”

长崎素世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随之而来的吻,令话音戛然而止。

显然,千早爱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凝滞的表情显示着她还在思索该如何继续刚才的那番话,仿佛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是另一个人的事。

直到长崎素世那湿润的嘴唇退开,新鲜空气重新涌入她的肺中,那双银色的眼眸里才猛地涌出许多复杂而激烈的情绪。

长崎素世看着这双眼睛,轻声说:

“你疯了。没事,我陪你一块疯。是不是这样,你就不会再说那些讨厌的话了?爱音。”

霎那间,那些翻涌着的情绪消失了,千早爱音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几乎同时被绝望与憧憬所淹没的少女,眼底只剩下一丝长崎素世这辈子也看不懂的、无可奈何的哀伤。

4.

将桶里清凉的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的瞬间,长崎素世感到自己暂时从令人窒息的闷热中解放了。

海平面上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线洒在她濡湿的肌肤上,追随着水滴的行迹,从五叶草项链上滑落,沿着婀娜多姿的曲线贪婪游走,从那双宏伟的雄峰抚过紧致的蜂腰,描摹着淡淡的肌理和清晰的脊线直到汇入丰满脂肪间的深堑,紧接着一路俯冲过光滑笔直的长腿,最终在甲板上汇成一滩下一秒就会被炙烤风干的积水。

这是长崎素世最为惬意的时候,她伸手将脸上滑腻的海水抹掉,露出那双湛蓝的眼眸。放下水桶,长崎素世趴在栏杆上,那令海妖看了都会嫉妒的身躯就这样赤裸裸地迎向深海。在这里,她丝毫不须担心自己会走光,除了千早爱音,只剩天上飞的海鸥和海里游的鲸鱼能有幸欣赏到这绝美的娇躯。

然而这样的惬意时光很快就结束了,随着水分迅速被蒸干,那头原本柔顺的棕发再度变得又硬又毛躁,皮肤上凝结的盐粒使得每一处都无比瘙痒,没有一丝微风的海面平静得令人感到压抑,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长崎素世便再度回到了先前的苦闷中。

她叹了口气。

这是进入无风带的第三天,即便是以龙骨晶作为巫术材料驱使航行的动力帆船,在这三天里也仅仅行驶了不到两百海里。

缓慢的行驶速度令人焦躁不安,闷热和瘙痒更是添了一把心烦意乱的火,但要说什么最令长崎素世抓狂难耐,则是——

哒,哒,哒。

脚步声。

长崎素世转过身来,看向船舱出口的楼梯。

在身影出现前,千早爱音打着哈欠的迷糊语调就已先一步传了出来:

“哈啊……素世世,我刚才听见水声了,你在……”

她一转头,眼中映入甲板上那令人血脉偾张的诱人春色,瞬间清醒,唰的扭头撇开目光。在金色的朝阳下,长崎素世清晰地看见鲜艳的红霞从少女的脖子烧上了耳根。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却每次都是如出一辙的反应,像一只永远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长崎素世的目光下移,被束成马尾的粉色长发下,那因闷热的汗水而微光闪烁的肌肤被松松垮垮的蓝白条纹的背心所遮掩,却又在宽松的领口、袖口中,若隐若现地漏出透着青春朝气的稚嫩肉体。

仅仅是这么一眼,长崎素世的喉咙已经开始发紧了。

比闷热、无风、望不到尽头的深邃海洋更加令长崎素世难以忍耐的,是眼前这如小兽般触手可及的甜美少女。

只需往前走一两步,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让这娇小的身躯无法反抗地深陷在自己的温柔里,从那闪烁着泪光的银色眼眸中挖掘出令人爱怜的情欲,用舌尖一寸寸品尝海水在身上蒸干后留下的咸涩,然后将她按在尚未被阳光炙烤得灼烫的甲板上,把用唾液润滑过的指尖……

千早爱音软糯的抱怨打断了她的妄想:“我不是说过,不要在甲板上脱光衣服吗?”

长崎素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就像是要按住自己的心脏不会从里面跳出来。这个女孩简直是一块烧红了的炭,一举一动都能迸出一粒飞舞的火花,烫得她心猿意马,扰得她呼吸混乱。

“爱音,”她的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得不咳嗽两声来恢复正常,“这里没有别人。”

“可……可是……”千早爱音大概是自知理亏,“万一呢,万一有其他船在这附近,用望远镜看到你了……”

“那你为我挡着。”长崎素世走到她身后,双手缠住她的脖子。

少女的身躯不出意外地僵住了。

长崎素世将尖尖的下巴轻磕在她的头顶,目光细数着那头和自己一样因海风和盐粒而干枯打结的发丝,即便这样,还是觉得她的头发很好看。那和奶油蛋糕一般甜美的粉色,令长崎素世忍不住低头,用嘴轻轻含住。

咸咸的,细细的。

“你在做什么?先……先把衣服穿上好吗?”

“太热了,你也脱掉。”长崎素世说着便伸手去抓她的衣摆。

千早爱音吓了一跳,连忙想按住这两只作乱的手,却不料长崎素世只是虚晃一枪,反过来将她抓了个正着。

如今的长崎素世不仅比千早爱音高了整整一头,就连手都比她大了一圈,可以轻松地将这两只试图反抗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完全控制住。

察觉到少女羞窘的挣扎,长崎素世更加用力地收紧双臂,让两副滚烫的身躯紧贴在一起,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交换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素世世,不要这样……”少女的语气细若蚊吟,从玲珑的鼻子里发出颤抖的喘息。

“你讨厌我抱你吗?”长崎素世明知故问。

果然,少女的回答令她满意:“不,我怎么会讨厌……没有那种事!”

“那就让我抱一会儿,不行?”

“不是不行……但你已经长大了,我们……至少先把衣服穿上好吗?乖,听话!”

长崎素世感到头脑中的某根弦正在断开。

我难道不乖吗?

我难道不听你的话吗?

你明明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难受,却总是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然间,她又回想起了若干年前在湖畔发生的那个吻。

那件事两人都默契地当从未发生过,谁都不曾提起。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真的没有发生,并不意味着长崎素世就将它遗忘了。

反而,长崎素世记得无比清晰,每当看见千早爱音站在自己面前,用那张或许永远不会老去的纯真脸庞对她露出笑意,她就总会不自觉地回想起,轻轻含住那双粉嫩樱唇时所品尝到的柔软温润。

这一次,长崎素世真的无法忍耐了。沉闷压抑的远洋航行,只有两人独处的狭窄空间,少女若有若无的反抗,一切都在消磨着她最后的理智。

长崎素世将嘴唇挨着她的耳朵重复:“爱音,这里没有其他人。”同时一只手贴上她的小腹,揉皱衣物,向下探去。

千早爱音急了,猛地抱住这只胳膊,回头来望着她,“不要!真的不行!”

长崎素世看着那双银色的眸子,里面满是乞求——不,不是拒绝的乞求。那里面包含了太多长崎素世看不明白的深意,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少女无法拒绝。

因为我无法拒绝,所以请你快停手吧——她像是在这么说。

真是狡猾。

长崎素世昏昏沉沉地低下头去,准备不顾一切地去含住那张日思夜想的唇,不料少女一低头,胳膊上传来的尖锐疼痛令她骤然清醒。

“疼!”

在她松手的瞬间,千早爱音顺势推开了她,后退到甲板边缘,靠着栏杆将双手护在胸前。长崎素世看见她满脸潮红,气喘吁吁,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滴,不知是眼泪还是汗。

“素世世,”少女无奈地摇头,“真的……不行。”

长崎素世血液中的炽热冷却下来,欲望被驱散后,羞耻和悔恨开始占据她的内心。

“爱音,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要讨厌我,“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抱一抱你!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要生我的气,“我没有别的想法!”

千早爱音看着她,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微笑,“嗯……我知道。”

长崎素世突然又觉得讨厌,讨厌少女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傻样。

她抬手遮住胸前,低头沉默。

“呃……”千早爱音看起来是想说什么来缓解尴尬,她左右看了看,忽然伸手指向海面,“呀!快看!那里有人!”

拙劣的玩笑。

周遭一千海里内没有任何岛屿或陆地,有航船的话一早就发现了。

长崎素世叹了口气,低头捡起自己缠在栏杆上的背心和长裤,一边将染着盐痕的干硬衣服套上身体,一边用无神的目光扫过千早爱音所指的海面,旋即瞪大了眼睛:

一个人!一个大半身躯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黑发女人!

此刻,她正趴在一块破碎的木板上,随着龙骨晶动力帆船的不断前行,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便做出了决定。

她们分工合作,千早爱音跑去掌舵,控制帆船向落水者靠近,长崎素世拉过一条绳索缠在手腕上,翻过船舷跃入水中。

等千早爱音回到甲板上,长崎素世已经勾住了那块载着黑发女人的木板。她向少女挥了挥手,随即借着绳子往回拉的力量,带着木板游回帆船。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下,黑发女人最终被顺利地拽上了甲板。

“要把她肚子里的水按出来,然后用嘴把空气送进她的肺里。”千早爱音探了探她的脖子,说。

长崎素世一惊,拉住她喊道:“嘴对嘴?这可不行!”连我想亲都亲不到!

千早爱音大概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好吧,那就改用巫术,虽然麻烦点。”

“爱音,毕竟是救人,可不能嫌麻烦!”

千早爱音看着她那一脸笃定的表情,简直快哭笑不得了。

长崎素世松了口气,起身拧干头发上的海水,感觉自己就像在拧着一团水草。忽然间,她抬头望向西方,千早爱音被她的举动吸引了注意,问:

“怎么了?”

“起风了。”

在整整三天的无风漂流后,船帆第一次鼓动了起来,潮声渐起,船舷两侧的白色波浪开始翻飞,来自西方的徐徐微风将冻结的海平面揉皱,掠过甲板和长崎素世湿漉漉的肌肤,带来久违的清爽感。

当船开始动起来之后,一切烦闷和焦虑都成了过眼云烟。

云彩从头顶上蔚蓝的天空往后流走,船只随着舒缓的浪涛有节奏地摇晃,长崎素世的心情重新恢复了愉悦,就连遍布肌肤的盐粒和毛躁打结的头发都不再能够对她产生困扰。

这些年里,她早已习惯了海上航行的生活。为了免于无止境的陆上搬家所产生的麻烦,她和千早爱音干脆买了艘中型远洋帆船,在将其改造为利用龙骨晶作为材质、以巫术进行驱动的特殊动力帆船后,把所有的家当尽数搬了进来,从那时起,这艘船就成了她们的家。

航行的日子自然不能算轻松,尤其在最初,两人都毫无航海经验,饥饿、迷航、漏水、疾病乃至风暴……她们几乎将能踩的坑通通踩遍。千早爱音数度想要放弃,认为陆上的生活远比海上美好得多,但她可怜兮兮地乞求自己的模样,反而让长崎素世更加坚定了在海上生活的决心。

长崎素世开始反复总结经验,不断向资深水手请教,在地图上写满记号和备注,学习如何通过星空、风向和洋流来辨别方位,了解每个港口和能够获得的物资……

当她们第一次航行超过一千海里,凭借着长崎素世储备的知识和精准的判断,安全通过一处布满暗礁与漩涡的海域,最终顺利抵达目标港口,并在那里将炼金获得的所有药剂以高价售出后,面对千早爱音向自己投来的崇拜与信赖的目光,长崎素世明明没有喝酒,却感到自己醉了。

后来,当千早爱音问她为何如此坚持海上生活时,长崎素世始终没有说出那个真相——

只是想让你依赖我而已。

千早爱音始终没有老去,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年龄究竟几何,但毫无疑问的是,尽管她不论外表还是性格都始终与一名正处青春年华的少女无异,但却有着长崎素世无法企及的人生阅历。

无论任何事情,千早爱音都好像了若指掌,面对她,长崎素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是需要被教导和保护的存在。她们永远也无法站在同一水平线对话,隔在她们之间的,是那道时光所铸就的鸿沟。

所以,当知道千早爱音对航海一窍不通时,长崎素世兴奋得几乎当场跳了起来。

没关系,你不用每件事都会,只有这样,你才会依赖我,将我当作能够给予你力量的伙伴,而不是你的小孩,更不是你的……

女儿。

长崎素世偶尔会默默地咀嚼这个词,但从来不会让千早爱音听见,尽管她们之间那复杂的关系里永远无法真正地摘除这一层。

但也许,只要不说出来,就没有人会承认。就像如今,她早已忘记了过去称呼那个人为“姐姐”时,究竟是一种怎样轻松的心情。

那种未谙情事、无忧无虑的时光,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从离开无风带后,帆船顺风顺水,根据路过的岛礁判断,她们很快便要抵达此次航行的目的地,赶在那个地方的美酒节到来之前,将炼金生产的解酒药摆摊销售。

在此期间,被她们救上船来的那名落水者醒了。

“既然你们救了我,我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女人操着一口冷静的南国口音,用那双翠绿的眼眸打量着二人,“我的名字是八幡海铃,是……嗯,看来你知道。”

长崎素世点头,“八幡是南国王室的姓,你领口的纹章也表明了你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与邻国的海战中失败后,跳海逃走的该国二公主。”

“没错。”

千早爱音眨了眨眼:“哎……公主啊,为什么会亲自上战场呢?”

八幡海铃看向她,“说来话长……对了,你们是母女还是姐妹?我该如何称呼?”

片刻的沉默后,八幡海铃歪了歪头,“如果我误会了你们的关系,请容我道歉。”

千早爱音略显窘迫地开口:“我们是——”

“至亲。”长崎素世语调低沉地截过话语。

千早爱音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嗯,至亲。”

察觉八幡海铃的目光在自己和千早爱音间审慎地游移,长崎素世重新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我是长崎素世,她……你叫她千早就行。我们的船将在下一个港口暂时停靠,届时把你放在那里可以吗?”

“恐怕不行,”八幡海铃异常冷静地否定了这一提案,“虽然海战胜利,但找不到我的尸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附近海域、港口必定已布满他们的眼线,贸然上岸无异于自投罗网。”

长崎素世微笑依旧不变:“可是,这与我们无关呢。”

千早爱音似乎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于直白,扯了扯她的袖子,“素世世……”

长崎素世忽然伸手,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眼睛却始终盯着八幡海铃。

八幡海铃点头,“我明白了,船一靠岸我就立即离开,在此之前多叨扰了。”

“无妨,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另外,这艘船你可以随意走动,但是最下面的船舱请不要打开,里面装着重要的货物。”

“清楚了。”

几天之后,陆地的轮廓终于浮现在朦胧的海平面上,当她们抵达港口时,为期三天的美酒节已然开幕。

“感谢两位的照顾,后会有期。”

八幡海铃下船后,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入人群,没有丝毫的拖沓,很快消失不见。

“好爽利的人……”千早爱音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感叹。

长崎素世的目光扫了眼附近,码头上人来人往,美酒节的招牌与旗帜已然悬挂得铺天盖地,不断有人将一桶桶酒从船上搬入码头,再由守候于此的车辆运到城镇的各个角落。观光的旅客从大型游轮上涌出,脚步轻快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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