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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厅长的救赎(纯爱无牛变嫁),4

小说: 2025-09-12 13:05 5hhhhh 2760 ℃

连续的逼问像重锤一样砸在祁曼心上。她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完了。她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看着祁曼瞬间失血的脸和惊恐万状的眼神,陈阳眼中的怀疑变成了几乎确定的冰冷:“不肯说?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报警。一个身份不明、刻意接近重伤警员的人,足够警方立案调查了。”她作势要去拿手机。

“不!不要!”祁曼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说……我说……”

巨大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在这个精明冷静、且对过去知根知底的女人面前,任何伪装都失去了意义。她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她最不愿面对的身份:

“我……我就是……祁同伟。”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饶是陈阳心里已有诸多猜测和怀疑,亲耳听到这个答案,依旧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流着眼泪、浑身颤抖、充满了女性柔媚和脆弱感的……男人?女人?

“你……你说什么?”陈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荒谬感,“这不可能!”

“是真的……”祁曼(祁同伟)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从臂弯里漏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变成了这样……我也不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将那离奇的转变、最初的恐慌、高小琴的掌控、身份的变更、以及对陈海无法磨灭的愧疚和后来产生的复杂情愫,全都嘶哑地、混乱地倾吐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对象却是她最想隐瞒的人之一。

陈阳震惊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极度荒谬,再到陷入深深的沉思。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脆弱不堪的“女人”,实在无法将她和记忆中那个阴沉、高傲、不择手段的公安厅长联系起来。

然而,那些细节,那些无法解释的怪异感,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所以,你留下来照顾他,是因为愧疚?”陈阳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之前的敌意,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

祁曼抬起头,泪眼婆娑,用力摇头:“一开始是……但现在……不只是……”她哽咽着,鼓起巨大的勇气,看向陈阳,“我知道这很恶心,很荒谬……但我……我真的……不想再伤害他了……我想对他好……用我现在能用的方式……补偿他……照顾他……”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那情感真实得让陈阳心头一震。

陈阳沉默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祁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心脏,看看里面到底是真心还是又一个阴谋。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走廊里只有祁曼压抑的啜泣声。

终于,陈阳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不管你现在是祁同伟,还是祁曼。”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不再那么冰冷,“我也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这些我都不想追究,也追究不起。”

她蹲下身,目光平视着祁曼,语气严肃至极:“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弟弟,现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祁曼迎着她的目光,泪水依旧不停地流,却没有任何闪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而嘶哑地回答:“真心。如果还有半点假意,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阳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判断这誓言的真伪。良久,她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斤重量:

“好。我暂且信你。”

祁曼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小海他……经过这次,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陈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看起来平静,心里的伤疤有多深,只有我知道。他让你留下,甚至……或许对你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这很危险。”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我不知道你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但既然他现在需要你,而你也口口声声说真心对他好……”

陈阳伸出手,猛地抓住祁曼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那你就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用你这副样子,给我好好照顾他!对他好!真心实意地好!如果让我发现你还有任何别的心思,还有任何一点对不起他的地方……”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让祁曼胆寒。

“我不会……我再也不会伤害他了……”祁曼流着泪,拼命保证。

陈阳松开了手,站起身,恢复了那种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段激烈的对话从未发生过。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淡淡地说:“盐买好了就回去吧。他该醒了。”

说完,她率先转身,走向公寓门口。

祁曼瘫坐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看着陈阳离开的背影,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巨大的秘密被戳穿的恐慌,和最终获得某种程度“认可”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久久无法动弹。

她知道,这不是原谅,更不是接纳。这是一场基于陈海现状而达成的、极其脆弱的妥协和监督。

她擦干眼泪,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但心里某个地方,却奇异般地安定了一些。

至少,她不用再独自背负这个可怕的秘密挣扎了。

至少,她得到了一个“真心对他好”的许可和……警告。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那包早已被手汗浸湿的盐,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走去。

日子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平衡。在陈阳那双冷静眼睛的监督下,祁曼小心翼翼地履行着她的“职责”,或者说,她的“赎罪”。她将对陈海那份混乱的情感深深埋藏,只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细致的照顾。陈海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能借助助行器短距离行走,眼神里的冰冷也逐渐被一种复杂的、若有所思的平静所取代。

然而,这脆弱的平静很快被高小琴的再次到来打破。

高小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祁曼越来越少的主动联系,每次通话时的心不在焉,以及言语间对陈海康复进展过于详细的描述,都让这位心思敏锐的女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她挑了一个陈阳外出办事的下午,不请自来,像一阵香风般卷入了公寓。

“哟,我们祁大小姐这儿可真成贤妻良母的样板间了?”高小琴环视着整洁得过分的客厅,语气带着惯有的娇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她今天穿得格外火辣,紧身短裙勾勒出惹火的曲线,与公寓里宁静甚至有些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祁曼正在给窗台上的绿植修剪枯叶,闻声手一抖,剪掉了一小段健康的枝条。她转过身,有些慌乱地看着不速之客:“小琴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高小琴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祁曼身上扫视,“我再不来,怕是有些人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她的视线落在祁曼身上那件素雅的棉布裙子上,撇了撇嘴,“真当自己是伺候人的小保姆了?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她伸手想去捏祁曼的脸颊,被祁曼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瞬间点燃了高小琴眼中压抑的火苗。她的笑容冷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去:“怎么?现在连碰都不让碰了?祁同伟,你翅膀硬了?”

“我不是……”祁曼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在对上高小琴那双骤然变得锐利冰冷的眼睛时,哑口无言。

高小琴猛地逼近,一把抓住祁曼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气息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别跟我耍花样!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对那个瘫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嗯?”

祁曼吃痛,脸色发白,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高小琴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让她一阵阵反胃。

“你放开我……”祁曼的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

“回答我!”高小琴厉声逼问,另一只手甚至抬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看着我!祁同伟!别忘了你是谁!忘了是谁在你变成这不男不女的怪物后收留你、陪你玩、给你找乐子?!现在看他好了点,就想蹬了我去当贤良淑德了?你做梦!”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轻微响动了一下。刚刚午睡醒来的陈海,正扶着助行器,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客厅里拉扯的两人。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

高小琴立刻松开了手,瞬间换上了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只是幻觉:“哎呀,陈局长醒啦?看来恢复得真不错,气色好多了呢。”她语气亲热,仿佛多年的老友。

陈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高小琴,最后落在祁曼苍白失措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慢慢挪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那无声的一瞥,比任何质问都让祁曼感到难堪和绝望。

高小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她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又看看失魂落魄的祁曼,眼神变幻莫测。愤怒、嫉妒、不甘、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冰冷,在她眼中交织。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

“好,很好。”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可怕,“祁同伟,不,祁曼。你真是好样的。”

她不再看祁曼,转身拿起自己的手包,走向门口。

在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她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疲惫的冷静:

“看来你是真的找到你想过的日子了。”

“行。我高小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我还懂。”

“你……好自为之吧。以后的日子,你自己走。”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祁曼独自站在客厅中央,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攥紧的痛感,空气中还弥漫着高小琴那浓烈又冰冷的香水味。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公寓门,又看向陈海卧室的方向,浑身冰冷,却又感到一种奇怪的、如释重负的虚脱。

高小琴这最后一关,她竟然就这样……过来了?

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近乎惨烈的方式。

那个曾经掌控她、带她沉溺欲望深渊的女人,最终,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姿态,放手了。

祁曼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没有哭,只是觉得无比疲惫,又无比清醒。

通往“祁曼”人生的所有障碍,似乎都在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被一一扫清。而前方等待她的,真的是救赎吗?还是另一个更深、更无法回头的漩涡?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是真的,只剩下“祁曼”这条路了。

高小琴的离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之后,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片狼藉的心绪。祁曼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缓缓挪到沙发边坐下。手腕上被高小琴攥过的地方,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冲突。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浓烈香水的后调,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决绝的味道。祁曼的心跳依旧很快,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空茫。高小琴最后那几句话,平静却带着彻底的放弃,像一把钝刀,割断了她与过去那段荒诞扭曲关系最后的纽带。

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反而有一种踩空的失重感。那个曾经在她最混乱无措时强行给予她方向、带她沉沦也给她短暂麻痹的女人,就这样干脆利落地退场了。从此,再没有人会用那种混合着欲望和讥诮的眼神看她,再没有人会强迫她穿上那些性感暴露的衣服,也再没有人……会叫她“祁同伟”。

她真的,彻底是“祁曼”了。

卧室的门依旧紧闭着。陈海在里面,他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他会怎么想?祁曼不敢去猜,也没有勇气去敲门解释。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她只是默默地起身,开始机械地收拾屋子,擦拭本就一尘不染的茶几,将高小琴用过的水杯仔细清洗消毒,仿佛想通过这种无意义的劳动,抹去所有不愉快的痕迹,也安抚自己混乱不堪的内心。

傍晚时分,陈阳回来了。她敏锐地察觉到公寓里气氛的异样,以及祁曼那双明显红肿、却强装镇定的眼睛。她没有立刻询问,只是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被特意清洗过、摆放得格外整齐的杯子上。

“她来过了?”陈阳放下包,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祁曼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吵起来了?”

“……没有。”祁曼的声音干涩,“只是……说了几句话。她走了。”

陈阳看了她一会儿,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看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份虚脱后的茫然。出乎意料的,陈阳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说:“走了也好。那种人,本来就不该再有什么牵扯。”

这话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又像是一道最终的划界。祁曼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赶紧转过身去假装整理窗帘。

晚餐时,陈海自己摇着轮椅出来了。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平静,仿佛下午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他安静地吃饭,偶尔和陈阳说一两句关于康复进度的话,目光几乎没有在祁曼身上停留。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祁曼更加忐忑不安。她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饭后,陈阳接了个工作电话,去了书房。祁曼收拾好厨房,正犹豫着是该像往常一样尽快退回客房,还是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陈海却自己摇着轮椅,停在了客厅的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祁曼耳中:

“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祁曼的心猛地一跳,攥紧了手中的抹布,喉咙发紧:“……应该是吧。”

陈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很深,带着一种祁曼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了然。

“这样也好。”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清净。”

说完,他便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祁曼站在原地,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好奇。这种近乎漠然的接受,反而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那过分平静的表面之下?

这一夜,祁曼失眠了。高小琴决绝离去的背影,陈海深不可测的平静,陈阳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在她脑海里反复交错。她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被抛入了完全陌生的海域,过去的锚点已全部消失,未来的方向却依旧迷雾重重。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高小琴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陈海的康复训练按部就班地进行,他甚至开始尝试在室内不借助助行器短距离行走。陈阳似乎忙于处理积压的工作,外出的时间多了起来。

祁曼依旧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她的角色,只是心境已然不同。那份被高小琴强行撕扯开的、对陈海的真切情愫,在失去了外部威胁和干扰后,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看着他咬牙坚持康复的侧脸,看着他偶尔因为进步而露出的极淡笑容,她的心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涌起一种想要守护、想要他更好的纯粹愿望。

但这种情感,却因为陈海那始终隔着一层的平静和沉默,而变得无处安放,甚至让她生出一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一天,陈阳临出门前,忽然对祁曼说:“我下午要见个客户,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小海就交给你了。”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祁曼一眼,“他现在稳定多了,有些事……你们自己处理就好。”

这话里的暗示让祁曼脸颊发烫,心跳骤然加速。她慌乱地点点头,不敢去看陈阳的眼睛。

公寓里第一次,只剩下她和陈海两个人。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微妙起来。

陈阳离开后,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陈海手中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祁曼坐在客厅角落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这是陈阳买来给她打发时间的,说是对稳定情绪有好处——但针脚却歪歪扭扭,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纷乱。

她能感觉到陈海的目光偶尔会从书页上抬起,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再冰冷,却带着一种沉静的、让她心跳失序的审视。她不敢抬头,只能更深的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于那团毛线。

时间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考验她的神经。

忽然,陈海合上了书,发出轻微的声响。祁曼的心也随之猛地一跳。

他摇动轮椅,缓缓来到她面前。祁曼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但眼底深处却翻滚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祁曼。”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

“……嗯?”祁曼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毛线。

陈海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确认什么。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我们结婚吧。”

“……”

祁曼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海,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结婚?他在向她求婚?向这个曾经害得他生不如死、如今顶着不男不女皮囊的怪物求婚?

这太荒谬了!比高小琴的玩笑更荒谬!比陈岩石的戏言更可怕!

“你……你说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剧烈的颤抖,“陈海……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祁……”

“我知道。”陈海打断了她,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我知道你是祁同伟,也知道你现在是祁曼。”

他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继续缓缓说道,目光沉静如水:“我也知道,你愧疚,你想补偿。我更知道,高小琴走了,我姐……似乎也默认了你的存在。”

他顿了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意味:“我爸喜欢你,他觉得你是个能照顾我、安稳过日子的人。”

“可是……为什么?”祁曼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你不恨我了吗?你忘了我是怎么……”

“恨。”陈海回答得很快,很干脆,那一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祁曼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错愕,“但恨一个人,太累了。尤其是一个……似乎真的打算用后半辈子来赎罪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绞得发白的手指上,落在她身上那件素净的裙子上,最后回到她盈满泪水、写满恐慌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上。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恢复得再好,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需要人照顾,而我……似乎也并不排斥你的照顾。”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既然你愿意,我家里人也……不反对。那不如就这样吧。”

“就这样?”祁曼喃喃重复,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婚姻?在他口中,竟然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一场……基于现实考量和某种诡异“不排斥”的……合作?

“这对你,不公平……”她挣扎着说,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你不该……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陈海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和讽刺,“什么才是更好的?一个不知道我过去惨状、单纯善良的女人?祁同伟,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经历过这些,谁还能真正‘好’得起来?”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她所有伪装的挣扎和犹豫:“你留在我身边,不就是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一个被接纳、被‘原谅’的证明吗?”

他摇动轮椅,更靠近她一些,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深处的疲惫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一纸婚书,一个名分。从此以后,你就是陈海的妻子,祁曼。过去的一切,无论是祁同伟的罪,还是祁曼的来历,都彻底翻篇。”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的‘原谅’,也是你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窗外,将最终的选择权,抛给了那个被巨大冲击震得魂飞魄散的女人。

祁曼瘫坐在小凳子上,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脑里一片轰鸣,无数个声音在尖叫,在反对,在告诉她这有多么荒唐和危险。

可是……另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却在疯狂地滋长。

这是陷阱!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但……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靠近光明的路径。 他会后悔的!你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 可他说……他累了,他需要人照顾,他不排斥……我。 你不配!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幸福! 但他说……过去翻篇……他是陈海的妻子,祁曼……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让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陈海沉默而固执的侧影,那背影里透着一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的疲惫和某种认命般的平静。

也许他说得对。他们都回不去了。所谓的“更好”,早已在命运的残酷玩笑下支离破碎。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眼下最现实、最……可能的选择。

一种巨大的、近乎绝望的孤勇,在这一刻攫住了她。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迎上陈海转回来的目光。泪水依旧不停地流,但她的眼神里,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嘴唇颤抖着,她听到自己用嘶哑却清晰的声音,说出了那个将彻底改变她一生的字:

“……好。”

声音很轻,却像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

陈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好。”

时间是最好的康复师,也是最沉默的见证者。

陈海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好。虽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冲锋陷阵,但日常生活已与常人无异,甚至重新回到检察院从事一些文职指导工作。那场几乎夺走他生命的灾难,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却也磨平了一些棱角,增添了几分沉静。

他和祁曼,或者说,和陈海的妻子“祁曼”,住进了单位新分的一套不大却温馨的公寓。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绝口不提过去,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得来不易、却又根基脆弱的“正常”生活。

祁曼彻底褪去了过往的所有痕迹。她学会了烹饪,能将饭菜做得可口家常;她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她甚至参加了社区的手工班,能和邻居太太们聊上几句编织技巧。她努力扮演着一个温柔、安静、甚至有些过于低调的妻子角色。

陈海对她很好,是一种相敬如宾的好。准时回家,工资上交,会在她感冒时默默买回药,会在她生日时送上一份得体却不甚亲密的礼物。但那种恋人间的亲昵和炽热,始终是缺失的。他们的卧室有两床被子,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一条无声的界河。

祁曼知道,这已是极限。那纸婚书,与其说是爱情的证明,不如说是一份沉甸甸的、用余生履行的承诺书。她安于这种平静,甚至感激这种平静,将心底那一点点不该有的奢望深深埋藏。

一个周末的午后,祁曼从超市采购回来,提着大袋小袋的生活用品,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很好,晒得人暖洋洋的。她低着头,心里盘算着晚上的菜单。

“嘀嘀——”一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在身边响起。

祁曼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却缓缓停在了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久违的、依旧美艳逼人的脸庞。

是高小琴。

祁曼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拍,手里的购物袋差点脱手落地。她僵在原地,看着车里那个笑靥如花、眼神却复杂难辨的女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恐惧?尴尬?窘迫?种种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高小琴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从她简单甚至朴素的衣着,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装着蔬菜肉蛋的环保袋,最后落到她那张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脂粉未施的脸上。

“啧,”高小琴轻轻咂了一下嘴,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还真是……洗手作羹汤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祁、太、太。”最后三个字,她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祁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购物袋的提手,指节泛白。“小琴姐……”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放心,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高小琴笑了笑,推开车门下来。她依旧穿着精致的高跟鞋,身材凹凸有致,站在穿着平底鞋、一身主妇打扮的祁曼面前,对比鲜明得有些刺眼。

“就是刚好路过,看到你了,打个招呼。”高小琴的目光扫过她无名指上那枚简单的铂金戒指,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看来,你这‘贤妻良母’当得还挺投入?”

祁曼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还好。”

高小琴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似乎卸下了许多东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是一丝释然。

“他对你好吗?”她问,语气很平淡,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寒暄。

祁曼愣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就行。”高小琴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似乎有些出神,“路是自己选的,是苦是甜,都得自己受着。”

她转回头,重新看向祁曼,脸上露出一个算不上灿烂、却异常清晰的微笑:“不管怎么样,还是祝你……以后都好吧。”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祝福的话语,让祁曼彻底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次再遇高小琴的场景,或许是嘲讽,是威胁,是羞辱,却独独没有想过……祝福。

“你……”祁曼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下个月的飞机。”高小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轻松了些,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去国外,陪孩子读书。这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在祁曼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只剩下一种淡淡的、经历过后的倦怠和疏离。

“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高小琴笑了笑,拉开车门,“你自己……保重吧。”

她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等祁曼的反应,便干脆利落地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低吼,汇入车流,很快便消失在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祁曼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沉重的购物袋,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发热。

高小琴就这样走了。带着一句轻飘飘的祝福,和一句“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

没有纠缠,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不甘。只是一种彻底的、近乎漠然的放手。

祁曼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解脱,有茫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尘埃落定般的虚无。

最后一个与“祁同伟”深刻纠缠的人,也离开了。

从此,山河远阔,人间烟火,真的就只剩下“祁曼”一个人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提了提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今晚要做的食材,装着她如今平凡而真实的日常。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被称为“家”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异常坚定。

那本红色的结婚证,像一块沉甸甸的砖,压在祁曼随身携带的包的内袋里。它宣告着一种法律意义上的绑定,一种社会关系的重塑,却依旧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底最深处的虚幻感。然而,生活推着她向前,不容她过多沉溺于这种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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