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血染的遺物

夜，早已深了。 我獨自一人站在黑澤沼山區的入口處。那條本該通往自然步道的山路，此刻卻被警方刺眼的黃色封鎖線無情地攔住，「立入禁止」幾個大字在林間的陰影下顯得蒼白而無力。

我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它，踏入了那片被妖氣與死亡氣息所籠罩的、真正的「禁區」。

空氣是如此的沉重，彷彿混雜了千年的怨念與不甘。濕冷的霧氣纏繞在我的腳邊，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屬於腐敗與停滯的腥臭。

我能感覺到無數雙惡意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窺伺著我，但它們不敢靠近，因為我身上所散發出那屬於陰陽師的靈力，對這些低級的雜魚而言比任何火焰都更為致命。

我的心中沒有一絲恐懼，只有一個念頭。 找到她。

在這片妖氣濃郁到足以干擾任何精細術式的土地上，我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與直覺。我像一隻真正的獵犬，俯下身，用指尖觸碰著濕潤的泥土。 我在「讀取」這片森林。

每一根被不自然折斷的樹枝，每一塊被巨力踩碎的岩石，以及那殘留在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屬於符咒與妖力的混亂殘香……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中，一點一點地重構著那場發生在五天前的、我所不知道的慘烈戰鬥。

這裡，她使用了「縛足咒」，地面上還殘留著微弱的靈力黏滯感。 那邊的樹幹上，有利爪的劃痕，旁邊散落著「水鏡」斬擊所特有的靈力碎片。 她在這裡受了傷，空氣中有她血腥味的淡淡殘留。 她在這裡佈下了結界，又被更強大的力量從正面擊潰。

妳……就是在這裡，獨自一人，與那種東西戰鬥的嗎？ 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傳來陣陣細密的刺痛。

最終，我來到了一片相對乾燥的、被巨大岩石所遮蔽的空地。 這裡……是她最後的陣地。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個被隨意扔在地上的、千影的補給品背包。背包的拉鍊被扯開，裡面那些早已耗盡的靈力藥劑空瓶與符紙的包裝袋散落一地。而在背包旁，靜靜地躺著一把空的、沾滿了泥土的薙刀刀鞘。 她連將刀收回鞘中的餘力都沒有了。

我的呼吸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困難。我緩緩地跪下身，伸出手，指尖顫抖地觸碰著那些屬於她的遺物。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被一抹暗紅色的痕跡所吸引。 就在那背包旁的一塊青苔之上，有一灘早已乾涸的、浸入了土壤深處的——血跡。

我伸出手，輕輕地觸碰著那片土地。即使過去了五天，我依然能從那微弱的、幾乎要消散的靈力殘渣中，清晰地感覺到那份我無比熟悉的、屬於千影的氣息。 而且，這血量……。

那一瞬間，我心中所有關於「她可能還活著」、「她可能只是受了重傷在等我救援」的、所有可悲的僥倖與幻想，都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殘酷地碾得粉碎。

在A級妖異的巢穴裡，流了這麼多的血。

結局，只可能有一個。

一股深不見底名為「絕望」的情感，徹底地淹沒了我。 我靜靜地跪在那裡，許久，許久。 然後，我緩緩地站起身。 那份足以將任何人都徹底擊潰的巨大悲痛，在我的體內被壓縮、提煉，最終轉化為了一種更為純粹也更為恐怖的東西。

——殺意。

我不再去看那些屬於千影的遺物，它們已經是屬於「過去」的東西了。 我抬起頭，看向森林的最深處。在那裡，那股屬於大蛇妖的、充滿邪惡與暴虐的妖氣，正像一座漆黑的山巒無聲地矗立著。 我的眼中不再有任何悲傷，也不再有任何猶豫，只剩下如同西伯利亞冰原般、絕對的冰冷與空洞。

我抽出「月詠」。

「 我會找到你的。」

我會用這把刀，將你那醜陋的身體連同靈魂，從這個世界上，徹底地、一絲不剩地…… ——抹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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