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劫后余生

血色的世界，正在崩溃。

韩夜抱着怀中昏迷的墨樱，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漫天的血色兵刃，仿佛感受到了末日的降临，发出了不甘的哀鸣，随即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脚下翻滚的血海，也逐渐褪去颜色，露出了丹冢密室那冰冷而坚硬的石板地面。

“轰隆隆——”

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整个“血狱浮屠”杀阵，彻底宣告破碎。

密室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斗，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但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以及两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都在提醒着他们，那场噩梦，是何等的真实。

韩夜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

墨樱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她身上的黑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那三道贯穿身体的剑伤，依旧狰狞可怖。若不是他最后关头，不惜耗费本源，用“神魂交融”之法护住了她的心脉，此刻的她，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韩夜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这张脸，是他刻在灵魂深处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此刻再看，却又觉得有些陌生。在他的记忆里，墨卿的睡颜总是安详恬静，像一朵月光下的雪莲。而眼前的她，即便在昏迷之中，眉头也依旧紧蹙，脸上没有安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倔强。

神魂交融时所窥见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无尽的血色与黑暗，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挣扎，深埋心底的、如同第三者般对自己既嫉妒又依恋的奇特情感……这些陌生的、充满痛苦的碎片，与墨卿清澈如水的过往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神魂错乱。

韩夜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地上，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枚丹药。一枚是疗伤圣药“九转还魂丹”，一枚是补充灵力的“碧海潮生丸”。他先将“九转还魂丹”化开，用灵力裹挟着药液，缓缓送入她口中。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另一枚丹药扔进自己嘴里，盘膝而坐，开始调息。

密室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续。

不知过了多久，墨樱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丝毫的迷茫，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顶尖刺客的警惕与杀意。她几乎是本能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在察觉到体内那股温和的药力，以及不远处正在调息的韩夜时，才略微放松下来。

她……还活着。

墨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韩夜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调息，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不再是审视或怀念，而是一种……墨樱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怜惜、痛苦和无比坚定的眼神。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墨樱的心猛地一沉。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她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们……逃出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嗯。”韩夜点了点头，声音异常的柔和，“执法长老布下的杀阵，已经被我破了。”

“那些证据……”

“还在。”韩夜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案。那些记录着罪证的竹简和帛书，都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

墨樱松了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密室中，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不再是尴尬，而是一场无声的心理博弈。

“你的伤……很重。”最终，还是韩夜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阵法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来了。

墨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迷茫与后怕。

“我……不记得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我只记得，有很多血，很多人……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她没有完全否认，而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韩夜看着她眼中那恰到好处的脆弱，心中的猜测顿时被证实了七八分。他眼中的怜惜之色更浓了。

“是‘戮心魔音’。”他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杀阵中的魔音，会引动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制造出以假乱真的幻象。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

墨樱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这个男人，竟然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借口。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地为她解惑的男人，忽然觉得，这场伪装的游戏，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原来……是幻象吗？”她顺着他的话，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释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可是，我感觉……我的神魂好像……变得很奇怪。有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硬塞了进来。”

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果然，韩夜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看着她。

“别怕。”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最终还是克制地停在了半空中，“无论你记起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你都是墨卿。相信我，我会治好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句话，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安慰，而是一个男人最郑重的承诺。

他已经认定，她是因为走火入魔，又被魔音侵蚀，才导致神魂破碎，记忆错乱。他看到的那些血腥画面，不过是她破碎灵魂的一角。

墨樱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不，应该说，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安全了。

她可以利用他的这份“认定”，将自己偶尔流露出的刺客本能，都伪装成“神魂破碎”的后遗症。

想到这里，墨樱的心中，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期待。

她不再抗拒，而是顺从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任由疲惫感席卷而来。

“韩夜……”她闭上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

“我累了。”

“睡吧。”韩夜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在这里守着你。”

墨樱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小说相关章节：